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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徐后传-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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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义女呢。你对她尊重点!”
    被六姑姑如此指责,朱守谦面上并无波澜,“你们现在如此抬举她,其实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将来她若真不是呢?一直在草根里生活并不可怕,毕竟大部分百姓都是这么过一生的。可怕的是……”
    朱守谦顿了顿,定定的看着姚妙仪,继续说道:“可怕的是从云端坠入草根,还被扣上冒认皇亲的罪名,岂不是死路一条?”
    “——你!”怀庆公主气得直跺脚,却不知如何辩驳,只得说道:“就你歪理多。”
    朱守谦见怀庆公主动了气,便没有继续激她,毕竟她的母妃是帮助马皇后协理后宫的孙贵妃,不好得罪狠了。他幼时遭遇惨烈的家庭变故,之后一直寄人篱下,心眼子特别多,马上转移了话题,轻飘飘的说一句话:“哦,刚才我见过王宁了。”
    谁?
    这下姚妙仪和怀庆公主都呆住了,王宁怎么进宫了?
    怀庆公主连连问道:“真的假的?他怎么来了?不是身受重伤吗?你在那见到他的?他现在在哪里?”
    朱守谦说道:“他可以正常走动,只要不动武就成。以前王宁不是和常森一起在大本堂和我们一起读书吗?他要回来继续了,反正拿笔翻书又不用使劲。”
    怀庆公主心都飞了,“我去看看他。”
    金枝玉叶,说做就做,居然一阵风似的走了。偏殿里只剩下朱守谦和姚妙仪无言相对。
    □□怀庆公主不在了,姚妙仪以为朱守谦会继续讥讽自己,可是怀庆公主的脚步声在门外消失后,朱守谦冷冰冰的脸色蓦地一变,瞬间从冰山变成了春日暖阳!
    “表妹!”朱守谦有些激动的快步走近,伸手想学着小时候那样摸一摸姚妙仪的头顶,走到一半,想起表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就垂下了手,声音带着微颤,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凤儿。”
    怎么变脸如翻书?十年不见,铁柱哥哥仿佛换了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壳子,也换了一副弯弯绕绕的心肠。
    姚妙仪说道:“我不是——”
    “嘘!”就像儿时一样,朱守谦将自己的食指竖在了姚妙仪的唇边,小时候是粗短白胖、如今是骨肉均停,纤长有力,指甲修剪的堪称完美。
    朱守谦低声说道:“我知道的,你其实没有忘记过去。但是既然一直不来金陵投亲,直到现在还借口失忆否认,肯定有你的苦衷,我不会勉强你。”
    “谢家只剩下我们两人了。”朱守谦眼里蓦地腾起冲天的怨恨,“当年外祖父和我父亲相继被构陷谋反,至今都没洗脱罪名。谢家灭了满门都还不够,连两个出嫁女都不肯放过。你母亲被刺杀,而我娘是……我娘其实是心灰意冷,自尽而亡,可是偏偏有人编排说她是畏罪自尽!”
    “这世道……已经没有公正可言,颠倒黑白,堪错忠奸。这名利场是一团污秽、群魔乱舞!”表哥平静谦和的外表下,压抑十年的愤恨转化为一股滔天的戾气,遇到契机就会冲出来张牙舞爪,恍若坠入魔道。
    “红尘就是地狱。”朱守谦指着窗外的璃瓦黄墙,整个身体却似乎都罩在拨不开的阴霾之中,苦笑道:“皇宫也是如此,我被接进宫里,只是昭显皇上‘仁慈宽厚’的名声罢了,何必把你也卷来呢。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姚妙仪觉得自己身世悲惨,此刻觉得表哥其实更加悲催。他也不信自己的外公和父亲能够做出谋反的事情,可却无奈的被迫接受现实,顶着“守谦”二字在皇宫里生活,这十年明面上和诸位皇子一样,可是暗地里应该受了不少委屈和冷眼。
    可是他连躲藏的机会都没有,被迫直面人生。
    姚妙仪的心不是铁打的,那么多的试探和追问都挺过来了。可是亲表哥一席话,却拨动了内心最脆弱无助的一根弦,仿佛又回到过去她还是个在父母怀里撒娇小姑娘的时候,对整个世界都怀着善意的猜测,对所有人都不设防。
    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凉,抹了一把,不知早已何时泪流满面了。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哭起来,就像是下暴雨似的。”朱守谦正待掏出帕子给表妹擦泪,外头门扉似乎响了三下,正是之前和心腹宫人约定的暗号。
    朱守谦忙收回手,面色一肃,恢复了刚才冷眼旁观的样子,用正常的声调说道:“姚姑娘,好话歹话今日都撂在这里,你自己掂量,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外面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越来越重,一个老宫人走进偏殿,正是在东宫给姚妙仪带来马皇后赏赐的女官。
    这个女官看来在宫里很受尊敬,就连朱守谦也点头打招呼,“朱尚宫。”
    宫廷女官中,尚宫是五品,品级最高的女官。
    朱尚宫本来无名无姓,乱世流离的女子,后来服侍马皇后有功,不仅封了五品的尚宫女官,还赐了国姓朱,在宫中地位超然,皇子皇女们都很尊重她。
    朱尚宫说道:“皇后娘娘醒了,宣姚姑娘觐见。”
    “是。”姚妙仪整了整衣襟,跟在身后。朱守谦又换了一张脸,撒娇似的说道:“朱尚宫,我也跟去瞧瞧,免得叔祖母被蒙骗了。”
    朱尚宫看着朱守谦的目光很柔和,笑道:“皇后娘娘自有定夺,郡王别瞎搀和了。听话,听说皇上今日下午很可能亲自去大本堂考校功课,赶紧温书去吧。”
    一听说“考校”二字,朱守谦就皱了眉,愁眉苦脸的说道:“又要考?上次考校武艺,我都被打趴下了,这会子还疼呢。”
    “这次可能是考四书。”朱尚宫笑道:“再说了,皇上马上得天下,要后代子孙文武并举,打趴下算什么?听说二殿下被皇上打的至今都起不了床呢。”
    二皇子朱樉和三皇子朱一样,都是李淑妃所生。
    朱守谦说道:“其实二叔挨打,不是考校功课的缘故,是因……唉,反正就是二叔做错事了,说了不该说的话,被皇上责罚——朱尚宫,那我先回大本堂了。”
    朱尚宫说道:“去吧,好好准备,你最近都瘦了,这身子骨可没有二皇子经打。”
    朱守谦看似和朱尚宫闲聊,其实在暗示姚妙仪慎言,不要说“不该说的话”。姚妙仪心领神会,跟着朱尚宫去正殿觐见马皇后。
    马皇后正在用中午饭,居然直接招呼姚妙仪坐下和她一起用饭。虽为一国之母,马皇后的生活向来勤俭节约,毫不铺张,平日里正餐也不过是两荤两素、一叠春不老咸菜(其实就是雪里蕻),一个汤而已。
    “你从苏州来,我叫御厨房加了两道苏州菜,花篮鳜鱼卷和胭脂鹅脯肉,你尝尝,是不是家乡的味道。”
    姚妙仪有些愕然,原本以为进坤宁宫要经受“重重考验”,类似审理囚犯般,软硬皆施,连连追问的。可是马皇后对她十分亲热的样子,亲手加夹了几筷子苏州菜放在姚妙仪的碗里,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者。
    别说是家乡熟悉的味道了,就是砒/霜也要吃下去啊!
    
    ☆、第43章 冥昭瞢暗
    
    既来之,则食之。
    被一连串的惊险经历打磨出了城府。姚妙仪坦然的陪着马皇后用午饭。两人边吃边聊,马皇后轻描淡写的问了一些她在苏州时的生活、姚家都有那些人、姚大伯多大年纪等等,均是琐碎的家务事。
    就当姚妙仪以为马皇后会一直家长里短下去时,马皇后突然话题一转,“听说守谦和你见面了,他态度有些冷淡,还颇有微词?”
    姚妙仪说道:“怀庆公主说民女是当年失踪的魏国公嫡长女徐凤,郡王不以为然。”
    马皇后问道:“你怎么看待自己的身世?”
    姚妙仪说道:“父精母血,生恩如山;义父含辛茹苦,养恩难忘。妙仪生恩养恩都要报答。只是妙仪早已不记得儿时往事,总不能因贪慕富贵,而错认生恩,岂不是对亲生父母大不敬?况且冒认皇亲是重罪,妙仪不能因贪恋而连累了义父和姚家人。”
    马皇后沉吟片刻,说道:“不被富贵迷了眼,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明白人。”
    姚妙仪说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妙仪其实也是个追名逐利的,名利是安身立业的根本。有地位、有银子,百和堂才能在天子脚下继续开下去,妙仪打小就在姚记药铺学医打杂,深知谋生不易,败亡却最快。”
    姚妙仪捧着手中的饭碗,“手中的碗有多大,就吃多少饭。贪得无厌,凭着小聪明能够风光一时,却不能风光一世。小心谨慎些,方始终能有一碗安生饭吃,也能保住家人捧稳各自的饭碗。”
    这话说的极俗,马皇后听的却很入耳,笑道:“你们这一辈的小姑娘呀,都没吃过苦,脚都没粘过泥,说话文绉绉、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了。你是个很有趣的姑娘,以后时常进宫陪我说说话。”
    有了马皇后这个大靠山,何乐而不为。姚妙仪说道:“是。”
    话音刚落,外头朱尚宫笑着进来说道:“娘娘,庆阳公主求见。”
    庆阳公主是朱元璋的侄女,本应该封郡主的,但朱元璋破例封了公主。当年杏娘被丈夫投/毒横死一案,就是庆阳公主要四堂弟朱棣帮忙破案的。
    马皇后忙说道:“快叫她进来。”
    庆阳公主年纪最长,已经是中年妇人了。她身形微微有些发福,穿着轻裘皮裙,一派富贵风光之气。
    姚妙仪赶紧停了筷子,给庆阳公主行礼。公主快步走过去扶起她,上下打量着,“果然长的像皇嫂!”
    这皇嫂就是朱守谦的亲娘大谢氏了。
    马皇后说道:“只可惜这小姑娘不记得儿时的事情了。”
    庆阳公主心眼飞快,立刻领会到了马皇后的意思,“不管是不是徐凤,这个姚姑娘也是立了大功的,方才我去东宫瞧了水生和太子妃,母子平安,阿弥陀佛。”
    其实姚妙仪立的首功是巧破女官杏娘中毒一案,只是在皇孙出生的好日子里,不适合提这种血案。
    反正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马皇后吩咐道:“庆阳喜欢吃暖锅,叫御膳房送一个锅子来。”
    其实庆阳公主在东宫用过午饭了,不过皇后娘娘已经开了口,她也不推辞,三个女人围着锅子边吃边聊,姚妙仪听的多,吃的多,说的少,谨记胡善围和朱守谦的叮嘱。
    吃到一半时,朱尚宫走过来对着马皇后耳语了几句。马皇后点点头,说道:“姚姑娘,你跟着朱尚宫去一趟谨身殿。”
    谨身殿已经出了后宫,是皇上大臣们办公事的地方,难道……
    姚妙仪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这也来的太快了吧!
    出了后宫,朱尚宫果然说道:“魏国公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他想见见你。”
    哪怕是为了去看疑似自己的亲闺女,大臣们也是不方便进后宫的,所以只有姚妙仪出后宫见魏国公了。
    这亲爹其实在军营里见过的,不过那时候她是蝼蚁般的军营,亲爹是北伐军元帅,即使打照面也认不出来。
    而这一次,唉,怕什么?身为明教密党,在四皇子的指引下冒充假的明教成员,以假乱真,真真假假,几乎没有一句真话,糊弄魏国公应该没问题。而且有马皇后和四皇子当后台,魏国公也不会强行把她带走。
    谨身殿里,魏国公徐达和四皇子朱棣对坐。徐达是凤阳一户农民家庭的孩子,没机会读书,只是听说书人讲三国,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最佩服的是手握一柄青龙偃月刀的关云长,他功成名就后,也效仿关公,留了一副美鬓。
    乌黑油亮的胡须一直垂到胸口,配上大红朝服,五梁金冠,更显得威风凛凛了。那里有半点凤阳乡下农民的模样?
    身为开国第一功臣,早已记不清征战沙场多少次了,徐达练出了临泰山崩而不变色的镇定。
    可是今日,听见朱棣的讲述姚妙仪的经历,徐达却有些莫名的慌乱。
    其实以前也有寻访、或者主动上门认亲的女孩,他和她们见面时,从未有过如此忐忑,十年过去了,本以为无望,可是今日下朝之后,洪武帝要四皇子朱棣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朱棣将来龙去脉都说了,连军营的经历都没漏下。
    看着朱棣的嘴皮子上次开合,徐达有些恍惚,仿佛朱棣变成了儿时凤阳乡下的说书人,讲述着转折离奇的传奇故事。原来他和女儿的距离那么近,一起经历了漫长的北伐,他的元帅大帐里建沙盘推演军情,而女儿在伤兵营里挥汗如雨,救死扶伤。
    “……徐伯父。”朱棣在徐达、常遇春、李文忠等名将面前一直以晚辈自居,不摆亲王架子,“从相貌和经历来看,应该有八分准了,可是姚姑娘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不过收养她的道衍禅师还在出使高丽,他或许还记得一些事情。母后的意思,是让你们先见一面。”
    经历过岳父谢再兴谋反,徐达为人处世向来谨慎,朱棣以晚辈自居,但是徐达的应对依然恭敬有礼,“不管是与不是,微臣都多谢四皇子相告;多谢皇后娘娘一直以来的牵挂、寻访。没想到有生之年,微臣还有机会和女儿团圆。”
    朱棣说道:“徐伯父客气了,您是为大明江山出生入死的大将,当年伯母遇刺,徐凤失踪,父皇和母后一直都惦记着,从未放弃寻找,苍天有眼,终有一日,父女团圆。”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朱棣告辞离开,留下徐达独自在谨身殿等候。徐达在殿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开窗看着外头,期待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
    末了,徐达连殿内都呆不住,干脆披了大红猩猩毡走到殿外去,今日风疾雪大,天气寒冷,雪花落在大红猩猩毡上并不融化,一层层的往上覆盖着,很快变成了“白里透红”。
    姚妙仪穿着马皇后赐的火狐狸皮大氅,从头到脚恰好也是一身红,在皑皑白雪中分外惹眼,她打着一柄油布伞,落在身上头上的雪能稍微少一点。
    朱尚宫远远看见魏国公头上的五梁金冠,说道:“我送到这里,前方穿着红衣的就是魏国公,你和他聊一聊,或许能够记起些什么来。”
    “多谢李尚宫相送。”姚妙仪行了一礼后,径直往前方高大的红色人影处走去。
    魏国公枯站在庭院里,大雪快要淹没穿着官靴的脚背了,连浓浓的卧蚕眉上都是雪,他不习惯打伞,即使下着暴雨,也就往衣服上罩一张防水的油布,拍马奔驰。
    他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到妻子谢氏的场景:那时候岳父谢再兴正当壮年,是主公手下地位最高的武将,连他也是谢再兴麾下的大将,任由差遣。
    那日他受命护送上司谢再兴的家人,待字闺中的谢家姐妹花同车,谁人不知吴中双壁呢?都想一窥芳容,只是畏惧谢再兴的威名,都不敢造次。
    唯有一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惧怕被谢再兴狂揍——那就是朱守谦的亲爹朱文正。
    朱文正是主公朱元璋唯一的侄儿,和徐达这种泥腿子出身的农民不同。朱文正父母双亡,朱元璋收养侄儿,为了请了江南名士教导四书诗文。
    少年朱文正文武全才,能上马打仗,也能吟风弄月。少男怀春,对吴中双壁思慕已久,一直想找机会接近,如今有这种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他如何肯放过?
    反正谢再兴再愤怒,也不敢把朱文正打残了。
    何况朱文正想了一个绝佳的借口:惊马,平原沃野的,又不会出事,马跑累了自然会停下。亏他想得出来,暗中往拉车的马匹上撒了一把虱子!
    骏马被咬狂躁了,拔足飞奔,车里的大小谢氏花容失色,朱文正乘机跳上马车,掀开车门,顺手将护着妹妹的大谢氏拉出来,抱到了自己的马上。
    那时候徐达是个死了老婆的鳏夫,暗骂朱文正胡闹,却也不得不跳在狂奔的马匹上,慢慢控马安抚,终于在马车冲到河道前停下了。
    一只素白的手掀开车门,一根根手指头像是羊脂玉雕琢而成,美的那么不真实。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好像一吐气,这个美丽的幻想就消失了似的。
    小谢氏害羞胆怯,只露出了半张脸,看着马上男子呆滞的眼神,她由羞转怒,重重的关上车门,“哼,登徒子!”
    徐达抽了抽嘴角,他很想说,姑娘,我姓徐,不姓登;名为达,飞黄腾达,不叫“徒子”这种磨磨唧唧的名字。
    但他终究没说出口,因为那时候他想了很多事情:比如我中午吃烤肉时蘸过蒜汁,朱文正说,我嘴里那股味能够熏死蚊虫。
    比如我的指甲缝里有黑泥。
    比如我已经两月没刮过胡子了,此时似乎能够虱子在胡子乱跳。
    徐达身上唯一亮眼的物件,就是系在脖子上的红巾。当时明教虽然已经被朱元璋、张士诚、陈友谅三分天下,分崩离析了,不过军队还是都叫做红巾军,每人都戴着红巾。而徐达脖子上的那条红巾被他当手巾,满是汗渍、油渍和各种褶皱,惨不忍睹。
    ……徐达对着河面照影,此时的形象就是个土匪,还是别在美人面前丢人现眼了。
    等今晚跳进河水里洗一洗、把胡子刮干净了、青盐擦牙漱口、换上主公赏的那套新衣新鞋、戴上熨烫整齐的红巾,再表明身份吧。
    半年后,主公朱元璋主婚,将大小谢氏分别嫁给了朱文正和徐达。
    可是后来……
    一抹红痕渐渐浸入白茫茫的雪色中,犹如一团明火燃烧,徐达明白来者何人,已然冷却的血液开始沸腾了。
    穿着火红狐狸大氅的女子举着一柄海棠红的油纸伞,大雪如堆云般卧在纸伞上,已经有瓦片那么厚重了。
    纸伞罩住了头脸,看不清相貌,唯一露出来的,是一只稳稳握住紫竹伞柄的素手。
    徐达初见小谢氏时的回忆开始和现实重叠,重叠在一只似成相识的手上。
    伞柄渐渐往后仰,女子露出真颜,她脚踏着乱琼碎玉,明亮的眼眸似乎将所有的光芒都吸走了,亮的徐达都不敢与之对视,可是又忍不住去看她。
    只是见面的一瞬间,徐达就知道,这就是徐凤,他和小谢氏生的小凤凰儿。
    
    ☆、第44章 父女对垒
    
    徐达见到女儿,一肚子想说,可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姚妙仪看着风雪里的等候已久的“雪人”,说道:“外面冷,进去说话吧。”
    徐达猛地回过神来,对啊,他历经沙场,不惧风雨,但是相貌和妻子谢氏有五分相似的女儿在风雪走了那么久,她肯定很冷。
    “好。”徐达习惯性的接过紫竹伞柄,想要为女儿遮蔽风雪。姚妙仪露出的一只素手纹丝不动,说道:“民女不敢劳烦魏国公。”
    徐达满腔热血,被这声“魏国公”浇了个透心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微霜”。妻子被刺身亡后,向来只看兵书的徐达也会背陆游的这首脍炙人口的悼亡诗,只是没想到相逢不识的是女儿。
    进殿之后,徐达递给姚妙仪一个手炉,姚妙仪抱着手炉谢过。
    徐达说道:“你就是凤儿,不要如此生疏客气,叫我一声爹爹吧。”
    和表哥朱守谦单独相处时流过一场眼泪,此刻见到亲爹,反而没有刚才的激动了。姚妙仪暗道,我杀了你最信任的幕僚周奎,虽说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罪魁祸首,一切与你不相干,可是事已至此,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父女亲密无间的旧时光了。
    我和父亲之间,早已被无数条人命、猜疑,隔阂等分割开来,想要迈过这些深深的鸿沟,谈何容易!
    姚妙仪说道:“民女不敢,当年旧事恐怕只有收养我的义父晓得一二,等义父回来与魏国公详谈吧,在此之前,民女只是一介医女。”
    看着女儿生疏冷淡,似乎还带着惧意,徐达着急了,“不行,你现在就随我回瞻园,那是你的家,我一定会加倍补偿。”
    姚妙仪冷了脸,说道:“魏国公是想强抢民女吗?”
    徐达说道:“你就是我的女儿。”
    姚妙仪反驳道:“如何证明?倘若我的父母另有其人,认他人做父,岂不是愧对他们的养育之恩?”
    徐达默然,小时候的凤儿冰雪可爱,就像个玉娃娃似的,没有胎记和特殊的痣,妻子恨不得将她含在嘴里,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更不提有什么疤痕。除了这张脸和妻子相似,还真没什么可以证明女儿的身份。
    根据四皇子交代的,皇后娘娘派心腹去苏州等地寻访了小半年都无功而返,时间早已将一切抹去。
    但不得不说,姚妙仪的话也有道理。徐达觉得奇怪,寻常草根阶层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爬到权贵的地位,都会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不放,可是女儿为何反而把机会往外推呢?
    父女连心,徐达本能的觉得女儿对自己的排斥,他苦思冥想,问道:“你在苏州城长大,当年我和开平王攻打苏州城时,你——是不是有家人朋友死于那场战争?”
    如此,倒也可以解释女儿防备的缘故。
    姚妙仪说道:“早在魏国公和开平王围城,攻打张士诚之前,义父和义兄回到家里,说必有一场恶战,劝家人还有领居们收拾细软去乡下或者其他太平的地方避难,义父是得道高僧,在江南颇有威望,所以基本都听从了劝诫,搬出苏州城,躲过此劫。民女和魏国公并无恩怨。”
    徐达暗道,这个道衍禅师果然有些见识,惯会审时度势,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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