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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枕上书·终篇(出书版手打完结)-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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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演得逼真,以示阿兰若对沉晔的上心,凤九还在顷刻间筹出了两句关怀言语,他唇沾杯沿时,担忧地道:“我才刚煮好不久,恐有些烫,你先吹吹。”他饮汤入喉时,又期待地道:“这个茶没甚新鲜,粗茶把了,淡煮茶的水却是从荷叶上采集的荷露,你尝尝看喝得惯否?”沉晔放下茶杯,神色高深地看着她。她淡定的递过去一张丝帕,继续她的关怀三步曲,宠溺地道:“方才喝茶时是有些心不在焉吗?瞧,嘴角沾了茶渍,用这个揩一揩吧。”
沉晔瞧了她一会儿,接过丝帕,话语中含着一丝讥诮,“我搞不懂你,前几日还听闻你同息泽神君鹣鲽情深,是如今宗室中贵族夫妻典范。今日你却来如何关怀我,却是为何?”
凤九心中咯噔一声。原本阿兰若的时代,息泽从未出过岐南山,兰沉二人的故事与他也并无什么相干。但此番她却忘了,息泽是个变数,陌少曾告诫她,旁的事她想如何便如何了,但阿兰若同沉晔的关系,还须她务必照着从前的来尽力,因这条线极关键,保不准便是日后结局的引子。
凤九握住沉晔的手,无限真诚地道:“我同息泽嘛,不过逢场作戏,对你……”“方是真心”四个字即将脱口而出,因突然想起这个时代阿兰若不过暗中恋慕沉晔罢了,这段情并未摆上台面来,又赶紧咬回舌中。
事有凑巧,茶茶领着突然回府的息泽来河畔找凤九时,二人遇到的,正是这一幕。
当是时,杨柳拍岸,和风送来,茵茵碧草间一桌茶席,沉晔与凤九相对而坐。凤九隔着茶席牢握住沉晔的手,一双眼睛含着无限柔情,正低声絮语什么。
彼时茶茶的脑子其实是昏的,瞧身前的息泽走近了几步,自己也尾随走近几步,便听到自家殿下的声音飘进耳中:“息泽是个好人,或者“逢场作戏”四个字我方才用的不大准确,但你那些话委实令我着急,我同他确然只是一些互帮互助的情谊,我可指天发誓,同他绝无什么,此前没有什么,此时没有什么,将来也断不可能有什么,你信我吗?”
茶茶没来得及琢磨凤九一番话说的是甚,单听她这个软软糯糯的声儿,骨头已酥了一半。无意中打了个喷嚏,偏头时瞧见息泽的脸色,却有些愣住,神君一张脸雪白,眼神冷得像冻了几千年的寒冰。
茶茶战战兢兢地转回头,瞧见茶席中方才正低语的二人看着他们一个冷淡一个惊诧,想来是被方才她那个喷嚏惊动了,这才发现了他们。
茶茶打眼一瞟,殿下的手仍覆在沉晔的手背上,殿下眼中虽有惊讶,但方才过多的柔情尚未收回去,仍徐徐回荡在剪水双瞳中。且殿下今日一身红衣,同一身白衣的沉晔坐在一处,瞧着简直像一对璧人,天造地设,何其般配。
息泽的目光凝在他们那一处片刻,她从未见过神君脸上有那种表情,但到底是种什么表情,她也说不上来。神君向前跨了一步,又停了,看了静坐不动的二人片刻,没说什么,却转身走了。她记得从前神君的背影一向威仪,纵有天大的事他脚下的步子也是不紧不慢,自有一种风度,此时不晓得为何却略微急迫。
茶茶呆在原地,自觉此时不宜跟上去。她听到沉晔意味深长地向她主子道:“既然你们没什么,他为何要走?”
她听到她主子殷切但含糊地道:“啊,我同息泽的确没有什么,你不用拿这个试探我,或许他觉得打搅了我们饮茶赏景所以走了吧。还是你觉得饮茶人多些更热闹?如果你喜欢更热闹些我去把他叫回来。”
茶茶看见神君的背影顿了顿,她有一瞬间觉得神君是不是要发作。但只是一晃神的工夫,神君已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茶茶回忆神君的背影,觉得神君不愧为神君,就算是一个背景也是玉树临风,但风可能大了点,将这棵临风的玉树吹得有些萧索。
茶茶的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同情。
03
凤九瞧着窗外头像是从天河上直泼下来的豪雨,出了一阵神。
午后野地里那一出,她敬佩自己眼睁睁瞧着息泽甩手而去,仍能一边安抚地陪着沉晔吃完后半顿茶,再安抚地将他送回孟春院中。这便是她的敬业了。她当时的处境,正如一个逛青楼找姐儿的风流客,遇到自家的泼辣夫人杀进来捉奸。她觉得,便是个惯犯,也不定能将这档子事圆得比她今次更如意些。她一面觉得情圣这个东西不好当,一面又觉得自己似乎当得挺出色,是块料子。
沉晔回孟春院后,她去找了息泽半日,直接找到潇潇雨下也没找到息泽的人影,她就回来了。据她猜测,息泽是醋了,但他一向是个明理的人,给他解释也不急在这一时,对付沉晔这个事挺费神,她须留些精力,倘被雨淋病了就不大好了。
茶茶拎着烛台搁在窗前,瞧着豪雨倾盆的夜空,担忧地向凤九道:“此时雨这样子,神君定要被淋坏了。”
凤九打了个哈欠道:“他能找着地方避雨,这个不必担忧。”
茶茶唏嘘道:“殿下找不着神君,定是神君一意躲着殿下了。他定是既想见到您,又怕见到您。既想见到您同他解释您同沉晔大人没有什么,又怕见到您同他解释您确然同沉晔大人有一份情……”
凤九道:“他不是个这么纠结的人吧……”
茶茶叹了口气道:“想想神君大人他走在荒无人烟的野地中,此刻天降大雨,但神君大人心中早已被震惊和悲伤填满,还能意识到下雨了吗?冷雨沉重地打在他的身上,渗进他的袍中,虽冰冷刺骨,但跟心底的绝望相比,这种冷又算得了什么呢?”
凤九道:“他不会吧……”
茶茶幽怨地看了凤九一眼,“待意识到下雨的时候,神君大人定然想着,若是这样大的雨,殿下你仍能出现,与他两两相对时他定然将您拥入怀中,纵然您狠狠伤了他他也全不在意,可殿下您……”她再次幽怨地看了凤九一眼,“殿下您竟因为天上落了几颗雨,就利落地打道回府了,您这样子将神君大人置于何地呢,他定然感到万分凄惨悲苦,恨不得被雨浇死了才好呢”
凤九有一种脑袋被砸得一蒙的感觉,道:“他不至于这样吧……”
茶茶趁热打铁地道:“殿下要不要再出去找一找神君?”
凤九试图在脑中勾勒出一幅息泽神君在雨中伤情的画面,倒是出来一幅他一边赏雨一边涮火锅的画面。雨中伤情这档子事,怎可能是息泽干得出来的事?她暗叹茶茶的多虑,咳了一声道:“我先睡了,息泽吗,想必他早睡了,明日雨停了我再去找他。
”
茶茶一口长气叹得百转千回,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转身帮她去铺被去了。
窗外风大雨大,凤九模糊想着,近日出了几个大日头,来场雨正好将天地间的昏茫气洗一洗,冷雨敲着窗棂,她渐渐入眠。睡到半夜,却陡觉床榻一矮,一股湿气扑面而来。她今夜原本就睡得浅,惊醒的瞬间一个弹指,帐外的烛台蓦地燃亮。
昏黄烛火些微透过薄帐,能勉强找出个人影。息泽神君闭眼躺在另一半床榻上,周身都冒着寒气,觉察有光照过来,眼睛不大舒服地睁开,目光迷茫了片刻,定在缩于床脚笼着衣襟的凤九身上,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凤九看了他一阵,无言地道:“这个话,可能该我来问要好些。”
息泽的目光中露出不解,她打了个哈欠道:“因为这个是我的床。”瞧着息泽今夜像是诸事都慢半拍的模样,奇道:“你是不是早回来了,怪不得在外头找了你一下午没瞧见人影,你是住在东厢还是西厢?此时逛进我房中……是梦游逛错了房了吗?”
息泽静了半天,道:“在外头散步,忘了时辰,刚回来,没留神走错房了。”
窗外仍有呼啸的风声雨声,凤九一个激灵,在床头扒拉半天,扒拉出个背壳拨开,房中立时铺满柔光。凤九此时才瞧见息泽一身像在水里头泡过一般,连床榻上他身下的背面都被身上的水浸得湿透。
凤九呆了一呆,茶茶神算子。
她伸手握上息泽冻得泛青的手指,像是握上一个雪疙瘩。
凤九咬牙道:“这么大的雨,你就不晓得躲一躲吗,或化个仙障出来遮一遮你都不会了?”
息泽闭着眼睛小寐道:“我在想事情,没留神下雨了。”
凤九从他身上跨过去。
息泽一把握住她的手,语声中透着疲惫道:“何必急着躲出去避嫌,我都这样了能对你做什么?”
凤九挣了挣。
息泽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头晕,你陪我一会儿。”
凤九额头上青筋跳了一跳,“避你大爷的嫌,陪你大爷的一会儿,浇了五六个时辰的雨,你头能不晕吗,我去搬澡盆放洗澡水给你泡泡,你还动得了就给我把衣裳脱了团个被子捂一捂,动不了就给我待着别动。”
息泽道:“我动不了。”
凤九挽着袖子在屏风外头一遍搬澡盆一遍道:“那你就穿着衣裳泡。”
息泽沉默了半天,道:“又能动了。”
有术法的好处就在这里,即便半夜仆役小厮们都安眠了,也能折腾出一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凤九将手臂浸进去试了半天水温合不合宜,又拿屏风将澡盆围了,搬个小凳子背身坐去门口,方招呼息泽可以去泡泡了。
听到后头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凤九疑心息泽是否撞到了桌椅,但此时若他已宽了衣……她克制住了扭头去关怀他的冲动,直待屏风后头传出水声,才转身搬着凳子移去屏风附近坐着,以防息泽有什么用得着她的地方。
比翼鸟族因本身就是个鸟,不大爱在屏风器物上绘鸟纹做装饰,眼前排成一排的几盏屏风乃用丝线织成,上头绣着静心的八叶莲。但此时袅袅水雾从屏风后头升腾起来,连绵的八叶莲似笼在一片雾色中,瞧着竟有些妖娆。
凤九掐了把大腿,就听到息泽的声音从屏风后头飘过来,“我散步的时候,在想你写给我的那封信。”
凤九莫名道:“什么信。”
屏风后水声暂停,息泽道:“你说借我的名于灵梳台救下了沉晔,因你觉得他对橘诺情深且有义气,挺让你感动。”
凤九终于想起来和着糖狐狸一道送给息泽的那封关乎沉晔的信,大约是写了几句冠冕的话,但其实她已记不得信中具体写了些什么,也不晓得息泽突然提起此事是何意,只得含糊道:“啊,是有这么回事。”
息泽道:“我开始是信了的,因我觉得,你不会骗我。”
凤九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口,这话说的,难道他已晓得自己并非阿兰若,且晓得了自己同陌少正干着什么勾当?一颗冷汗滑落脑门儿。
息泽继续道:“原来你是因喜欢他才救他。”他低沉的声音笼在雾色中,听得不真切,凤九心中却陡然松落,他原来是这个意思。一抹脑门儿上的冷汗,顿感轻松地接口道:“我的确没有骗你,你想太多了。”但因她提起的心猛然放松,声音中难免带着一种轻快,听在息泽的耳中,似乎他提起沉晔这个名字,都让她格外的开心。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息泽缓缓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不及她回答,又道:“因他在九曲笼中救了你,而我没有赶到?你想要一个你有危险能赶去救你的人,你觉得他才是那个人是不是?”
凤九一下精神了,息泽此前口口声声说他二人不过知心好友,这是知心好友该说出的话吗?再则,她想要个什么样的人,她记得此话只同陌少略微提过,怎么此时倒像是人人都晓得她想要个什么人了?
嘴硬的死鸭子,有要开口的迹象。她得意地清了清嗓子,意欲激得息泽开口开得更确凿些,道:“你是我的知心好友嘛,我有危难时你着实无须第一个赶到,你瞧,你同沉晔又不一样。”
她等着息泽来一句捏心窝的话,屏风后头却良久没有声音。她等了许久,屏风后静的不正常,连个水声都没有。凤九心中咯噔一下,他此时头昏着,不会是晕在水里头了吧。
也顾不得计较息泽此时光着,她三两步跨过屏风。因她方才加了干姜透骨草之类有助于驱寒的药草,澡汤被药草浸得浑浊,桶面上未瞧见息泽。
凤九喊了两声,水中没有回应。她颤抖着两部跨近桶旁,顾不得挽袖子,朝水中伸手,碰到个硬物,一捞一拉一提。息泽破水而出,半边身子裸在水面上,一只手被她拽着,一只手笼着湿透的长发,皱眉看着她。明珠柔光下,水珠在他裸露的肌肤上盈盈晃动,凤九将目光从他锁骨上移到他脖子上,再移到他脸上,克制着就要漫上脸的红意,假装淡定地道:“吓我一跳,你躺在水底做什么?”
息泽淡然道:“想事情,你太吵了。”
凤九捏着他胳膊的手僵了一下,她方才还拿定,他是对她有意,此时他说出这等话,她却拿不准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了,或许近日其实是她自作多情,息泽行迹虽古怪,但其实他对自己并无那个意思?因她感情上的军师小燕壮士不在此地,不能及时开解她,她茫然了一瞬,讪讪放了他的手,道:“哦,那你继续想,泡好了穿上衣裳回东厢罢,我先去东厢将床被之类给你理理。”
她转身欲走,露出袖子的手臂却被息泽一把握住,身后传来压抑的哑声,“沉晔哪里比我好?”凤九在原地呆了一呆,倘他没有嫌过她番,她会觉得他多半是醋了,但此时,她却搞不明白了。若就这个问题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想了片刻,诚实道:“这个我却没有比较过。”
她从未对沉晔有过非分之想,自然不会将他同息泽比较。但此话听在息泽的耳中,却分明是她对沉晔一意钟情,不屑将沉晔与旁人比较。屋中一时静极,吐息间能听得窗外的风声。凤九觉得喉头不知为何有些发涩,挣了挣手臂。
忽然一股大力从臂上传来,她一个没站稳蓦地跌倒,澡盆中溅起大片水花。鼻尖萦绕驱寒的药草香,温水浸过她贴身的长裙,肩臂处的薄纱被水打湿,紧贴在雪白肌肤上。凤九动了一下,惊吓地发现自己坐在息泽腿上。息泽的脸近在咫尺。
这么一个美男子,长发湿透,脸上还带着水珠,平日里禁欲得衣襟恨不得将喉结都笼严实,此时却将整个上半身都裸在水面上,深色的瞳仁里像在酝酿一场暴风雨,神色却很平静。
凤九的脸红得像个番茄,坐在他腿上,一动不敢动。这个阵仗,她着实没跟上,不晓得唱得是哪出。
息泽空出的手抚上她的脸,低声道:“沉晔会说漂亮话逗你开心?说你长得好,性格好,又能干?”他停了停,盯着她的眼睛,“你想听的这些好听话我没说过,也说不出。但我对你如何,难道你看不出?”
凤九平调啊了一声,片刻,恍然升调又啊了一声。
前一个啊,是听完他的话脑子打结没听懂的敷衍的啊,后一个啊,是想了半刻排除各种可能性终于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却被惊吓住的啊。
兜兜转转,他果然,还是那个意思嘛。
凤九强压住就要怒放的心花,面上装得一派淡定。
良久,息泽续道:“我没想过来不及,没想过你会不要我。”他这句话说得实在太过自然,放佛果真是凤九将他抛弃让他受了无限委屈。
凤九接道:“因此你就醋了,就跑出去淋雨?”
息泽仰头看着房顶,“我在想该怎么办,结果没想出来该怎么办。除掉沉晔或许是个法子,但也许你会伤心。”
凤九欣慰道:“幸好你还考虑到了我会不会伤心,没有莽撞地将沉晔除掉。”
息泽淡淡道:“你虽然让我伤心,我一个男人,能让你也伤心吗?”
凤九倒抽一口凉气,“你竟说你不会说好听的话。”
息泽颓废道:“这就算是句好听话了?”
说话间,澡盆中的水已有凉意,凤九瞧息泽的情绪似乎有所缓和,打折单子手脚并用的爬出澡盆,息泽神色有些恹恹地靠在盆沿,没再拦着她,也没多说什么。
凤九立在澡盆外头,居高临下看着息泽,这种高度差顿时让她有了底气,心中充盈着情路终于顺畅的感慨和感动,方才在澡盆中局促和胆怯一扫而空,息泽这个模样,醋的不是一般二般,她觉得自己挺心痛。但谁让他此前死鸭子嘴硬来着?
施术将水又温了一遍,她神神秘秘靠过去,在闭目养神的息泽耳畔轻声道:“你醋到这个地步好歹收一收,我亲口说过我喜欢沉晔了吗?”
息泽的眼睛猛地睁开。
她的手搭上他肩头,像哄孩子,“下午不过一个误会罢了,我这么喜欢你,又怎么会不要你。”说完,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心中满是甜蜜。息泽还没反应过来,她倒是先打了个喷嚏,察觉纱裙贴在身上浸骨地凉,赶紧迈过屏风换干衣裳去了。
凤九今夜,对自己格外佩服,如此简单就将息泽拿下,自己逾千年练就的,果然是一手好技术,不比隔壁山头的小烛阴差了。
此时只还一桩事令她有些头痛。她这个阿兰若,是假的,自然不能一生待在此境,但息泽却是此境中人,届时如何将他带出去?不晓得他又愿意不愿意同她一道出去?
她想了一阵,又觉此事不急于一时,便也懒得想了,一面哼着小曲儿,一面将方才被息泽躺得湿透的床铺换一换。她二人如今已心意相通,他人又还晕着,自然无须大半夜地另搬去东厢,便在此处歇着,她同往常一般在床边搭个小榻即可。
息泽估摸还需再泡一泡,她收了明珠,只将一盏烛台挪到屏风旁留给息泽,因想着大半夜的,倘息泽出来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不晓得该说什么,便爬上小榻先行歇着,意欲装睡。
装睡,这个她挺在行。
她听见有细碎的脚步近在榻前,晃眼间灯烛皆灭,小榻外侧一矮。息泽沐浴而归,同她抢睡榻来了。她原本侧身靠里躺着,此时只觉得后背沾上一片湿热,氤氲水汽似乎被带到榻上,夹杂一些药草香和白檀香,不知为何竟生出些缠绵意味。
凤九捏着被子纠结,此时她是继续装睡,还是提点息泽一句,大床的被褥她已挑了干燥的替他换了,让他躺到大床上去?
所幸息泽没有更深的动静,只拉了个被角搭在自己身上,低声向她道:“既然对沉晔无意,下午为何同他说那些话?”
凤九在心中长叹,你问得倒直接,不过对不住,我睡着了。
息泽的手贴上她的肩,声音极轻,几乎贴着她耳畔,道:“想不想知道装睡会有什么后果?”
凤九似被明火烫到,瞬间滚到睡榻边儿上,口中不自然地打着哈哈道:“那个嘛,我同沉晔唱台戏激一激你罢了,没想到你这样经不得激。”
这诚然是篇胡说,但此时并非说实话的良机,况且息泽也像是信了她这个胡说。
想起息泽喝醋的种种,着实令她怜爱,但也有些好笑,她抿着嘴笑话他,“这个也值得你醋成这样,往后是不是我多和谁说几句话,你都要醋一醋。忍这个字是个好字,你要多学一学。”一只手隔着被子抚上她的脸颊,息泽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没有吃醋,我是怕来不及。”
凤九一时哑住了,热意立时浮上面庞。
此时最忌沉默。
她假装不在意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息泽道:“哪有那么多来不及,这个上头,你就不如我想得开了,我讲个故事给你听,你就晓得你要向我学一学。”
她咳了一声,果然拿出讲故事的腔调来,道:“在你之前,我喜欢过一个人,看月令花时我同你提过,想必你也晓得。为了接近他,我当年曾扮成他的一个宠物。初时他对我还挺好的,但后来他有了一个未婚妻,事情就有些不同了。我被他未婚妻欺负过,还被他未婚妻的宠物欺负过,他都向着他们,不过就是到这个境地,那时候我都一心喜欢他,我都没觉得我来不及过。”
讲完这段过往,她唏嘘地静了一阵,又咳了一声,数落躺在另一侧的息泽,“这个故事吧,虽然是个挺倒霉的故事,但与你也算是有一点借鉴的意义,你看你醋了我就出来找你,你被雨浇了我就给你调配泡澡的驱寒汤,就这样你还说来不及,那我……”
剩下的话却被她咽进了喉咙,息泽从她身后抱住了她,低声道:“他是个混账。”
她惊讶地屏住了呼吸,什么也说不出。
他今夜行止间不知为何格外温存,将她揽在怀中,手臂环着她,像她是什么不容遗失的绝世宝物。
窗外狂风打着旋儿,这个拥抱却格外的长久。今夜可能会发生什么,她不是没想过,她虽满心满意喜欢着息泽,但对圆房这个事,却本能有些畏惧。
房中只闻彼此的吐息,良久,她感到脑后的长发被一只手柔柔拨开。
近日她被子盖得厚,夜里就穿的少,身上只一条纱裙,顾及息泽在房中,才在纱裙外头又随意罩了个烟罗紫的纱衣。
此时,纱裙纱衣却随着息泽的手一并滑下肩头,裸出的肌肤有些受凉,她颤了一颤。一个吻印在她光裸的肩上,她能感到他的嘴唇沿着她的颈线一路逡巡,她能感到他近在咫尺,有白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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