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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渡你成仙可好-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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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何曾见过这般风情,当下心神一荡,看得呆住,连先前备好的大义凛然的说辞都忘了。
直到少女轻咳一声,才回转过神来,艰难地移开目光,作一长揖:“在下乃青城道士禅殊,途径此地,正好发现那妖物作乱。不知姑娘可有大碍?”
少女拢住身上纱衣,楚楚可怜道:“我是无碍,只是刚才这位道长为了救我……”
禅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那人一身天青道袍,腰带上坠着一面无字铁符。他略作思索,即刻猜到此人当是崂山派的道士。兴许,还是来给他师伯送百岁贺礼的。
他上前一步蹲下,伸出两根手指摸向重韫颈间,眉头凝住,又翻出他的手腕探了片刻,才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取出一枚药丸以清水送入他口中,这才抬眼看了看少女,道:“这位道兄受得都是些外伤,我已用师门秘药替他震住伤势,想来应该歇上几日便无恙了。”
少女提起重韫软绵绵的右手,抽了抽鼻子,双目含泪道,“他,他右手也折了。”
禅殊看了眼少女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心里不知怎么地生出几分不耐来,有种自家看上的白菜被隔壁老王家的猪给拱了的感觉。
他心中思虑片刻,蓦地又计上心来,眉眼间显出一点喜色。
他未应答,先是问少女,“不知姑娘是何方人氏,又怎会孤身一人出现在黄草坡这种地方?”
少女拿袖子揩了揩眼角,低眉顺眼地答道,“回道长的话,奴家小名荨娘,乃是黔地人氏,因家乡饥荒,故前往蜀中投奔远亲,谁成想路过黄草坡却……呜呜。”
禅殊偷眼看了看少女的衣着,纱衣内的葱绿肚兜隐隐可见,未着裙,却穿了件阔腿缩脚的绿绸裤,露出两截白生生,细滑滑的脚腕子,一边一个戴了条银珠铰链,链头处坠了枚小巧的金铃,做工之考究,衣饰之精致绝非普通人家所有。然而这副打扮又实在不像良家子,禅殊心里咯噔一声:莫非是烟花场所的逃妓?
想着不由出了神,以往收妖捉鬼时也不是没去过那地,可所见女子大多俗丽,纵有那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却因故作清雅不免流于俗了。他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容貌权且不论,这般活色生香,一颦一笑都鲜活动人……
他不由想着,自己尚且不算真正的青城弟子,若是还俗……这念头一起,便被他压了下去。
他故意停了一会,才装作一副经过思虑的样子,点点头,道:“这样吧,荨娘,我可以这样叫你吧。我虽会接骨,可技术不精,这接骨之事还是得找老大夫才行,正巧这里离阆中城也不远了,我们青城派在城里也有分坛,你不如和这位道兄先随我去城中分坛略作休整,其他事情,也等伤养好了再说不迟。这样,你看可好?”
荨娘略作迟疑,终究应了下来,“如此多谢道长了。”
二人合力架起重韫,拉着他走了两步,重韫眼皮动了动,突然睁开眼睛。
左右一看,见到青城派特有的道袍,心中已大略知道怎么回事,两句寒暄之后,重韫挣开二人扶住自己的手,道:“不必麻烦了,手骨我自己便可以接好,多谢道兄出手相助。”
说着单手作了两个揖,挺起腰背向黄草坡上的荒庙走去。
禅殊与荨娘面面相觑,前者想的是,这道士好硬的脾气。后者跺了跺脚,一瘸一拐地追了过去。禅殊见状,少不得只能跟了过去。
重韫步下生风,走得飞快,片刻间便不见踪影。荨娘本就伤了脚,且她虽空负神仙之体,可毕竟是女儿家,一双小脚娇嫩得很,走走歇歇,很是费了一些功夫才走回庙里。
等她进了庙里,便见重韫坐在地上,嘴里咬着从香案上顺下来的卦牌,左手扶着右手手肘,将手臂扶回原位,几下拿捏,但听得骨骼间的摩擦细响,硌嗤硌嗤的。
他停了停,脸色发白,额上冷汗直流,胸膛起伏几下,才又接着动作,然后从身前行箧里取出几根一尺多长的骨头。
荨娘走到他身边蹲下,这才发现那些骨头间有细线牵引,形成一张骨简,想来他是要拿这骨简来固定断骨的。只是他单手作为并不方便,荨娘见他弄了几次都没弄好,不由伸手握住那骨简,低声劝道,“道长,让奴家帮帮你吧。”
重韫抓着骨简不撒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僵了会。额上一滴硕大冷汗滚落,滑过重韫的额角,经过他的眼角,那种咸涩刺激得眼眶微微生疼,他忍不住眨了下眼。荨娘见了,忙体贴地拿袖子替他擦了擦汗,哄诱般道,“你别倔了,就让奴家帮帮你,可好?”
重韫依然不肯松动。侧过脸去,不看她,只道:“娘子救过我,我也救过娘子。”
荨娘闻言怔了怔,心中暗自琢磨,他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他们这算两清了?
想着不由怒了:“你救我?你最后不都昏过去了吗?还不是我回来救的你!”
本来禅殊看他们俩似乎有话要说,便知趣地站在门外没进去,现在看两人一副快吵起来的样子,当下机智地咳了两声,施施然走进庙里,伸手接住那副骨简,对荨娘使了个眼色,道:“荨娘,我看,还是我来帮这位道兄吧。”
荨娘瘪着嘴又看了重韫一眼,见他看都不看自己,这才悻悻然地松开手。
好在重韫没再坚持,倒是任由禅殊给他包了手,定了骨,然后才低声道一句“多谢道兄了。”
禅殊心不在焉地客气了一句,“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眼睛却是黏在荨娘背上的。他看不上重韫这样的道士。虽说崂山好歹也是个数百年的道门了,可崂山那疙瘩角,穷得很,门人又少,根本提不上台面,最近十几年更是日渐式微了。而且看这道士道法也不厉害,差点就被那么个妖怪弄死了,他更是看不上他了。要不是为了亲近那姑娘,他才懒得搭理这个崂山道士呢。
重韫自然看出来了,也就不再与禅殊虚与委蛇,接好骨后便单手收拾了一下行箧,往背上一背抬腿就走。
荨娘见他根本不理自己,也是气坏了,这一气之下,脚竟然不瘸,蹬蹬蹬跑得飞快,往人身前一拦,双手捏着衣袖,娇怒道:“你不许走!”
重韫垂眼看地,语气不急不缓,甚为冷淡:“娘子究竟想要什么,贫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告辞了。”
说着绕过荨娘,依然向前。
荨娘万没想到自己的美人计居然没奏效,愣了好一会,眼见人越走越远,心中又急又怒。下凡前的遭遇历历在目,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漫上心头。
她将右脚重重一跺,像是踩住了什么东西将它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重韫又走出十来步,忽然就走不了了。他的左脚像是被一条无形的丝线从背后牵制住了,怎么也迈不出去。
身后传来细碎的啜泣声。
那哭声一声声直往他耳朵里钻。
重韫忍不住就有些心软了。他明知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缠住自己必定不怀好意。可他……实在是听不得女人哭。
他回过头,只见少女一身鹅黄纱衣,站在风中衣袂猎猎,身形伶仃,娇弱得好似片随时都会随风而去的羽毛。她哭得梨花带雨……不,现在已经是倾盆大雨了。
看起来……似乎很可怜。
重韫心中一动,有些无奈:“你……你能不能别哭,有话好好说。”
第6章 僵尸驴
荨娘隐隐听见重韫的声音,似乎是不敢相信他竟然搭理自己了,方才不是还一副桥归桥,路归路的样子吗?
她瞪大眼睛,打了两个哭嗝,突然从坡上飞扑下来,一头撞进重韫怀里。哎呦那劲头,简直就是谋杀,心肝脾肺都快给她顶出来了。
重韫默默地皱了下眉,把她推开了些,低声问:“你使了什么妖法?”
他的左脚就像被人拿绳索系住了一般。
荨娘眉角一挑,哭脸上憋出一抹笑:“什么妖法,这可是仙法!”
重韫面无表情:“解开。”
“我若说不,你待如何?”
重韫无声地瞧了她一眼,转身又走。
荨娘顺手捉住他的袖子,急道:“欸欸!你又要丢下我?”
重韫侧着身子,目光落在捉住自己袖子的的那几根素白手指上。
“娘子身后那位道兄师出青城,论仙法道术都在我之上。娘子但有所求,求他会比缠着我来得容易些。”
荨娘瞪大眼睛看着他,目露不解。不对啊,这人怎么不按套路来呢?他怎么不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可好”?她在九重天上看过的话本子里可不是这么写的。
禅殊远远地从坡上下来,口中喊了一声:“荨娘——”
声音刚出口,少女猛地回头,娇怒道:“你不许下来!”
禅殊吃了一惊,只好摸了摸鼻头站住不动了。倒是他肩上的公鸡替主人不忿,忍不住高声啼讴起来。禅殊摸摸它的尾羽,和声道,“小花,莫要添乱了。”然后将肩上包袱往地上一丢,就地坐下。
荨娘松开手,想了一会,问:“救命之恩你不报了?”
重韫道:“姑娘救了我,我也救了……”
荨娘打断他,“是,我救了你,你又救了我,可最后还是我救了你啊。你看坡上那个道士作什么?欸你这眼神几个意思?是不是不相信,是不是不相信啊?你等着,我叫证人。”
说着蹲下身,猛地一掌击在地上,“土——地——出来!”
叫了一声,没有动静。
又叫了两声,还是没有动静,倒把自己的手拍肿了。你想那土地危急关头丢下荨娘独自跑了,现下听见荨娘唤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仙子要找自己麻烦,他怎么敢出来?巴不得往土里钻得更深些才好。
荨娘没把土地叫出来,心里就有点尴尬,面上讪讪:“唔,这小老儿受伤了,现在说不定在养伤。总之我告诉你,要不是我最后招了土地出来,赶回去救你,你早被那妖怪吃了。你说,我是不是又救了你一次?你是不是该报恩啊?”
重韫沉默片刻,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姑娘想要贫道如何报答?”
荨娘转了转眼珠子,别开脸,咳咳两声,脸上罕见地现出点胭脂色。
“那什么……你娶我吧。”
最后四个字有如蚊声。
重韫沉下脸来:“姑娘,贫道乃是修道之人,还请勿要说笑。”
荨娘瘪了瘪嘴,轻声道,“早知道你会这么说。”
“算了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拜我为师吧。”
重韫抿紧双唇,冷冷道:“贫道已有师尊。”
“嘿你个道士,我是仙你是人,让你拜我为师莫非还委屈你了不成?算了算了,什么臭脾气啊。”
她也无奈上了,“那什么,我不要你拜我为师了,你就跟着我好好修仙吧。嗯,不许再说不,要不然……要不然我就闹到你师门里找你师父评评理,看看你看了我的身子,是不是该娶我来着。”
荨娘又提起这茬,饶是重韫定力过人,也忍不住深感羞愧,面皮发臊。
没了法子,只能先答应她了。
“就依娘子所言,只是此事还须等我前往青城派送完贺礼之后再从长计议。”
荨娘摆摆手,提起挂在颈上的玉葫芦道:“计议什么啊,修仙修行,积的是功德,累的是福缘,耽误不了你什么事儿,咱们且行且修罢了。”
“你看见这东西没有,这叫玉净宝瓶,也叫功德瓶,等我施咒在宝瓶上刻下你的名字生辰后,它便是你的了。这之后,你所积下的每一桩福缘都会被记录在案,等宝瓶满了,天上就会降下雷劫,过了雷劫,就会有仙官驾着云车来接你。只要你进了南天门,便是玉册在列的仙人了。”
荨娘兀自说个没完,全然没注意到重韫的脸色,“哎呀道长,你也别害怕什么雷劫,总之,奴家会帮你的。”
等到荨娘絮絮叨叨地说完,已经日上中天。荨娘跟重韫商议定了,其实说是商议,几乎都是她单方面决定,要先到阆中城歇上两天。重韫本要反对,可她双眼一眨,眼眶就红了,娇生生道:“总得,总得找个地方让我换身衣服梳洗一下,这又是泥又是草的。”
重韫看了看她那身衣服,又极快地别过眼。心道,的确是该换一身,穿成这样成何体统。再加上禅殊“热情相邀”,说他过两日也要回青城山了,到时三人可相伴而行,重韫只能应了。
临走前想起那只陪自己走了大半年又极是忠心护主的毛驴,忍不住有些心酸。它一路驼自己走过这险山恶水,难得能吃上顿好的,最后还是为了自己而死,说什么也不能让它曝尸荒野。
三人一路到了那毛驴横死的地方,重韫从行箧里抽出一把柴刀,就地撅起坑来。禅殊主动提出帮忙,他硬是不肯答应。
“小白是为贫道而死的,这是贫道最后能为它做的了。”
禅殊想了想,就不再勉强,乐了个轻松。他站在一旁看了看重韫那柄淳朴的柴刀,又看了看自己腰间威风凛凛的宝剑,眼角跳了两跳:“道兄……这柄柴刀……不会就是你的防身兵器吧?”
重韫手下未停,“贫道修道之人,不需要什么防身兵器。”
禅殊默默想道,也对,举着柴刀砍人也真够掉格的。
重韫在崂山上也经常劳作,坑一会就挖好了。他放下柴刀,走到毛驴身边摸了摸它的眼,道:“小白,救命之恩此生报不了了,你安心去吧。回师门后,我当为你做足七七四十九天法事,让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你若有什么想做的,也尽可托梦给我。”
禅殊听得脚下一滑,心道:这位道兄当真……奇特。为只畜生作法事,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呢。崂山派就是跟咱不一样。
荨娘虽然同情那毛驴,可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窝了一肚子闷火:好嘛,同样救了你,我让你报个恩,倒要我求你似的。这只毛驴不过驼了你一场,倒让你这么恋恋不舍的。
重韫单手提不动那毛驴,只能向禅殊求助:“能否劳烦道兄助我安葬了小白?”
禅殊点点头,将两条飘飘荡荡的博袖卷好。
二人一前一后立定,口中默念一,二,三,正要去捉那驴的蹄子,忽然听闻“格哦——”一声叫,但见四只蹄子一翻,那驴竟然活转过来。
禅殊惊得倒退一步:“诈尸!”
乖乖,这年头见过男人诈尸女人诈尸,老的诈尸小的诈尸,还没见过驴会诈尸的呢!我的天,人诈尸以后变成僵尸,驴诈尸以后变成什么?僵尸驴?
重韫也是吃惊不小,只是他生性沉稳,面上倒无惊色,俯下身查看一番,见小白是真活了过来,忍不住心中欢喜,脸上便带了出来,不住地抚摸它的头颅:“小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么一来挖好的坑便白废了。三人打点好自身行李,朝阆中城的方向徒步而去。
荨娘看见重韫牵着驴眉眼舒展的模样,忍不住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又见他根本不看自己,不由暗自嘀咕:难道本仙子还比不上一头驴?这个凡人莫非是有眼疾?她可是仙人呐,长得好看,还能渡他成仙。
荨娘见重韫不理自己,心里就想作些幺蛾子。
走了会,就叫唤:“我累了,走不动了。”
说话时瞧着毛驴,那意思是,我累了,你这道士是不是该让你的坐骑表示表示。
重韫道:“累了就歇会。”
禅殊亦道,”对。”然后又支支吾吾道,“如果,如果姑娘不嫌弃,我还可以背你走。”
荨娘暗自咬牙,不解风情的臭道士,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气死我了。
索性直截了当道:“我脚痛,我要骑驴。”
重韫垂着眼,长睫如羽,遮去心中情绪:“小白也受伤了。”
顿了顿,似乎觉察自己这么对待一个少女似乎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又道:“道兄说他可以背你。”
荨娘跺了跺脚,“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啊。要不然你背我!”
说完后她就后悔了,自己居然为难起一个残废来了。她看了眼重韫的断手,顿时就泄气了,“算了,我不要你背了。我自己会走……”
禅殊还想说,你别在意,我拿袖子盖着自己的手,背你的时候不会碰到你的。荨娘已经气呼呼地越过他,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说是走,简直是小跑也不为过。
这蜀中夏日天气多变,转眼间又下起雨来,这雨来得又大又急,铺天盖地如同天河倒灌,三人急中乱蹿,四处寻地方避雨。
突然,荨娘一指前方道,“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一户人家?”
禅殊目力绝佳,顺着她的指尖看去,见到灰蒙蒙的雨幕中两只白色的气死风灯摇来摆去的,果然是有个庄户来着。
三人当下加急脚步,寻上前去。
第7章 宅中有鬼
禅殊趋近门前,用力地拍了拍门,高声呼道:“有人在家吗?我是青城派的道士,能不能借个地儿避避雨?”
隔了一会没有动静,想是雨声太大,屋里的人听不见声音,便又抬手准备叫门。
这一掌正要落下去,忽听得吱呀一声,门开了条细缝,半张老妪的脸出现在门缝里,将挤在门前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那老妪看上去年纪很大了,满脸都是皱纹,双眼浑浊,一张嘴,露出一排鲜红的牙龈。吓得禅殊荨娘两人齐齐捂了自己的嘴。
原来牙齿掉光以后是这副模样啊,太可怕了吧……
那老妪看了看禅殊,问他:“你这娃子哪里来的嘛?”
禅殊忙道:“青城山,大娘我是青城山的道士。”
老妪侧了侧耳朵,“什么山?”
“青城山,道士——”
这回可算听清了。青城派道宗在蜀地威望颇重,老妪听了赶紧开门让人进来。
进了门,才发现这是个占地不小的四合院子,西北角种了棵海棠花树,树下摆了口及胸高的大水缸,里头积满了水,几片碧绿的荷叶浮在上头,倒也有些意趣。这可惜了这满树粉艳艳的海棠花,原本开得好好的,现下都被风雨摧残了去。
重韫走在左边的廊道上,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果然见到大门的门楣上嵌着一面八卦镜。他心间一动,刻意放慢脚步,抬头看了看顶上的房梁,只见蛛丝倒挂,灰尘满布,哪里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且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也不知是因大雨而起,还是原本就是如此。
重韫合上右眼,左右环视一圈,又的确没见到什么脏东西,于是便定下心来,想是这看房的老妪年纪大了,一个人照看不来这么大的屋子,才令这屋子生出一副日久荒废之相吧。
那老妪领着众人进到堂屋坐下,便要到厨下去烧水造饭,禅殊看她走路都晃悠,怎么肯让她伺候自己?赶紧把人拉住,往她手里塞了枚足有十两的银锭子,道:“大娘你不必忙活了,其他事务我们自会打理,只是不知大娘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衣物,若是有,还烦取三套来,我和我两位朋友都湿透了,还须换洗一番。”
老妪捧着银两,连声道:“衣服,有的,有的。”
三人问明了方向,就往厨下走去。禅殊有心要在荨娘身上表现一番,忙殷勤道:“荨娘你去那屋里等着,里头有澡桶,等水烧好了,我就给你提过去。”
荨娘朝他嫣然一笑,有些娇羞地垂下头:“那就多谢禅殊道长了。”
重韫站在一旁默默抽出柴刀,开始劈柴。
禅殊是个富家公子,从出生起就是让别人伺候的命,便是入门修道,身边也是跟着小厮伺候的,等到小有所成,出门在外去的又大多是些繁华城镇,镇上自有客栈,使点银子那店小二都能喊你亲爹,伺候人这件事,禅殊以前是想都没想过。
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简直就像被鬼迷了心窍似的。
禅殊在灶下忙活半天,火没生好,倒把自己整得灰头土脸的。重韫看不过去,便道:“还是我来烧水吧,待会你把水提给她就成。”
禅殊面露尴尬,却还是承了他的人情:“多谢道兄了。”
二人正烧着水,忽然听到隔壁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娇呼。禅殊听见了,立时冲出屋外,重韫迟疑了下,也跟了过去。
及至门前,禅殊想也不想地推门而入,只见荨娘躲在屏风后面,探出半个头,白着张小脸。
人没事就好。禅殊长呼一口气,和声问道:“荨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荨娘手往禅殊身后指,憋了半天没能憋出句囫囵话来。
禅殊莫名所以:“荨娘你要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一转身,正对上一只褐色蛇头,那蛇还朝他吐了下蛇信子。禅殊登时头皮一麻。
“啊!”
只听“呼”的一声,一顶斗笠自面前掠过,一下将那条蛇从梁上甩了下来。禅殊惊得往后直跳,重韫蹂身上前,伸手捏住那条蛇七寸。
重韫捉住蛇后看了一眼,见蛇无毒,就往天井里一丢,那蛇立时顺着积水游走了。
荨娘禅殊二人惊魂未定,互相对视一眼。荨娘娇声道:“这屋里有蛇,我怕,我不在这屋里洗。”
禅殊举双手赞成,“是太危险了。荨娘你别怕,我帮你把澡桶搬到别的屋去。”
重韫由得二人去折腾。转过身,蓦地瞥到东廊下那老妪独自站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直勾勾地盯着这边的屋子,脸上浮着一层阴冷而诡异的笑。
重韫再看第二眼时,那老妪面上的笑已经不见了,她正低着头,手里捧着三套衣服朝这边一颠一颠地走了过来,看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重韫和禅殊二人在厨下略作擦洗就换上了衣服,只是荨娘这女流之辈梳洗打扮起来实在是慢得不像话,二人洗好后在厨房外站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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