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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渡你成仙可好-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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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象征亲昵而宠溺的动作。

荨娘在天上时,有两个相交甚好的朋友,一个是王母的第七个义女织女,一个便是她笑话里提过的那个南天门的守门小将,名叫贺天。贺天爱猫,他养了一只黄纹白底的大花猫,四肢短小,胖乎乎的。天儿晴好时,贺天便会把它带到屋顶上一起晒太阳,时而挠挠它的肚皮,更多的时候,会温柔地抚摸它柔软的毛发,从额前到颈后,一下,一下,又一下。

贺天平时总是吊着一双桃花眼,嘴角噙着冷笑。可那时候的他,嘴角的笑是暖的,入到人心坎里的那种温度。

荨娘有时候很羡慕他的猫。所以有一次,两人一起喝了点小酒,荨娘趁着酒意提出要求:“小贺,你能不能摸摸我?”
贺天噗地一口酒喷出老远,人清醒了一半。他拿手猛拍胸口,侧过脸斜睨了荨娘一眼。

“我说荨娘,你能别老这么奔放吗?吓坏你贺叔叔了。”

荨娘抬起手,自个儿轻轻地在头上抚了一下,“像这样。”
她闭上眼睛。

贺天翘着腿直抖,毫不留情地嘲笑,“虽然你无父无母,更无姊妹兄弟,的确很缺爱,不过贺叔叔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除了我家那只大花猫,谁都没资格享受这待遇,嘿。”

荨娘怔怔地摸了摸额前的头发,忽而又觉得有些小小的激愤。啊,那道士肯定是故意的。他没事干嘛要这样摸人家?哼,果然她所料不差,这种看起来纯良老实的男人,实际上最有心机了,你瞧,他第一次见她时,可不就借机把她看光了吗?

荨娘这会子倒忘了当初是谁卯足了劲儿要勾引人家的。织女对她说过一句话,一度被她奉为至理名言——这世上什么男人都不可靠,只有一种男人,你兴许可以尝试去相信一回,那便是自己的男人。

诚然荨娘也是这样去践行的,然而现在她发现了一个绝对不容忽视的危机——自己似乎有先行沦陷的迹象?

荨娘忽地立起,气呼呼地将筷子一拍,一只手插在腰间,一只手指向帐子外头,赌咒般发狠道:“呸!本仙子风华绝代,倾国倾城!搞不掂一个连猪肉都没吃过的穷道士?”

面摊的小老板一边擀面,一面拿眼睛偷觑荨娘,心中寻思,这姑娘倒是好看得紧,怎么脑子似乎有点毛病?正暗自叹息着,突然眼前一亮,又一个人撩起门前的青布帐子踱了进来。

小老板迎上去,抽下肩上搭着的白布巾殷勤地擦了擦桌子,招呼道:“李大娘子,您多日没到渡口这边来了,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又踮起脚朝门外望了一眼,“怎么,就您一个人?”

那被称作李大娘子的女人一身藕荷色家常妆扮,约莫二十一二年纪,脸色苍白,微露病态,只一双眼睛神采慑人,眉毛也生得好,清秀端庄之中又透出一丝威严。

她将一把桐油纸伞放在桌边,取出一条绢子掩住口鼻,略点点头,低声道:“我一个人。今晚有货到岸,我过来看看。”
小老板嘿嘿笑着,问,“您病还未大好,就忙上了?”

李大娘子显然不愿多谈,那小老板也是个伶俐人,见状便将话头一转,道:“还是老规矩,一碗大排面,双份葱花?”
“嗯。”

男人们都在岸上忙活,还未到饭点,这面摊里人影寥寥,到现在也不过才荨娘和这李大娘子两人。

荨娘本正气闷,见店里来了个年轻姑娘,又是本地人,便想过去和人搭话,问问这附近可有何好玩的,顺便帮重韫打听点活干。真是的,说到这个她就满腹怨念,好好个道士,妖怪不收,鬼不驱,倒跑渡口上干起苦力来。也不知道搬了那么一船的东西,待会会不会腰疼肩膀疼的……

她双手捧住那大海碗,一转身,便坐到人对面,又将碗往桌上一顿,一清嗓子,开口道:“您瞧着面善,我一个人吃面着实无聊,可能与您同桌?”
李大娘子点了下头,将帕子收进袖子里,道:“你不是本地人氏吧?”
荨娘捞了一筷子面,“我从青城山那边,跟着我家夫君一道游山玩水过来的。”

李大娘子目露微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荨娘那两鬏象征少女身份的双丫髻。荨娘见她如此,便知她对自己的妆扮感到迷惑,便解释道:“我夫君说,我年纪还小,作妇人妆扮有些老气了,便让我依旧作未嫁时的妆扮。”
李大娘子抿唇一笑,轻道:“你夫君对你可真好啊。”
荨娘磨磨牙,也笑,“遇上他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

如果他能不老拿她借的那三十两银子说事儿,那可真是太好了。

面上来了,醇白的大骨汤下卧着一团白丝面儿,上头浮着嫩绿的葱花,一片煎得香喷喷的大排横在面上。

香得荨娘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她咬着筷子暗自思量,待会怎么找重韫说去呢,这一碗清汤面可不顶饱了,她想吃大排,呜。

李大娘子抬起手腕,衣袖滑下去,露出一截皓白腕子。套在腕上的一枚老银镯子和一枚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磕地碰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

她拿勺子舀了一口汤,晃了晃,待凉上几分,才送入口中。如是喝了五六口汤,却未动筷子,喝完汤后,她将勺子搁在碗边,双手交叠于膝上,神色恍惚地坐了一会,突然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小枚碎银子放到桌上。

她拿起伞,温和一笑,朝荨娘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这位娘子还请慢用。”
荨娘惊得一口面条堵在嗓子眼里,险些没将自己噎死,这,这就饱啦?根本没吃好嘛?

好不容易灌了两口汤咽下去了,追到门边一看,那人正打着伞飘飘摇摇地走向卸货的渡口。荨娘顿住脚,好奇地将手伸到帐子外一探,奇怪,没雨呀,那她打什么伞?难道是,遮太阳?
荨娘望了眼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龇牙,太阳都下山了好嘛。

算了,闲事莫管,吃大排面才是正事儿。于是又坐回去,埋头将剩下的面汤喝完,虽然中途有几次那筷子不知怎么地老想往对桌的碗里拐,可荨娘总算要点脸面,纵使馋得很,这等丢脸的事体还做不出来,况且人家小老板还在边上瞅着呢。

她吃完自己那份,又百无聊赖地等了会,直觉自己都快变成望夫石了,才等到重韫进来。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胸前背后全是汗水,一坐下来,便有股热气腾到荨娘身上。男子气息浓重,汗水独特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荨娘将筷子在手间一转,道:“道长,你待会得上澡堂子洗洗。”

重韫本欲吃面,闻言面色一僵,借着低头的机会不着痕迹地在袖子上嗅了一下,的确闻到了些味道。他以为是熏到荨娘了,便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

其实荨娘说这话倒没嫌弃重韫的意思,只不过是顺口一提罢了。谁还不流个汗啊,有味儿再正常不过了。而且重韫素性好洁,平时身上衣物总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荨娘平日里总喜欢往他身边蹭,原因之一便是她对这种气味有种病态的迷恋。

重韫正吃着,冷不防一张脸探到跟前。荨娘叼着两只筷子,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道长,我还能再来碗大排面么?”

从这些日子与荨娘的交锋里,重韫学会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要轻易拒绝荨娘在吃穿上的一些小要求,不然她绝对会死缠烂打,撒娇打滚,或是故意说些让外人误会的话,总之,烦死个人。
他自然满足了她。两人吃饱后,便背上行箧慢慢地沿着河岸走。靠近渡口时,荨娘突然将手一抬,指着渡口上长身玉立的一个姑娘道:“道长你瞧那人怪不怪,天都黑了还打着伞呢。”

重韫瞧了一眼。渡口两边的木架子上插着火把。那姑娘的肩上虚靠着湘妃竹制的伞柄,她静静地伫立在其中一个木架子下头,火光映照下,好似一尊沉默的雕像。

有几个人抬着一口大箱子从她身边走过。

“不好!”荨娘惊叫。

只见其中一个人突然脚一崴,不知怎么撞上了身边的木架,那木架一歪,顿时就朝旁边倾下去,而倒下的方向正对着李大娘子站着的地方。

那姑娘却不闪不避。在这惊魂一瞬,突然有一个人从旁边蹿了出来,猛推了李大娘子一把。架子落了下来,啪地砸上那人背心,将他重重地压到在地。











第27章 无良师弟来打趣
架子砸到那男人身上时,上头的火把还牢牢楔在其中,那火把上裹着松脂,沾衣即着,饶是旁的脚夫几乎立时往那人背上浇了水,可待将人救下,那背上肌肤已是烧得焦红一片。

那些脚夫七手八脚地将人翻过来,一人搀了胳膊,一人抱了腰,刚将人提起来,忽有一人咋呼呼跳将出来,高声急呼:“桩子,桩子!你咋样啦?”
这声音如此熟悉,却不是半月前在那供奉娘娘神的小村子里遇到的村夫贵仁?

荨娘抬起的脚复又落回原地,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心中咂舌: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想不到在这儿都能碰见那两个村夫。唔,虽则真说起来他们也算不上有多大仇怨。不过,相逢即是有缘嘛。

既然是相识之人,总不好袖手旁观。而且荨娘跟重韫多日相处,也知重韫略懂些医术,不敢说跟大国手比,可至少也比乡间野里的赤脚医生高明了许多。她拉住重韫袖子,还未开口,便听重韫道:“过去看看。”

李大娘子跟在贵仁身边,手上的那把桐油纸伞一直都未放下。握住伞柄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窝处指骨嶙嶙突起。她一瞬不眨地盯住桩子的脸,目中流露出一种莫可言说的情绪,像是震惊,却又不知为何饱含哀婉。

众人将昏死过去的桩子抬到河岸边的面摊里,扯过两张方桌拼作一处,轻手轻脚地将桩子面朝下放了上去。

贵仁急得直拍大腿,连声道:“这可怎么办啊。到哪里去找大夫啊。”
李大娘子收了伞,将那伞垂在身侧,伞柄紧紧握在手中,侧过脸对一个身穿褐衣短打的脚夫道:“快去请袁秀才。”

荨娘正巧挤进人群里,闻言忙道:“李大娘子,何必求远水来救近火?”说着手上用力,将重韫推进人群里,“这位道长,也行得一手好医术呢。”
贵仁乍见重韫,不由眼睛一亮,喜道:“道长!”

重韫朝李大娘子略一颔首,伸手摸到贵仁颈间号了号脉,又揭开背上残衣看了一眼,只见水泡浮起,渗出不少油津津的血水来,这烧伤倒无什么,只怕是那一下正中背心,又兼之连日操劳,一时间被砸得得背过气了。

伤不严重,只是怕瘀伤内滞,却是来日隐患。重韫想着,从行箧里取出一个小葫芦,从中倒出两枚化瘀的药丸,着人将桩子扶起,塞进药丸,取了水送将下去。

“这药丸是化淤去滞用的,你且收着,每日让桩子服用两丸。这些天暂歇上一歇,不要再干重活。”

贵仁一一应了,接过药来。重韫又吩咐荨娘取了清水和帕子,将衣服剪开。烧伤处擦干净了,却没有现成的药膏,要是临时炮制,需取猪脂煎柳白皮成膏外敷。猪脂手边即有,柳白皮却要费时去镇上药房买去。

李大娘子干脆吩咐身旁的一个脚夫去买治疗烧伤的膏药,又叫另一人回李家请顶眠轿过来,说是桩子既然是因救她才受了伤,她自然要将人请到家中好生照顾。言外之意,作为谢礼的银钱也不会少。

一句话,让贵仁顿时又喜又忧。

重韫与荨娘忙活了这一场,夜已经深了,不好再到它处寻地儿夜宿,正巧贵仁搭乘的那艘货船要在此处泊上一夜,两人思计一番,决定就在船上借宿一宿。

重韫自然是要给钱的,那船老大却不好意思收,想了想,道:“道长会瞧病,我常年在水上跑,这一到阴雨天气,总是手脚酸痛,我寻思着,想请道长你给我开个方子。”

重韫应了,从行箧中取出笔墨写了个方子给他。

是夜两人下到船舱。因为睡在船上的共有七人,除开荨娘都是男人,且加上空出来的货舱,统共也才三个船舱,总不好让荨娘和男人睡一屋,船老大便把两个小舱室让给了重韫和荨娘,自己和另外四个船夫到货舱里就地打了个通铺。

荨娘躺到夜半,依然了无睡意——这些天她在船上委实睡得太多。她翻过身,将耳朵半贴在舱板上,偷偷探听隔壁的动静,听着听着,忽然惊觉重韫的呼吸声急促起来,带着压抑的喘息。荨娘只觉那声音落在耳里,有如一声大锣,敲得她整个人都懵了。

荨娘虽未亲历人事,可她在天上跟织女这个有夫之妇好得如胶似漆,几乎无话不谈,又日日跟在贺天这个大男人身后厮混,该懂的她都早已懂了。因此下,听闻这异响,脑中第一个反应竟然是……

天啊,难道,道、道长半夜居然在自己动手,自食其力吗?
这个念头一起,一张俏脸儿瞬间烧得如醉虾一般。

那喘息攀升到高处时,随着一声低呓戛然而止。

荨娘回过神来,只觉那半颗心砰砰直跳——虽然明知它确然不会跳,可是这感觉如此强烈,像是饮了一大盅后劲极强的烈酒,有些晕乎乎不知所以然。她抬手在脖颈间一拭,竟然汗涔涔的。

这般听了一场,愈发睡不着了,心中蠢动不已,却不知为何。荨娘闷闷地翻了几个身后,终于忍不住披衣而起。

上到甲板,才发现船舷边早坐了一个人,那青衫高髻,正是重韫。

原想出来散散心里那股燥热,却不想遇上了当事人。荨娘在重韫身边坐下,却破天荒地不敢看他,也不敢开口跟他说话,心中别扭极了,一边暗暗鄙视自己,有什么咯,食色性也嘛,道长也是人啊。他首先得是个男人,其次才是个道士不是?

心中另一个小人捂住脸,娇滴滴道,可,可是……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最后还是重韫发觉荨娘坐在他身边扭来扭去,一副有话要说却又难以启齿的样子,不由倍感惊惑。她还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

“你……有事吗?”

荨娘飞快地掠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两只手绞着,默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什么,道长,本仙子虽然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可总、总也是个女孩子吧?”
说话间睫毛频频闪动,又偷看了他好几眼。
重韫虽不解,却还是“唔”了一声。

荨娘又道:“那什么,有些事是人之常情,我都理解啦。可是……可是,道长!”她忽然抬起头,迎上重韫探究的目光。那两只圆圆眼睛里蓄满盈盈水光,脸上透着粉,好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你以后做那事时,可不可以避着点?我、我也会难为情的啊。”
重韫困惑不解,“做何事?”

荨娘将手指绞得紧紧的,眼神四下乱飘,“诶!就是,就是那事啊!”
“哪事?”
重韫心里琢磨,他好像没在她面前做过什么不妥当的事啊。

荨娘甩了两下脚,心中一急,突然就倒豆子似吐出话来:“你刚刚在船舱里,不是就在做那事吗?!”
重韫依旧不解,“我做了什么?”

像是有一把火,从脖子下呼地烧到脸上,荨娘捏着衣角,羞愤地说道:“就是成年男子都会做的那勾当啊!你要装不明白吗?就是要请五指将军犒劳兄弟,好歹也看些时候!”
重韫听得僵住,好一会,才一脸飞红,语带薄怒地低喝回去,“你胡说什么啊!我何时做过那种勾当了!”

荨娘不服,斜眼,“那你喘得那样儿?”
眼角往上挑,一副你甭想骗我,我都懂的样子。

重韫捂住额角,简直是哭笑不得,“那是因为我做梦魇住了。”
荨娘哼了一声,自语道,“准是个香香艳艳的旖梦……”
重韫见多说无益,加之也实在是不好意思跟荨娘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便道,“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荨娘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一时间捂住脸,跳到河里的心都有了。怎么就说出来了呢?好歹也要给道长留几分颜面嘛!

次日清晨,重韫带着荨娘告别众人,朝平安镇上进发,一路上荨娘都落后两步跟在重韫身后,不再像往时那样叽叽喳喳,就连口渴了要喝水,也是自己摸到重韫旁边,悄无声息地将挂在行箧上的水囊摘了下来。

重韫心中暗笑,也不开口,任由她自己别扭了一路,等进到镇上,总算等到她憋不住了,一爪子扒住重韫的行箧,问:“道长,咱们为什么要来镇上,一路走水路回去不是更为便捷吗?”

重韫回头看了她一眼,脸绷着,底下却埋着笑,“我来探一个朋友。”
荨娘闻言顿时就来了精神,忙问,“什么朋友啊?”
“你见了就知道了。”

话不多说,两人绕过镇上主街,三拐五拐,拐进一条小巷子里。巷子两旁屋子林立,大都以石头垒造。走到一所石屋跟前,屋门虚掩着,重韫抬手一推,吱呀一声,门开了。

两人踏入门内,因为屋子起得不高,四下里又无其它门窗,一时间竟恍如踏进洞穴里一般,虽是夏日,却凉飕飕的。

屋子里摆了一张竹床,一条长案,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墨绳,凿刀,刨刀,锯子……四下里散落着做好的物件,炭笼啦,木桶啦,甚至还有漆上了一半的妆奁盒子。

有个人趴在长案后头打盹,睡得极熟,重韫都走到他身边了,竟然还未醒来。

重韫叩指在案上敲了两下,那人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嘟嚷道:“谁呀……”
眼睛抬起来,对上重韫的那一刻,整个人像是突然间被一盆冷水兜头盖下,霎时清醒了。他跳将起来,双手搂住重韫肩膀,喜道:“师兄,你怎么来啦?!”

“师兄?”荨娘好奇地看看这个,又好奇地看看那个。怎么一个木匠的师兄却是个道士呢?难道重韫的师父,既是木匠又是道士?

她这软乎乎的一声,引得木匠扭过脸瞧她。那木匠一看见荨娘那张娇艳中透着懵懂的脸,心中陡地一惊,继而更是欢喜,抬手就在重韫肩上捶了一拳。
“师兄,你这是终于想好要还俗了吗?还特意带了嫂嫂过来瞧我?”

此话出口,便得两声叱喝。一声平静中隐含怒意,一声忿然中暗藏娇羞。
“胡说什么!”
“谁是他娘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暑假重新更起。





第28章 得成比目何辞死
木匠姓鲁,字成颂,山东莱州府即墨县人氏,曾拜入崂山门下三月有余,因入门之时道心不正,目的不纯,被重韫的师父好好戏耍了一番才驱下山去。归家后惊闻未婚妻子与女伴一同出门踏青时,不慎被风吹开了帷帽,露出真颜,正巧又撞上了惯来欺男霸女的孙衙内,受了好一番轻薄调戏。他一口气咽不下,纠集了一群游侠散勇,趁孙衙内到郊外游乐时一麻袋将人套了,痛打了一顿。

那孙衙内被打得半个月下不来床,却暗暗着人查访那日动手的究竟是何人。也是鲁成颂气运不好,那日与他一起动手的人里有个见钱眼开的人物,竟然悄悄摸到孙府上告了黑状。
那孙衙内何等跋扈人物,不过几日便打通上下关节,一顶铁枷就扣到鲁成颂身上,州府衙门里判签一扔:刺配充军。

鲁成颂暗悔自己行事冲动,然事已至此,除了叫未婚妻与自家人速速远避他乡,还有什么旁的办法?

两家人收拾停当,星夜赶路,却不知那孙衙内早早便等在路上堵他们了。见了人,也不多动手,将鲁成颂的未婚妻子抢到马上便走,拍马奔回府中,大门一关,将人给强了。

鲁成颂的未婚妻子是个贞烈性儿,被人坏了身子,也不哭闹,竟趁没人注意时投井自杀了。当时鲁成颂还被关在大牢里等候三日后上路,外头有跟他相好的兄弟托人往牢房里递了消息,鲁成颂才知晓。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借着原先学的那时灵不灵的半吊子穿墙术,连穿几道门墙,趁夜摸进孙府中,就要结果那衙内的狗命。

这时候,重韫和他师父褚云子突然出现,将人拦住,手间法宝华光一闪,便是几千里外的川蜀大地。

鲁成颂红着眼,咬着牙,“你为何不让我报仇?!”
褚云子背着手,高高站在山石上,颇有一派仙风道骨。他摸着自己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道:“我不让你报仇,原因有三。”

“我崂山自古是道门清流,一身道术只为匡正震邪,不是让你用来了结私人恩怨的,此为其一。此事本未必至此,你未婚妻身死,其中却有一半乃是你一手促成的。行事冲动,害人害己,此为其二……”

他直着脖子吼道:“我不要听你这道士满嘴喷粪!你放我回去……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褚云子听他骂人,将眼一直,从石上跳将下来,“嘿”了一声,抬脚就将人踹翻在地。他踩住鲁成颂,扭头对重韫道:“大徒儿你快过来,这小师弟忒样儿不乖,竟然敢出口辱骂师父。你且过来,替为师教教他,什么叫尊师重道!”

重韫垂目,不动分毫,只道:“此等事体,师父做得顺手了,还是自己来吧。”
褚云子又嘿了一声,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啊,啊,为师的心好痛。你们这一个两个啊,都是孽徒!都是孽徒……”

褚云子嘴上说着,脚下却没留情,狠狠将鲁成颂踹上几脚,才停下来,抱着手立住,悠悠然道:“其三嘛,恶人自有果报,用不着你去充大侠!况且……”
他顿一顿,“你的未婚妻还有救。”

鲁成颂的未婚妻小名云姐儿。她那一日跳井自杀,隔了一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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