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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师爷-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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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最先飞出的飞锦另一端也落在了新郎的手里,新郎接住了飞锦,双翼在接住的瞬间张开,羽人的翅膀代表着他们的力量,显然这位羽人的力量是极为强壮的。
  握住了飞锦,这位羽人便展翅也飞上了半空,他停于新娘身前,向她欠下了身。新娘有些微微窘迫,羞涩了一会儿,方才握住了飞锦的另一端,同样张开了翅膀飞了出去!
  陈寒在科教频道里见过鸟类求偶,羽人当然不是鸟类。但他们的这场婚礼,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新娘与新郎成婚,需飞过天、掠过地,拜过日月。
  陈寒原有些困惑,日月要如何同时跪拜。在新人于空中齐齐向天作揖的那一刻,她福至心灵的向天空看去——陈寒忽然明白了为何羽人族成婚要选在临近黄昏的时候。
  此时天已半暗。日未落,月已升。正是同拜日月的时候。
  地下的羽人们膜拜着祝词。
  愿新人,过沧海桑田,渡普世万劫,携手千秋,共度死生。
  赵明有些微醺,他听了祝词,嘀咕道:“沧海桑田,普世万劫,祝愿是这样说,可连神仙也未必活的了这么久吧。”他忍不住想到自己父母那糟糕的婚姻,“就算活的了这么久,又还能携手千秋,共度死生吗?”
  陈寒知道赵明估计看着这场热闹的婚礼想到了自己家,有点儿触景生情,一时间也不好多说什么。好在羽人族没人听见这边的声音,赵明嘀咕两句便也算了。
  没想到东华听了,却开了口。
  东华道:“能的。”
  他看着杯中酒液,云淡风轻却又说得万般肯定:“能。”


第50章 羽人娶亲03
  宴席已开; 酒意正浓。
  东华说的这句话,赵明没有听见。明明陈寒已经提醒了他小心喝醉,可他还是在不自觉中给自己灌了好几杯下去。绿叶的果盘上堆满了朱果的果核; 赵明喝的急醉得也快; 他垂下头去,有些迷迷糊糊的合上了眼。
  陈寒有些担心; 羽人族族长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对陈寒道:“这位仙君是喝得急了; 过会儿就能醒。今日招待诸位的是我羽人族的碧玉酿; 醒后不醉人; 还请放心吧。”
  对方都这么说了,陈寒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见赵明睡得平稳,连有跑来跑去的羽人小孩因为喜欢他身上干净清冽的仙气; 而捧着一捧花到他身边,哗啦啦的洒在他的身上,也未曾觉得不适。边想着让赵明休息一会儿也好。
  ——只是他醒来后会不会懊恼遗憾没见能全程见到羽人婚礼,这点陈寒就不能保证了。
  新娘和新郎礼成; 便被众人拥着落了地。说是落地,两人的足间于地面还是有着几寸的距离。新娘和新郎向族长敬了酒,又红着脸向还醒着的东华和陈寒敬酒。
  陈寒自然是举杯欢饮; 带她这杯酒喝完,这场婚礼的礼节部分就算彻底结束了。剩下的将是羽人的狂欢。
  丝竹落,篝火升。在月色一点一点攀上枝头的时候,中心原本落满了花瓣的篝火堆也燃了起来照亮了这方寸土地。
  新娘新郎已经落座; 宴会中开始了羽人们为这对新人献上的礼物。
  陈寒半撑着脑袋,先是见了作为晚辈的杜天昊拿着长长的卷轴,念完了吉祥如意的话语,最后将这用金箔树就的贺礼婚书赠予了新人。陈寒注意到,他少有表情的脸上,此刻的笑容确实是发自真心。
  这时候的羽民国气氛欢愉而热情。两千多年的时光似乎从未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痕迹,纵使时光变迁,羽人们依然如两千多年前一半欢喜快活,在这避世的桃源里,尝不到半点风雨中的苦痛。
  但羽人族当真没有苦痛吗?两千多年的与世隔绝。陈寒都能瞧见他们抱着的乐器上有了裂痕。这些东西当然不是两千多年前便存在的,总有羽人守不住寂寞离开这片净土,他们的离开总会为羽人们带回些什么。
  但陈寒也知道那个传说,离开了羽民国的羽人会落下满身的翠羽,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海的女儿一般,剥去最外层的皮,褪出属于人类的假象——而后因为失去羽毛,再也不能回来。
  若是说生出了含有羽人血脉的孩子,或许尚且能将归家的心寄托在孩子的身上。可人类从来是排异的群体,有多少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亦或者自己生出了一颗蛋呢?
  杜天昊的存在实在是个奇迹。他的母亲抗住了褪羽剥皮的苦楚,而他的父亲接受了他。
  所以他的脸上,才能挂着如此轻松的笑容吧。
  陈寒不禁想得有些远,又接了几杯羽人的敬酒,有了些醉意。
  这时忽闻鼓鸣,陈寒醉眼朦胧的看去,便见羽人接头交耳,面露兴奋之色。陈寒也有些好奇,多问了句为她添酒的羽人:“怎么了?突然热闹了起来。”
  羽人兴奋道:“是朱鹮!朱鹮是我们族里跳舞最好的一位,许久不曾见他跳舞啦!原本少族长有去请他献舞,但他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又来了呢!”
  陈寒本人对于一名宅舞圈的大佬宅了百十年不愿出门,突然一时间想开了要上场表演这样的“传奇”不太感兴趣。因为她本人的艺术涵养不高,听懂琴声已经是万般难得了更别提能看出舞蹈的精妙。
  然而所有人都这么期待,她坐在最好的位置,自然也投过去了一眼。
  映入她眼里的是一张三人合抱宽的皮鼓。皮鼓上落下了一只白色的羽人。
  这只羽人的身上没有羽毛,却有着一头白发,他的额上长着小小的四只白色的角,一双眼睛蓝得像是独角兽的眼睛。
  在他跳上鼓面的那一瞬,羽人的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丝足不响,鸟雀不鸣,连花瓣落地的声音都几不可闻。只能听见他羽衣擦过鼓面的细微声响,以及那一声温柔细腻地祝祷:“羽人朱鹮,特来为新人献舞。”
  陈寒听见了声音,略有些好奇。她抬眼看去,便撞进了一双碧蓝的眼睛里。陈寒愣了一瞬,回头往两侧看了看,确定对方瞧着的是自己而不是旁人,不由伸出点困惑。
  瞧见她困惑,这名没有羽毛的羽人反而笑了。他伸出了手,一只朱鹮鸟停在了他的指尖上。陈寒定睛一看,见那只鸟竟然就是先前为她衔花的那只。
  陈寒顿时有些尴尬。
  而这位舞者却向她弯腰行了一礼,他这一礼对着与新郎新娘不同的方向,顿时引得所有人的将视线都看了过来。陈寒一时间成了众人的焦点中心,这让她越发不适。
  始作俑者却浑然不觉,他手指微扬,朱鹮鸟振翅而飞。舞者足间踏上鼓面,发出“咚”的一声。鼓声刺破幽林,由此一声为引,细密而不断的鼓点快速响起,没一下的鼓点都是舞者的足间踩上绘着彩画的鼓面。天地之间悄然无声,只有他自己奏出的鼓点为他的这只鼓上舞为乐。
  羽人四肢柔软,步伐轻盈,尤其是眼前这一位。他明明没有翅膀,却比拥有翅膀的羽人更加轻软,迈步间更似随时会羽化而去。更可况这位备受族内推崇的舞者不单单只是技艺高超,他的舞里含了万水千山,十思百绪。纵使是陈寒这样不懂舞蹈的人,也能瞧出这舞美来。
  鼓点奏成了乐,所有的人都被场内那只没有羽毛却生出了角的奇怪羽人吸引。
  除了东华。
  他看出了这是什么舞。
  这舞不是献给新人的,也不是献给羽人族长的,这是献给陈寒的。
  旋舞正酣,东华却忽然开口道:“陈寒。”
  陈寒闻声回首,却见东华对她道:“不要回头。”
  陈寒面露困惑,但她从来是相信自己的同伴的。东华既然这么说了,她便没有回头。东华见她当真未曾多回首一眼,去见身后鼓上舞的最后一曲,未去闻最后一步鼓鸣,忽略了那只鸟最后完全向她弯下的脆落脖颈,只是略带着疑问的、面色微醺地瞅着他。
  东华听见她懒洋洋的问:“东华……我是不是见过你?”
  “你让我觉得熟悉。”
  东华微微低下了头。他和陈寒靠的很近,近到陈寒甚至能够数清他的睫毛。陈寒当真伸出了手,试着一点一点的压着他的睫毛数数。东岳没有阻止,甚至在她因为醉酒而不小心碰上他的眼球时甚至都未曾多眨一刻的眼睛。
  陈寒数了一会儿发现根本没有办法数清,她有些无趣的放弃,想要收回手。可她的手甚至还没有从东华眼前抽离,便被这位新来的同事握在了手心里。
  东华道:“陈寒。”
  陈寒:“?”
  他凑的越发近,近得甚至要碰上陈寒额头。风将陈寒发饰上的璎珞吹动,浅朱色的宝石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了头,额前的碎发无意间擦过了东华的唇角。
  陈寒回头了头,正巧见到舞者跳下了皮鼓,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只是向她看来,而后露出腼腆的,浅浅的笑。
  似乎是他的同族鼓励了他,他抬步向陈寒走来,走至陈寒的桌前,向她屈膝跪下。
  青年的声音里透着清冷,但他的面上却染着薄红。
  他似乎并不太会说话,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从自己的鸟那儿接过的一朵玉花,将花献给了陈寒。
  在陈寒身边的羽人见状兴奋的叫了一声,对陈寒唧唧喳喳道:“仙君,朱鹮喜欢您呢!他要将自己献给您!”
  陈寒:“……?”
  突忽其来的冷风将陈寒混沌的大脑猛地一激,她清醒过来,见青年依然向她单膝跪着第,先前的那只朱鹮又停在了青年的肩上,青年仰望着她,笑容清隽。
  他带着舞者特有的媚意,向陈寒弯下了眼。青年那双蓝色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他的眼中眸光一闪,似乎非常清楚陈寒的性格与喜好。所以他朝着陈寒越发恭敬的倾下身来,甚至朝着她轻轻叫了一声。
  那是鸟类的鸣叫,却仿佛能酥进人的骨头里。
  陈寒的手指动了一瞬,青衣白发的朱鹮见状,蓝色眼里的喜悦之意几乎要溢出。
  他含着笑,向着陈寒的方向伸出了手,只是那手尚未触及陈寒的方寸之内,便也再也进不了一寸。
  东华默不作声,他的手搁下了杯子。
  青铜的杯子与石桌发出清脆的“叮”声。“叮”声过后,树木潇潇草叶瑟瑟,羽人如同桃源的世界突然在一瞬间颤栗了起来。所有的生机在一刹那间都笼在了阴云里,原本的鸟语花香在此刻甚至都像是坠进了地狱浓稠的血液里,撕扯着他们簌簌落地,连风似乎都静止了。
  东华的手离开了杯子。
  所有的羽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来莫大的、难以言喻的压力。陈寒看着连杯中液体似乎都失去了甜美的酒,迷迷糊糊中便嘀咕了一句:“奇怪,我又没有生气,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抬头惯性的看向了身侧的男人,开口问道:“东华,你生气了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别生气呀,我的酒还没有喝完。”
  东华听到了她的话,眼中浮出讶异。他周身的阴郁一朝散去,天地间便又恢复了松快与清朗,东华有些不确定的轻声开口念了一个名字:“……”
  陈寒没能听清,她原本还告诫着赵明不要贪杯,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先败在了酒液之下。她朦朦胧胧的睁着眼,努力看清身边的人,伸手撑着自己,勉力问:“怎么啦?”
  东华笑了声:“没什么。”
  陈寒“哦”了一声,却是再也没撑住,和赵明一般,阖上眼醉了过去。
  东华重新握起了酒杯,他看向了鸦雀无声的羽人族,这些羽人们用着既惶恐又困惑的眼神瞧着他,直到东华抿下了一口酒,对着已经完全说不出话的老族长道:“继续吧。”
  族长握着拐杖,颤颤巍巍,想跪又不敢跪。他哆哆嗦嗦道:“少羽仙君布告里未提及您的身份,帝、帝……”
  东华敛下眉目,对族长道:“扰了大家的兴致,这是我的不对。”
  他伸出了手指,点向篝火的方向,一棵含着月光而诞的桂树便拔地而起。短短一呼吸间,桂花甜美的香气便飘满了枝头,而这颗枝头的花蕊在月色里盈盈散着微弱的日光,将一切都点缀的如梦似幻。
  东华道:“作为赔礼,这是我送予新人的礼物。”
  这是一棵扶桑树。
  有了这棵树,羽民国便永远不用担心黑夜。
  他朝众人微微笑了笑:“继续吧。”
  羽人面面相觑。此时月华正好,风轻云淡。先前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他们的错觉。众人看向了族长,见族长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又投入了狂欢之中。
  鸟雀与乐曲又响了起来。陈寒却也听不见了,她睡得正香。
  朱鹮尚且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他只是顺着心意向这位让他倾慕的仙者献出了喜爱之情,却像是射下了太阳,被这铺天盖地而落下的太阳金火差点烧尽了骨头。
  他匆忙退下,只怕接着引火烧身。
  天庭的人顾然难得一见,可命终归是最重要的。
  难道这世间里,还能存在比自己的生命,更为宝贵、更为珍惜的东西了吗?
  赵明被夜间的凉风吹醒,耳畔是此起彼伏的欢闹声。他揉着太阳穴慢吞吞睁开了眼,先是被漫天的星光碎了满瞳。赵明瞧着这漫天繁星,只觉得心灵都要被洗涤。
  他兴高采烈的回头去找朋友:“陈寒,你快看天上——”
  赵明剩下的话没有说完。
  他睁大了眼,吓傻在了原地。
  离他不过一尺的距离,陈寒趴在桌上酣睡着。樱色的披肩覆盖着她的背脊,仅露出了一截洁白的脖颈。她的手枕在脸颊下从耳鬓散下的璎珞坠进了脖子里,从赵明的方向看去,像是她带上了红宝石的耳坠。
  而本应该坐在她左侧的男人不知何时坐至了她的身边。典礼嘈杂,但世界在他的周身却像是静的。
  他倾下身,伸手拂开了坠在陈寒脸上的璎珞,而后低下了头,温柔地、携着酒香与朱果的甜蜜亲吻了少女似带着露珠的嘴唇。
  赵明:完了……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赵明张大了口,眼里的神情早已不能用“惊讶”来形容。典礼嘈杂,东华未能注意赵明已经醒来。当他抬起了头,赵明出于本能慌慌张张的又将头埋进了胳膊里,思绪混乱的装着睡。
  过了好半晌,赵明才敢又重新抬起头。
  此时的东华已经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他观看这羽人的表演,喝着杯中的酒。见赵明醒来了,还向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全然看不出他刚才了做了什么事。
  赵明心思复杂,默默给自己灌酒,心里有点泛苦。
  东华是连陈寒都承认的厉害,如果他不给对方面子将看见的事情告诉了陈寒,会不会被对方一个雷咒打爆?
  可他如果不告诉陈寒,陈寒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会不会被对方欺负了呢?
  赵明:……我刚才为什么没有直接醉死过去,做人好苦。


第51章 指尖莲01
  酒宴终有散。
  陈寒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 天已半百。喝晕了羽人们东倒西歪在露天的草地上,有些飞上了树冠抱枝而眠,有些则直接趴在了石桌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陈寒从石桌上撑起了自己的脸; 这才发现不知是谁将外套叠成了枕头的模样垫在她的脸颊下; 这才让她睡了一觉醒来,面部也没有被砾石咯得生痛。
  陈寒抱着衣服; 揉了揉眼睛。羽民国黎明的风还有些偏冷,此刻大多人都处于昏昏欲睡之中; 醒着的陈寒反而成了最独树一帜的那个。她抱着衣服四下张望; 一转脸便瞧见了倚着身后树木浅眠的东华。
  男人合着眼; 纤长浓密的睫毛交叠压下,不小心缠上了几缕发丝,将半张脸隐在了黑发里。他的呼吸更是几不可闻; 毫无瑕疵的双手搁于膝上,若不是尚且能闻到这男人身上的酒香,怕是只以为他在浅眠。
  陈寒看了看手里的外衣,又见了见东华。他衬衣的前三个扣子还因为醉酒的缘故而解了开来; 露出锁骨与薄薄的覆在肌肉上的一层盈着玉光的皮肤。陈寒顿了一瞬,伸手将外衣打开,悄悄的给他盖了上去。
  眼见着东华倚在树下; 身上披着自己的外衣。陈寒伸出手去,替他捏开了那几率发丝,又替他拂去发上落花,这才盯着他发了会儿呆; 自言自语道:“我当时在夜里见到的,到底是不是你呢?”
  “你到底是谁?”
  陈寒是个不喜欢多想的人。但东华让她觉得太熟悉了,这种熟悉不仅仅是在她曾与夜中见过他的这副面容两次,更在于她与东华的相处之中。陈寒本身是个需要很长时间来与陌生人相处才能习惯的人。正如一开始赵明对她表现出亲近,她甚至会觉得不适,以至于拒绝了赵明很多请求。
  但这些不适在东华身上却似乎并不适用。在对方伸出手的时候,陈寒甚至未曾觉着不适抑或难耐,而是再习惯不过的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一两次是巧合了,三四次就是命中注定。
  陈寒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唉声叹气。东华此人的个性与习惯在她的脑海里一帧一帧回放,陈寒的手捻着花瓣,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思索。忽然间她的脑中响起了一声淡淡的“陈寒”。这么唤她的孩子向她伸出了手,叮嘱着她:“你若有事,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忽然间,画面一转。坐于羽人宴前的东华拉着她的手,对她道:“陈寒。”
  “陈寒,不要回头。”
  画面在交叠。
  相似的生活习惯,熟悉的饭菜口味,现在想想连两人眉眼间的清淡气质都很相似。
  陈寒突然开口叫了句:“祖师爷?”
  对方的眼睫微微动了动,但因酒醉而没有别的反应。这点反应显然是不能支持陈寒的猜测,但这个猜测一旦浮上了心头便再也抵消不掉。
  ——祖师爷是东周十二岁飞升。
  仔细想想,这句话从来没有人说过。秦青只是说祖师爷是大约东周年间飞升,璇玑看了一眼当时的祖师爷,半开玩笑地说了句“你的祖师爷十二岁呀”。她将这两人的话听了进去,方才产生了“我的祖师爷是东周飞升的十二岁正太”这样刻板的印象。
  说到底有谁当真说过他是十二岁吗?
  陈寒曾说遗憾见不到祖师爷长大成人模样,东华的模样,难道不像吗?
  陈寒伸出了手指,隔着半寸的距离,描摹着他的头骨比例与记忆里的孩子进行比对,她将尺寸一分分的核实过去,手指便隔着半寸的距离像是他的脸上游移——
  “陈、陈寒!?”
  陈寒闻声一惊,连忙收回了手,她的指尖因为匆忙不小心碰上了东华的鼻尖,极端的触碰让东华眼睫微动,睁开眼醒了过来。他醒来后,陈寒已经站直了身子转回了身。他能见到的,恰似陈寒立于树下一袭杏黄襦裙的背影。
  陈寒未察觉到东华的醒来,她见赵明神色古怪,怕他乱说话便连忙走了过去,低声道:“别乱想,我只是觉得他长得有点像祖师爷,验证一下。”
  赵明闻言,神色愈发古怪了,他对陈寒道:“你就算觉得他像祖师爷,也不能上手摸吧……”
  陈寒:“……”
  陈寒有些羞恼:“没有碰上,不算摸!”
  赵明用食指与拇指比了那——么小的半寸距离:“都这样了,你告诉我没碰上?”
  陈寒:“……”
  陈寒想揍赵明。
  就在这时,天完全亮了。日光射进森林里,叫醒了满池的梦。羽人们渐渐醒来,有人发现了对陈寒等人的怠慢,连忙道歉,与族长交流后,便表示要领他们去休息。
  但陈寒等人觉得哪儿都不会有家里舒服,况且宴席既然结束,按照道理来说他们昨晚就该走了,如今更是没有久留的理由。三人便直接请族长给了他们新的羽毛,好回去。
  羽人族的族长自然是满口答应。于是一刻后,三人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一根羽毛,静默无声的往前走准备回家。
  ——与来时的轻松惬意截然不同。
  陈寒握着羽毛想:赵明这个大嗓门说的话,东华到底有没有听见。如果听见我岂不是很尴尬。
  赵明想的是:这是怎么回事啊?到底是东华单箭头陈寒,陈寒单箭头东华,还是双向单箭头?唉,做人苦,做神仙更苦。
  东华则若有所思:……她为我披了衣服?
  三人各怀心思回了屋。秉持着表面上的和气,道了句“好好休息”便各回各屋。
  陈寒一回了屋子里,便关上了房门。她整个人倚在门背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好半晌,她才从指缝中叹出了一口气。
  陈寒自言自语:“到底是不是啊……”
  另一方面,回了房间找换洗衣物的赵明也很纠结:他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看见的分别告诉陈寒和东华呢?
  所有人中,或许只有东华是最冷静的。他先简单洗去了身上的酒气,而后提着花洒给庭院里的花花草草们都浇了水,伸手摸了摸向来乖巧的牵牛花,一如往常叮嘱她记得看家护院。最后去厨房烧开了灵泉,给自己泡了杯茶。
  陈寒洗完了澡下楼找吹风机,便见东华捧着一玻璃的绿茶坐在客厅的红木明制倚上,目光停留在庭院里那些争相怒放生长的花花草草上,神情温柔而平静。
  玻璃杯中的白茶在液体中漂浮旋转,最终一路捧着它的人一般沉淀下来,坠在杯底,层层叠叠将水渡成了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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