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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作孚-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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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假思考,当初就落下如此要紧的一子,今天才派上这么重大的用场。”

“察知他民生的二千吨货,就算派了重大用场?”升旗瞪着田仲,“田中君也忒小看升旗了。”

“二千吨,还不重?”

“落这一子,升旗是没思考过。甚至想到,它就是闲子,废子。可是真要派上用场的话,升旗想的却比二千吨重十倍!”

“十倍?老师您还想到二万吨?”

“百倍!田中君你怕说啊?”

“难道还会十万吨,二十万吨?宜昌那一片荒滩,堆满了也堆不下啊?”

“说不上来,”升旗有些冷,像那天在宜昌荒滩上江风卷着碎纸败叶迎面打来时那样,他竖起衣领,“强为之说吧,还是那句话,一脚踏上那片荒滩,我脑顶门便有一股凉意,算是不祥之感吧?这感觉至今,驱之不去……”

田仲不想陪升旗说玄学,便换了话题:“老师您八年前才初识卢作孚,可是,从向国家献策,让国货涌入中国与他们的国货比拼起,到在《航业周报》上接连发表文章,再到向四大公司建议提出大打关,你前后不过三次出手。旁观者清,田仲眼里,老师您跟卢作孚这棋下到今天这个份上,真是下出感觉来了。”

“吉野那边,大打关建议已经送出,我这儿正跟他卢作孚读秒呢,他要再不落子,就只好推枰认输。”

卢作孚没有长考,连读秒的时间都没有用。顾东盛正领着两个小青年退出总经理办公室,刚要把门悄悄带上,听得卢作孚一声轻唤:“东翁。”顾东盛回过头,推开门,光从门缝中看去,便看出民生公司总经理双眼发亮,凭经验,顾东盛知道,一个重大决策就在刚才自己一转背的瞬间,已经作出。文静也看出这一点,拽着愣在门口观望的李果果,“走!”她想总经理有大事要对董事长说,她与李果果理当回避。

“文静,果果,你们也来。”收到大打关建议当天,卢作孚同时发出两个指令。

一个是公开发出的回信:“民生公司接受大打关建议。”

第二个是一封电报:

密字二号。此最要紧。自收报之时起,速调以下十三只轮船:民生、民主、民用、民贵、民望、民本……此项工作,务于5月15日零点前完成。

此致

渝公司!

作孚

5月12日零点

1934年5月12日,长江各大公司首脑如约齐聚宜昌太古公司。宽大的谈判桌上,摆着一式两份合同。墨水瓶中,插着英式鹅毛笔。另有中国毛笔与砚盘,爱德华大班有意将场面布置得与上回跟卢作孚就万流轮打捞权作拗价杀价谈判时一模一样。

英国怡和公司代表、太古公司代表爱德华大班、日清公司代表吉野、捷江公司经理霍蒂分别在大打关协议上用英文、日文签字。

协议书被旁侍的太古秘书小姐从桌子对面推向卢作孚面前。

卢作孚与分列左右的民生公司常务董事魏文瀚、民生上海分公司经理张澍雨交换眼色,二人点头。

桌对面,四家代表也同样交换眼色,不无紧张地等待着,见卢作孚点头一笑,将协议书揽到自己面前桌上,秘书小姐赶紧从墨水瓶中抽出那一杆鹅毛笔递到卢作孚手头。

“不,不!”爱德华一笑迎上,从卢作孚手头接过鹅毛笔,塞回秘书手头,“民生公司的卢总经理不惯用鹅毛笔。”

他慢条斯理地转过头,拿起谈判桌另一端盘龙雕凤的黑漆木制中式笔架上的毛笔,冲窗外天空一照,信手拈下笔尖一根逸出的狼毫,打开砚盘,用笔尖蜻蜓点水般地在墨池中取了墨,递给卢作孚。这一串动作完全是模仿卢作孚当初在万流轮打捞权那份协议书上签字前的样子,大班今天很轻松幽默,其实他也想在另外几家公司的首脑面前显得自己对卢作孚有特殊的了解。

他刚转过头来要把毛笔递给卢作孚时,却见协议书民生公司签字栏下,已经签上了卢作孚的名字。再看时,卢作孚手头拿的偏偏是那支鹅毛笔。原来大班刚回头去取毛笔时,卢作孚已经从秘书小姐手头要回那支鹅毛笔,看似那么漫不经心地,便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爱德华见协议上“卢作孚”三字连字体似乎都变了,再也不是上一回一笔不苟的老练的柳体字。爱德华知道,看似不经意的这一细节上,卢作孚不按常规出牌,又占了自己的上风。他也只得来个“打碎牙,和血吞”,笑呵呵地一击掌:“拿酒来!”

捷江公司经理霍蒂与卢作孚干杯:“利益均沾。”

卢作孚看似淡然平和地笑着:“利益均沾?”捷江公司经理喝酒时,卢作孚又看似淡然随意地问出一句:“扬子江上,美国捷江现有轮船几个?”

捷江公司经理脱口而出:“十个。卢总经理意思是……”

张澍雨凑近卢作孚,耳语:“刚得到的情报,英商太古公司,已趁美国捷江公司遭遇经营危机,抢先将捷江三个轮船买下。”

卢作孚一惊:“哪三个?”

张澍雨一一低声数出船名。

卢作孚一根接一根掰下手指头,沉下脸,低声一叹:“捷江最好的三个船!民生失掉了这三个船,等于中国失掉东三省。”

捷江公司经理在对面笑望着卢作孚。卢作孚恢复镇静,依旧平和地冲他笑着:“利益均沾。”

捷江公司经理:“哦,利益均沾。卢经理是要问捷江十个轮船……”

卢作孚:“七个。”

捷江公司经理一愣,老练地问:“卢经理商业情报来得这么快?”

卢作孚一口气背出:“宜安、宜昌、宜兴、宜江、其封、其太、泄滩。”

捷江公司经理震惊:“对我捷江这点儿家底,卢经理竟比我这当家的记得还熟!”

“我若为这七个船当家,经营得绝不会比霍蒂经理更生疏!”

“捷江公司这七个船的家务,不劳卢经理操心。”

“现在是。卢作孚只是想问七个船的总吨位。”

“这种时候,卢经理问我轮船有多重?”

卢作孚一笑:“问鼎。”

“问鼎,这种地方,哪儿来的鼎?”

卢作孚见其人汉语虽然还算够用,但对中国历史不谙熟,便竭力用平易的话来讲:“中国春秋战国时,南方的楚王曾经问过中原的周天子,你那宫门外,代表天下的九鼎,到底有多重。”

“问鼎多重,要做啥?”

“时候一到,搬它回家。”

“这么说来,卢先生问捷江船有多重,是打算……”

“卢作孚只是随口问问……”

捷江公司经理恼羞欲怒:“贵国春秋战国历史,我不熟。不过我却知道,卢经理在过去几年长江上这场群雄争霸的混战中,对我美国捷江,是蓄谋已久,是想——蛇吞象吧?”

卢作孚乐了:“还说对中国不熟呢,你这句中国成语用得太到位了。”他转头与张澍雨交换眼色:“对对,蛇吞象,就说是蛇吞象吧!”

捷江公司经理显然因近来在与民生总经理商战中的连遭败绩,不敢发作。

爱德华上前,与卢作孚干杯:“为三天后。”

卢作孚平和地笑着:“为三天后。”

闪光灯亮起,有人拍下这张照片。

爱德华趁卢作孚转身之际,瞄着卢作孚身后的窗外——江边,正是当年卢作孚头一次由上海回重庆下船改步行的那一大片荒滩。当年囤船,今已改作民生公司专用囤船。夜色中,隐约可见荒滩上后起的民生公司规模巨大的宜昌货运仓库,乍看一片死一般的静寂。

吉野来到卢作孚面前,举杯向卢作孚:“为5月15日零点。”

卢作孚却视若不见,不与他干杯,目光转向他身后的窗外河滩。

江边,夜色中,民生公司仓库外江面亮起探照灯,将仓库照得雪亮,先前还静寂的仓库,大门顿时敞开,无数民生职工与码头工人井井有条地走进大门,静态顿时变为动态。

吉野举杯望着卢作孚,感到些异样,正要回头循卢作孚视线望去,卢作孚却开口了:“为5月15日零点。”他不等吉野伸杯子过来与他干杯,顾自将酒饮下,然后意味深长地举起空杯,望着吉野与凑过来的爱德华、捷江公司经理,他看看周围遍布的自鸣钟,一个个都正好指向零点,眼看时针与分针将重合,卢作孚一笑:“告辞。”

卢作孚与同人转身而去。望着他们背影,吉野、爱德华、捷江公司经理相视一笑。吉野想起长期以来云阳丸空舱过此,乐了:“两千吨!”

爱德华说:“他在这条江上,船虽多了,但总吨位不大。他心子起得再大,也贪多嚼不烂!”

捷江公司经理指着桌面上墨迹未干的大打关协议:“可是,今夜他签字却这么爽快。”

爱德华说:“那是因为再跟你我‘东西方帝国主义列强’死拼硬耗,他也怕两败俱伤!”

捷江公司经理说:“他真肯把两千吨到嘴的一块肥肉吐出来让给你我?”

吉野说:“肯不肯他都得吐。三天之内,他撑破他那几条小船的肚皮也吞不下这大块肥肉!”

捷江公司经理说:“蛇吞象?三天后,他不会悔约吧?”

吉野说:“他这人,出手无情,变化多端,不过,悔约的事,确实从未干过。”

爱德华说:“5月15日零点见分晓!”

卢作孚一行的身影刚好从大厅外消失,满屋自鸣钟吱嘎作响开始预备报时,各个钟箱里的动物、人物全都开了钟门,露出头来,眼巴巴望着几个人,看上去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江上风清,遥遥送来一声川江号子……

这一夜,升旗与田仲也没睡。田仲说出了心头的担忧:“大打关的协议,现在怕是签过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5月15日零点,大打关开始之时,我怕吉野他们,那二千吨吃不进嘴。”

“说下去!”升旗鼓励助教。

“卢作孚会把人到嘴的肥肉抢走,却不是那种把到嘴的肥肉给人的人。”

“见长啊,我的助教!你的判断,这一回跟我完全一样。从获知卢作孚那么迅速地就接受大打关协议那一刻起,我就有了与你完全相同的担忧。”升旗道。他确实早就思考过,他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本来的性格,人的思维定式,行为定式,真像棋盘上的定式一样,往往会在自觉不自觉、有意无意中主宰其言行。所以,掌握了对手的性格,到了关键时刻,便可以八九不离十地分析预测出对手落子的方向及其后续的手段。这也正是升旗总是在卢作孚其人其性上下工夫研究的原因。

是夜,民生公司宜昌货运仓库中,有人将一只闹钟一顿,放在门口货箱上。是民生轮上的一个职工,他转身跑向满仓的货物,指挥一组民生轮船职工参与到运货者行列中。他见那边一个汉子正将一箱货放上肩,便上去帮了一把,完了拍拍汉子的肩膀:“伙计,好气力!”

汉子抬起头来:“宝锭!”

这职工一脸油污,正是宝锭。宝锭同时看清了汉子:“魁先哥!”

这汉子果然是卢作孚。脱去刚才谈判时的民生服,他只在肩膀上搭了块麻布,与满仓搬运工一样装束。

川江上木船惯用的搬运号子始终唱着。

……

仓库,闹钟响起。这一堆货已搬空。

宝锭向卢作孚扬一扬闹钟,率众扛货走出。

码头,天刚亮,汽笛响起,满载的民望轮驶出,船长向卢作孚指一指手表,指挥船驶出。

民福轮紧接着填补了码头上的空位。闹钟再响。是夜,民福轮满载。天亮刚驶出,民用轮又驶来……民字号轮船不断进出……

晨,荒滩上,卢作孚指挥从仓库扛货出来装船,他停下来,一眼望去,荒滩上满是搬运的民生职工与民工。搬运号子低沉,在耳边轰鸣。码头上民望轮又到了,迎面宝锭提着闹钟再次出现,向卢作孚扬一扬闹钟,表示完全准时,与卢作孚会心一笑。

三天后,宜昌太古分公司,会议室,爱德华、吉野、捷江公司经理坐在那张谈判桌前,互相盯着。遍布周围的自鸣钟的动物与人物与全都开了钟箱门露出头来,瞪着屋内三人。钟面上,时针与分针眼看重合。吱嘎声起,终于敲响十二下——1934年5月15日零点。

三人似得到信号,同时站起走出。

自鸣钟发出各自的鸡叫声,英语报时声,汉语报时声,日语报时声,乐声齐鸣。此时,川江搬运号子却渐弱,终至于悄然无声。

爱德华一行走过那大片荒滩,来到民生仓库紧闭的大门前。大门被打开。里面漆黑一片。站在门口的爱德华、吉野、捷江公司经理被引入,手电照处,全是空壁。

探照灯晃过,照到仓库内,空空如也。三人回头望去,码头上,几只民字号轮船拉响汽笛,拖着沉重的驳船,像一只特混编队的舰队,驶出。居中那只船上,卢作孚随船上探照灯光柱,望着空空的仓库,望着荒滩上散去的无数民工,还有那刚赶到的三位外国人。

探照灯正好晃过捷江公司经理,他说:“怪不得他那么爽快地签字!”

吉野在探照灯光柱中对驶过的民生轮上的卢作孚举起手来,他模仿三天前卢作孚透过空杯子望他的情状,说:“怪不得三天前我找他干杯,他却透过一只空杯子望着我——好一场宜昌大搬运!”

爱德华说:“也许,5月12日零点,他就料定三天后的结果。”

1934年5月15日零点,长江各外国轮船公司与中国民生公司“大打关”协议正式生效,历时三年的中外轮船公司惨酷的“自由竞争”以此收官。后来,有史家作过与英商太古公司大班完全相同的推测——或许,早在5月12日零点,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卢作孚就知道三天后的结果。卢作孚无论如何不可能知道的是——四年后,还是以他为总指挥,还是在这一处荒滩,将实施一场货物吨位当真是十倍、百倍于这一回的大搬运。如果冥冥之中当真有一双手在导演历史的话,那么,在这双手预先编写好的历史剧本中,这几天的大搬运,不过是四年后大搬运之前的一次演习。

论霸

还说卢作孚,胸中虽一腔霸气,于权柄官位却等闲视之。十九岁时,夔关监督送到名下,不为所动。三十出头,航管处长任期半年,将吉野羞辱一场便挂印而去。足见他之所霸,非官非帝。但这绝不妨碍他要做这一个国家这一条大江、这一个行业的霸主。“原来霸主不一定是帝王。”田仲长了见识。

远在重庆水巷子的升旗几乎与宜昌民生公司货仓大门前的英国大班、美国捷江公司经理、吉野船长同时,便从布在宜昌的眼线那里获悉了“空仓”的消息。之后,升旗教授非但全无忧色,反倒举杯祝贺自己的助教:“这一回,是田中君事先料定了事情的结局!”

“谢谢老师多年栽培!”助教也喜形于色,“学生现在完全明白老师为何八年如一日在卢作孚其人其性上下工夫研究,掌握了这位对手的性格,当真到了关键时刻,便可以八九不离十地分析预测出其落子的方向及其后续的手段。”

“哦?”这话本该教授自己来说的,却被助教说了去,教授决定敲打一下他,“那我要请你帮我预测下一个结局。”

“请!”助教还没听出教授话中隐含的责备。

“此次大打关预定时间多长?”

“自1934年5月15日零点起,为期六个月!”

“我要请田中君预测的是,到1934年11月15日零点,卢作孚会与英美日四大公司的头脑们延续这一次的大打关么?”

“肯定会!”田仲充满自信。

“何以见得?”

“因为大打关对大家都有利。而卢作孚正是一个不折不扣地以谋取最大利润为人生最高目标的本来意义上的商人。”田仲道,“所以学生断定卢作孚会毫不犹豫地延续此次大打关!”

“对大家都有利?你说的大家,是哪几家?”

“当然是卢作孚的民生公司和日清等四大家。”

“对大家都有利,这话我倒是听卢作孚对他的国人、他在这条江上的华资轮船公司同胞们说过无数回,可就是还没听他跟日清、太古、怡和、捷江四大家说过一回!”

助教这才听出教授语气严重,嘀咕道:“根据老师您讲过的规律——人的本来的性格,他的思维定式,行为定式,真像棋盘上的定式一样,往往会在自觉不自觉、有意无意中主宰其言行——学生才作此判断的。”

“你遵循我讲的规律来判断,这不会错。你错在还远远没抓住卢作孚这个人的性格中最本质的特征,就冒失地作此判断。若是以你今日的这一判断,送回你我的国家的决策人那里,他们在据此作出半年后对中国的决策,作出几年后对中国更重大的决策,那样的话,你田中君、连带着我升旗太郎,便是再有十个肚腹,也不够切了来向天皇谢罪的!”

“他性格中最本质的特征是什么呢?”

“这下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正确地提出问题比正确地回答问题更关键!”升旗看定田仲,“我这就告诉你——霸气!”

“霸气?”田仲一愣,“从卢作孚身上,何以见得霸气二字?”

“我先问你,你在川江上行走多年,可曾见过哪一个中国人有他这么能忍的?”

“他是第一人。”田仲想想,说。

“再问你,可曾见过哪一个中国人有他这么敢断的?”

“敢断?老师刚说到霸气,怎么又说到敢断上来了?”

“你先说,他卢作孚敢断不敢断?”

“还行吧。”

“岂止还行。是我升旗在中国实业界所见的第一人!你想想,1926年,他手头只有三千块,却拔腿就走,去上海订船去了!换了你,敢作此决断么?三千块,这船多半订不回来,怎么回来见家乡父老公司股东。可是他敢。1927年,小河枯水堵船,他却加劲募股要订第二条船!1929年,川省战乱一片,他不过出任其中一个军长委任的航管处长,手头几个从未上阵的学生兵,他却硬要武装登轮检查吉野的船!万流轮打捞权,无一人敢问,他偏偏敢决断买下。远的休提,就说此次大打关,我还以为他一定陷入长考,可是他说打就打,立马在协议上签下卢作孚三字。这一桩桩一件件,设身处地为他卢作孚想想,都冒了极大风险。万一第二条订了来又被枯水堵死,万一吉野撒野与他卢作孚的兵发生火拼,而他背后的刘湘军长又支撑不住,万一引起商战导致日中两国本来就敏感的邦交恶化,万一买下万流轮又捞不起来……我说万一,是习惯口语,其实,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桩哪一件上,卢作孚失败的可能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倒是成功的可能,不过万一。可是,他偏偏敢作此决断!”

“不是讲霸气么,怎么老师一篙竿撑出这么远,又讲到忍和断。”

“能忍敢断,才见霸气。简直说吧,舍却忍与断,这天下便无霸主。”

“反正都是老师随口发明吧!”田仲心口皆不服。

“觐见过天皇么?”升旗冷笑一声,忽然改了话题。

“田中见过的最大的官儿是陆军大臣。”

“升旗八代以上老祖宗,见过德川家康公。出国前,升旗觐见过天皇。那一天,陆军大臣觐见在先,天皇接过他一本奏章,命手下交给他一卷圣旨。陆军大臣便诺诺退下。升旗觐见,向天皇一席谈!老祖宗觐见德川公时,德川公正与人争霸。老祖宗与德川公一席谈,只谈两字,曰忍曰断。忍者,时机未到,忍人所不能忍。断者,时机一到,断人所不敢断。升旗觐见天皇时,只谈两字,曰忍曰断!此二字,岂是升旗信口所能发明?”升旗道,“田中君都学过些什么学问?”

“帝国大学,学过经济学、政治学、经济政治学。江田岛军校,学过军事学、情报学、经济情报学……”

“可知这个国家自古于四书五经之外,有一门秘而不宣的学问?”

“闻所未闻。”

“一门无论当初在中国,还是后来在日本,对平民都是秘而不宣的学问。前清康熙,训示他家老四,也就是后来的雍正——事成,让黎民欢喜去。你几时见过我事前与黎民谋事的?”升旗正色曰,“帝王学从不说与黎民百姓。但唯有帝王学,才是统治百姓、维系这个国家二十四史历朝历代沿袭至今而不亡的真正意义上的传统文化。”

“可怕!”

“一国之主,不知帝王学,那才真叫可怕。我且问你,吕不韦、李斯、张良、韩信、房玄龄、魏征……论武备征战、文治韬略,哪一个不在嬴政、刘邦、李世民之上,可是最后称王称霸的为何恰恰是秦始皇、汉高祖、唐太宗?”

“老师不是要说卢作孚的忍与断么?”

“这就说到。吕不韦行天下之大不韪时,嬴政能忍。后人只知他是天下第一个皇帝,天下几人知道始皇帝之帝业始于他天生性格中的天下第一忍。鳌拜弄权,玄烨能忍。项羽称雄,刘邦能忍。太子得宠,李世民能忍。若无这一个忍字垫底,哪来日后的一朝得逞诛鳌、十面埋伏杀羽与玄武门之变登基做那唐太宗?”

“老师说这些,中国历史我不熟。”

“这就捡你熟的说。当一代霸主织田信长命德川公逼其子切腹时,三河武士皆曰奇耻大辱、绝不奉命时,德川公如何应对的?”

“他便命其子切腹。”

“继织田信长之后,又一代霸主丰臣秀吉召德川公进京觐见时,三河武士皆曰此一去不啻羊送虎口,德川公如何应对的?”

“德川公只身进京。”

“光说德川公,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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