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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是首辅-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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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听朱瑞打算让她兼任四职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是个武将,只知道一个优秀武将的遴选标准,并不太了解文官。一个优秀的文官应该具备什么?是文采,是才智,是能言善辩的口才,还是脚踏实地的付出?
  他只知道,他在朱瑞身边很多年了,了解朱瑞的性子。皇帝虽是个懒散的皇帝,但也不至于如此儿戏。后来,他逐渐听到了很多人对她的议论,那些人惊讶的神色,叹服的口吻。
  至此,他就了然了。
  那个颤抖地拿着刀为自己续命的人,是个十分优秀的文官。
  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
  青辰来到檐下,抬头看向陆慎云,一身黑袍趁得他愈发孤漠,右眉下的疤痕在雪光中显得有些肃冷,“陆大人可是有什么话要同下官说?”
  他垂下眸来,线条分明的薄唇张口道:“不要做官了。我养你。”
  空旷的千步廊上,风号雪舞,天色混沌,让陆慎云的这句话显得很不真切。
  青辰一时怔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知道她升职了,没有恭喜,没有祝贺,反倒是让她不要做官了?
  听了后面的三个字,青辰就更懵了。她脑子里立刻想到的是,她有四份俸禄了,还有皇上赏的一百两银子,她可以改善自己与父亲的生活了,也可以还二叔二婶的照拂之恩,不需要……谁来养。
  她眨了眨眼,回道:“恕下官愚钝,陆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惶惶乱世,奸臣当道……你是聪明人,应该看得比我明白。”他手扶在绣春刀上,目光有些淡漠,却又蕴含着某种情绪,“按往常徐延的做法,对于你这样有前途的新人,他会不惜一切地来拉拢你。你要是不从,他会不顾一切地来打压陷害你……总之,朝堂太危险了。”
  青辰静静地看着他,试图理解他前言后语间的用意,能感到他是在提醒自己,可还是不理解他要养她一言从何而来。
  见她有些困惑,陆慎云抿了抿嘴,“……你救了我的命,我养你后半辈子,理所当然。”
  青辰皱了皱眉,按自己的理解回道:“下官多谢陆大人的提点。只是……下官救了陆大人,不过是机缘巧合,那时下官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成功,若是失败,便是害了大人。所以,大人不必觉得非要报恩不可,大人能提点我,下官已经很感激了。”
  陆慎云缄默片刻,才又开口,“……我们先不说报恩。”
  青辰更糊涂了,“那说什么?”
  “我养你。”他执着地说着这三个字,用比之前更肯定的口气,目光中也有了一丝热切之意,嗓音却依旧清淡,“以后,我不会娶妻,也不会纳妾。只养你。”
  “……”
  “你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我给你买宅子。”他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别做官。”
  青辰的心中微微起伏。她似乎有些听懂了他的意思,难以置信,他大约是……喜欢上了她这个“男人”。
  风夹着雪,吹动了的黑袍,勾画出他挺拔健硕的身躯。
  陆慎云对着眼前清俊纤瘦的人,继续道:“我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也从没对一个人好过。但我以后……会努力对你好。”
  二十八年来,他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没有对什么人表白过。所以,在想了这么久的措辞后,“喜欢”两个字,他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因为他不知道她会怎么看他,会有多鄙夷他这种不正常的、不为人道的特殊喜好。
  要不是那天黄瑜的那句话——“哪天你的心上人被人抢走了,叫你哭都来不及”,让他忽然有了种失去的预痛感,今天这番话,只怕是会烂在他的肚子里。
  “陆大人,真的不必。”青辰明白他所指,却并不点破,而是冷静把表白划回报恩,“大人是武将,是性情之人,下官知道大人是有恩必报的人。只是那件事实在不值一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大人守护皇上的安危,下官救了大人,也不过是为皇上尽一份心,如此而已。所以大人真的不必如此介怀。”
  陆慎云听着,睫毛微眨。他能鼓起勇气来表白,却没有勇气事先想象表白的结果。
  所以,眼下的景况说不上意外或是不意外,只是让他不知作何反应而已。
  有生以来,头一次不知作何反应。
  “陆大人,下官还得赶回翰林院。大人不介意的话,下官先行别过了。”说着,青辰拱手行了个礼,转身步入了风雪。
  迎风走着,青辰长长地吸了口气。
  陆慎云的情意和好意,她都理解。可是不论她是不是喜欢他,他给她的归宿,都不是她心中的选择。
  不论是在她科举入仕的时候,还是在她埋下“做个好官”的时候,抑或是如今已经有了一定的平台,她都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
  哪怕自己的力量是微薄的,她也要用上这一点微薄之力,为国家,为百姓做些事情。
  这是她当年学这段历史时的情怀,也是她现在亲身经历这个朝代的理想。
  
  朝廷里消息传的快,在沈青辰与陆慎云见面的时候,她升职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翰林院。
  原本大家的话题都还围绕着过年,便是连最冷的北风都没吹淡,只一会儿的功夫,话题的中心就被她取代了。
  大明朝自有庶吉士以来,就没有一个是在散馆前获得官职的,况且是一次四份,她是这么多人中的第一个。万里挑一。
  别过陆慎云后,青辰踏着雪花回到了翰林院。
  才走到课堂门口,忽地就有人从门口窜了出来,将她打大腿抱了起来。
  是顾少恒。
  顾少恒抱着青辰转了好几圈,她身上的雪碎乱飞。青辰回过神来,拍了他好几下,顾少恒才肯放她下来。
  徐斯临坐在座位上,目光越过人群,微蹙着眉头静静地看着他们。
  对那个人而言,他只是一个普通同窗,普通得连朋友都算不上。所以,他无法像顾少恒一样,以一种这么亲密的姿态,无赖地分享他的喜悦。不论从哪个方向去想象,他都无法接近,无法走上前,无法将那人搂起,无法那么自然地任他捶打肩膀欢声大笑。
  青辰微低着头走回座位,庶常们却是齐齐围了上来,满脸艳羡,七嘴八舌地给她道喜。
  顾少恒两臂一展,立刻挡在了众人前面,“你们都让开点,别挤了我新上任的沈大人。”
  孙四五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青……沈大人,你如今已是修撰了,不再是庶常了。那日后……我还可以请教你吗?”
  青辰点点头,“我们一日是同窗,便一世都是同窗,这一点不会改变。所以,当然可以。”
  透过人群的缝隙,徐斯临隐约可以看见青辰,清俊的眉眼,雪光照印下白皙的脸颊。对每个人的问题,她都答得很认真,很耐心,并没有因为升了官而颐指气使。
  其实他心里跟他们一样,是想上去跟她说话的,只是,好像又不知该说点什么。若有个像去怀柔一般独处的机会,就好了。
  窗外,雪依然在飘。
  等围着沈青辰的人渐渐散了,徐斯临犹豫了一下,走到她面前,低沉地只说了两个字,“恭喜。”
  青辰在收拾书册,愣了一下后对他微微一笑,“谢谢你,徐斯临。”
  
  与此同时,鸿胪寺。
  林孝进在官署内处理公务,遇上些自己不敢做主的事,正要去向上官鸿胪寺卿请示,才携了卷宗站起来,便见长官已进了号房来。
  他向他行了个礼,道:“杜大人,下官这正有些事务要向大人请示。”
  来人却摆摆手,只叫他坐,神情中带着点含蓄的笑意,倒不像是上官对下官的神色。
  林孝进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了,倒是极少见长官有这般神色,心下不免犯嘀咕,却又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可以令他如此。
  “林大人前几日一早出了外派,今日才回来,想必是还不知道这朝廷里发生了什么……”
  听了这一番话,林孝进才知道,自己家里帮衬了多年的人……居然立了大功,还入了天子的眼,一次便被授了四份职!
  林孝进在官场中浸泡多年,一听到这番话,心里立刻快速计较了起来。
  四份职位同时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见皇上对青辰足够重视。况且在这四份职里,有两个要职中的要职,非但意味着以后入阁的更添一分把握,更意味着从此有了东宫的势力……了不得了,青辰这孩子如今是麻雀变凤凰,一飞冲天了!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矣!
  这般想着,林孝进既得意又暗自庆幸。得意青辰与自己沾了亲,也庆幸自己有远见,对形势预估得准确,早两个月前就开始关心他了。前两日自己还命人给他做了两身冬衣,早知道他这么快就出息了,给他做一百件又有何妨!
  “林大人,林大人,不知道你家这位沈大人,可有婚配没有?若是没有的话,我那小女儿年方十五……”看着陷入遐思的林孝进,鸿胪寺唤了他两声,卿开宗明义道。
  林孝进听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弯。
  大家都是官场老油条,这寺卿大人当然也是个明白人。
  两榜进士、翰林院庶吉士,有这种头衔,本就足够吸引许多人求婚配了。此前是因为青辰出身贫寒,家境拖累人,又一直没出什么风头,所以朝中的大员才没怎么看上她。
  时至今日,她大展才智,这风头出的足足的,又脚踏两个极好的升迁平台,傻子才不想拉拢她呢。
  林孝进想,他这长官虽是个正四品,可家里也不是什么世家勋贵,房屋田产好像也不太多……一个四品寺卿的小女儿,配有这么好前途的青辰,低了。
  还可以有更好的。
  这般想着,林孝进满脸堆了笑道:“杜大人,青辰这些年是我看着他成长起来的,他家环境不太好,着实是不容易啊。唉,全靠他自己努力,如今他才终于苦尽甘来,也算皇天不负有心人了。杜大人青睐于他,有心结亲,下官自然是感激不尽。可他是否婚配,下官年纪大了,着实是有些记不清……依稀记得他原在江苏老家的时候,他二叔似乎为他订过一门亲的,只也不知现在还做不做数。大人,待下官先回去问一问吧。”
  寺卿大人哪里知道,沈谦根本没为青辰说过什么亲,不过是林孝进的托词罢了,便依然抱着希望道:“那林大人可要问清楚了,若是还未婚配,可记得我是今日就与林大人说了。可是赶了大早的……”
  “诶,诶,好。”林孝进嘴上应的好,心里却是已向朝廷撒了张大网。
  他得要好好计较计较,看看这满朝上下,谁家的女儿是最好的。
  
  是夜,青辰用完膳后,便忙着将新的官袍、乌纱帽、印章腰牌等都归置好。
  明天开始,她的身份就改变了,不必再到翰林院的讲堂上课,而是直接到翰林院的后堂,她的号房里任职了。
  除了翰林院,她还得去户部和工部报道。朱瑞怕她一下忙不过来,许她三天以后再到东宫。
  不同的岗位,她要携带不同的印章和腰牌,不能带错。
  忙好了这些,她便将还未抄完的《乐府诗集》拿出来抄。最近事情太多,她还没能完成老师的惩罚,不免感到一点愧疚。
  摊开诗集,青辰就想到了宋越。自怀柔回来后,她还没见过他,现在她升职了,心里有小小的激动,其实很想跟老师分享。
  可他刚回到内阁,又忙着与倭国人谈判,应该没有功夫见她。
  摇了摇头,她开始提笔蘸墨。
  蘸了墨的笔还没落下,青辰望着诗集上的字,怔了一下。
  卷二十五,《木兰诗》。


第67章 
  一句“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让人热血沸腾,而一句“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却是多少有些悲情。
  这首《木兰诗》,说的是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故事。
  现如今,她跟花木兰一样,也是女扮男装。
  想到这里,青辰的眉头愈发紧锁,不由看向了宋越送她的玉笔。
  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可是她想不明白,自己分明没有在他面前露过馅。那日同床,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服,是不是个人都不好看出来,更何况是男女了。
  如果老师真的知道了,她该怎么面对他呢。
  
  与此同时,棋盘街上的酒馆内。
  陆慎云独自坐在昏暗的角落里,眼里略带血丝,面色微红。桌上摆了七八个空酒壶,一旁搁着他的绣春刀。两叠下酒的小菜都凉了,一筷也未动。
  窗外,雪落无声。
  一杯入喉,下一杯又已满上。他的酒量好,本来就不容易喝醉,现在又是浇愁,只求快醉快倒快忘记,却是更难醉了。
  所以七八壶酒下肚,他的意识还是很残忍地清醒着。
  残忍地让他还记得,炉子上烧得热的酒,要拿布帛包着才不会烫手,就像心上也需要一层防护,被刺的时候,才不会那么疼。
  这实在是买醉最失败的地方。
  对于那个人今日风雪中的话,他始终不敢细想。他坚持不让他报救命之恩,算是一种拒绝吗……
  不一会儿,有一行三人进了酒馆,在附近的桌子落座,没有留意到角落里的陆慎云。
  这一行三人也是朝廷官员,分别是翰林院的编修陈岸、原翰林院的修撰,现在去了户部任主事的张源,还有工部的一个老郎中。
  陆慎云瞥了他们一眼,目光又收回来,落进酒杯,里面是模糊而又陌生的自己。
  三人点了酒菜,便开始说话。
  张源道:“今日户部里都炸了锅了。收支统筹原本就是部里的事,之前韩沅疏为修堤的银子犯愁,都来部里闹过三回了。收上来的税银就那么多,到处都要花钱,大家又没有点石成金的手指,总不至于将自己的俸禄拿出来,虽然同情他,却也是没办法。莫说是一个县的堤坝,就是十个县,比起军饷修殿来,那也是轮不上操心的。没想到,前几日竟突然冒出个筹钱之策,大家凑在一起一研究,个个醍醐灌顶,还在纳闷不知是谁想的。今日我才知道,竟是咱们翰林出来的人。这下有的人可是闭嘴了,再也说不得翰林官只会修书了。”
  酒菜上桌,张源喝了一口酒,又道:“想想还真是有些难以置信,两个月前,咱们跟沈青辰一起在这喝酒,就是他滚下楼梯那回。那日看着他也不怎么能喝,话也不是太多,竟是没看出他有这么大的本事。”
  陈岸摇摇头,“那是你与他接触的少。当初宋阁老将庶吉士的策论拿给我们看,青辰做做的就与其他人很不一样,想法很大胆,但是逻辑又很严谨。我就极爱与他论学,总能听到些新鲜的东西,很启发人。”
  张源才到户部没多久,虽说自己曾是状元出身,但对户部来说还是个新人,这几日就一直在琢磨那一策,“没钱的局面,无论谁看都是个死局,但他就是能扭转。我跟你们说,他这个筹财的办法,不是灵光一现的小聪明,而是一眼就看穿了这个死局的本质。”
  他说着,手指点了点桌面,分析道:“表面上,没钱,连内阁都变不出钱来,这局是死了。但他就看出来,其实是因为没有利益推动,他就想到了要去生利。修个堤坝,少花点钱就是了不得的功劳了,谁还敢想竟能生利?我跟户部的人研究了一番,他最聪明的地方,就在这生利上。”
  “自古以来术业有专攻,农民耕地,商人经商,士人入仕,我们习惯于依赖自己,局限于运用自己的本事来赚钱。但是我们却忽略了,很多事情其实是可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的。只要这背后有足够的信任,便是钱财也可以委托他人去生利,让他人为我们来理财。他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一是找到了最专业的生利之人,二是引入了朝廷作保……这个法子,值得借鉴之处实在是太多了,对咱们这些朝廷命官而言,是很有意义的。这个沈青辰,思维实在是太活泛了。”
  角落里,陆慎云的酒已是又喝完一壶。
  那个别人口中夸奖的人,种种姿态神采又清晰地出现在了他脑海里。本来用烈酒都洗不掉的,这一下倒是越发鲜明了。
  从天子到同僚,从熟识的到不熟识的,那个人的好,有目共睹。将来有一天,他一定会站上云端的吧。
  他日站上了云端,他可还会看见脚下,人群中的自己。
  陆慎云连喝了三杯。
  酒馆内,烛光融融,推杯换盏之声沸耳,觥筹之影交错。
  陈岸那桌上,工部的老郎中又道:“说到思维活络,我便也要插一句。户部财政的事我是不懂的,但是论水利之事,你们都不如我。你们可知,自古以来,这淤泥的问题困扰了我们多久。以往都是靠人工去挖掘,又累又慢,辛苦的是百姓,还常有百姓因此而丧命。可是不挖就堵,一堵就会死更多人。这个沈青辰,只改了水道的流量和流速,就能叫沉积的淤泥减少七成……我在工部快二十年了,这下算是长见识了。”
  陈岸笑笑,“倒是少见大人你如此夸人的。”
  那人摇摇头,“真本事,不服不行。”
  “你们两个不知道,他不但聪明,还很勤快。”陈岸道,“他是我见过的庶常里,最勤快的。每每下值时我打讲堂经过,堂里都只剩他一人。我原还想着,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如今才算是知道了。你们说的这些,只怕就是这样一个个清晨和黄昏积攒起来的。聪慧还勤恳,真是叫人敬佩。”
  “诶,他婚配没有?”
  “倒是没有听说……”
  “这么一来,朝中想与他结亲的大员只怕是少不了。若得一好妻助益,他能升得更快。”
  “也许是吧。他向来是洁身自好的,也从来不去烟花之地。”
  “那便更好了,这是个好机会,他得好好挑选。”
  陆慎云拎了酒壶,站起来,经过柜台的时候往上面抛了一锭银子,沉默地出了门。
  屋外,幽深的夜空中,飘落下千万朵雪花。
  他静静地抬头看了一会儿,忽地,整个人就倒在了雪地里。
  街道上,行人寥寥,寂静幽暗。
  此时,一辆马车正好经过。
  车夫说了些什么,身披毛皮大氅的宋越就揭帘下了车。
  宋越搀起了不省人事的陆慎云,将自己的大氅解下,围住他被雪冰冷了的身体。
  “陆大人?陆大人……”
  “青辰……”
  
  次日一早,青辰身着崭新的鹭鸶补子青袍,踏着昨夜的残雪,到翰林院报了到。
  翰林院是朝廷里她最熟悉的地方,虽是新官上任,但有一种回了娘家的感觉。
  陈岸在后堂里等她,见到已换了身官袍,显得愈发清俊雅致、神采奕奕的青辰,忙行礼道:“下官见过沈大人。”
  青辰直升了修撰,是从六品,级别就比陈岸要高了。
  以前都是她给陈岸行礼的,现在尊卑调转,她还有些不习惯,忙摆摆手,“陈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以前受了陈大人许多关照,青辰不敢相忘。”上次不小心打碎了老师的花盆,也是陈岸帮她担了责的。
  陈岸笑笑,“来而不往,非礼也。以前你给我见礼,现在大人是我的上官,自然是要我给你见礼了。我知道,刚有了实职,你一开始肯定会不习惯的,慢慢的就好了。你现在可是翰林院的沈大人了,往后会有很多很多人给你见礼的。你听的多了,习惯了,也就没功夫一个个叫他们不必多礼了。就打我这儿开始适应吧。”
  青辰点了点头,“谢谢你,陈岸。”
  “沈大人不必客气。”
  说着,他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翰林院掌院学士的身影,便道:“走,我领你去见学士大人。虽说翰林院你也很熟了,但新官到任,总是得有人领着去的。”
  “不是应该由待诏来领的吗?”
  “我正好也没什么事,你就跟我走吧。这里是你的娘家,对你好点还不行吗?回头等你到了工部和户部,还有詹事府,那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詹事府,大家都围着太子转,谁也不简单的。到时候还怕他们不按正常的程序来?”
  青辰一听,只觉心里暖暖的,应了声好,跟着陈岸去了。
  掌院学士姓杜,年岁进五十了,是个很和蔼的人。
  因都在翰林院,他也常见到青辰,与她说过几次话,对她的印象是行事谨慎有礼,也很谦虚勤奋。现在看青辰升官了,他也很高兴。
  青辰依制给他行了礼后,他便微笑地叫她坐,然后按例将翰林院内的事务简单介绍了一下,又给青辰大致讲了她的职责。
  翰林院的主要服务对象是皇帝,类似于皇帝的秘书机构,肩负的职责主要包括代拟各种诰敕、编写拟订实录史册、给皇帝皇子们讲解经义等等。
  青辰是修撰,还没有资格直接给皇帝讲经义,主要职责是修撰实录、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以及准备好经筳的相关书籍,以备上官来给皇帝讲解,经延时她就在一旁负责记录。比起六部很多负责具体实务的官职来说,算是比较不那么劳累的活。
  也正是因为这样,朱瑞才授了她四份职。
  掌院学士简单介绍完后,与她闲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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