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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渡你成仙可好-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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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那片黑云迫近水面,隐隐可以看到黑云中站着一个衣袂翻飞的高大人影。

一个青衣人影倒立着自天上飞降而下,手中宝剑一挽,霎时化作点点华光射入黑云之中。
黑云中人不避不闪,但将长袖一挥,便将无数华光反击出去。

金逐月旋身避开,口中大喝一声:“淬月回来!”那无数华光霎时汇成一股,凝在他手上,他再将腕子一抖,这些光点立时化作最初的那把铁剑。

金逐月单足立在河边的牂牁上,大笑数声,道:“黑山,多年不见,你的修为果然日益精进了。”
被称作“黑山”的男人冷声道:“我今日是为收拾门中孽徒来的,姓金的你不要成心捣乱。”
金逐月道:“我不过是看在朋友一场,怕你日后后悔罢了。”

荨娘怕那叫作黑山的男人真的劈死了白骨僵尸,便趁二人谈话之时,偷偷放出宫绦,将白骨僵尸拦腰一卷,拉到怀里抱住,一人一白骨跳上宫绦,荨娘将手指一划,宫绦便如腾地而起,飞蹿而出。

黑山见有人将徒弟截走,立时丢下金逐月追了过去。

那白骨僵尸半靠在荨娘身上,轻声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荨娘反问:“你呢?你师傅明明要杀你?你却为何不闪不避,甘愿受死?”
白骨僵尸悠悠叹了一口气,不语。

荨娘回头,但见黑雾滚滚,已然到了身后,从黑雾之中探出一只男人的手,猛地向荨娘怀中白骨抓来。

荨娘抬指一引,宫绦的前端忽地伸长了数十尺,她抱着白骨朝前一滚,顺着宫绦滚了出去,那只鹰隼爪子一般的手堪堪在荨娘肩上撩了一下。
荨娘只觉得半边肩膀都似碎了一般,疼得冷汗涔涔。侧头一看,只见肩头赫然五个深紫色的指印。

白骨僵尸道:“这是我们师徒间的事情,你不要管。”
荨娘忍疼握住它的手:“你看得见我的记忆,我也能感觉到你的感情。我们是一样的,我不能不管你!”

说罢摘下足上金铃,不管不顾地丢将出去。

那金铃迎风便大,不多时已大得有如寺庙里的铜钟一般。荨娘心念一动,那金铃就朝穷追不舍的黑雾撞了过去。

轰——

一直环绕在男人身边的黑雾渐渐散去,一身玄色道袍的男人悬在空中,双手握着一把九尺长刀再次劈上了朝他撞来的金铃。

这一刀令日月失色,带着万钧之势劈开挡住他去路的金铃,凌厉的刀影朝着荨娘二人落下,眼见着就要将荨娘与白骨僵尸也劈为两半,荨娘怀中的白骨僵尸忽然将荨娘朝身后推开,呼的一声,背后展出一对三丈来长的骨翅。

那骨翅与刀影相对一撞,但听得一声分金裂玉之响,黑山的刀势生生被拦了下来,可白骨僵尸的骨翅也断了一半。

黑山静静地悬在白骨僵尸身前,手里依旧握着那把九尺长刀,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的眼珠子跟他的名字一般,黑沉沉的,荨娘一眼望进去,只觉得遍体通寒,实在看不出这个男人现在在想什么。

“孽徒,你可知错了么?”
白骨僵尸仰头望着黑山,轻轻摇头:“我有什么错,师父你告诉我。不然我怎么知道呢?”

黑山宽大的外袍被劲风扬起,威严的面庞如同司掌审判的天神。
“你错在不该盗走门中宝物金瓶瓯,不该无视门规,私自带着宝物下山,更不该插手红尘中事!”

“师父说的果然是不错的。只是,师父你,还说漏了一样。”
“我还错在,不该把忘了的事情再想起来。”

师徒二人隔空遥遥相对,半晌,黑山缓缓地将长刀举过头顶。
“你既然想起来了,想必是一心求个结果了?”
“是!”白骨僵尸蓦地提高了声音,“我只求一个答案!黑山你告诉我,你真的从头到尾都只把我当徒弟吗?!”

“一千年前,你在迦楼山上捡了一只金翅大鹏的幼鸟,你将她抚育成人,教她做人,教她仙法,却唯独没教过她情为何物。虽则如此,她还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从每个日暮,你站在迦楼上顶仰望的背影中学会了。你无声地仰望着那个每日驾着云车由东而出,由西而落,四处播撒云霞的仙女,而她无声地仰望着你……”

黑山开口喝住白骨僵尸:“住口!”

冷漠的姿态一如当年她借助金瓶瓯和那司掌云霞播撒的仙女互换身体,与他一度春宵后被他发现真相后一般。
她做了件天大的错事,却不过是要他开心罢了。

他喜欢那个仙女,她就把那个仙女给他。却由此引来地火焚身,烧毁了她的肉身和元神。

可他为什么又要救她回来,让她以白骨这般丑陋的面目活着?若不是对她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不一样,到底为什么要费尽周折?

“回答我!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黑山神色沉静,眼中却流露出了一点近似悲悯的情绪。

“黑山心中无情,只有——道!”

这声“道”如同惊雷,伴随这巨山一般的刀影斩了下来。

荨娘下意识地牵过白骨僵尸的手,闭上双眼。


铮——
天晃地动。

一个带着皂荚清香的怀抱将自己轻轻一拥,转瞬即便松开了手。荨娘睁开眼时,只看到那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人横剑挡在自己和白骨僵尸之前,他并不见得如何伟岸高大,可他衣服上熟悉的清香,他的沉默不言语,一切的一切都令荨娘觉得心安。她忽然就是相信,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危难,这个人都愿意站到她身前,为她遮挡前路的飘摇风雨,风刀霜剑。

黑山沉声问道:“金逐月,你要阻我?”

重韫道:“逐月前辈与黑山前辈是好友,他不好拦你,故而将此重任交托与晚辈。逐月前辈还有一言要晚辈转告黑山前辈……”
“黑山老贼你今日非要一意孤行,来日莫要上穷碧落下黄泉,找不着后悔药可以吃!”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出标题的我,好想死一死……
我当初为什么那么作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38章 经此节思绪纷繁
有人抚掌,大笑道:“骂得好!骂得痛快!老身自来最见不得欺负男人的女人了!”

这阵大笑来得突兀,众人朝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个身着丁香色大袖衫的少女横屈着一条腿坐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将一根藤拐放在屈着的腿上,正是今日悄悄跟踪了荨娘半天的土地李莼芳。

但见得她指着黑山的鼻子尖儿,又道:“兀那散仙也太不将老身放在眼里!老身还在这夔州地界上镇守着呢,你收拾门徒便收拾门徒,何以这么大动干戈,搅得城里城外阴云密布,阴风惨惨,人心惶惶?”

言罢站起来,足下一点落到悬在半空的宫绦上,与重韫并肩而立。
“这位小道长莫要泄了气势,老身来助你一臂之力。”

黑山手中金光一闪,单刀变为双刀,他将双刀在身侧一抡,双手猛地抬至与额头齐平的位置,霎时间漫天恍恍,都是灰色的刀影,发出虎啸龙吟一般的呼啸落将下来。

荨娘催动法力,手指上抬,重韫二人身前的宫绦瞬间暴涨了数十丈,碧色的宫绦,有如青蛇引首,倏然上升,形成了一面如雾如烟的盾牌。

只听得无数裂帛之声响起,宫绦化作片片缕缕碎布,两道刀影矫如游龙,一左一右扑向李莼芳和重韫。

李莼芳弯腰一避,顺势解下身上的大袖衫抛了出去。那大袖衫抛至空中,双袖忽然变长,灵活如同人手,迎将上去,将那刀影的龙头紧紧缠在怀中。李莼芳趁势一跃而上,手中藤拐大力捶下,喝声如同惊雷:“破——”

同一时刻,重韫一人一剑,已奔至刀影之前。他双手握剑,势如破竹,笔直地从刀影中间疾飞而入,凌厉的刀风割裂了他束发的冠子和道袍,甚至也在他脸上划出数道血痕。

荨娘看到重韫手中的剑发出一团柔光,清清冷冷的,像是昆仑山顶的月光,破开黑山周身的黑雾,扎了进去。

天地间静默了一刻,紧接着叮——的一声余音长颤,随着这声刺耳的剑鸣,重韫疾速倒飞而出,落在宫绦上蹬蹬蹬急退几步才缓住了冲势。李莼芳虽砸碎了那刀影,却也被刀风刮得撞上身后的大树,亏得荨娘一直暗中留意,见状立时将落下的人影接在怀中,来了个美人救美人。

黑山道:“金逐月自己来都未必打得过我,你们还想拦我么?”

白骨僵尸缓缓地站起来,收了双翅,走到人前。
黑山见状道:“甚好,你自己出来领罚,省得连累他人。”
白骨僵尸道:“我本就无逃避之意。只是死前,我还有个问题。”
“九重天的那个仙女,原来是你的什么人?”

黑山皱了下眉,沉默了好一会方道:“她做神仙时曾下凡历劫,以妻子身份渡我成仙。各登仙位后,凡尘中俗事便就此了断了。”

白骨僵尸哽咽道:“原是如此,原是如此,我明白了……”

白骨僵尸猛地将右臂高举,扬声道:“前世我因谋害九重天上仙之罪被上界处以地火烧之刑,你奉命捉拿我时咱们师徒曾打过一场。我记得你曾说过,我是你最出色的弟子。那么今日你且将双刀借我一把,咱们将那日没完的决斗分了明明白白的胜负吧!”

黑山颌首:“甚好。”将刀一抛,拉开架势,“来吧。”
白骨僵尸双翅展开,举刀而上。

师徒俩的身旁都是刀影,黑与白的对撞,每每相逢,便是一阵虎啸龙吟。两人的刀势均又快又疾,到最后已经连人影都模糊在其中。

荨娘扶起重韫,掏出巾子正欲擦去他脸上的血,却不防被一把捉住了手腕。

“敢说老子打不过你?哼,若非是被困在这具凡夫俗子的身体里,连昆仑淬月的三层威力都使不出来,我岂会败于你之手?”

荨娘闻言猛地将手挣出来,瞪着重韫:“金逐月,又是你?”
金逐月斜乜过来,笑道:“怎么,你不开心?你刚刚不是还要帮我擦脸吗?”
荨娘怒极:“你这人真是无耻!你这是鹊巢鸠占你知道吗!”
“要不是看在这后生还有个成仙的命格上,便是白送我我都懒得占。”说罢作势又要去搂荨娘的肩。

荨娘向后一跳避开这狼爪,正想着还有什么词儿可以骂他,忽见一人斜挡在自己身前,叱道:“你是刚从色鬼道爬上来的吗?小心老身一拐再把你送回去。”

金逐月噗嗤笑了一声:“你这土地倒也有趣。只可惜我金逐月平生只爱美女,对你这等庸脂俗粉兴致缺缺。”

李莼芳将拐一顿,疾言厉色道:“你要欺负老身的朋友,且先问过老身手中这根老君拐再说。”
荨娘舌头打了下结:“朋……朋友?”
李莼芳转头瞪她一眼:“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你这个朋友我刚刚勉强算是认下了。”
荨娘张嘴半晌无语,心道,这个李莼芳真是……该说她直爽么?

天上蓦地传来一声沉钟般的大响,但见半幅玄色衣袖飘飘摇摇地从天而降,遮天蔽日的云翳渐渐散开,青透的朗朗晴空又重新展露在世人眼前。

那对决斗的师徒就这么消失无踪,谁胜谁负,谁生谁死,终究扑朔成迷。

李莼芳气得哇哇大叫:“那个混蛋,真的把人杀了么?人究竟上哪去了?”

荨娘望着天空怔怔然出神,心神忽地飘了很远。
她连这白骨僵尸的名字都不知晓,却觉得自己跟她心灵相通。她是那么理解她的感情——起初只是依赖,时日渐长,这依赖遂酝酿成一坛迷醉心神的酒,年份愈陈酒香便愈是浓冽。一旦忍不住饮上一口,便要酩酩酊酊醉上一辈子去。满心牵挂着那人的喜怒哀乐,盼他喜乐无忧,为此不计代价。

人间把这叫作痴情。可不是所有的痴情都会有回报。这天上地下,痴情错付的人还少吗?

荨娘觉得自己的酒早就醒了,可到此刻她才猛然觉得,若对那些往事依旧难以忘怀,便还不算完全清醒。

金逐月冷笑一声:“也罢,你本是固执之人,我是劝不动你了,不在我眼前我反倒落了个安静。”

荨娘听见他出声才回过神儿来,她心中气恼这金逐月不仅占了道长的身体,还几次三番地调戏自己,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要回城中取了道长的东西再寻禅殊等人商量对策,慢慢再来对付他。于是暗中托住李莼芳手臂,两个小女子对视一眼,荨娘手指蜷曲,忽然间将宫绦收入怀中,李莼芳带着她往地里一钻,两个女人恰如那泥鳅入地,滑不留手,金逐月竟没能将人拦住。

于是只能望地兴叹,皮笑肉不笑道:“怪道说小女子难养。也罢,天下何处无美女……”
这般叹着,走了两步,忽地在袖子里摸出个玉坠子来。他将玉坠朝上一抛,嘬了个唿哨:“倒忘了把这东西还给那小娘皮了。”

且说这边荨娘与李莼芳二人使了个遁地之术,一瞬千里,眨眼间又回到城内。荨娘先回客栈,进门一看,见毛驴小白脑袋枕在食槽上睡得好生香甜,便一掌拍在它头上,将这蠢驴唤醒,如是这般这般将重韫被人夺舍之事说给它听了。

小白瞪着一双铜铃大的驴眼,哭道:“这、这可怎么办呀?难道道长以后都回不来了吗?呜呜,道长对我那么好,就像我娘亲似的……”

荨娘赶紧给了它一个暴栗:“嘘——你这么大声作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妖是不是?收声!”
小毛驴果然乖乖收了声,只是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十分楚楚可怜。荨娘看得有点心软,忍不住摸了下它的头,安慰道:“你放心,道长会没事的。”
也许也是在安慰自己。

替小白解了绳子,自己便上楼去收拾了下重韫的随身事物带了,结算了这两日的房资,将毛驴一牵,步出门外。

李莼芳捏了个隐身诀跟在她身边,问:“你又斗不过那个姓金的,打算怎么办?”
荨娘道:“道长也曾自己冲破过金逐月的压制,想来要把那金逐月赶走,主要还得靠道长自己。”

李莼芳若有所思,忽地眼前一亮,“那个姓金的刚刚好似说过,自己是被困在道长的身体里的。难道他自己竟出不来么?”

荨娘听李莼芳这般提起,当下也记起这关节来,她不禁皱眉细思,究竟是什么缘故,把金逐月的神魂拘在了道长身体里?

两人一驴走到大街上,荨娘放眼看去,但见街上只有寥寥落落几个行人,天那么高,街那么长,可是能帮上她的人,失踪的失踪,连禅殊也不知现在何处。

荨娘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在九重天上当神仙时,虽说因为仙职卑微,也常遭遇种种不尽如人意之事,可是那时有织女和贺天陪在身边,那些小小的不如意,一笑也便过了。便是后来遭逢大难,也在这两人的襄助之下逃了出来。

可她自在这人间初次醒来之后,事事便依赖着重韫,她耍尽赖皮,索要得理所应当,重韫也从未与她计较,甚至可以说是有点予取予求了。

其实细思来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偶然间有了那么点瓜葛,而这点瓜葛也许会在她重返九重天时断得一干二净。人间不过是她歇脚的驿站,她总归是要回去的。被打回原形几百年重新醒过来后的最初几天里,她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她终究是喜爱与人亲近的。她是如此地喜爱被人善待,被人重视,被人呵护,只因她是物化而生的仙灵,天生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姊妹,与生俱来的孤独感迫使她不断地追寻这种亲密无间。明明早已暗暗立下誓言,再也不随意将谁放在心上,可重韫待她的点点善意与无言体贴,却如同长流细水,慢慢地在这心防大堤之上蚀出一个洞来。

荨娘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且先去寻禅殊道长吧。李妹妹,你可找得到他?”
李莼芳刚想答:“废话,在老身的地界上还有老身找不到的人么?”
便听得身后马蹄声踢踢踏踏,有人大呼:“让开,让开——”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
依旧是章节名啊啊啊啊啊要疯啊啊啊啊啊啊……
诶,玉玉小天使,这真磨人也……





第39章 生事端乔守身死
乔家从昨日早上起便被冯家的族人微了个水泄不通,那冯家不仅在乔家门口搭起了凉棚,今日还请到武馆的人来助阵。

乔守那夜回家又带了好些人准备出去寻李玉瓶,正巧撞上李家的人也来闹事。

李老爷亲自带了人堵住乔守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老人家一把泪一把涕地控诉道,乔守趁自己孙女年幼无知哄骗勾引她也便罢了,他要报复自己这个糟老头子,他也只能认栽。可老一辈人的恩怨是老一辈人的恩怨,乔守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他孙女嫁人后还勾缠不休,生生坏了人的名节。现在人不见了,多半就是乔守见奸/情东窗事发,怕自己“大善人”的好声名有损,便要杀人灭口。

李老爷这么长长的声泪俱下一段控诉之后,突然大吼一声:“我老头子跟你这畜生拼了!”
便一头朝乔守腹间撞来。

乔守寒着一张脸在李老爷颈间砍了一刀,分寸拿捏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正好将人砍晕了。他瞧着目瞪口呆的李家下人,冷冷道:“李家大娘子我会找回来,告诉你们老爷,别给我添乱,否则我对他不客气了。”

他说完这话,便甩下李家人出去了。
时至此时此分,还未归家。

家主不在,宅门之外还堵着一群如狼似虎,义愤填膺的冯家族人,乔家的老管家将耳朵贴在大门上听了一会,便哆哆嗦嗦抖得有如风中残叶,连连吩咐小厮们万万要将大门牢牢顶住,万万不可放了冯家的人进来闹事。

冯家家每叫嚷上一个时辰,便会歇上一阵,这会子正是他们歇嗓子的时候,老管家却忽然听见一阵震天价儿的擂门声从后院的小门传来。
“老冯,把门开开,是我,曹生!快开门”

曹生是夔州地界上的漕帮头头,跟冯守拜把子的兄弟。那日乔守出门寻人,便是请他帮的忙。怎么老爷还没回来,曹爷却先回来了?

老管家心中惊疑不定,却还是吩咐人开了门。
只见后院的小门打开,曹生背着一个人,身后随着几个兄弟并一个提着药箱的老大夫闪进门来。

曹生才入门,便急道:“老冯,快去把你家老爷去年得的那支雪参拿到房里来!”

他一路吩咐,一路小跑,老管家定睛一瞧,曹生背上那人面如金纸,奄奄一息,可那眉那眼,不是他家老爷是谁?
他唬了一跳,立时提了钥匙奔入库房捧出那只雪参来为他家老爷吊命。

大夫切了一片雪参让乔守含住,再替乔守把脉时脸色忽然变了几变,忙伸手按了按他的胸腹位置,顿时惊得“啊”地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怎么……怎么回事?半刻之前乔爷不过是失血过多,怎么现在,现在他的内脏全都碎了……”一句话,已经给乔守判了死刑。

隐身在一旁的荨娘和李莼芳听了也是大为吃惊。

刚刚她们在大街上见这黑脸大汉骑着马抱着一身是血的乔守朝乔府奔来,因荨娘忆起白骨僵尸所说的门派宝物金瓶瓯那日被重韫交给乔守了,是以便提议跟过来看看。却不想得知这样的消息。

老管家闻此噩耗,不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啊啊啊,小少爷,你这是怎么啦?曹爷,你们究竟遇上了什么?我家主人怎么会受这样的伤?”

曹爷闻言也红了眼,“我和大哥本来兵分两路,在城外的山里寻人,后来我见到天边一道霞光朝大哥他们在的那个地方落了下去,接着又听到数声惨叫,我心道不妙,匆匆赶到时,便见跟在大哥身边的几个长随均已倒地而亡,大哥胸口也中了一剑……”
他咬着牙,恨恨道:“可恨我竟不知是什么人下了这样的毒手……”

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乔守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猛地呕出一口血沫子,挣了几下,就不动了。曹生颤抖地把手放到乔守鼻下,他的鼻端已再无气息。

曹生“啊”地大叫一声,也放声大哭起来。

荨娘对乔守此人没有好感,见众人一致为他哭丧无暇他顾,便借机悄悄地在他房中翻查起来。可翻了半天,也没看到那对金杯。

荨娘寻思,莫不是这乔守把东西带在身上了?

她等众人哭了半日,曹生一抹眼泪,带了众人出去为乔守置办丧事去了,这才放开手脚在乔守怀中,袖间摸了摸。

金瓯是没有找着,她却在乔守手里发现了一个香囊,绛紫色的绸缎,香囊边缘颜色发浅,可见是很有些年头了。荨娘试着抽了一下,没抽动。乔守将这香囊攥得死紧死紧的。
荨娘不得已双手齐上,心中默念一声:得罪得罪,才将乔守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把香囊抽了出来。

待放到手中一看,荨娘不由惊呼一声。这香囊跟她那天夜里在河中捡到,后来又被那白骨僵尸夺走的一模一样。

李莼芳凑过来:“你叫什么?这香囊很奇特么?”
荨娘道:“这香囊我见过的。只是怎么会在他手里?”

思来想去好生迷惑,因问李莼芳道:“凡是夔州地界上发生过的事儿你都知道吗?”
“大概吧。当然也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那好,我问你,咱们刚刚一路进来,都没看到乔守的妻室,难道乔守就没有女人吗?”
李莼芳点着额头略略想了一阵,“女人当然是有过的,可惜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
“怎么说?”
“乔守有过一个正妻,可惜刚跟他回乡一年就病死了。六年前他又纳了个小妾,生完孩子没一年,就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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