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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纪年-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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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门口的尘晖合起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我可以有幸和净水圣使一叙。”
“我希望就是现在。”尘晖的声音很微弱,但是傅川还是听清了。他担忧地看着尘晖虚弱的神色,挑了挑眉毛:“圣使不需要休息几天吗?”
“不用了。”尘晖礼貌地笑笑,“烦请少司命大人指定一个地点,我……咳咳,我疏散了石塔内的人,就过来。”
数万难民排着队,默默地从石塔窄小的入口走了出来。外面的世界或许仍然充满了危险,但他们知道,就算继续缩在石塔内,净水圣使也无法再保护他们的安全。他们向尘晖行礼致谢,然后消失在朔方兀自冒着浓烟的街道中。
“再嚼一块人参吧!”明粟看出尘晖精力不济,似乎随时都会昏倒,将压箱底的最后一块陈年老参塞进了他嘴里,“要不,我去请求少司命改个日子?”
“来不及了。”尘晖轻轻摇了摇头。
明粟身为大夫,自然觉察出了尘晖的脉象,虚浮而微弱,实在是油尽灯枯之相,所以尘晖才急不可耐地要完成与傅川的会见。
明粟说服不了尘晖,急得几乎哭出来:“可是这一去,只怕……”
“让我把能做的事做完。”尘晖说着,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在尘晖的疏散下,石塔内的众人有条不紊地全部撤了出来。明粟取下罩在石塔外的乾坤袋,想要还给尘晖,尘晖却道:“你留着吧,我已经用不上了……”
他这样的语气,分明如同交代遗言一般。明粟不敢惊动其他人,只好默默地擦了擦眼泪收好乾坤袋,心里却清楚就算有一百个明粟,也挽救不了净水圣使的生命了。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若非靠着旁人无法企及的意念支撑,早就如秋叶一般飘落了。而霹雳火最后的折磨,则将这具身体推入了崩溃的边缘。
有人找了软轿过来,明粟搀扶着尘晖坐了上去,让他能够多保留一点儿体力。软轿走下塔桥,行进朔方的街道,尘晖看见原本繁华的城市满目疮痍,到处是被战火烧毁的建筑,倒塌了一半的墙上喷溅着血迹,废墟里还可以看见没有来得及收埋的尸体。那些尸体有冰族人,也有空桑人,他们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静静地等待着变成尘土。
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只听得见尘晖一行人脚踩碎瓦朽木时发出的“咯吱”声。
此刻的朔方,似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
不,它还没有死。当软轿转过弯走进朔方城中心的广场时,尘晖听到了人声。虽然那些声音在他昏沉的神志里有些遥远,他还是分辨出来是石塔内难民们的欢呼。他们离开石塔后并未分散,而是自发地聚集到这里,因为傅川约尘晖会面的地点,就在广场旁神殿的月阁上。
尘晖用力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一边是欢呼的难民,一边则是沉默的空桑军队。这样的阵势提醒着他,这次的会谈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忽然,一个人拨开面前的人群冲了过来,想将尘晖从软轿上扯下:“不准去见那个叛徒,否则我让大主殿革除你的木兰宗宗籍!”
是凌迅主祭。这个性格偏激的老人分明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平素整洁的衣袍被熏烧得肮脏不堪。他奋力推搡着拦在尘晖面前的人,怒火把他的眼睛烧成了红色,“你若是敢私自见他,就是木兰宗的叛徒!”
尘晖没有力气回答,只是静静地坐在软轿里看着凌迅,眼睛里却清清楚楚地昭示着自己的决心。
然而他的沉默在凌迅看来就是不屑和傲慢,恼羞成怒的主祭愤怒地叫骂着,却得不到响应,反倒被人群越推越远。眼看尘晖的软轿已经停在了神殿门口,凌迅急怒攻心,不顾一切地喊出了十二年前木兰宗主祭们共同保守的秘密:“不要再用你的伪善欺骗世人了,你原本就是叛徒,你出卖了——”
然而还不等他把尘晖旧日的劣迹当众宣布出来,一只枯瘦而坚定的手忽然拽住了他,雷霆般的震怒在他耳边爆发:“住口!”
凌迅惊愕地回过头,却见秦朗主祭站在自己身后。“你疯了吗?你若是诋毁尘晖的名声,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一贯超脱淡泊的秦朗主祭露出了怒意,让凌迅心中一颤。
“可是——”凌迅不甘心地挣扎着,却终于被秦朗接下来的话语安抚下来,“双萍大主殿马上就到朔方了,我们先征询她的意见吧。”
傅川推开了月阁的窗户。
从菱形的石砌窗框望出去,黑压压的人群仿佛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神殿下方,仿佛根本就无惧于神殿周围刀枪林立的空桑军队。所有的目光,都聚拢在这扇小小的窗户里,无论它们来自空桑还是冰族。
傅川回过头,那个苍白虚弱的净水圣使仍旧靠在椅子上,努力平复着他嘶哑的咳嗽。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傅川转过身,沉着地重复道,“你想让我保护朔方的冰族平民,开放教禁,赋予冰族人同样的地位,准许他们和空桑人一样在云荒自由迁徙、做工经商,甚至允许他们通过考试得以担任官职,对吗?”
“对。”尘晖点了点头,慢慢地道,“冰族人之所以暴动是因为他们永远处于最底层,缺乏向上层靠近的公正渠道。力量无法疏散,就只能爆发。”
“难道你不觉得,这些要求比木兰宗的主张更激进?”傅川冷笑起来,“你不会告诉我,你忘了我和木兰宗是什么关系吧?”
“没有忘。”尘晖抬起眼睛迎上傅川冷锐的目光,“可是那并不意味着您反对木兰宗的主张。”
傅川心中一惊,不知道面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了近五十岁的人怎么会看出自己隐藏了多年的心思,难道仅仅是因为十几年来,他实际上一直在消极退避,放任木兰宗坐大?
当年他作为木兰宗的十大主殿之一,对淳煦大司命忠心耿耿,直到有一天,淳煦大司命与淳熹帝争吵之后,目光复杂地盯着紫宸殿,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莫非真的要推翻他才行吗?”
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让性格耿直的傅川日夜忧惧、坐立不安,终于,他向淳熹帝告了密——他一向认为代表帝王之血的淳熹才是最高统治者,而木兰宗就算没了淳煦,一样可以在自己手中延续下去。可是他却没有料到,一旦被冠上了“叛徒”的头衔,他就相当于踏入了一个致命的沼泽,挣扎反抗固然陷落更快,可静止不动一样会越陷越深——他已经沾染了污秽,永远不可能再有回头的机会。
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么痛恨“叛徒”这个称谓,却又害怕自己重新推行木兰宗的主张会遭到更多的嘲弄。在最初镇压木兰宗的行为中,他以为自己除去了反对者,就能大刀阔斧地宣扬自己的主张,然而越到后面,他越发现自己丧失了勇气——沿着敌人之路走下去的勇气,否定自己又忠于自己的勇气。他终于放弃了,不愿再和木兰宗有任何纠缠,人生中唯一有点儿价值的目标,只是头顶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大司命之位。
可是现在,这些早已埋葬的豪情却被尘晖重新挖出,晾晒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尘晖继续道:“如果您能让朝廷比木兰宗做得更好,木兰宗就不会有存在的必要。”
那么,也就不存在所谓木兰宗的叛徒了,傅川心念一动。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来告诉我呢?”傅川苦笑着问。他已经八十岁了,很容易说服自己抛开一切理想和虚名,只求一个平庸安稳的晚年。毕竟,对空桑执行了数千年的政策进行变更,这样的重担,足以将他这把老骨头压成齑粉。
“如果我不埋头传播净水十二年,也就不会有机会和您交谈。”尘晖淡淡地笑道。他难得地不再咳嗽,声音虽然低弱却很清晰。
傅川默然,过了一会儿他对满脸期待的尘晖抱歉地一笑:“对不起,我没有看到优待冰族对空桑人有什么好处。就算他们在朔方暴动,空桑军队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歼灭他们。”
“一个没有实力的民族,是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的。”见尘晖默然不语,傅川冷酷地补充了一句。他确实厌倦了,不想为了尘晖提出的这些激进主张用自己年迈的生命去冒险。
“这就是全部回答?”尘晖失望地看着面前神色冷肃的老人,那是他唯一来得及抓住的希望。
“是的。”傅川简短地回答。实际上他也有些失望,因为他没能从面前这个声名远播的净水圣使身上看到命轮的启示——实在是太普通了,除了身上那种温和却又坚毅的气质外,尘晖实在是没有任何神奇之处。
“您认为对空桑没有好处吗?”尘晖看着傅川,忽然一字一句地道,“其实我做的这一切,最大的受益者正是空桑。”
“什么?”傅川正要开口诘问,冷不防头顶“轰隆”一声,竟似有一个巨大的霹雳在神殿顶端炸响,将整个神殿都劈得晃动起来。他连忙伸手扶住墙壁,却见一道闪电正打在尘晖身上,将他整个人击倒在地。
傅川心下一惊,若是净水圣使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守候在神殿外的那几万民众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好在此刻那声霹雳已经过去了,傅川连忙走过去,想要将尘晖扶起来:“你没事吧?”
“这是天谴。”尘晖借着面前老人桔瘦的胳膊,靠着墙壁支起身子坐好。他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面上并无慌张之色,甚至连花力气站起来都免了。
“天谴?”傅川灵力充沛见多识广,立时醒悟到方才那声霹雳不同寻常。以前那个冥冥中的预感再度在他脑海中闪过,那也是驱使他千里迢迢亲赴西荒来见这个人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你泄露了天机?”傅川吃惊地问。
“不知就算我肯泄露天机,少司命大人是否愿意承袭。”尘晖的眼睛亮了起来,不复方才疲倦的模样。
“为什么要告诉我?”傅川警惕地问道。既然是天机,世上就只能为一人所知,而那人也不能泄露给别人,否则就会遭受天谴。刚才那一声霹雳,不过是个警告而已。
“因为我就要死了。”尘晖一把抓住傅川的手让他再也退缩不得,反常的大力让傅川忽然想起四个字:回光返照。
“我死之前……必须把这个天机传承下去。”尘晖直视着傅川的眼睛,“而您,既有权力又有意志,是最合适的人选。”是的,当生命已经无可挽回地消逝,他已别无选择。
“真的是为了空桑的命运?”傅川喃喃道,那些早已被他埋葬的激情和梦想似乎随着这句话又回到了他年迈的身体中,原来自始至终,他渴望的并不是权力,而是权力所带来的光荣。
“是的,否则空桑会被冰族亡国灭种!”
又一声霹雳劈下,将尘晖的声音瞬间在月阁中放大了数倍,耀眼的白光笼罩了月阁中的两个人。
“十一年前,我从风梧帝陵请回了水华夫人的雕像。没过多久,我就被木兰宗废黜了。于是,我来到西荒,一心一意传播净水,直到三年后,因为执意教给冰族人净水之法,我被一个仇视冰族的空桑部落赶出了他们居住的绿洲。”尘晖嘶哑的声音在连绵不绝的霹雳声中显得格外模糊,但是傅川的眼前却清清楚楚地浮现出了当时的情景,即使闭着眼睛,也看得分毫不差:
纷飞的雪花中,饥渴疲惫的旅人倒在沙地上,伸出手想要接住几片飞雪滋润自己干渴的喉咙。可是雪花实在太稀薄了,落在掌心只化作一点儿淡淡的凉意。旅人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心,巨大的悲伤和绝望汹涌而来,刹那间剥夺了他全部的意志。
没有人再需要他了,就这样死去吧!他按照木兰宗的规矩,用最后的力气朝着天音神殿的方向跪下,目光渐渐涣散开去。
然而什么东西强有力地吸引了他的目光,垂死的青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蓦地撑起身子,定定地盯住了天边一抹神异的光。那究竟是海市蜃楼,还是他临死时出现的幻觉?慢慢的,他终于看清楚了——一道光芒渐渐穿透了厚重的乌云,在虚空中凝结出一个人像。
“水华夫人?”晨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个雕像不是秘密供奉在天音神殿的月阁中吗?怎么会突然显出这样灵异的情景?
“或者是……创造神?”晨晖的嗓子因为干渴而嘶哑无声,可他明白自己的想法都被那虚空中的神明听得一清二楚。
“我只是一个雕像而已,而水华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冥冥中一个声音在晨晖脑海中响起,“你要知道,破坏神总是喜欢选定一个凡人作为他的化身,他就像一把集聚了全部力量的匕首,随时可以扎进最为脆弱的关节,将云荒撕裂。而创造神为了抵御这股防不胜防的力量,便粉碎自己糅合进万物之中。所以,我可以说是创造神的化身,而你们每个人,也都是创造神的化身。”
“我也是创造神的化身吗?”晨晖听得入了神,无声地喃喃,“可我……只是一个罪人……”
“你是创造神选中的人。”冥冥中,那个声音随着远处光影的起伏而继续响起,“而创造神上一个选中的人,是淳煦。”
淳煦?这一回,不光幻象中的晨晖,沉溺于幻象的傅川也下意识地一惊。
“神选中你,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天机,一个只有你才能知道,却半分不能泄露出去的天机。”那个声音继续着,“淳煦为了这个天机已经牺牲了性命,你呢,你敢承担自己的责任吗?”
“我……”晨晖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眼角却慢慢流下了泪水,“淳煦大司命一直是我的偶像,我愿意追随他的脚步,完成他的理想。”
“记住你的话,你的行为将影响整个云荒。”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却更加让人期待它即将披露的秘密。
究竟是怎样的秘密,让身为天潢贵胄的淳煦都能为之献身呢?
“天机就是破坏神许下的誓愿——梦华朝内,空桑必将亡国灭种,冰族必将统治云荒!”
又一声霹雳炸响,将傅川惊得几乎丧失了神志。这就是隐藏在命运之门后的秘密,就是他千里迢迢前来探究的答案?如果破坏神真的许下了这样的誓愿,凡人又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
“有办法改变破坏神的心愿吗?”雪地里的那个落魄青年问道。他比傅川年轻得多,所以还怀着改变一切的希望。
“创造神的力量太过分散,已经无法抵消破坏神的愿望。唯一的办法,只能推迟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如果能无限期推迟下去,或许事情会出现我们预料不到的转机。”
“我要做的,就是推迟这一切的发生吗?”青年虔诚地问。
“不错。”那个声音再度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悲悯面前被自己选中的那个人,“既然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创造神的力量,只要唤起这股力量,积少成多,就能够抵消一部分破坏神的愿力。特别是未来的破坏者——冰族人的力量。”
“难道,这就是淳煦大司命创建木兰宗的初衷?”晨晖喃喃地道,“所以,他才极力想要团结冰族人……”
“每多唤起一分力量,那场大劫就能推迟一刻发生。”冥冥中的声音叹息道,“这是创造神唯一可以制约破坏神的方法。可惜这是天机,永远只能有一个活着的人知道,这是神之间的契约。”
“怎么唤起创造神隐藏在凡人身上的力量呢?”
“创造神的力量包罗万象,你需要唤醒的是人性中的慈悲、宽恕、同情和感恩,唯有它们,可以抵御未来的仇恨和杀戮。”那个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记住,你只能在临死之前将这个天机传承给另一个可靠的人,否则就是破坏了神的契约,会招致大劫提前爆发。”
“可是我现在的境况,怎么能够担负如此重大的职责呢?”展晖的话语中含着无奈的悲凉。
“你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已经无形中契合了创造神的意志。你只要沿着自己的路走下去,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那个声音里蕴含着无尽的鼓励和信任,让晨晖迷茫脆弱的表情渐渐消散了,“神之所以要向你点明天机,不是为了教导你的行为,只是为了坚定你的意志,永不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展晖吃力地吐出这几个字,原本稀薄的雪花忽然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在他暗淡的面容上。他想要行礼,虚弱的身体却无法动弹,只好将双手举在额前,表达自己坚定的信心。
“空桑人的命运,实际上就掌握在空桑人的手中。”那个声音渐渐消失了。而萦绕在傅川身边的霹雳和电光,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天机的传承结束了,空桑的少司命傅川终于可以重新控制自己的思绪了。现在他总算明白,风梧年间,淳煦二皇子为何会退出皇太子位置的竞争,抛却了一切世俗的欢乐与争斗一心创建木兰宗,以帝王之血的身份担任大司命的职位。他也明白了当处处与淳煦针锋相对的淳熹帝即位后,淳煦那些隐忍的痛苦和悔恨又来自何处。淳煦一定是对自己年少时的那个天真决定感到了后悔,甚至动了推翻淳熹帝统治的念头,直到傅川投靠了淳熹帝,使出残酷的手段对付淳煦,连传承天机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往事如同冰雹一样骤然击中了傅川,让一向自持的老人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猛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傅川更加惊骇莫名。尘晖已经靠着墙倒在地上,脸上弥漫着浓重的死气,而在他晦暗发黑的眉心间,那颗灰色的珠子正在渐渐变成粉末。
他要死了!傅川猛地醒悟过来,一把将尘晖扶了起来,掌心中迅速凝聚了所有灵力,源源不断地向着濒死的尘晖体内输去。
毕竟是空桑的少司命,傅川的灵力虽说不够惊世骇俗,但在此刻要强留住一个人的生命还是够的。过了一会儿,尘晖脸上的死气终于慢慢消散了,那颗碎裂的双辉珠也勉强维持了原状。
“没必要了……”尘晖吃力地对傅川道。十二年间,无论有没有天机的支撑,他都一如既往地奔波劳碌,现在已经再没有力气可以做什么了。很快,他关于天机的记忆也会消失成一片空白。
“你以为将这个担子丢给了我,你就可以撒手不管了么?”傅川继续灌注着自己的灵力,半晌才冷冷地道,“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民众爱戴的净水圣使死在与我密谈之时,对原本动荡的局面又会造成多大的破坏?我还怎么能将创造神的重托继续下去?”
“你说得对。”尘晖的精神好了一些,喘息着低哑地道,“我还能活多久?”
“多则一月,少则三天。”冷酷的少司命似乎并不因为继承了天机而有所改变,他站起来看着窗外聚集的人群,皱眉道,“所以你要想好,该怎样离开这里而不扰乱人心。”
“我会用最后的力量帮助你的。”尘晖也支撑着站了起来。他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傅川虽然年迈,性格也很阴暗,但他仍然心存善念,而且能力超群,真要做起事来,势必比其他人更有效率。
如今的梦华朝已是风雨飘摇,空桑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舒沫和广场上所有的人一样,看到了连绵不绝落在神殿顶部的霹雳。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去,为了显示对天威的臣服,也为了祈求神殿内的会谈能有一个完美的结果。
终于,霹雳声结束了,神殿里又恢复了一贯的肃穆和寂静。过了良久,尘晖和傅川出现在月阁前的雕花石栏后,尘晖的声音虽然喑哑,却通过傅川的灵力传到了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有要事马上就会离开朔方,傅川少司命将接替我所做的一切。请大家相信,他会尽力为所有人带来和平和公正,就像他已经维护了诸位的安全一样。不管是空桑人,还是冰族人,都请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我用名誉保证他为你们所做的一切。”说完,尘晖恭恭敬敬地向所有人施了一礼,消失在神殿内。
广场上的人们都呆住了,他们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会谈的结果竟会如此圆满,圆满得甚至超出了常理。然而接下来傅川的话则彻底打消了他们的疑虑——来自帝都的位高权重的少司命大人一口气颁布了十条命令,包括发放粮食、重建房屋、约束军队、惩治罪犯、赦免降卒等等,这些命令很明显地将冰族人与空桑人放在了同等地位,让人们在狼藉的瓦砾堆中看到了和解的希望。就连对傅川满含敌意的木兰宗信众,也渐渐平息了喧哗,心甘情愿地遵从了他的命令。
当朔方城内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广场上聆听未来的命运时,只有一个人一步步地退出人群,离开广场,继而走出了朔方依旧弥漫着硝烟的城门。
朔方的战乱已经平息了。而她,再也不能为尘晖做什么了。
舒沫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知道应该离尘晖越远越好。她现在已经丧失了灵力,丧失了容貌,自己都害怕再出现在别人面前。更何况,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幕:当看清了她的变化之后,尘晖挣扎着滚到一边,背过身再也不肯看她一眼。
那一个背影,和当年她挥出的利刃,哪一个造成的伤害更深?舒沫不敢想下去,毕竟这一切,她就是始作俑者,连呼痛的权利都彻底丧失了。
忽然,前方驶来一行车马,眼看就要撞到舒沫,她却痴痴地立在路中间忘了躲闪。
当先骑在马上的老者赶紧死命地拉住缰绳,将奔马生生停了下来。他正要开口喝斥,却在看清舒沫的面容时大吃一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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