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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杀证道-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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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聪明的人大抵如此,他们习惯了掌控全局的感觉,是以对于无法掌控的事物格外敏感,而当所谓的“无法掌控”远超出自己的能力限度时,就会转化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天长日久之下,甚至会变为敬畏。
  玄女对勾陈就是如此,在她看来,勾陈大帝更像是一场凶暴的自然灾害,光是看着,就有引发心梗的危险。
  因此,当看到白心离出现在茶桌前的时候,她也只能把之前准备对阿恬耍的小花招全部都咽回了肚子里。
  “我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回到仙界复仇。”
  放弃了弯弯绕绕之后,九天玄女少见的开门见山。
  “辟胥已经完成了与我的约定,我们两清了,可若是贸然回到仙界,等待我的依旧是死路一条。”
  这是大实话。
  在仙界的人看来,九天玄女在三百年前就因袭击凡人触犯天规被罚至凡间,这时候她若是出现在仙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情况不对,很容易打草惊蛇不说,连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都会断送。
  就算能够打开屏障,也无法以一己之力回到仙界,这便是玄女面临的困境,也是她会来寻找白恬的根本原因。
  想要复仇,她就需要帮手,而凡间的转世仙人里,勾陈难以捉摸,真武吊儿郎当,破军懵懵懂懂……又有谁会比她的老熟人碧霞元君更合适呢?
  “我想要回仙界复仇,而你们想要阻止异兽的蚕食,双方的目的并不矛盾,可以说,咱们才是站在同一个战壕里。”
  想了想,九天玄女又给自己加了一枚砝码。
  “我无意冒犯,但你们应该也很清楚,人仙是不会成为你们的助力的,哪怕你们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同类。”
  阿恬点了点头,修士从一开始的目标便是合道,他们不断锤炼自身,皆是为了达成这一终极目的,除此之外的事情,都被视为是虚妄和干扰,
  修士,真的是天底下最自我的一群人了。
  然而,这没什么不好,这也并不是错,起码拼个你死我活,并将世界推入险境的仙灵和异兽是绝对没有资格去对安分守己的修士指指点点的。
  “我还是那句话,无论有多少矛盾和冲突,我们也并不是敌人,”九天玄女终于抛出了铺垫已久的橄榄枝,“比起之前的小打小闹,咱们真正的敌人,可还在天上舒舒服服的睡大觉呢。”
  “陛下、元君,咱们联手吧。”
  回忆到此结束,阿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彩衣和斗笠,她盯紧了正在换班的天兵天将,九天玄女之前的嘱咐浮上了心头。
  “我了解句芒,他曾拜在太昊麾下,更曾为黄帝作战,这家伙最大的特点就是谨慎和明哲保身。”
  “因此,在没有决定性证据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将在太玄门看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他现在名义上的君王。”
  “从始至终,那家伙认可的君王,也唯有已经死去的太昊伏羲一人而已。”
  阿恬舔了舔嘴唇,一道小剑模样的火舌缠绕在了她的手腕,被宽大的衣袖遮盖了过去,她深吸一口气,破开火焰,大大方方的走向了壁垒的缺口。
  “所以眼下整个仙界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知道假扮碧霞元君的烛龙已经死了。”
  少女就这样大步走到了缺口处,毫不意外的被守卫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他气势汹汹的问道。
  “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阿恬冷笑一声,模仿着记忆里碧霞的语调说道,天知道她藏在手腕上的万劫已经做好了出鞘的准备。
  然而,九天玄女就是九天玄女。
  军略之神,算无遗策。
  “元、元君?!”
  守卫愣了片刻突然惊喜了起来。
  “天道保佑!您可终于回来了!”
  他脸上的喜悦太过鲜明和真实,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和安心让阿恬不由得一怔。
  在这些普通仙灵的心目中,身为武神的碧霞元君就代表着安心和踏实,哪怕是被烛龙冒充之后,对于仙人而言也仅仅过了三百多日,连一年的时间都没到,而积累了几万的印象依然根深蒂固。
  “您不在的时候,仙界可出大事了!”
  手舞足蹈的天兵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女仙是从缺口走进来的,而是激动的说个不停。
  “人仙那边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把仙界的屏障打出了一个口子,后来紫微陛下出面才压住了那群蠢蠢欲动的家伙,真是不知道他们发了什么疯,人间有什么可去的……”
  “人间自然有人间的好,当然,这点好也比不上仙界的逍遥自在。”
  年迈却洪亮的声音插了进来,阿恬扭头,就看到一名身穿明黄色长褂的老者正站在不远处,只见他大脑门、拄长拐,虽然胡须雪白却面色红润,颇有些鹤发童颜之感。
  阿恬认识这个人,起码在广开镇的时候,人人家里都有他的贴画。
  “南……南极仙翁?”
  天兵率先叫出了来者的姓名,像是大吃了一惊。
  “您来这里做什么?”
  被称作南极仙翁的仙人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他说话慢慢悠悠,语气也异常和蔼,“那日紫微陛下不是见过一名叫做青霖的小仙吗?陛下他日理万机,尚有事找他相询,便叫我这把老骨头跑一趟,特来问一问仙家,有没有看到那名小仙呀?”


第122章 
  “……青霖?”守门的天兵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咱们仙界有这么个人吗?”
  “是吗?不知道呀……”南极仙翁捋了捋胡子,“不知道也没办法,老朽再去问问别人吧。”
  说完他作势要走; 转身的时候瞄到了沉默不语的阿恬; 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竟又转过身来,“这不是元君吗?不知昊天陛下交代之事办的可还顺利?”
  阿恬自然不会知道假扮自己的烛龙到底被玉皇大帝布置了什么任务; 反正布置了什么都不妨碍自己打爆那厮的狗头。
  这是一次试探。
  她立即就明白了南极仙翁的用意; 他在怀疑自己并不是之前离开仙界的“碧霞元君”。
  想想也是; 句芒当初是撬开烛龙脑袋找到玉帝谕令才得以回到的仙界,也就是说,“碧霞元君”本来就拥有穿过仙界屏障的依仗; 根本不需要借助被临时打穿的缺口。
  既然碧霞元君不需要依靠这个缺口,那么她自然也不会出现在缺口处。
  顺着这个思路下来的话,阿恬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疑。
  那又怎么样,她可是能拿着尤在滴血的万劫对着句芒理直气壮的称呼自己为“路过的村姑”的女人。
  于是; 阿恬冷淡的“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的太过玄妙,连发问的南极仙翁都懵了一下。
  这一句“嗯”到底是顺利还是不顺利?
  一旁的天兵不由自主的纠结起来。
  “倘若仙翁尚无他事,我就先走一步。”维持着高冷的表象; 少女扔下这句就抬步向着远处的琼楼玉宇走去,只是在即将与老者擦肩而过的时候,被一根斜过来的桃木杖拦了下来。
  “元君请留步,”回过神的南极仙翁笑呵呵的说道; “老朽多年未曾离开仙界,不知凡间有何变化,今日难得巧遇元君,不如去老朽那里煮雪烹茶,说个尽兴?”
  阿恬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透过斗笠垂下的薄纱,她能看到南极仙翁油光铮亮的脑门,上面写满了“不怀好意”。
  “不了,”她诚恳的拒绝道,“我怕喝穷你。”
  这句话说的实在情真意切,听的南极仙翁脸皮一抽。
  他这么一抽,就让阿恬瞧出了破绽。
  南极仙翁是大名鼎鼎的寿星公,一向以百岁老人的模样示人,这也意味着他会弓腰驼背,身高也会随着弯曲的腰杆打了一个大折扣,而白恬本就生的纤细高挑,二者站在一起时,她竟硬生生比他高出了半个头,能够勉强瞅见后者的脑瓜顶。
  寿星公的脑瓜顶自然是圆润如意的,如果没有他方才那一抽的话。
  南极仙翁大概不晓得,在他面皮抽搐时,脑门的正中间上会出现一道清晰的疤痕,它将他的脑袋完美的一分为二,就像是一道中轴线,偏偏仔细打量的话,又能看出上面遍布着歪歪扭扭的锯齿,像是曾经裂开又被特意粘合到了一起。
  这道伤痕昙花一现,在南极仙翁抹平嘴角的时候就消失无踪,迅速的像是单纯的眼花。
  阿恬知道,她没有眼花,那是道真真切切存在的伤痕,就像是眼前慈祥的老人面皮底下隐藏着一头正对她虎视眈眈的野兽。
  不知怎的,她猛然想起了木德星君的一句无心之言:
  “镇元大仙被人掏的只剩一张人皮,被埋在了五庄观的土里。”
  只剩下一张皮的镇元大仙和疑似沦落到同样境地的南极仙翁。
  这难道是巧合吗?
  必然不是。
  可要说这件事保准是异兽所为。
  那也未必。
  因为异兽,是可以轻松取代仙灵的。
  天道、仙灵、异兽,说白了其实是同一种东西,都是天地灵气自我繁衍的结果,山川草木的灵气汇聚成异兽,天地阴阳之气造就了仙灵,而当这些力量积累到了极致,天道应运而生。
  从本质上,三者毫无差别。
  因此,异兽可以取代仙灵,仙灵能够进化成天道,而二者中的任何一方,都可以通过吞噬道种加入到争夺天道身份的残酷竞争之中。
  当道种被屠杀并被吞噬,新的天道就注定只能在异兽和仙灵之中诞生。
  因为,凡人根本就无法融合道种,更别说成为天道了。
  合道,合道,这本来就是修士迄今为止无人达成的终极目标。
  “奇怪,真奇怪。”
  她喃喃自语,觉得自己抓到了灵光一闪时留下的小尾巴。
  “什么?”南极仙翁显然没想到有人在这种关口还会走神,很是吃了一惊,随后,他就被阿恬直接扒住了脑袋。
  “异兽取代仙灵的方法非常简单,”她按住了后者脑门说道,“只要将挖出来的命牌直接塞进身体里就行了。”
  “可你的方法不一样。”
  “传说,将猎物的血肉掏个干净,再趁着热血未干糊到身上,就可以让猎物的外皮紧紧地附着在自己身上,柔软贴合的像是第二道皮肤,然而这个方法麻烦又血腥,实在不是首选之方。”
  “既然异兽取代仙灵的方法如此简单,也就没有人会大费周章的选择吃力不讨好的办法,”手指划过伤痕存在的地方,阿恬注视着被明显冒犯了可还笑眯眯的南极仙翁,“不是仙灵,也不是异兽,身上更没有修士的气息……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真是令人吃惊,”后退一步挣开禁锢,南极仙翁还是那副慈祥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会虚与委蛇一阵子呢。”
  “没有必要,”少女干脆的答道,“假如我的猜测是真,你从一开始就认定了我并非‘碧霞元君’,因为你很清楚,原先的‘碧霞元君’到底是谁。”
  为什么南极仙翁要千方百计的拦下她?为什么他一定要一再试探?
  答案简单的有些过火:他从一开始就和烛龙是一伙的。
  烛龙可以扮演碧霞元君,阿恬也可以扮演碧霞元君,但是阿恬扮演不了烛龙,所以,她能骗过守卫缺口的天兵,却骗不过早就心存怀疑的“南极仙翁”。
  “元君?仙翁?”
  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天兵十分无措,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位上仙之间的气氛陡然就变得万分险恶。
  “拿下她!”南极仙翁一只手持桃木杖跺地,一只手指向了阿恬,“她是假冒的元君!”
  天兵悚然一惊,下意识的举起长矛对准了少女的方向,很显然,比起刚从凡间回来的阿恬,他潜意识里更愿意相信一直呆在仙界的南极仙翁。
  而在他举矛的一瞬间,阿恬已经当机立断的选择了一个方向飞射而出。
  既然混不进去,咱就硬闯吧。
  这是阿恬登仙后第一次使用御剑术,火焰凝聚成了万劫黑色的剑体,仙气的灌入让它拥有了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久违的飞行显然让万劫小祖宗异常兴奋,长长的火光汇聚在剑尾,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绚丽的痕迹。
  坐在玄色长剑上,她扭过头,看到了身后逐渐成型的大片黑影,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逐渐凝聚的追兵。
  “事先声明,我是一名娴静的大家闺秀。”
  她爬了起来,一脸忧伤。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逼我动粗呢?”
  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阿恬控制着万劫绕开了越来越近的琼楼玉宇,在与一座高塔擦肩而过的时候并指为剑,将这座归属不明的华美塔楼拦腰截断,噼里啪啦得断裂声响起,失去了支撑的半截盖塔直接倒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趁着烟尘四起的空档,阿恬调转剑头,指挥着火焰长剑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继续疾驰,而自己则直接从高空中一跃而下!
  狂风吹的她身上的衣袍猎猎作响,失重感带来了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刺激,戴在头上起遮蔽作用的斗笠被直接掀翻飞远,阿恬放任自己下坠,在快要着地的时候再次并指为剑,重新化为火焰剑镯的万劫上流光一闪,万千剑气向着地面射去,借着剑气带来的缓冲,少女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的落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几乎是在落地的同时,阿恬就察觉到了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脚下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剑指再出,削掉了遮挡视线的灌木,而她动作不停,于空中一扭身,下落时就准确的用一只膝盖压住了窥探者的腰部。
  “呀!”
  带着些许生嫩的呼声响起,阿恬一只手揪着身下只认定的头发强迫后者抬起头,举看到一张被抹的面目全非的脸,干裂的黄褐色泥块从他脸上不断掉落,可就算是这样,她也凭借着出色的视力认出了后者的身份。
  “……木隅?”
  阿恬不太确定的唤道。


第123章 
  “我猜; 她已经碰上木隅了。”
  玩味的女声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所遮盖,九天玄女拎着酒葫芦走到了屋檐下,看着廊下汇聚成溪的雨水; 坐到了沉默不语的青年身边。
  “木隅是个单纯听话的好孩子; 还真的为了偷酒喝潜入了宴会,也不枉我特意告诉他五庄观的酒窖在哪里; 平日里师父里约束弟子甚严,连带着东王公门下也不能幸免; 偏偏仙界中人哪个不是酒鬼; 怎么忍得住的肚子里的馋虫?”
  这么说着; 她拔开了酒葫芦的塞子,勾人的酒香从里面飘了出来。
  “这是洛荔埋的酒,埋的时候她还是个前途无量的天才; 可惜,最后白白便宜了我,”九天玄女晃了晃酒葫芦,把它递向一旁的青年; “啊,真是好酒,来一口?”
  白心离没有抬手; 他望着逐渐被倾盆大雨浇灭的火海,那里正慢慢露出漆黑的天幕。
  “就算这么看也看不到你的心肝宝贝儿,”自讨了个没趣的玄女自己喝了一口,眼睛半闭; 流露出了几分妩媚之色,“若我所料没错,她现在已经与可怜的小木隅碰上了头,若是运气好的话,还能从小木隅嘴里听到一小部分真相。”
  “部分真相?”白心离第一次正眼看向她。
  “对,部分真相,”玄女将散落的鬓发挽到耳后,笑的恣意,“这世间没有人能做到全知全能,每个人要弄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就够难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别人,这可不就是……部分真相吗?”
  白心离微微皱眉。
  “说到这个,勾陈陛下,哦不……白道友,是这么称呼的吗?”往青年身边凑了凑,九天玄女对着他吹了一口酒气,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倒是有了几分洛荔的影子,“你看,趁着另一位白道友不在,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哗哗的水声似乎能够遮掩住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就像我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抱怀着属于自己的部分真相,只有当所有人的故事都拼凑在一起,才能还故事一个原原本本的面目。”
  女子的手指灵活的在葫芦上敲击着,配合着叮叮咚咚的水声,倒像是在弹奏不知名的乐曲。
  “我知道,白道友你也有着自己的部分真相,凑巧的是,你的那一部分正好是我迫切想要知道的。”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换吧?用我的故事,来换你的故事,公平的很。”
  公平?
  白心离站起身,迈出一步错开了身畔快要贴上来的女人,后者扑了个空也不尴尬,而是趁势抬起一条腿踏在门槛上,另一只脚在空中乱晃,配合着下面林立的院舍,仿佛是脚踏着大地。
  二人此时就在白心离位于弟子院舍最顶端的房间门口,向上是恒古不变的星空与苍穹,脚下是已经陷入沉睡的院舍,简直没有一个地方能比这里更适合倾诉秘密了。
  九天玄女拿起葫芦灌酒的动作像极了洛荔,在白心离的记忆里,洛荔师叔就总是喜欢在下雨天喝酒,每次一喝就会醉上一整天,一开始其他人还拦一拦,时日久了,就随她去了,反正修士也不会被简单醉死。
  洛荔已经消失了,在这种时候她残留的部分被故意放出来,也只是为了能勾起白心离的熟悉感放松警惕而已。
  她可以用洛荔去刺激李恪,自然也能用洛荔去麻痹白心离。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就由我先来说吧,”玄女垂下了眼眸,“我相信你也从我之前的话里听出来了,五庄观的宴会本是一场特意布置的杀局,只不过,那晚本该死去的并不是北斗七星君,而我这个始作俑者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大概是因为她提到了北斗星君,白心离原已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鞋尖在这一来一回之间无法避免的沾上了水渍。
  “为什么?”他问道。
  “我不知道,”玄女干脆的回答,“因为这正是我所缺失的部分。”
  “这话说出去恐怕不少人都会哈哈大笑,”她看向了窗外的雨幕,“总是耍人的九天玄女,也被旁人耍了一回,这恐怕……就是我之前所作所为的报应吧。”
  “不足为奇,”白心离说道,“你本来就算不上聪明人。”
  这是女子万万没有想到会听到的答案,她甚至因震惊而维持不了风情万种的仪态,如果这句无稽之谈不是从积威甚重的勾陈嘴里说出来,恐怕她的反应就不仅仅是震惊了。
  九天玄女,军略之神,将整个凡间进程玩弄于股掌之间,但在白心离眼里甚至连“聪明人”都算不上。
  白心离的想法,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勾陈的想法。
  玄女忌惮着勾陈,而勾陈却从来没把她看在眼里。
  这可真是偌大的讽刺。
  第一次,这名艳冠仙界的女仙放下了苦苦支撑的仪态,也抛开了故意装出的姿态,她将手里的酒葫芦扔进雨里,葫芦砸在门前的台阶上,酒液流出混进了雨水之中,浓郁的香气也很快被咸湿的海风吹散。
  “我不懂,”游刃有余的笑容从她脸上消失了,玄女如今的神态大概可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请道友为我解惑。”
  不去声嘶力竭的质问,大概是她最后的克制了。
  或许白心离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句话是怎么样戳在玄女的心上,引爆了她压在顶底的种种怀疑和恐慌。
  就算万般不愿承认,对于九天玄女而言,无论是上辈子的惨死还是这辈子作为洛荔的失败,都令她如鲠在喉,都是她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出现的失败。可是这些话,都是夜深人静时才会冒出来的锥心之言,是她在四下无人时的自我追问,是必须用连接不断的胜利去掩盖的过去。
  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做那个算无遗策的军略之神。
  可现在这层遮羞布连带她的自尊心眼看都要被白心离用简简单单一句话给撕下来了。
  勾陈呀勾陈,果然是她的克星。
  玄女咬牙切齿的想到。
  “玄女,”白心离没有看她,自打第一眼之后他就展现出了一种惊人的冷漠,“你始终不明白,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的时候,你就不再是聪明人了。”
  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聪明人时,我就不是聪明人了?
  将这句话翻来覆去的在嘴里咀嚼了几遍,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九天玄女却如遭雷击。她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整个人依靠在门板上,脚下的木板湿滑的站不住脚,让她一下子就滑坐在了地上,散落的裙摆落到了雨里,很快就被浑浊的水流打湿。
  青年没有动,甚至于,他连招呼女子进入木屋的意思都没有,二人之间的浅浅门槛,就像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将世界分为了屋外与屋内。
  女子坐在门沿上,雨水落在她露出屋檐的半边身子上,让雪白的纱衣染上了阴郁的色彩,她垂着头,落下的长发掩盖住了表情,肌肤被闪雷映的惨白,仔细端详的话,还有几分抹不去的灰败——洛荔的身体早就已经死了,就算是九天玄女重临,她也无法逆转生死。
  “原来如此……竟是这样吗?”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她才低声笑了起来,在这静谧的雨夜倒是有了几分渗人的意味。
  “我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我让镇元举办宴会,我引诱木隅前去偷酒,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结果却完全变了个样……北斗七星君死了,南极仙翁死了,镇元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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