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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是首辅-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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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依依不舍的。
  她背过身无奈地叹了口气。
 
  次日,沈青辰到翰林院上课,宋越并没有来。
  他只差人来通传了一声,让他们这些庶吉士继续完成他交待的三道策问。他今天不一定会来。
  沈青辰取出笔砚,平整地展开了宣纸,提笔正要写时,仿佛看见她的手里拿的还是一把钝刀。
  那人血汗模糊的脸在她脑中依然清晰,虽然五官端正,但锐利的神色颇有些骇人,要不是昨天他受了伤,她都不敢近他的身,更别说拿刀割他的肉。不过他又当真是个刚毅的汉子,承受那种剧痛也不挣扎喊叫。
  他到底是什么人?她记得他用来威胁自己的刀,狭长略弯,厚背薄刃,黑色的刀鞘带有金色纹饰,分明很像是一把——绣春刀。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悬笔落字。
  阳光透过隔扇照进了屋里,树影在他们的桌上轻轻摇晃。宋越那张讲几前空空的。
  顾少恒写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小差,凑过来对青辰小声道:“你可知道老师今日为何没来?”
  她摇摇头。她的老师身居高位,事务繁忙,他的行踪她如何会知晓。不过顾少恒是朝野小狗仔,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昨日因为老师,定国公和广平侯打起来了。”
  见青辰一脸困惑,他又道:“这两位是世交,素日里关系好得很。昨日一起饮酒,那广平侯喝多了说了句话,二人就打起来了。”
  定国公和广平侯都是年过五十的人了,出身世家,向来举止稳重。昨天两人却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动起手来,只因为广平侯说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宋越,且已经托了宫里的娘娘去说亲。
  “那定国公一听就急了。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他女儿喜欢宋老师啊,都喜欢了八年了。”顾少恒兴冲冲道,“自打二八年华初相见,妙龄少女水边放灯,失足落水时被咱们的老师救起,她就对他芳心暗许了……”
  “那时咱们的老师才二十出头,已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少年才子,风姿无双,却冰冷疏离……救起她时连句话都没跟她说就径自走了。哪知情不知所起就一往而深了,她还是喜欢上了他。这段故事都被写进话本里了。”
  顾少恒说着,自己唏嘘了起来,“哎,那定国公的女儿倒真是个痴情女子,相貌也生得很是不俗,留守空闺八年不嫁,一心只等候良人。她今年都二十四了,还没嫁人呢。听说当初老师拒绝了这段姻缘,她还寻过死,闹得满朝人尽皆知,国公爷都急病了。后来人倒是没死,就是心死了,除了宋老师谁也不肯嫁了,宁愿伴青灯古佛一生。”
  “青辰,你可知道当初老师拒绝她的时候,说了什么话?”
  “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有个地方你永远也到不了,在我心里。”顾少恒啧啧道,“是不是冷酷又绝情?可怜天下父母之心啊,国公爷还一直寄望宋老师能够回心转意。现在广平侯突然横插一脚来抢人,你说他急不急?”
  青辰的目光飘向了宋越的讲几。原来,在他身上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哎,我再告诉你……”
  顾少恒还想再说话,徐斯临却忽然转过头来,若有深意地看了沈青辰一眼,俊脸上眉头蹙起,“顾少恒,你叽叽喳喳说完了没有,吵死人了。要说你自己出去说。”
  他这才讪讪地闭上了嘴,回到自己的座位。
  沈青辰继续写策论,直到下午放了堂,宋越也一直没出现。完成策论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回家的路上,柳叶在薄暮中随风婀娜。从光禄寺打包的饭菜的香气从食盒里飘了出来。
  昨晚临睡前,她把程奕给的肉炖了,用明湘送的豆腐搁在小陶锅里炖的,回去热一热就能吃了。
  沈青辰出了大明门,只见城门外站着两名常服男子,左顾右盼像是在等人。她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们看了她一眼。她也回看他们,只觉两人的神色略有些怪异。
  暮色渐渐低垂,最后一抹夕阳也收尽了,远山叆叇处已挂上了半弯月。
  走了一会儿,沈青辰回头张望,发现那两个男子竟然也动了身,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被人尾随,不由有些心慌,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
  过了一会儿,青辰再回了次头,发现这两人依然跟着她,维持着固定的距离。
  她不由头皮一阵发麻。他们在跟踪她!


第11章 
  眼下正是华灯初上之际,街上几乎没有行人,顺天府衙门又离此地七八里远,放眼望去,也不见巡逻的衙役捕快。
  沈青辰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袍子。四海八荒碧落黄泉……能依靠的好像只有她自己。
  转过一个街角,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停下脚步对正过街角的两人道:“二位兄台,天色已晚,如此这般追随我着实辛苦。只是未得二位提前告知,家中也未备酒菜,恐不能招待二位。我身为大明朝的两榜进士,翰林院的庶吉士,如此实在是失礼。”
  她的心怦怦直跳。绑架官员是大罪,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那两人乍听沈青辰自报家门,果然停下了脚步,听完她所言后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找的就是你。”
  “……”青辰呼吸一窒,强迫自己冷静道,“前方不远就是我老师的宅邸,二位既是寻我,此地也不便相谈,不如二位随我一同到老师家里吧。我的老师乃是当朝内阁次辅,宋越宋大人。”
  他们是冲着她来的,且样子来势汹汹。沈青辰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但对方既然不畏惧她的身份,她就只能搬出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来。她脑子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老师宋越。
  尾随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似在思考。
  青辰便又道:“二位恐怕不知道,我……我是宋大人的爱徒。他说我是他最得意的门生,要耗尽心血好好栽培我。所以我若受了什么委屈,他必不会轻饶叫我委屈的人的。”她说得不快不慢,语调听着也平静和缓,叙述的倒挺像那么回事。
  此时,在街角一块飘扬的蓝灰布招牌后,一辆平顶黑绸马车已经停了一会,拉车的高头大马前蹄正轻轻点着石板路。马车里的人正静静地聆听她所言,眉头已经轻蹙了几下。
  两个男子听了交头接耳,其中一个显然是犹豫了,说了句“要不再回去请示一下”,另一个却没有被吓退,倒前进了几步,“少废话,东西交出来。”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有拿什么东西。”她捏紧袍子,黑靴后退了一步。
  “少装蒜,信就在你身上,若是不交出来,小心皮开肉绽。”
  “我没有什么信……”沈青辰既糊涂又有些慌乱,只好又道,“我真的是宋阁老的爱徒,你们这么对我,我的老师知道了会很生气的……老师已年过三十了,你们可知道他何至今未娶?”
  马车中的人脸上微微一抽,团云纹宽袖下的手忍不住揭开一点点帘子。
  她硬着头皮继续道:“我有一位胞妹,乃是母亲一胎所生,很漂亮。老师他……钟情于我的妹妹。日后他若是娶了我妹妹,还得唤我一声兄长。是以我跟他之间并非只有师生关系,马上就要结成亲家了。你们难道想跟宋大人过不去——”
  她的话语中虽有威胁之意,但口气听着一点也不强硬。
  尾随的两人看她是个凶不起来的人,倒是忽然笑了,“吓唬我们呢?牛皮都吹破天了吧?我们奉命行事,管你是谁的兄长。别耽误锦衣卫办案,快把信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把你带到北镇抚司诏狱。”
  锦衣卫?
  便在这时,马车转过街角,停到了他们面前。
  车里的人打帘而出,黑色的皂靴稳稳地落了地。乍现的脸孔玉面淡淡,绯红色的官服还在月色下隐隐泛着光泽。
  “他没有吹牛皮。他真是我的爱徒。”熟悉的声音平淡如水。
  ……宋越。
  两个男子见了宋阁老,忙躬身揖礼,“锦衣卫校尉见过阁老。”
  宋越点了点头,踱到沈青辰面前,一只手搭住她的肩。
  沈青辰心中一颤,只觉他的掌心带着暖意,自己的半边身子被那云缎宽袖拢着。
  她抬起头望着他直挺的鼻梁,只听他道:“我这爱徒不经饿,一饿记性就不好。不如这样,我的府邸就在前面不远,你们都随我到府中用膳,等我这学生吃饱了你们再问,如何?”
  两个校尉也不是糊涂人,“下官们不敢叨扰阁老。我们不知他是阁老的人,实在是失礼了,还望阁老原谅。”
  “现在锦衣卫拿人,都不用出示刑科佥签的驾贴了吗?”他淡淡道,颊边被月光照得微微发亮,看着二人的双眸仿若冰泉般幽冷。
  两人相视片刻,顿时双双下跪,一人道:“下官们行事有失,还望阁老大人不计小人过。指挥使大人受了伤,只交待了事便又昏迷了,下官们也不敢再打扰,便……没有拿到驾贴。”
  “那还不走?”
  二人一愣,忙见礼告退,“下官们先行告退了。”
  两人才转了身,宋越便把他们叫住了,“等等。”
  “阁老还有吩咐?”
  “回去告诉你们的陆指挥使,想要什么东西,有了驾贴再到翰林院来,我和我这学生等你们。另外,你们每人该受二十小板。”
  两人没料到跟个庶常竟跟出个阁老,一张嘴就罚了他们二十小板,面色登时有些难看,“下官们必当转述阁老所言,下官们先行告退。”
  此时天色已全黑,天边星点迭次闪烁。
  宋越抬起了搭在沈青辰肩上的手,抖了抖袖子。月光笼着他的身子,凝成一圈淡淡的白光,影子被拉得很长。
  沈青辰只觉头皮有些发麻,说过的话自己都想吃回肚子里,行了个礼后闷声道:“老师。”
  “爱徒。”宋越微眯着眼睨她,“不对,兄长?”
  她尴尬地低下头,“……学生不敢。多谢老师出手相助,还望老师原谅我失言。”
  “如果我没有听错,你刚才还说,你的胞妹貌美如花。意思是……”
  她缓缓低下头,望着鞋尖,“学生……没有什么意思,老师不要误会了。”
  他没有责怪她,只随意地问:“你做了什么?”
  她摇摇头,“没做什么。只是昨天在一位友人的医馆,帮一个受伤的人取了腿中半截箭矢。那人手里有把刀,看着像是绣春刀……刚才那两人问我要一封信,学生也没有见过什么信。”
  他自上而下扫了她一眼,“你还会医术?”
  “不会。昨日情急,学生也是被逼的。”
  “不会医术,你就拿刀切开了他的肉?”
  沈青辰认真点点头,月光将她细腻光滑的脸颊照得莹莹发亮,“我救了他。”
  他眼梢抬了抬,转身走向马车,“很勇敢。”
  沈青辰愣在原地,不知道他这是表扬还讽刺。
  到了马车前他停下来,转头道:“你扎的那个人,是锦衣卫的指挥使。”
  ……
  怪不得,那人身上有些狠利之气。沈青辰想,程奕那把钝刀也算不辱使命了,不,是超常发挥。
  “过来吧,回家了。”说罢,他揭开车帘上了车。
  “老师……学生的家在那边。”
  声音从车里飘了出来,“你上来,我送你回去。快宵禁了。”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马车边,“天色已晚,学生不敢再叨扰老师,还是恭送老师先走吧。”
  谁知车里的人又说:“上来。”
  沈青辰只好低头上了车。脚边的袍子被风吹起。
  马车还是雨中初见宋越的那一辆,华贵,舒适,一个人坐着宽敞的很,两个人坐着就显得有些挤了。
  问了沈青辰的住址后,宋越便不再说话,静静坐着。沈青辰小心翼翼地尽量将身子贴着窗,以免让老师感到拥挤,余光不经意一扫,看到了他的侧脸。
  俊朗的五官,厚实的胸膛,沉着从容的气息,大腿上平放的手刚才还搭在她肩上……很难想象,他已是内阁次辅。他曾经只是她历史书上模糊的形象,如今却成了她的老师,有血有肉,就地坐在自己身旁。
  宋越似乎察觉了什么,转过头来,霎时间两股眼神交汇。他的目光坦荡平和,而暗中的沈青辰却有些慌了,连忙垂下头。
  “想什么呢?”
  “没……只是想到了我的家乡。”她随口编了一句。
  “你的家乡在哪里?”
  “江苏徐州。老师可曾去过?那里有个很美的湖,周围都是树和花,夏天水是绿色的,到了冬天又变成蓝色的。”
  宋越的声音轻轻的,“去过。原来任浙江巡抚的时候,有一年浙江大涝,淹了很多田,我到江苏去借过粮。”
  沈青辰犹豫了一下,“老师身为巡抚,难道俸禄还不足以应对灾年吗?”
  他瞥了她一眼,“不是给我自己吃的。”顿了顿,又道:“是给浙江百姓的。但最后还是迟了,那年死了不少人。有的被淹死了,有的饿死了,田里都是水,不是绿的也不是蓝的。”
  他侧过头来看她,问:“日后你做了官,若是凭俸禄吃不饱饭,你怎么办?”
  青辰没想到老师会这么问她,愣了一下后道:“那我就到老师的家里吃。”
  这下连宋越都懵了,眼梢一抬,“你当真不客气。”


第12章 
  青辰话出口后才觉得有些臊,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
  宋越倒是又说:“还好你是瘦的。”
  喧嚣了一日的京城恢复了平静,月光洒在平整的街道上,柔和似水。
  马车的车轮碾过一块块石板,很快就驶到了沈青辰的家。
  她抱着食盒下车,对宋越拘了个礼:“谢谢老师送我回家。”
  宋越也下了车来,打量着她夜色中破旧的住所,“这就是你赁的屋子?”
  “嗯。家中有些简陋……恐怕不便招待老师,还请老师原谅。”她父亲见了生人会害怕,青辰也怕他异常的举止惊了宋越。
  他点点头,“无妨,进去吧。”
  “学生告辞,老师慢走。”
  青辰在宋越的目光中进了屋。月色下,她的背影纤长而瘦削。
  直到屋门从里面轻轻扣上,绯红色的身影才步入马车,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里,沈青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爱徒,兄长,貌美如花……这些让老师听得一清二楚,回想起这些话,她的脸上不禁又是一阵燥热。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脸皮有这么厚的。
  后来青辰又想到了她救下的人。他竟然是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皇帝的亲卫心腹,统领了数万锦衣卫,地位尊贵,大权在握。
  在取箭时候,他疼成那样都调侃安慰自己,箭头取出来后,她也能感受到道谢时的真诚。可是如今他又派人跟踪她,要一封莫须有的信,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强悍刚毅,却又狠利阴沉,双眸透着冷色,让人猜不透他的内心。
 
  这日,翰林院侍书抱着一摞卷子,跟着宋越到了堂上,发给了各庶常,是他们交上去的策问。
  宋越来上课,仿佛依旧嫌书册烫手,没有带,倒是在腰侧抱了盆植物。沈青辰看着面熟,是之前她撞碎过的紫竹——换了新的青釉白梅盆的。
  小小的一盆被他搂在怀里,看着很是有些小清新。
  他将那盆竹子摆到阳光洒落的窗台上,拨了拨交叠的叶子,然后转过身来看着他们。青辰觉得他好像在看着自己的方向,不由将目光移向别处。
  这时侍书到了跟前,给她发下一份卷子。这份策问不是她的,字体是标准的台阁体,但最末一字仿若挣脱了束缚,飞龙走凤,署名竟是徐斯临。
  沈青辰不由看向斜前方的徐斯临,他也接到了卷子,正埋头细看。目光半天才从一列挪到另一列,看上去无比认真。青辰看着那卷子眼熟,好像是自己的。
  宋老师难道将他们的卷子两两发给了彼此,要他们互批卷子么?
  要真是这样,只怕那徐斯临还不知要怎样对她鸡蛋里挑骨头。
  等侍书派完了卷子退去,宋越对众人道:“我看了你们的策问,也给了修撰编修们看,他们一致的论断,本次策问的最优者……是沈青辰。”
  青辰还在想着徐斯临,乍听这句,愣了一下。她当时没有刻意写宋越提过的政见,没想到还能拿第一。
  徐斯临从她的策卷上抬起头,回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情绪莫辨。
  “不过,你是二甲头名,这本该是你的水平。”宋越看向她,颇有些清冷道:“日后非但要保持,当要更精进才是。”
  沈青辰点头应了是。
  宋越坐到了讲几后,“修撰编修们的意见固然要采纳,但我也想听听你们的想法。接下来,你们就当堂互策吧,由沈青辰这一组开始。”
  当堂互策,意思就是让他们看了彼此的卷子,然后驳斥对方了。
  徐斯临听到这里,二话不说就立刻站了起来,“我手中的乃是沈青辰的策问,其中一策乃是论灾年时粮食应该先供百姓还是将士,我以为,他说的不妥……”
  接着他便把她的策论念了一遍,念完后便开始陈诉自己的观点,“士兵亦为百姓,得了口粮充饥,非但不会饿死,更能上阵杀敌,若无这些人守护我大明国土,国将不国,百姓又如何安居乐业……”
  严肃的堂内,他持卷站得笔直,先引先圣名言,再论当朝实际,侃侃而谈,条条有理。一张脸没了往日无赖戏谑的模样,认真严肃,棱角分明,眉眼间是强烈的自信和一丝不羁。若是不说,倒是看不出他是此班的倒数第一。
  边说着,他还不时看沈青辰一眼,目光幽长,并不若言语锐利。
  林陌就困惑了,这个大明第一官二代向来不屑用心于学业,漫不经心,玩世不恭,否则凭他的天资,必不会是最后一名。
  今日这二世祖怎么倒用心对起策来了?
  待徐斯临说完,青辰站了起来,理了理思路后镇定道:“孟子言,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饥,则欲食饱,则不得不反,如此朝廷既要抵御外敌,又要抚平内乱,更是背腹受敌难以为继。这般局面下……”
  阳光透过窗子,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一张白皙的脸鬓若刀裁,眉眼俊秀,一字一句从口中徐徐而出,有理有据,声音虽不大却很有分量。
  她边说着,徐斯临边皱着眉头快速地写什么。等写完了,他站起来欲再说,林陌却站了起来,反驳沈青辰的观点。
  后来,其他人也各抒己见,宋越没有阻止,一对一策问就渐渐地演变成了两个方阵的争辩。沈青辰和徐斯临倒插不上话了。
  大明朝的文官光会写还不行,还得能说。宋越将朝堂辩论搬到了课堂,想必是为了让他们提前体验实践,不可谓不用心。
  一堂课很快就过去了。放堂后,青辰还在埋头整理各人所言,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
  她抬起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是徐斯临。
  “大明朝不是只有受灾的那几个县,而是两京十三省九州万方,粮食给了灾民固然可以填饱几个县,但给了将士却可以守护一个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这个人心性太软,有的时候,妇人之仁不可取,该要懂得取舍,懂得断臂保身才是。”他顿了顿,又道,“其他的两策我没意见,虽有微瑕,但瑕不掩瑜。不过你的字,着实很一般。”
  青辰怔怔地听他说完了。她以为他是不甘心要再辩,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他将她的策卷按到桌上,转身就走。修长挺拔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边,话说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她低头看自己的卷子,只见上面多了很多小圈,还有些小字批注。
  小圈标出来的是写的好的,小字批注的是不好的理由,字迹工整,看得出来很用心。刚才其他人热辩的时候,他就在写什么东西,原来竟是批她的策论。
  沈青辰不由眨了下眼,倒数第一给第一批作业……感觉有点怪怪的。
  她把卷子收了起来,与书册放在一起,打算晚上回家细看。
  出了讲堂,青辰便见廊下负手站了个人,清风微微吹起他的衣袖,地上一道斜长淡影。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捧着书册仰头看他,“老师?”
  “你出来了。”
  “老师……在等我?”
  “今日与徐斯临对策互辩,感觉如何?”他的口气淡淡的,目光幽缓。
  “他说的很好,有理有据,条理分明。”沈青辰诚实道,“若是准备不充分,学生可能辩不过他。”
  宋越转过身来,目光扫过她清俊的脸,“日后要是到了朝堂上,你还敢不敢这么跟他辩?”
  徐斯临是首辅徐延的儿子,代表着当朝几乎无人敢与之抗衡的权势。
  “好好想想。”宋越不等她回答,径自走了。
  沈青辰看着老师的背影,问自己。
  她敢吗?
 
  沈谦升职了,从从七品的顺天府经历升到了从六品的推官。
  林家在府里办了酒宴,沈谦知道沈青辰正好休沐,说什么都要她过去,她只好答应。
  到了林家大门口,只见沈谦已等在门前。他的脸上满是喜悦之色,今日还穿了身宝蓝色的新袍,长身玉立,在阳光下俊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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