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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海狂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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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坚定信心,老方别过头去,一遍遍默念:“我不乐捐,我绝不乐捐,打死我也不乐捐……”其实他自己也没信心能坚持多久,口中说不捐,心里却在天人大作战,只是不肯输口罢了。

老方绝不是那种冷漠无情之人,相反的,他热血澎湃,充满着侠骨柔情,硬嘴巴只不过是为了发泄愤懑之气罢了。

无论是谁像老方这般遭遇,情绪反弹是很正常的。

今天他就被摔得七荤八素,又挨了一掌,连栖身小庙睡大头觉都被人骚扰,境遇的痛苦指数已够高,受人冷眼是旧恨,今天的遭遇是新仇,难怪他心头老大不爽,口中的坚持只是“为反对而反对”罢了。如果劝募的对象换了个人,老方一定不会拒绝的。

“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无法勉强你,”蓝晓晴似乎洞悉老方的心态,不火不徐的道:“我能体会你此刻的心情,等你激情过后心血来潮时,若想做点好事以弥补空虚的心灵,我蓝晓晴随时候着。”

说着说着边打开大包袱,在里边掏呀掏的,居然掏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纸包,赫然是三个香喷喷的葱油烙饼!

捧着三个烙饼凑近鼻尖,近乎夸张的嗅着,还哈了几口气,好像这三个家常烙饼是鹿胎熊掌银耳燕窝似的。

此情此景,对饿了两天的老方而言,烙饼比银子更诱人。

老方的牛眼瞪得比铜铃还大,饥火由胃里延烧到眼中,一阵阵酸水上涌,吞了一口又一口,偏喉咙不争气的咯咯作响,引来蓝晓晴嘲讽的眼光,老方又窘又瘪,恨不得撞开庙壁逃离现场,来个眼不见为净。

“好香的烙饼,好好吃的大烙饼。”蓝晓晴啧啧赞叹。

“哼!大饼有什么好?”老方依然嘴硬:“配二筒只能听‘骑壁’,两张才能喊碰,有了它还不能断么九!”

什么跟什么呀?此饼非彼饼,形状相同,味道各异。

其实老方说的也没错,两种饼都可以“吃”,只是吃的方式不同而已,老方有资格进入龙发堂麻将班深造。

蓝晓晴嗤的笑道:“大饼才好,我正缺这个大饼,如果少了这个大饼就做不成一条龙,只能像你一样变一条虫!”

“我是有一条‘虫’,难道你没有?”

蓝晓晴脸一热,差点没瞪死老方。

老方双眼直勾勾的望着蓝晓晴手中油滋滋的烙饼,看得眼珠都凸出来,馋水汨汨而出,那滋味比什么都难挨。

所谓“垂涎三尺”,老方总算领略其中精髓。

蓝晓晴可没管他望穿“口”水,慢条斯理的撕下一小片烙饼,放入樱口中细嚼慢咽,故意吃得啧啧有声,表情十分陶醉,像在品尝象鼻凤爪般,比什么山珍海味更为可口,现出齿颊留香余味无穷的表情。

老方口水也不知吞了N次,就是浇不熄饥火。

“好吃!嗯,真的好好吃!”蓝晓晴也不管老方眼光贪婪如刀,自顾自的边吃边叫好,呕舌舔唇回味无穷。

这么一来,老方的理智成为薄薄的一片。

“我说这位蓝小兄弟,”老方抹了一下流在口角的涎液道:“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人吃不如两人饱,再说分金同利独食不肥,既然相逢何必曾相识,知心天涯有几人,四海之内皆兄弟,绿岛监狱满天星……”

“你在说什么呀?”

“我说……我说……大饼香气乱纷纷,肚子饿得欲断魂,借问吃饱何处去,五更三点茅坑蹲……我……”

“拜托!”蓝晓晴憋笑不已:“有话直说好吗?”

“我是说……咯!”老方猛咽唾沫,转弯抹角还是不着边际,为了死要面子,讨饼充饥的话硬是说不出口。

“你是想要分我的饼吃吗?”蓝晓晴早知老方的企图。

“如果……你不反对……”老方希冀的道。

“我当然反对!”蓝晓晴一口回绝。

“你……你难道连同情心都没有?”

“你别把我当凯子,以为我老实、心肠软,老是欺负我,拿我当冤大头,我不是圣人,也不是慈善家,我没有给你吃的义务,我来小庙休息一下都有人赶我走,吃块烙饼也有人要分享,又有谁来同情我?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只要我自个儿肚子吃得饱,管他妈妈嫁给谁?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蓝某人有几块饼是我蓝家的事,你自己没饭吃你自己凉拌,跟我蓝某有何豆腐干?”

一席话完全是从老方那拷贝出来的盗录版!

腊月债,还得可真快!老方脸瘪得像条苦瓜!

“唉!或许这也怪不得你,当今世态炎凉人情似纸,世上太多没有同情心之人,我跑遍了方圆数百里路,就没碰上几个肯共享食物的人,尤其饮鬼更少,可怜我肚子里几百条蛔虫即将成为饿殍……”

又是一段不折不扣的“口水版”!

蓝晓晴斜瞄了老方一眼缓缓道:“你不是我,所以无法了解我内心的感触,今天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啦!”

“没那么便宜的事,为了肚子里百数十条饥饿蛔虫,我是赖定你了,就算你是只铁公鸡,我照样要拔一把毛下来。”

“你好像吃定我了?”

“能不能吃定你,那是马上知道的事,为了大肠小肠陷于空成计的水深火热之中,我非卯定吃你的饼不可,我不相信你全无同情心,是一团拒绝溶化的冰,就算你是万载玄冰,我也要用人性来溶化你!”

“这是不可能的!”蓝晓晴语气坚决。

“可别说得太绝哦!”老方有些不怀好意。

干嘛呀?一样的情节,一样的对白,只是角色调换而已,三杯大醉侠八成已是江郎才尽,玩不出新点子了。

“哼!”蓝晓晴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见者有份,你休想独吞。”

“你想得美,我这烙饼得来不易,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在客栈的厨房A来的,你要分一早,告诉你,门都没有!”

老方自我解嘲似的笑了笑道:“何必那么绝呢?毕竟我们是同文同种血浓于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惜老怜贫人皆有之,保护国家幼苗人人有责,见人饿死如同杀人父母,你的善心音容宛在……”

“你最好死了心,想都甭想!”

“我用借的好不好?我保证会‘获利回吐’。”

“你说什么都没用,对于像你这种没有丝毫同情心的冷血动物,给你吃等于浪费粮食,还不如拿去喂狗!”

这话可说重了,老方的脸由白转青,气得直想撞墙,索性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但肚子仍不争气的抗议着。

“你好过份!”老方回嘴也没好话:“为了维护本人的尊严,我不会再对你低声下气,你撑死当饱鬼好了,你也不会多吃两个饼而多长一团向两块皮,我不吃也不会少了两颗‘杏子’,我还是我,脖子也没变短!”

蓝晓晴脸一热,冷冷道:“这是你说的?”

“不错!”

“不后悔?”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饿死也不反悔?”

“宁为玉碎,不作瓦全!”

老方的嘴和胃正掀起漫天战火。

“很好!早讲嘛,我就不用暗杠这坛子酒了。”

“酒?”老方心防差点洞开。

蓝晓晴从包袱里掏呀掏的,居然掏出一坛酒来,拍开泥封,一股浓洌、香醇无比的酒香立即弥漫开来。

“好酒!好酒!”蓝晓晴大声赞好。

“多‘久’?”老方未饮先醉。

“真醇,起码窖藏二十年以上。”

“正确的说,这是窖藏二十五年的汾酒!”

老方的理智防线全面崩溃!

老方的恩师就是酒中仙,对酒的认识可算无人能出其右,老方一向也是酒国梦里人,对酒早已失去了免疫力。

蓝晓晴一开坛,他就已分辨出那是真正山西汾阳的名产——汾酒,这下算是击中老方的罩门,老方可死定了。

“该死!”老方心中可懊恼极了。

去他奶奶的,早知道有这么好的名酒,刚才就不该把话给说绝了,把自己的门槛弄得太高,连个台阶都没得下。

哇拷!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意气,还得用血腥去镇压肚子里边的酒虫,面子上是要足了,精神上可受罪啦!

蓝晓晴可不管老方心里作何感想,一小口饼一小酒,饼香加上酒香,逗得老方心猿意马,一颗心已脱缰欲飞。

意志力在酒香的诱惑下已成为薄薄的一片,腹中强烈要求“改革”,于是脑袋和大肠小肚召开了“国是会议”。

给论是——去他的面子,为了里子,面子算是老几?

涎着脸,老方强颜欢笑道:“有酒有饼大家吃,这是每个国民的基本信条,五岳之中有角头,四海之内皆兄弟,相逢有相交之情,朋友有通酒之义,我刚才只说不吃饼,可没说不喝酒,你说是不是?”

老方为了顾里子,还是顾不了面子!

蓝晓晴懒得搭理。

“……”

“我卑鄙、下流、无耻、小人。”

“……”

“我……我叫你祖宗好不好?”

为了酒,老方连祖宗都卖了。

“……”

任老方卑躬屈膝,蓝晓晴就是无动于衷。

老方耐性已到极限,恨声道:“我已道过歉,也低了头,你还鸟不甩人,别太‘摇摆’,‘相堵会得到’!”

眼看老方为酒陷入“抓狂”境界,蓝晓晴不由暗叹,酒,有时真的害人不浅,发明酒的人应该绑起来打屁屁!

君不见多少社会案件皆因酒起?乱性、斗殴、闯祸……皆与酒有关,想起酒就有气,海喝它三大碗解恨!

“你真的那么喜欢喝酒啊?”蓝晓晴对酒鬼没好感。

其实老方固然爱酒,倒也不致成瘾,他喝酒另有作用。

“那还用说吗?”

“你要喝酒?成!我这个人一向慷慨……”

话犹未完,老方已一个虎扑,越过供桌抢酒坛子。

“慢着!”蓝晓晴忙把酒坛藏在背后,一手挡开老方:“你别急,我话还没说完,你要吃饼喝酒都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老方真的猴急了。

“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是不是吃东西前要先洗手?”

“我管你洗不洗手,首先,我的条件之一是你必须要尊重我,不要老是自认为老大,更不可以讲粗话。”

“虽不满意,但可以接受。”

“第二,我会尽力帮你回到重庆府,回去以后你必须要拿出你一半的家产来赈济麻阳、怀化等十余万灾民。”

“这……”这招又捏到老方的痛脚。

“怎么?有困难吗?”

两个小烙饼,一坛好酒,价值能值几何?居然要交换老方几十万贯家产的一半,连比都没得比,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不干!不干!”权衡利害,老方可不想当老凯。

“随你便。”蓝晓晴胸有成竹。

“大便还是小便?”

“随你怎么说都无所谓,”蓝晓晴又喝起老酒吃起烙饼,平静道:“我不会勉强人家,等你想通了再告诉我。”

眼见一个烙饼快没了,老方舌头都吊在口腔外了。

脾气使不到三分钟,老方立即全面竖降旗。

他奶奶的,这不是逼上梁山吗?去他的,有酒有饼先吃再说,重庆府的家产,一别十几年,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不是有句话说:“白云‘藏’狗‘尝海鲜甜’”吗?

狗都藏在白云里吃海鲜,为了现吃现喝,去他的家产!

“我干!”老方下定决心。

“干嘛骂人?”

老方叫屈道:“我那有,我只是说我干……还真有点像四字经的开头耶,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道歉!”

有错认错,这才是帅哥份所当为。“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终于想通了。”

“不想通行吗?总比饿死他乡好,快把酒给我。”

“急什么急?我还没说第三个条件呢!”

“你真‘龟毛’,说吧。”

“第三嘛,暂时还没想到,但要保留权利。”

演变至此,老方算是整个被“套牢”了。

“哪!”蓝晓晴又在包袱里掏,掏出一只卤鸡腿,两个冷饭团,还有一包卤菜,他这包袱像个百宝囊似的,要啥有啥。

“这些够你填一顿饱了,可别忘了你作的承诺。”

“不……费……安……啦……唔……”老方大口往嘴巴塞食物,还含含糊糊的回答着,差点没把舌头吞下肚。

“那我代表湘西十余县灾民向你致谢。”

“不……不屁……客气!”

“你好像饿惨了。”

“是……是饿惨了。”

蓝晓晴摇头叹息道:“你只饿了两天便成了这副模样,可怜怀化等十余县灾民们,他们三年来,几乎天天在饿肚子,实在很难想像他们这种非人的日子是怎么挨过来的,每想到他们,不禁心如刀割。”

说着说着泫然欲泣。

“是……我猪到……”

“唉,偌大家当,我也知道善财难舍,原本也不想强人所难,只是看了那些饥民的惨况,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心酸,怀化、沆州等十余县,是位于罗子山、武陵山和梵净山之间的狭长谷地上。

蝗灾,三年内竟五度降临,受到地形的限制,这些蝗虫无法飞越崇山峻岭,只能在这片谷地上迂为害,一代产卵死去,新的一代又继续成长,农民们种下的种子,刚发芽就被啃得精光,农民们只能望天兴叹!

他们已经连种子都没有了,难道要让他们坐以待毙吗?天啊!这是一场人问浩劫啊,谁能为他们尽点心力呢?”

“咯!”老方好不容易吞下满口的饼屑,又灌了两口酒才吁了口气道:“我亲身经历过,的确是惨无人道。”

“可不是吗?鞑子苛政已经是民不聊生,明教起兵,名为驱逐鞑虏,然而连年兵燹株连祸结,民生颠沛流离,受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啊!加上蝗灾三载,他们连耕作的役用牛马都宰光了,不宰怎办?它们也会浪费有限的粮食啊!

民间固有善心人士,但些许救援物资,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你知道吗,已经有人在挖蚯蚓吃了,挖草根、剥树皮,这都是寻常事,还有人把马鞍剁碎了煮烂来吃呢!更有人希望蝗虫再来,因为可以吃到烤蝗虫,为了挣扎活下去,只要能入口的都弄来吃掉了。

有钱有势兜得转的人都走了,连父母官都弃职潜逃!只可怜那些穷困、无助的市井小民和靠天吃饭的农民们,他们没别的选择,留下来受苦受难受煎熬,在那里,人命贱如蝼蚁,有谁能帮助他们呢?

为了几条蚯蚓打死人已经不是新闻了。

长期挨饿的结果,有人成为轻飘飘的行尸,有人却拥肿不堪腹大如鼓,四肢却不成比例的枯瘦如柴,这是缺乏某种营养造成的水肿,看得令人心胆俱寒,你会感叹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又如此的坚强!

在灾区里,生命有如风前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只要在路上倒下去,永远也没机会再爬起来,惨哪!

真正的天灾人祸,有钱也没什么用,唯有延续生命的食物才是无价之宝,我沿路劝募,由于人微言轻,所得十分有限,前前后后才运了十几车粮食到灾区,十几车粮食和十万饥民实在不成比例,一人分不到一口哇!

如果你真的肯踊跃捐输买粮抒困,不仅十万饥民感激你,老天会佑护你,我也会由衷的感佩你,敬重你!”

“我有知有道啦!”老方边吃边道:“其实我也绝不是冷血之人,钱财身外之物,只要能回到重庆,必全力而为。”

蓝晓晴诚心道:“我代表十万灾民向你致敬。”

“算了吧!人溺己溺,人饥己饥,尽人性本份而已。”

蓝晓晴道:“我发觉你越来越帅了。”

高帽子人人爱戴,老方一听就爽。

“说不定我还可以多捐一些哩。”

老方骨头没三两重,被人一捧就忘了自己是老几。

“帅啊!你真是再世的佛祖,下凡的菩萨啊!”

“风声的啦!大家也都这么说。”

这家伙三杯下肚立刻“摇摆”起来。

“好心一定有好报的。”

“说什么好心会有好‘抱’,我从来就没得‘抱’,碰上一头顽皮豹,要抱又怕被强暴,”老方喝了口酒,一大堆怨天尤人的屁话又来了:“其实天道本无凭,我从来就不信这一套,这种说法骗死人不偿命。

若说苍天有眼,世上就不该有好人坏人之分,如果好人都上了天堂,坏人都下地狱或沦入畜牲道,那谁来投胎做人呢?若说苍天有报,世上就不需要像你我一般的侠义道来仗剑作不平之呜了。

若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像我这么善良又帅气的人,就不会在神明面前受困挨饿,如果苍天有眼,怀化等十余县十万生灵就不会连年受蝗灾之害,天空臭氧层都破了个大洞,如果真有天,恐怕也坐得不怎么安稳了。”

蓝晓晴笑道:“你可真会‘谈天’。”

老方将最后一口饭团塞入口中道:“其实人是很渺小的,为人处世无须按天理,只要求心之所安就行,毕竟老天离我们太远,我死后也不想上天堂,活着只要对得起自己,是非成败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说得好!”蓝晓晴击掌道:“想法虽然偏激,也脱离现实人生,但不偏离‘国统纲领’,勉强听一半。”

“才听一半?看来我们很难‘肝胆相照’了?”

“谁跟你相照?马不知脸长!”

“猴子也不知屁股红啊!”

两人都笑了起来,能真诚的笑是友谊的开始,同样是年轻人,同样没什么心机,“气毛”若爽,就成了好朋友。

大半瓶酒全部喂了老方肚子里的酒虫,老方原本黄腊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现出年青人的一丝神采。

老方近来可能是因为三餐不继,所以瘦了很多,瘦归瘦,萝卜拔掉坑还在,骨架子不错,看起来倒不会有未老先衰的感觉。

吃饱了,酒虽不足,也勉强搪塞过去,诸葛亮唱完空城计下台一鞠躬,周公却已粉墨登场,堂堂上演寻梦园。

饱暖思睡觉,老方打了个哈吹顺势放平啦。

“你怎么还有心情睡觉?”蓝晓晴急忙叫道:“救人如同一一九,十万灾黎嗷嗷待救,你怎么睡得下去?”

老方摆平在地道:“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你还睡,快起来回家筹银子赈灾呀!”

“回去?回哪去?”

“重庆府呀!你难道忘了吗?”

“我没忘,问题是怎么回去?”

“怎么回去?多幼稚的问题,当然是赶路回去呀!”

“你有盘缠吗?”

“我要是还有钱会跟你争这小庙吗?”

“这不就结了!没盘缠你难道想坐十一路公车?”

“十一路公车有到重庆府吗?”

“你真挫,十一路就是两条腿赶路的意思?”

“天!用走的,那要走到什么时候啊?”说得也是,从界亭驿到重庆府,拉直了只有几百里,但是这条路经过崇山峻岭,弯来绕去怕不有两三千里之遥。

“就是说嘛!”老方满足的打了个酒隔道:“紧事缓办,先睡个大头觉,说不定梦中另有奇遇也未可知。”

“什么话?你怎么有这种鸵鸟心态?”

“不然你说,该怎么办?”

“不行不行!”蓝晓晴急如星火一蹦而起,夹胸一把揪起老方往外拖:“起来起来,无论如何也要赶快赶路!”

“别扯别扯,我只有这一百零一件……哇!惨了!”

说时迟那时快,嘶然一声裂帛响处,老方身上唯一蔽体的抬衣,已经前胸后背分了家,这下子可凉快罗。

“你怎么那么急色!”

老方手忙脚乱东遮西掩,还是穿了帮露了两点加一眼,这家伙身上没什么“观光”价值,胸部倒可当洗衣板。

蓝晓晴可窘极了,脸红耳热羞态可掬。

男生和女生的身体天生就不同,正是俗话说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男人打个赤膊司空见惯,老方一向也很“散形”,两手一摊,不再遮掩道:“这下连‘中央党部’(挡布)都没了,怎么见人?”

老方这贱人才不在乎怎么见人,但是要他就这么坦胸露肚的回乡,那帅哥的英名岂不尽扫落地?说什么也不行。

“你乱不够意思,填了我的肚子,却剥了我的皮,存的是什么心啊?”

“废话少说!”蓝晓晴忙转身拖过包袱,随手掏出一件衣物抛给老方:“你皮肤白啊?还不把衣服穿上!”

老方被削了两句颇感委屈,接过衣服更傻了眼!

蓝晓晴拿给老方的衣服竟不是衣服,而是古代的华歌尔——一件粉红的肚兜儿,有没有搞错?这教老方如何穿哪?老方怔了怔,忽的哈哈大笑道:“原来兄弟你是个有偷香癖的雅贼呀?外表老实,没想到竟然是心理变态者。”

“你才心理变态,”蓝晓晴脸上红如六月榴花,还好他此时面目骛黑看不大出来,这次可糗到外婆家去了。

咬了老方一口,劈手夺过肚兜,换了件短衣抛过,窘态未退道:“你少给我发神经,快穿上,立刻准备上路!”

老方无计解套,乖乖穿上衣服。

这件衣服穿在老方身上是嫌小了些,却带有淡淡的薰草香味,乖乖,想不到蓝晓晴竟如此讲究,连衣服都薰了香。

老方这个人一向大而化之,也没深究其中原因。

界亭驿虽然不是通都大邑,却是湘境通往贵州、四川的必经要道,旅人商贾来来往往络驿于途,可惜这个小小山城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繁荣,原因是腹地狭小,又没名胜古迹,更不会有政要来此打高尔夫球,难怪没没无闻。

从长沙出发,经宁乡、益阳、常德,直到辰州(今沅凌),这么一大段路途,长程的驷车可要换好几趟马哩。

这段路的路权包在路氏兄弟的手上,由于底子硬,面子大,本钱足,没人敢插手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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