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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渡情劫-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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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嫣然咬着唇,只觉得臂上的伤好像转移至她的胸口,隐隐作痛。
  “你的意思就是,我这次找错了历劫之人?”
  “是。”
  “那又如何?”凌嫣然抬眸看他,目光清澈如水,没有半点疑惑。
  解生皱着眉,大约猜到了她的心思,“你可知,若非历劫之人,即使他肯为你舍命付出,也不能助你堪得仙道。”
  “解生,我和你不一样。”凌嫣然微微笑道,“我没有活过百年的岁月,没有历经过世事的沧桑,亦不像你有成仙的目标,我对神仙的生活,并没有那么憧憬,只是信了师傅的话,怕自己下辈子会真得做个乞丐。”
  “其实佛家说因果循环,或许是我这一世福音泽满,才会让我在下世还回来吧。”
  日近八月,炎炎的暑气已渐渐消弭。屋外苍木上的蝉声不知不觉间,已不再叫唤,想来它短暂的生命也已到了尽头。
  “你当真喜欢上他了?”解生凝视着她的面貌,垂眸问道。
  到底是女孩子,凌嫣然虽然心意已决,可谈及情爱,面上还是有些羞涩,不过到底是拿出习武之人的胆色,直视着解生,认认真真地答道。
  “虽然不知道我和仁亲王到底能不能有个美满的结果,但是我起码知道,自己对他们两个人的感觉,并不一样。”
  解生静静地看着她,从窗外溜进来的日光照在他一双清冷的眼眸上,灼灼生辉。两人之间静了半晌,解生方叹了口气,语调里很是无奈。
  “你,不想成仙了么?”
  凌嫣然这会心情放松,笑道:“既是想,也未必定能如愿,我还是想凭自己现下的感觉行事。”
  “也好,你自己的事若然是自己做得主,往后也没有什么后悔可言。”解生点了点头,站起身,“师傅说近日他在天庭有事,未必能往来人界,不过我想,既是他如何对你循循善诱,你也是不会听他的吧。”
  “师弟说得极是。”
  “这两天梨园戏排得满,等我得空了再来看你。”
  “南少去了,云庆班现在可还好?”
  她是梨园的常客,知晓里头鱼龙混杂,无论男班女班,既是唱成了角,名动长安,也仍旧是个戏子,并不会就此被人高看了去。既是名气大的,也无非是赏银丰厚一些,保个将来温饱,而若运气不好……长安贵族子弟云集,又岂是一个戏班子可以得罪的,若非如此,庆云班也不会一入京畿,便急着寻个靠山来避风遮雨。
  “放心,我是活了百年的人精,那些纨绔子弟哪里能轻易得手,何况如今我庆云班搬得可是你凌府的名头,旁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家?”凌嫣然略有诧异,“我家虽然是二品大员,可未与皇族沾亲带故,说到底,在这天子脚下,还算不得高门,像是侯爷郡王一类可都不能得罪,如何能保住你?”
  解生笑得皎洁,“那是你不知,如今凌家公子的名头在外面有多响亮。”
  “有、有多响亮?”凌嫣然问得结巴,生怕又听到不好的话。
  “南三公子在灵堂前当众为凌公子赶走侯爷世子。郊野之外,见凌公子与回京不久的仁亲王出双入对。密林遭伏,凌公子勇救宰相之子,闻公子登门携重礼拜谢,引为知己。”解生瞅着她的眼眸,颇含深意,“这里头,可个个都是皇亲权贵。”
  凌嫣然张大着嘴,目不转移地盯着解生看,半个音节都未发出来,解生看着好笑,喃喃嘱咐了一句,心情甚好地走开了去。
  “不妨就公开了凌公子的真实身份吧,也好为你凌小姐,赢个众星捧月的名声。”
  “谁要人捧了!”
  身后是凌嫣然缓过气来的暴怒声,解生却早已笑盈盈地步出屋子,但顷刻,挂在面上的嘴角便平缓了下去。
  为何自己的心情竟会如此难受呢?
  是因为他对凌嫣然说谎的缘故么。
  谎言,可真是一个磨人的东西。

☆、第四十七章 不虞之隙(下)
  “北华帝君,事至如今,你还要说自己与水烟毫无关联吗?!你都违反天规去救了她一命了,干嘛还死活不肯承认!”
  彼时,解生和凌嫣然都不知道,他们师傅所谓的天庭有事,就是站在北华帝君的乙寰宫前,对着那座紧闭的大门犹如人界泼妇一般,高声怒喝。
  自然倒不是火焱想要如此得不顾身份,奈何对方的结印实在封得太好,他一个上古神坻竟也一时不能冲破。可若要废上些法力去毁掉这个结界,火焱又觉得委实丢了一些上古神坻的脸面,毕竟对方与他不过是个小鬼,他设的法印哪里就需要他费时去解?
  于是火焱宁可待在外头扯着嗓子喊,反正整个神界都知晓他脾气火爆,这样反而不损他上神颜面。
  倒是畏畏缩缩躲在火焱后头的月老,为此捏了一把冷汗,怯怯地拉了拉绯衣上神的衣袂,喃喃轻语地提醒道:“上神啊,您这样当众说帝君违反天规,恐怕不大好吧。”
  “哼!怎么,他有胆做,还没胆领了?”
  实则,火焱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想来北华到底是救了嫣然一命,他这个做师傅的理应上门拜谢一番,顺便说上几句客套话,然后顺带谈谈北华同水烟到底有段什么样的交情,值得帝君如此仗义相助。
  奈何人家北华依旧是清冷高傲的性子,连个面都不露,更不要说谈话了。只是稍给火焱颜面的派了个宫里的白衣老头出来,禀了一句,“敝主不见客。”
  然后“啪”得一声,大门紧闭,再漏不出半点风来。
  “北华,你今天再不出来把事给说清楚,我可就闹到天宫去了!”
  “上、上神……”这话说大了吧,把事捅到天帝那,双方也都没有什么好处呐,“上神也是知道的,帝君素来公允不假,可偏生他对北华帝君这个孙儿多有宠溺,诚然上神将天帝搬出来,也不能让北华帝君有什么在意的。”
  月老知晓火焱上神是上古神坻,就是在天帝面前,天帝亦要与他几分薄面。偏偏他这个月老,虽是与火神一般的神位,奈何天界资历与法力皆是下品,委实两边都不好得罪。
  这刻月老十分叹息以往到处拉媒的作为,果然是一报还一报,即便他历完人世之劫,还要回此处来历天界之劫。不过仔细一算,这些事皆是与水烟上神有关,诚然这水烟上神的确是他的历劫之人呐。
  “那你有办法让他把宫门给开了?”火焱素来只知发泄胸中火气,少有什么鬼主意。
  月老浅浅一笑,不敢一语保证,只是说道:“小神试试。”
  语落,他小心地走上乙寰宫的玉石阶梯,自也不会叩门,回身瞧着火焱上神站在原地瞧他,月老赔笑着回过身,深吸一口气,隔着厚重的宫门,喃喃轻语。
  “北华帝君,小神月老,自人界历劫之后还未与帝君致谢,深感愧疚,今日特登门问安。”月老又侧目瞧了瞧火焱,见他面有不耐,立即切入主题道,“小神当年与水烟上神也算有一份交情,当初,小神历劫乃是突发之事,而水烟上神早已是心有所决,帝君可知,彼时水烟上神还曾拜托过小神一事,乃是与帝君有关,不知帝君可愿当面听小神详述?”
  精雕玉砌的宫门,如群山错落,巍然不动。
  月老在宫门前站了会,面色尴尬,刚转过身准备与火焱说明,不想身后气势磅礴的宫门豁然打开,令月老及火焱皆是一怔。
  深宫院落之中,一身清冷仙气的北华帝君凛凛站在那里,面无神色地望着他们,轩昂凌厉的声调如山谷回音。
  “进来吧。”
  火焱神色一敛,顷刻大步踏入乙寰宫中。
  ******
  次日,迦岚人还未倒,他已接连派了几批人,送来了许多上等药材,多是宫中珍品,还有不少则是从各地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其中什么人生果、天竺参,都是平日见都未见过的稀珍之物。
  其实昨日自解生走后,凌嫣然便一个人在床榻上盘算了一整天,她想了想,依闻勤知所说,仁亲王对她应当也有些情分在,纵然如此,她更不想像戏文里的那些千金闺秀般扭捏,拖泥带水。干脆就把话坦白了讲,这样不止速战速决,也省得之后师傅下凡来烦他。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这日最早来的访客,却是闻家兄妹。
  “凌姑娘,你的伤可还要紧?”
  闻雅知柳眉微蹙,朱唇一抿,未曾落泪,却已是一张梨花带雨的容颜,真真的美人胚子。
  “不打紧,好在我是自幼习武的,从小受伤扭伤的都习惯了,这次也不过是伤在皮肉,修养修养便好,劳烦闻小姐挂心了。”
  凌嫣然此时觉得物理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还是十分有道理的,和这种有文采的人说话,她觉得自己都平白涨了不少学问。
  闻雅知坐在床沿,瞧着她手上的臂膀,满目感激,“凌姑娘千万不要同我客气,你是为了我哥哥受得伤,我闻家上下对姑娘恩德感怀,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谈不上报答,换了谁都是一样的。”
  凌嫣然听着心虚,只觉得闻雅知说话的口吻与昨日闻勤知所说的以身相许,颇为相似。再偷偷瞧了眼站在一边的闻勤知,今日他换了一套深褐色的衣衫,穿在他这位潇洒倜傥的公子哥身上,倒也给他增添了几分庄重的味道。只是那双噙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含尽了深意,惹得凌嫣然心中一颤。
  闻雅知没想着这些,越发与她亲厚起来,握着她的手,笑靥如春,“凌姑娘不要谦逊,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自是不分彼此的。”
  一家人?什么一家人?
  凌嫣然听得心惊肉跳,深觉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立即寻话问道:“不知那些刺客,可查出线索了?”
  这会闻勤知缓缓应道:“好似已有了些眉目,想来不久便能知晓。”
  “已经查出来了。”
  一袭锦华蓝衫的迦岚踏进屋来,话语间,他的瞳眸里隐隐有着一股杀气,眉宇间亦是一层凝霜,似乎十分之生气。
  他径直走到闻勤知的身边,望着她还不大好的面色,豁然就有些内疚,“那日我若早早对他进行了惩戒,你也不必受这样大的痛苦。”
  “这人是谁?”凌嫣然诧异问道。
  “是那个陈世子。”迦岚答道。
  “是他?”
  迦岚点了点头,语气间分外严厉,“根据林中的一个刺客死尸,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他。没想到他非但不在家中闭门思过,竟还变本加厉地想要谋害人命,此次我一定不会轻饶于他,必然严惩不贷。”
  闻雅知早在迦岚进屋那刻,便起身行了礼,这会说道:“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谋害皇亲,自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迦岚盯着凌嫣然受伤的臂膀,俊逸的面容里说出的话,却是一股狠绝的杀意,“我一定不会轻饶他们。”
  凌嫣然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有许多话想与他说,可惜旁人在场,什么真心话也都是有口难开。
  彼时深情对望的两人并没有发觉,闻氏兄妹的复杂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徘徊已久,隐约间,这个屋子里探望的氛围早已悄悄改变。

☆、第四十八章 溺水三千
  陈世子的爹陈侯爷,是上祖庇荫下得到的爵位,如今也只不过是顶了一个名号,手上并无实权。平日陈世子虽然作威作福,可他的所作所为还不能与当初的南少做比,横竖就是吃喝嫖赌,至多也不过是逛青楼的时候,和旁人抢抢当红的花魁,当真碰到有权有势的,他倒也是懂得退让避忌的。
  不过偏生这样的一个纨绔子弟,肯定没想到,陈家一门竟然就这样毁在了他的手上。
  就是到了市井游街、法场行刑的一刻,这位身着囚衣的陈世子还在嘶哑哭诉,好似这样就能让世事有所改变。
  行刑这日,闻勤知乘了马车,将凌嫣然一并接到了刑场。
  “怕么?”
  因她身上受着伤,闻勤知搀扶着凌嫣然下了马车,上了法场旁的一间茶楼。
  凌嫣然小时候对刑场觉得奇怪,为什么这样一个执行血淋淋法令的地方,偏要设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爹说这是取震慑之效,好让百姓谨记王朝法令,而如有违者,便是此等下场。
  那时,她虽然年幼,却也记在了心中,加上凌家武将祖训,长大之后便愈发崇尚正直公允。
  “这是我第一次到法场来,亲眼瞧着如何行刑。”
  茶楼雅间回廊之外,凌嫣然遥望着远处的刑场,即便那个跪在正中的男子是与她不利的人,她也并未感觉到什么痛快,反而觉得有些可惜,毕竟不久以后,便有几条性命会从这个人界消失。
  “说起来,这也亏得迦岚的办事动作快。”闻勤知神色如常,嘴角边仍旧噙着他淡淡的笑意,“昨个刚捉的人,立即牢狱审讯,当夜便催着皇上批了折子。今日一早亲卫军就去抄了侯爷府,如今午时将至,这曾经的陈侯爷一门,便也就要了无踪迹了。”
  闻勤知说话的语调怪怪的,让人有些不好琢磨,凌嫣然看着他的侧脸,问得倒也直接。
  “你是不是觉得这事,办得太仓促了?”
  闻勤知转过脸来看她,眉宇间是难得一见的肃穆。
  “嫣然,我听说你和陈世子打过两次交道?”
  “是。”凌嫣然心想,仁亲王一定将他们与陈世子之间的渊源说与过闻勤知听,便道,“可我没想到,这个陈世子竟然会为了那些小怨,就要买凶杀人。”
  “小怨。”闻勤知低头摸着扇骨,嘴角挂着一丝看不明白的笑弧。此时法场上已万事具备,监行的官员已起身宣读囚犯罪诏书,等语落,便是刽子手的斩立决。
  “嫣然,你也觉得那些是小怨吧。”
  凌嫣然不明白这会闻勤知到底想说些什么,问道:“的确只是口角了几句,连架都未打过,当然是小怨。你觉得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问题?”
  “陈世子这个人,只敢在平民百姓的面前显一显侯府威风,通常遇到有身世背景的子侄,他都会很识相得躲开。何况,他冒犯你的事情,即便罚得再重,又哪里会落得如此的下场,何故要冒险去刺杀当今亲王?”
  想起那日游园会上,陈世子的确是在知晓迦岚的身份之后,便立即抱头鼠窜。
  凌嫣然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陈世子此人胆小如鼠,不至于那般心狠手辣,谋害人命?那就是说,此事的幕后主使另有他人?!”
  “嫣然既然都能联想到如此,我便也是这么一个意思,这次的刺杀事件。”闻勤知嚓得一声展开扇子,笑意更深,“颇为蹊跷。”
  “那仁亲王从死尸上断出是陈世子所为,是不是真得?”
  凌嫣然紧张地瞧着刑场上的情景,刽子手已然准备上刑场,做最后的了断。
  “这倒是真得,不过陈世子说即使上天再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动仁亲王一根毫毛,他只是遣了一个雇来的三流江湖人物寻你出气,应当就是你击毙的那一个。而依你所说,将你打伤的那两个黑衣人是一等一的高手,并非陈世子所雇佣。”
  闻勤知眼睛微微一眯,下了个结论,“也就是说有两个人派了两批刺客,恰巧在树林中狭路相逢。”
  “有两批刺客?你没和仁亲王商讨过此事吗?”她急问道。
  闻勤知笑道:“他的意思是,陈世子总归是想害你的,以后也未必不会生出歹意,这种人到底留不得,不如便依法惩治了。”
  依法惩治?凌嫣然的目光停留在法场上,可那个跪在刑场上的人,本不是致死的罪啊,这真得是依法惩治,而不是擅用权势?
  她咬了咬牙,右手深深握紧面前的柱栏,念想间,上身已不自觉地倾身出去。
  “嫣然!”
  一只宽阔的手掌猛然握住她的右手腕,月白色的袖边上,用金丝绣着高贵的麒麟纹路。
  “王爷?”
  此刻,迦岚剑眉凝霜,紧紧地盯住她,眼神中似乎有些焦急。
  “不要轻举妄动,你可知劫法场要担下怎样的罪责。”
  “可是他……”
  迦岚冷着面色,“他是罪有应得,并不值得你同情。”
  不等凌嫣然深想,迦岚转而瞪了闻勤知一眼,语气有些责备,“她身子还没好,你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闻勤知耸了耸肩,噙笑的面庞并不说话,一副任君随意的态度。迦岚亦不客气,直接拉着凌嫣然的手腕,便下了茶楼。
  此时,正听见法场那头一阵哗然,烈酒祭刀,血洒九天。
  凌嫣然抿着嘴,生生止住想要回头的念想,可是往昔在军中所见的,那把亮晃晃的大刀却清晰得浮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仍旧是王爷的那辆马车,此刻两人并肩而坐,倒没有第一次那般紧张无措,可狭小的空间里依旧静默地让人有些压抑。凌嫣然其实有很多话相同他说,比如之前已然下定决心想要问他的话,可不知为什么,即便没有亲眼瞧见那血淋淋的场面,她的胸口还是有些郁郁难平。
  最后,到底还是迦岚打破这份沉静。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凌嫣然想他说得应该就是陈世子一事,心中仔细地想了想,坦诚道:“没有,我自幼学得是兵家学术,爷爷亦曾教导过,战场之上最要不得的就是心软,一时的心慈手软可能就是生死之差,但是……我不明白。”
  她侧目凝视着迦岚肃穆的面容,问道:“为什么一定要他死呢?他的罪,并不至于如此,不是吗?”
  迦岚听了她的话,知道她的心里并没有看轻自己,心中稍稍宽慰了一些,想来她到底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甚至比一般博学的女子更能懂得战争和生死。
  “朝堂如战场,里面有很多事情的道理,其实是一样的。我今日这么做,除了他的确有害你的心思以外,也想要起一个杀鸡儆猴的作用。”
  凌嫣然咬着唇,领悟道:“王爷,是想儆另一批刺客?”
  “不错。”迦岚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来,“另一批刺客的目的才叫人在意,他们不止要刺杀我,更奇怪的是,他们还要杀你和勤知。”
  凌嫣然颔首道:“不过我觉得刺客的目标应该是王爷和闻公子,我素来与旁人无怨,不大可能惹下这样的仇债。王爷,您日后一定要小心防范。”
  “嗯,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你既然与他们已交过手,难免不会成为他们的目标。近日你身上又有伤,就在家中静养,我也好安心。”
  迦岚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极其温情,侧目投来的目光恐怕比水还柔。凌嫣然瞧着瞧着,就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当心,噗通一声跌进了这一池深潭之中。
  偏生,她水性不好,这一跌,便像是溺水了一般,再也游不回来。
  于是乎,就连脑袋也一并进了水,什么都管不住了。
  “王爷,你可喜欢我?”

☆、第四十九章 上古神坻(上)
  有那么一句话,纵使你在脑子琢磨了千万遍,可真真到了口边,却好似第一次听见一般,陌生得好似那些字也根本是不认得的。
  诚然,凌嫣然的话一问出口,她自己的面容顿时就羞赧地如红彤彤的苹果,滚烫得厉害。
  “我、我……”凌嫣然这会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急忙就要去掀车帘子,“停、停车!我要下去!”
  “嫣然!”
  迦岚几乎是在同时拉住了她的臂膀,将她又拉回了位上。
  赶车的护卫是个聪明人,听了这声音也当是没有听见,反倒是马车速度减缓,行驶地愈发稳当。
  “嫣然,有些话,今天我也想同你说明白。”
  迦岚的手掌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劲道就好似握着战场上的长枪。
  “什么?”凌嫣然这刻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紧张,还是羞涩,又或是那一点隐隐的期待。
  迦岚正色凛然,低沉的音调有力而又沧桑。
  “我自幼喜读书册,八岁那年,在通读了迦国史书之后,盛世之时的迦国给我留下了极大的印象。百姓民殷国富、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国君施仁徳之政,令国家久安长治,而国之强盛,不仅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既是邻邦亦不敢来犯。圣君衍帝识人善用,想当初玄朝连国都未立,不过是西域番邦的一个部落而已,可现下呢?我央央迦国却被其逼居于这江南之地,如今的长安又哪里是迦国真正的京畿长安。”
  凌嫣然对战争史书亦十分清楚,现下的“长安”,是当初迦国国君被玄朝军队打到皇城门下,而不得已带着群臣迁都至此。彼时江南封底的亲王骁勇善战,各地将领又将所有兵力聚集于此,日夜顽抗,方守住了这最后一方迦国故土。
  但是真正的长安,真正的皇宫之地,早已在玄朝的掌控之中。
  “数年来,边境两国时有战事发生,近期更是频频冲突。而今,我在军中磨练近十年,为的便是实现定下的宏远,迟早有一天,我要远赴边疆,替先祖夺回迦国山河!”
  迦岚说得愈发激昂,深沉的眼眸里闪出明媚的光来。
  “嫣然,你最懂战伐之争,纵使我有壮志雄心,却也不能避免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无奈。嫣然,国情如此,战争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打起,我……”
  话及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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