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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德妃-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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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正同赵宗冕不知说什么,文安王反落后了一步,察觉西闲越走越慢,就回过头来打量,见她眉峰微蹙,娇喘微微似的,昨夜那惊鸿一瞥所见到的突然又在眼前出现。
  正有些微怔,就听赵宗冕道:“怎么了?”
  文安王还没有反应,赵宗冕已经去而复返,竟越过自己走到西闲身边:“叫你不要洗澡,偏偏逞强。”嘴里抱怨着,却伸出手去,竟打横将西闲抱了起来。
  太子赵启回头,见状惊笑赞叹。
  文安王也万想不到竟会如此,微怔之下笑着摇头:“成何体统。”
  赵宗冕轻轻巧巧地抱着西闲拾级而上,也不管她抗议挣扎,听了文安王这样感叹,就不以为然地哼道:“体统体统,像是你们都端着架子活在体统里,岂不累死。”


第27章
  赵宗冕一口气将西闲抱到金殿门口; 完全无视周围侍卫跟大内宫人们的惊疑眼神。
  这是西闲第一次面圣; 未免有些紧张; 又见镇北王这样破格逾矩的行为; 更加不安。赵宗冕看出她面有赧色,便低头在她耳畔低声说道:“不用怕,那不过是个小心眼的老家伙而已。”
  西闲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老家伙”是皇帝,等醒悟后; 大惊,抬眼看赵宗冕; 他却仍是笑吟吟地; 仿佛从没说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倒也有些神奇; 因为赵宗冕这一句话,让西闲心头松快了不少; 没先前那样顿促忐忑了。
  这会儿太子赵启跟文安王赵宗栩也到了,金殿内一声召唤; 三人鱼贯而入,西闲便随在赵宗冕身后。
  金銮殿内,成宗坐在龙椅上; 俯视着进门的四人。
  他已经有些年纪了; 眼窝微微凹陷,鬓发斑白; 只是两只眼睛还是精光内敛; 透着锐色。目光在四人身上扫来扫去; 最终落在了赵宗冕身上:“好了; 都是自家人,不用再行什么礼了。宗冕,你走近些。”
  镇北王起身,果然往前走近了几步,成宗微微欠身,细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朕的眼睛越发不中用,之前你凯旋回来也没仔细瞧,现在看看,你果然比先前出息很多。”
  赵宗冕道:“皇上这是在哄我呢,我要么在外头冲锋陷阵,要么在里头花天酒地,只常听人说我气色不佳该好好保养,倒不知哪里出息了。”
  成宗哈哈笑道:“是谁敢这么说你?朕替你出气。”
  赵宗冕道:“人家是为了我好才这样说,有道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怎么不赏人家,反而要责罚呢。”
  成宗笑道:“你能懂这个道理,还说不是出息了?你年轻气盛那会儿,人家若说你气色不好,你还不挥拳打死?”
  赵宗冕也笑:“皇兄还记得我做的糗事?这都多少年了,赶紧忘了是正经。”
  成宗长叹了声,打量了他半晌才道:“今儿就要回去雁北了?”
  “正是来谢恩兼辞行的,对了,您看看西闲吧。”镇北王说到这里,回头对西闲道:“你走近两步给皇上看看。”
  西闲在底下虽敛息静气地听着,心中实则诧异非常,没想到赵宗冕面对皇帝也是这样一个百无禁忌的脾性,听到招呼自己,便也上前数步,拜倒行礼。
  成宗道:“抬起头来朕看看。”
  西闲缓缓抬头,成宗凝视着她,赞道:“果然极灵秀清丽,也算是万中无一的人物了。”又对赵宗冕笑道:“怪道你一眼就相中了,念念不忘呢。”
  镇北王道:“这还得多谢太子,不然的话,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胡说,”成宗失笑,又道:“不过说来也是,这件事太子做的很是体面,可见是为了你用心了。”
  这会儿太子赵启道:“惭愧,一则是为了王叔在所不辞,二则也是念在自古美人配英雄,王叔这样的英雄盖世,自也要举世无双的女子堪配,这门姻缘能成,也算是有天意在内。”
  花花轿子大家抬,皇帝开口,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敲锣打鼓的说的花团锦簇,这种场面,西闲便只默默听着而已。
  最后还是赵宗冕道:“好了,可不要再说了,她的脸皮薄,可不比我,加上身子弱,留神羞臊的还晕过去呢。”
  成宗又大笑了两声,才定了定神,突然话锋一转:“宗冕,你这次回雁北,带多少兵?”
  刹那间话题就从儿女情长转到了金戈铁马,毫无预兆。
  镇北王却并不吃惊,只回答道:“当初皇上派人去调我打北蛮的时候,说朝廷没多少兵给我用,我就从雁北带了二十六万,打完了这场仗后,折损了些,大概还有二十三万左右。”
  成宗道:“也算是不少了。”
  镇北王不知何意,成宗道:“宗冕,朕有件事想跟你商议,你看,先前因为北蛮入侵,边疆三城的兵力空虚,朝廷一时半会又调拨不了那许多,你能不能把雁北军分一半留下守边?朕是想你训练出来的士兵,总比其他的战力要强些,留在边境,对蛮人也有威慑力,你说呢?”
  赵宗冕听到这里,已经后退数步,紧锁浓眉:“皇上是要削我的军啊,我打了这场仗,没得什么实在的奖励,反要我再割肉,这是什么道理?”
  成宗道:“不是这么说,是朕实在是没了法子才跟你开口的,总归……你是个有才干的,就算减了一半儿,你回去后,假以时日自然又能恢复元气……”
  “皇上以为这雁北的青壮是韭菜啊,割了一茬又一茬,就算有人口,可要训练也得假以时日。”赵宗冕满脸不快。
  毕竟当着这许多人在跟前,成宗一时拉不下脸,原先在脸上的笑也像是阴天的太阳,给遮在重重阴云背后了。
  金銮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底下文安王神情紧张,太子若有所思表情凝重,西闲在旁边低着头,心怦怦跳。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是大忌,且“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皇帝主动开口要赵宗冕的兵,或许真的是为朝廷着想,但另一方面,会不会是因为忌惮赵宗冕故意如此……恐怕也有个中原因。
  但镇北王这样直言不讳地拒绝,会不会触怒皇帝?
  正在西闲略觉紧张的时候,赵宗冕哼道:“我知道了,所谓‘狡兔死,走狗烹’,皇上若是有疑我之心,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拐弯抹角的,索性就留我在京内,放在您的眼皮子底下,看我怎么吃喝玩乐,从此别叫我带兵,不过倘若下次再有什么东西南北蛮子来犯,也别再找我。”
  “你!”成宗的脸色微微发青。
  太子赵启忙道:“王叔不要动怒,皇上只是商议,并没有就决定,再说皇上绝无疑王叔之意,只是朝廷兵力捉襟见肘,思来想去也只有王叔最堪依靠……这也是有的大臣们提议的。”
  赵宗冕冷笑:“我知道必然有人进谗,别叫我知道是谁。”
  “放肆!知道你又要怎么样?”
  “当然是像皇上方才说的,干脆挥拳打死!”
  成宗一怔,继而喝道:“你真是越发放肆!以真当自己有功,朕不敢罚你是不是?”
  文安王先前拉了赵宗冕几次,他反而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听到这里,实在无法坐视,才要求情开解,忽然听到一个婉柔的声音轻声响起:“臣妾有罪,求陛下责罚。”
  众人均都怔住,纷纷看向说话的人,竟正是旁边一直默然垂首的西闲。
  镇北王眨眨眼,不知她为什么突然开口了,更不知她有何罪,刚要询问她,文安王突然紧紧攥住他的袖子。
  此刻成宗也有些诧异,继而道:“林妃,你为何这样说?”
  西闲缓缓跪在地上:“臣妾有负皇恩,不敢隐瞒皇上,自请罪罚。”
  “你……怎么有负皇恩?”成宗满头雾水。
  西闲道:“昨儿皇恩浩荡,赐了好些物件给臣妾,其中便有宫女跟太监各自十名,皇上可记得?”
  成宗点头:“不错,这又如何?”
  西闲道:“这本是皇上的好意,只不过,臣妾自作主张的……弄巧成拙了。”
  “哦?”成宗不禁好奇起来,太子也情不自禁地听着。就连赵宗冕也满面疑惑不明所以,只有文安王目不转睛地盯着西闲,眼神略有些暗沉。
  西闲道:“臣妾的家境皇上只怕应该知道,臣妾父亲一向清贫,家中并无多余的奴仆使唤,常常左支右绌,捉襟见肘,所以得了皇上所赐宫人后,臣妾大喜,觉着从此便可解了家中窘境,所以就把这些宫人分作两部,留了几个臣妾自己身边用,其他的都归了臣妾娘家。”
  在场众人都是七窍玲珑,极精细敏锐的人,听西闲说到这里,已经了然西闲为何突然请罪,可却仍不知她的意思为何。
  成宗自然也心如明镜,当即不动声色问道:“然后呢?”
  西闲道:“今早上臣妾起时,因要沐浴,便命他们伺候,谁知半晌还未备好,臣妾问时,宫女禀说,原先他们在宫中的行事,跟府内众人完全不同,如今人手都给散发开去,无法协作妥当,因此耽搁了时候。”
  成宗笑着点破:“林妃,你是想替镇北王表明他的军队不能分吗?”
  西闲道:“臣妾不敢,这种军国大事臣妾从来不懂,臣妾只是惶恐,家中如此小事都能做差,所以自请罪责。”
  成宗想了想:“他们是宫内派出去的,行事自然不一样,不过假以时日,也就习惯了,不足为虑。”
  西闲道:“皇上说的是,可臣妾斗胆相问:不知皇上说的习惯……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们也会像是府中人一样的行事呢,还是说府中众人会学会他们宫内的行事?”
  成宗本觉着她这句问话十分简单,才要回答,突然浑身一震。
  双眼蓦地睁大,成宗微微坐直了身子,凝视着西闲:“你……你是说……”
  西闲仍是垂着眼皮,静静说道:“臣妾私心揣测,宫内的人一定会学着像是府中人一样的行事,而绝非府中的人学会他们的行事。”她略带惶恐地笑了笑:“所以臣妾自请罪责,因为我的一时自作聪明,把宫内的这些精锐分裂开来,以后他们无法协作,慢慢地也就泯然跟其他人一样了。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一片眷顾之心。”
  金銮殿上一片寂静。
  最先听懂西闲意思的是文安王,继而是成宗。
  镇北王赵宗冕跟太子殿下赵启,却是差不多同一时间明白过来。
  西闲说的哪里是什么宫女跟太监,她所指的,明明是成宗跟赵宗冕索要的那十几万兵力。
  就像是出宫的宫女跟太监以后会渐渐失去宫中的行事风格一样,假如镇北王分了一半兵力给朝廷,这些士兵四散而去,没了镇北王的驱驰苦练,他们渐渐地也会入乡随俗,成为懈怠的庸兵,而非镇北王麾下的虎狼之师。
  可西闲从头到尾没提半个“兵”字,却已经点明了其中最令人悚然的关键。
  太子的眼里满是惊奇,想不到一个小小地侧妃竟有如此心计急智。
  文安王的眸色更加暗沉了。赵宗冕的双眼却炽热的如同夏日的烈阳,如果不是在金銮殿,只怕他即刻就要扑过去把人抱住。
  殿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奇异,寂静中,只听成宗又问道:“话虽如此,可是……难道你的娘家就该一直都这样捉襟见肘,没有人手使唤吗?”


第28章
  成宗蹙了蹙眉:“那么……照你的意思; 你不该分人手给你娘家; 那你的娘家岂不是还是那样捉襟见肘?”这一句; 却又叫人悬心起来。
  成宗问的这哪里是西闲的娘家; 而是指,假如不分镇北王的军队,那么朝廷边防岂不是仍旧兵力空虚,那该如何处置。
  这话一出; 金銮殿上众人复又神情各异。太子,文安王; 镇北王三人不约而同地都盯着西闲; 不知道她将如何回答; 更不知她能不能回答的出来,就算答了出来; 又是否会让成宗满意。
  赵宗冕望着西闲,心中突然生出了一抹牵念; 像是为她担忧,可担忧之外,又隐隐地有个令他自己都为之诧异的想法; 跟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
  众人各怀心思之时; 只听西闲道:“皇上这话可问住臣妾了,其实臣妾并不知道。”
  “哦?你不知道?”成宗眯起双眼。
  西闲道:“是; 如何治家的法子; 臣妾的确不是很懂; 自问也并无这份才能; 不过……此后家里如何应对处置,我却是不担心的。”
  “这是为何?”
  “这是因为,先前臣妾的父亲从不理会家事,但昨儿皇上下旨,又赐了一所庄园给林家,父亲诚惶诚恐,为了免负皇恩,以后一定会勤勉谨慎,只要父亲用心应对处置,相信不管家中还是府外,就算再难料理之事,也会迎刃而解。”
  成宗听了这一番话,盯着西闲,半晌方笑了出声:“林妃,你果然不错。”
  西闲忙道:“皇上若肯饶恕臣妾的疏忽之罪,已是天恩浩荡了,绝当不起皇上称赞。”
  成宗大笑道:“当的起当不起,朕心中有数。你是不错,配宗冕,有些委屈了。”
  聪明人说话,讲究点到为止。
  先前西闲以御赐宫人为例子,暗中提醒皇帝分兵不妥,这已经是一招险棋。
  胜在西闲言语婉转,态度恭和,言谈举止自然而然叫人喜欢信服,且又丝毫没有流露出别的意思,旁敲侧击,才让成宗从善如流。
  成宗问她有何解决法子,虽也是真心问她到底有没有法子,但若西闲真的侃侃而谈,说出此事如何如此解决,成宗虽然也许会嘉许,但以后……却不知怎么样。
  成宗虽是帝王,却未必会喜欢一个王爷的妃子对自己“指手画脚”。
  而西闲的回答,表面上是在说自己的父亲林牧野,实际上指的却是成宗。
  西闲说只要家长用心处置,一定可以迎刃而解,便借着说自己父亲,实则显示了对于成宗的敬畏跟信服之意。
  皇帝当然听得极为明白,所以西闲这一步“以退为进”,恰好就点在了皇帝的心坎上。
  成宗略微宽心,含笑赞了西闲这句,又借机褒贬了镇北王。
  赵宗冕立即扬眉道:“皇上,好歹是自家人,不必这样当面摸黑我吧。”
  成宗斜睨他一眼:“你的性子急躁,脾气又坏,就算跟朕都敢赤眉白眼地吵吵,何况是她?这孩子跟了你,实在是屈了。”
  赵宗冕满面不服。
  这会儿太子赵启笑道:“王妃果然是兰心蕙质,令人耳目一新。”
  赵宗栩也望着西闲,只是目光之中若隐若现地有一丝怅然,听太子如此说,他便也道:“我同皇上的意思一样,林妃配宗冕是可惜了。”
  成宗说这话,西闲还可低头听着,没想到文安王也当面如此说,顿时脸颊薄红。
  太子跟成宗皆都笑了起来,赵宗冕上前一把攥住了西闲的手,对成宗道:“皇上,我该正经辞行出京了。”
  成宗道:“你又急什么?”
  赵宗冕道:“再不走,留在这里给你们羞辱吗?”
  大家又笑起来,成宗正斟酌着要开口,赵宗冕又道:“皇上,今日的话我听进去了,先前不过是我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也不必过于忧虑,我回雁北后,会加紧训练些顶用可行的将官,有道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个得力能干的将士比一百个士兵还管用,我训练好了,就把他们送回来凭你差遣,你爱把他们发落到哪里都成,皇上,你说这法子好不好?”
  成宗听了,脸上才慢慢地又浮现出喜悦之色,他笑着点头道:“你这狗嘴里也能吐出象牙来了,这法子是极好的。”
  赵宗冕道:“好就好吧,不正经多赞美我几句,偏又说些不中听了,这次我可真的走了。”
  成宗才敛了笑,颔首道:“太子,文安王,你们替朕送宗冕出城吧。”
  太子赵启跟文安王赵宗栩领旨,陪着赵宗冕出宫。一路上赵宗冕握着西闲的手,时而用几分力道,时而用手指挠她的掌心,没个消停。
  西闲只低着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直到赵宗冕用力一扯,故意害得她站立不稳,向着他身上倒过去,他就趁机一把抱住,故意说道:“小闲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头晕了?方才在里头站了那半天,肯定累坏了。”
  赵启跟文安王在旁边侧目相看,赵启不知究竟:“王妃脸色不佳,想必体虚所致,出城之后免不了又车马劳顿,一路可要好生保养。”
  文安王早看破赵宗冕在捣鬼,只不说破。
  待出宫之后,西闲毕竟得先回林府辞别,太子赵启先回东宫整装换服,统率送行的文武官员,暂由文安王陪着他们前往。
  林府门口,林牧野杨夫人等早就等候多时,见西闲下车,杨夫人几乎先忍不住滚下泪来。
  一家子行了礼,林御史跟东来请了文安王跟镇北王入内,赵宗栩很是体谅,便对林御史道:“我们只是陪着林妃回来的,林妃这一去山长水远,老大人不必拘礼,还是入内见一见吧。”
  赵宗冕才也说道:“很是。若不能说几句体己话,她心里也未必安稳。请去吧。”
  林牧野见他两人都如此相让,这才告退入内,却见内室之中,杨夫人紧紧地抱着西闲,哭的泪人一样,连于青青也不禁面有戚色,默默地立在门口。
  东来走过来,规劝夫人:“母亲不可再哭了,若是妹妹哭红了眼睛,给人瞧见了很不成体统。”
  杨夫人勉强止住,东来却也红着眼圈道:“妹妹这一去,可务必要保重自己。”
  西闲拭泪道:“父亲眼见年高,母亲身子又不算甚好,我去之后,家里这所有,就多劳哥哥跟嫂子照料了。”
  东来道:“放心就是。”
  林牧野在门口听见,不由老泪纵横,竟然不能迈步入内跟西闲话别。
  林家众人惜别之际,外间突然道:“东宫苏良媛到了。”
  西闲抬头看时,果然是苏舒燕从门口匆匆地走了进来,杨夫人因方才哭的头晕,趁着这时侯便由于青青跟东来陪着出去了,留给他们小姐妹话别的时间。
  苏舒燕进了门,也顾不得跟其他人寒暄,只忙上前来一把抱住西闲,还没开口,泪珠已经先落下来。
  两人坐在床边,低低密密地说了一会子话,外间便有宫女来催。
  苏舒燕知道时候不多了,深深呼吸,才一起身突然想起一事,忙走到桌边,把自己拿来的一个小包袱打开,里头却是个雕刻花纹的檀木小匣子。
  苏舒燕把匣子捧出来,道:“这是给你的。”
  西闲道:“怎么还给我东西?”
  苏舒燕见屋内无人,便小声说道:“其实是哥哥托我送给你的,这是他……先前早就看中了这一套的,只是没机会亲手送你,就叫我转交给你,就算是你成亲的贺礼了。”
  西闲听了,蓦地想起那日苏霁卿在林府的时候,短短暂暂说起的那两句话,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
  苏舒燕黯然道:“我知道御赐的那些东西多半你都留在这府里了,这个你就带着,权当算是个念想吧。”
  西闲接了木匣,虽觉着是苏霁卿所送,不大好收,但毕竟是苏舒燕亲手转交,且又是贺礼,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多谢。”
  此刻外边儿已又有人来催,苏舒燕见她起身往外,早忍耐不住,索性上前紧紧抱住她:“姐姐!”
  西闲不禁落泪,也将她抱了一抱:“好好保重。”
  苏舒燕道:“我会的,我听你的,等咱们早点再见面的那天。”
  西闲红着眼圈,轻轻地朝她点了点头,两人才挥泪洒别。
  林御史,杨夫人跟于青青送到门口,剩下东来便陪着车往城外相送。
  城中百姓因知道今日镇北王离京,竟都自发出来送别,把京城大街两侧塞的水泄不通,处处人头攒动。
  一直出了城,却见太子领着文武百官的车驾在城外送别。
  太子领受皇帝意思,亲自相送以示器重,赵宗冕也知其意,下马谦让了一番,太子跟群臣才留步。只仍是文安王一路又陪着送了六七里。
  西闲人在车内,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背井离乡,滋味自然是极不好受,泪湿透了几条帕子。
  幸而身边还有奶娘跟杞子陪着,多方安慰。
  正在收拾心绪,突然车驾停了,原来是文安王送到了地方,赵宗冕下马,两人话别。
  西闲见了,少不得也下车拜别。
  文安王向着她一点头,对赵宗冕道:“一路上好生照料林妃,别亏了人家。先前在金殿上多亏她妙言警示,旁敲侧击,不然你哪里这么容易就脱身了。”
  赵宗冕哼道:“那老家伙,总惦着怎么算计人,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现在更好了,干脆想着怎么杀马了。”又问他,“你几时离京?”
  文安王笑道:“我想最多一个月,太子早不需要人在他身边耳提面命的,我这个太保也该去清河了。”
  赵宗冕嗤之以鼻道:“京内也并没有什么好玩的,那个什么能把人迷死的花魁娘子,也不过是那个腻腻烦烦的样儿,其他更不必提,要不是你劝,我早就快马加鞭走了。”说到这里,突然有些不大自在,回头看了西闲一眼。
  西闲听他又开始“老家伙长老家伙短”,说这些话全不避讳自己,心中诧异,又听见说“花魁”,指的自然是那夜令她窘然的那位林花魁了,正心中微动,突然发现赵宗冕打量自己,当下忙假装不经意地看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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