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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擅战-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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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令芳气竭。
因有了这道插曲,吴令芳瞧江月心便愈发地不顺眼了。下午的学习中,处处想法子给江月心使绊子。恰好此时,外头响起了内侍的通传声:“淮南王到——”
原是淮南王李素,带着几个单字封号的堂兄弟小王爷来给叶太后请安。眼看着淮南王一撩衣摆,冷着脸跨了进来,吴令芳便想着让江月心在淮南王面前小小地出个丑。
李素爱喝酒,带来的几个堂兄弟也是饮酒作乐、游手好闲之徒,哪日他们几个一道酒醉了,把江家女的丑相说出去,看谁还敢信服她?!
这样想着,吴令芳便抖着裙摆,悄悄靠近江月心,伸出一只鞋履,想要将她绊倒。
吴令芳确认江月心没瞧自己,自己这一脚伸的神不知、鬼不觉,就是管教自己的嬷嬷,也没法子察觉,更别提那双眼一直盯着别处的江月心了。
可偏偏!
江月心和脚上长了眼睛似的,不仅笔直地跨了过去,还倒退了回来,反复地跨了三四次,一只脚在吴令芳的绣鞋上挪来挪去,口中还疑惑道:“吴姑娘,你这脚是怎么了……?抽了?”
吴令芳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褚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在心底冷笑一声,心道:这吴姑娘是想法子给心心使绊子呢!
于是,褚蓉轻提裙摆,慢悠悠靠近了吴令芳,在吴令芳的身前“哎呀”软软娇呼一声,身姿绵软地倒了下去,跌坐在地。
颇具异域风情的妖娆美人摔倒在地,两眼蕴着泪水,雪白的手臂上还有一道红痕,看着好不惹人怜爱,诸位王孙公子皆瞧了过来。
——除了李素。
李素正侧眼望着叶婉宜,似乎浑然忘了他是来给叶太后请安的。叶婉宜被他盯得面色微沉,裙摆一曳,便背过身去,避开了她的视线。袖中的手轻轻一缩,似是扣住了什么,仔细一看,原是一块翠绿玉佩的一角。
“吴姑娘,为何要绊我?”另一边,褚蓉泪眼汪汪地盯着吴令芳那只伸出的脚,一脸无辜委屈。
“?!”吴令芳大惊,连忙收起脚来,怒道,“明明是你自个儿靠过来,自己摔倒在我面前的!与我又有何干系?你休要血口喷人!”
“可是,你这脚……”褚蓉一副泫然欲泣、不敢说话的模样。
众王孙公子见状,似乎已将发生的故事了解了个十成十,哄然唏嘘起来。
“吴姑娘平时就有些娇纵,可这个姑娘瞧着是霍将军那边的人,何必如此为难?!”
“瞧这位姑娘,眼泪都要出来了,真是个可怜人……”
吴令芳气急,跺跺脚,对褚蓉怒道:“你少装可怜!”
褚蓉却双眼一眨,眉心微蹙,忧愁溢满了眉心;她轻咬嘴唇,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继而哀怨地侧过头,小小地点了头,浑似一朵怒放的盛世大白莲,一副举世皆浊独她清的模样。
“是我错怪吴姑娘了……”她软声说道,妖媚眼波一勾,让那群王孙公子的魂都要飞了。诸位王孙公子见状,愈发地指指点点了。
“吴家平时心高气傲,未料到在太后面前也不肯收敛!”
“瞧瞧人家姑娘,都被她欺负成什么样儿了!”
吴令芳气得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她在内心怒吼道:这群废物男人怎么回事!别人装几下楚楚可怜、假装纯洁无辜的小姑娘,就被骗去了吗?!快擦擦你们的眼睛!她是装的!她是装的!她是装的啊啊!!
跌坐在地的褚蓉慢慢揉了揉脚踝,微微倒吸了口气,轻轻的一声“嘶”,几乎叫人的心都抽疼起来了。几名小王爷俱是一脸心疼,道:“淮南王不如与太后娘娘求个情?这姑娘受了伤,便别学规矩了,横竖也不是她做皇后。”
吴令芳:……
——她算是明白了!
——这群臭男人压根不在乎褚蓉是不是装的,只是吃褚蓉这一套而已!
叶太后原本正在远处吃茶,没什么精力搭理她们,也管不了褚蓉的精湛演技。吴令芳在旁边气得跳脚,可却半点用处都没有,只能任凭一群小王爷对她品头论足,左一句“没有大家风范”、有一句“刁蛮无礼又善妒”,气得她也眼眶泛起了红。
待小王爷们走了,褚蓉拍拍衣角,跟个没事人儿一般站起来,一撩头发,恢复了平日的妖媚风情。吴令芳恼道:“你可真是厉害!”
“怎么?你想跟霍家对着干啊?”褚蓉却是很不屑一顾的模样,“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叫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褚蓉的字典里,可没有服软这两个字。她出身异族,向来是敢爱敢恨、有仇必报的人。不仅如此,她还特别记仇,江亭风气她一回,她就能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这吴令芳欺负人都欺负到心心头上了,她才不会当成个软柿子!
吴令芳正被那句“女人不坏男人不爱”气得东倒西歪,一转头,就看到叶婉宜云淡风轻、娴静温柔的模样。
“婉宜姐……”吴令芳可怜巴巴地和叶婉宜开了口,想要叶婉宜伸出援手,治一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叶婉宜却淡淡一笑,姿态娴静如处子,口中绵然道:“令芳,一流世家与二流世家,始终差了一线。你明白这二流人的教养,到底差在哪儿么?”
说罢,这位出身一流门阀的京城明珠不笑不闹,姿态端庄地啜了口茶,仿佛没有任何事儿可以惊动她处惊不变的身形。
刚刚胡闹过的吴令芳,面孔青红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婉宜姐不屑同台竞技噜
第38章 西宫小住(三)
热热闹闹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入夜时; 几位姑娘分别住入了西宫的数间侧房。这太后娘娘所住的西宫,自然比霍府更要奢侈豪华一些,白玉铺地、黄金为饰,一水儿的朱紫繁华;墙上镶了垂棘随珠,纵这宫里掌了华灯,亦散着盈盈的柔和光彩。窗外满栽细长挺秀的绿竹,修长竹叶垂落得满窗棂皆是,间或夹杂几朵泛着瓷白色的细小花朵。
褚蓉有个坏毛病,喜欢爬到江月心被窝里睡; 晚上再和江月心说说小话、扯扯八卦,这样方能在京城睡得安稳些。趁着嬷嬷不注意,褚蓉便赤着脚溜了过来; 一咕噜钻到了江月心的床上。
正值炎炎盛夏,床上铺着的冰蚕玉簟泛出丝丝沁凉爽滑之意; 叫人忍不住多蹭两下。褚蓉趴在枕上,晃着两条腿; 小声地问着话,两人嘻嘻哈哈的。
“那吴令芳可真不像是个大家闺秀!阴险得很,和叶婉宜真是天差地别。”褚蓉想到吴令芳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就好笑极了,“肯定是家里宠坏了。”
“她很阴险吗?”江月心摸不着头脑。
“当然阴险了!她觊觎那皇后之位; 就想方设法地给你使绊子,你没察觉到?”褚蓉怒其不争。
“没有。”江月心迅猛地摇头,“但是; 皇后之位,我是绝不会让给她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间传来一道脚步声,两个人影映上了纱门。一个嬷嬷模样的人走得匆忙,她一边追着前头的人,一边小声说话。江月心从来耳朵尖,一下子就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陛下,这于礼不合,您还是快些回去吧……”嬷嬷恳求道,“要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罚得可是奴婢呀。”
“朕就在此处坐坐,不会闯进去。”前头那男子修长的身影停下了,似乎是在外头的圈椅上悠悠坐下,“嬷嬷大可放心,朕还不至于做那等失礼之事。”
外间里的嬷嬷无可奈何,只得让李延棠就坐在外头。李延棠也不睡觉,只是抽了一本书,就着未灭的烛火,一页页翻着。时辰渐渐晚了,灯火也有些微弱,他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
嬷嬷打了个呵欠,点着头站在一旁。
就在此时,窗户外头似乎有个影影绰绰的黑色影子靠了过来,鬼鬼祟祟的,也不知是想做什么。他大抵以为宫人们都睡去了,竟自如地把手攀上了窗,大概是想翻墙进来。
可他一抬头,猛然便对上了今上笑吟吟的、温存的面庞。
李延棠便自在地坐在那儿,手里持着书,不紧不慢地盯着那黑衣人瞧。黑衣人愣了半晌,立刻醒悟过来,匆忙地夺路而逃。他翻下窗时有些不慎,弄出了“轰”的一声大响,惊得昏昏欲睡的守夜嬷嬷也醒了过来。
嬷嬷一见那黑衣人的背影,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瞌睡虫也被彻底赶跑了。
“陛、陛下,这是……”嬷嬷结结巴巴的。
“有人行刺于朕,还不快追?”李延棠淡然道。
“是……是!”嬷嬷大惊失色,连忙出去喊人,惊呼着要人抓刺客。
待这守夜嬷嬷出去了,里头的纱门却被掀开了,赤着脚、穿着件松垮垮寝衣的江月心大步走了出来,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竟然是完全没有睡着。
她捏了捏拳头,对李延棠道:“阿延,那人是冲我来的,是也不是?”
李延棠但笑不语,道:“你不必操心这些。”
江月心的拳头被捏得咯吱作响,眸子里也有了几分凶光:“褚姨姨说这群人见不得我嫁给你,所以想方设法地给我俩下绊子。方才那人,是不是也来刺杀我的?”
李延棠的笑容略略淡了些:“小郎将,这些事儿便交给朕……”
“你不用坐在这里帮我守着。”江月心冷了脸,一条腿大刺刺地踩在圈椅上,脚指头狠狠碾几下,似踩碎了一只小虫,“我早就发现那人了。要是他真进来,我一拳头就能打得他亲娘不认、亲爹进坟。你根本没必要帮我守着。”
李延棠:……
江月心说得对。
能单挑半个不破关的女人,又岂是那么容易欺负的?想要动她一根手指都困难。
但是……
他仍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护着她。
烛火轻轻一跳,发出噼啪的阵响。微微摇曳的火光,将两人拉长的影子投在墙上,浑似一双影子戏里的璧人。
李延棠微垂眸光,视线落至手中书页上。他心底略有些踌躇,口中的话亦是踌躇的。
“小郎将……你在宫中,是否有些委屈了?”他说着,声音的末尾含着一声浅浅的叹息,“京城虽繁华,却也是个需要步步为营的地方。这宫中麻烦事不断,朕怕你受了委屈。”
“还成吧。”江月心掰掰手指,道,“姨姨说瞧我不顺眼的,是叶太后、叶大小姐和那吴姑娘,但是这几人都是弱质女流,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我要是出了手,恐怕一只手指头就能让她们哭爹喊娘。如果连这都要计较,那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江月心这番话,令李延棠哭笑不得。
“小郎将,你就当朕有私心吧。”他将书籍搁置于一边,起了身,慢慢步近了江月心,低声道,“朕不想放你走。……虽有这些麻烦事在,但朕绝不会弃你于不顾。”
明明是句普通的话,却叫江月心小小地惊了一下。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耳根后头有点烫,像是褚蓉亲手描的那个小月亮开始发热了。
她不知道,她的面颊已泛起了一片惑人的绯红色,像是个刚成熟的荔枝,又像是喝醉了酒在闹事。从来英气的面孔,便因这份难得的羞涩而添了一分妩媚。
“行、行吧……”她结结巴巴地应答,“那你得管我吃穿,至少要让我吃到饱。不破关没什么好吃的,偶尔还会饿到我。对了,房子也不能漏雨,更不能让我帮着喂栏里的鸡……”
李延棠无声地笑起来。
他撩起小郎将耳旁一缕发丝,微微凑近了面庞。他的眼睫很长,眼眸是剔透如墨玉的乌黑,仿佛蕴糅着被雨雪洗净的山河人间;贪恋红尘、不断六根的人若多看了一眼,便会陷进去。
“思思……”
他微暖的呼吸扑过来,挠得她肌肤微痒。
两人的面庞近在咫尺。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嬷嬷和几个内侍紧张的呼声:“启禀陛下!那刺客捉着了!要怎么处置?”
李延棠的身体僵住了。
他松开了江月心的发梢,侧过身去,声音压得沉沉。
“处死。”
***
次日一早,“昨夜有刺客”这事儿就传遍了整个宫闱。所有人都暗自惧怕不已,私底下议论起了这胆大包天的刺客是哪个人派来的。
说来说去,淮南王李素的名字被提起的最多。但宫人们也只是偷偷摸摸地议论着,但凡有人靠近,便立刻作鸟兽散,谁也不敢多在人前漏出一句口风。
也许是因着刺客一事儿,叶太后接下来几天的脸色都分外差,也没空再磋磨江月心等人了,她们总算是偶尔能得着闲,偷着空歇一会儿。霍淑君早就叫苦连天,直言要回家去,天天盼着霍青别派人把她接回去。然而她盼天盼地,霍青别就是不来。
好不容易,过了小半个月,霍青别终于入宫了。
霍淑君逮着机会,就对霍青别疯狂撒娇,哭诉这宫里头如何如何不好。先说了一番叶太后的脸多么可怕,又说了一番嬷嬷的规矩多么严格,再是那吴令芳变着法子给人下绊子,真是烦人的很。
霍青别听了,面色就变了。
他远望一眼,见江月心坐在树枝上头,忙里偷闲地乘着凉,他便踱到了那棵合抱粗的大树下。
“小郎将。”霍青别仰起头,瞧着她。
江月心嘴里叼着跟草杆,哼唧着不成样的调子,双手枕在脑后,一副吊儿郎当的帅小伙模样。嬷嬷们半个月的教训,对她似乎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是霍大人啊!”江月心显得很惊喜,“来瞧大小姐?”
“是九叔。”霍青别微蹙眉,纠正她。
“好好好,九叔。”江月心一纵身,从树上跳了下来。
霍青别面色平和地瞧着她,心底却有些犹豫。半晌后,他问道:“小郎将在京中待的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江月心答。
“……多多少少有些可惜了。”霍青别摇摇头,望向不远处的一池残荷,“你本该驰骋疆场、守家卫国,却要被束缚于宫中,与那些京中长大的女儿家一般见识。多少……有些可惜了。”
话语间,是止不住的叹息之意。
江月心怔了一下。
许久后,她笑起来,微微露出白色贝齿,笑容很是烂漫:“九叔,话不是这样说。其实呢,我一点都不想回去当驰骋疆场的女将军。”
顿了顿,她认真道:“我希望,天恭与大燕这辈子都不要再打仗了。……我巴不得,我一辈子都没有用武之地,都能躺在树上悠闲地吹笛子。”
第39章 西宫小住(四)
“我巴不得; 我一辈子都没有用武之地,都能躺在树上悠闲地吹笛子。”
这句话说得甚是洒脱,让霍青别一时无言。好半晌,他才道:“是我多虑了。你活得开心自在便好,九叔本就不该插手多言。”
那头的霍淑君又委委屈屈地蹭了回来,道:“九叔,我想回家呀……这宫里头的嬷嬷真是凶得吓人,不准我做这、不准我做那,那太后的脸色也不好看……”
霍青别微微摇头; 道:“君儿,你要回家也行,但你得从九叔给你的男儿画卷里挑出一副心仪的来; 九叔方才会答应这件事。”
——挑选心仪的男儿画卷,那自然就是要谈婚论嫁了。
霍青别可是应了自己大嫂; 会帮忙在京城替侄女儿物色个如意夫君。
霍淑君立刻噤声,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顿一顿; 她小声嚷道:“我不嫁人!我这辈子都不嫁人!”
这头的霍淑君闹得正欢,那边清凉宫的小六子就来请江月心,说是陛下请她去清凉宫一趟。陛下要见未来的皇后,谁也不能多说一句,几位嬷嬷便老老实实地放了行。
江月心“哎”了一声; 就跟着小六子去了。
日头炎炎,吹来的风也带着热意。江月心用手掌在额顶打了个凉棚,微眯眼睛; 脚步不自觉地便往那些假山旁、大树下等阴凉地靠。快步经过某块山石时,听得山石后传来了叶婉宜的声音:“我娘说过,旧的东西不经用了,就得扔掉。你要我改,一时之间,我如何改?”
似乎是在说着女儿家的闲话。
江月心听不明白这话里有什么机锋,便小小地“唔”了一声,直接路过了。
到了清凉宫,便见得李延棠命人备好了夏日瓜果并冰镇梅汤等物,还有两个掌扇的宫女在里头等着。瞧见月心来了,李延棠笑笑,道:“朕知你在太后那头累得很,便把小郎将喊过来,你好趁机休息一番。在这清凉宫里,太后再有怨言,也管不着你。”
江月心颇为感动。
“阿延,你比我家周大嫂子还贴心呐!”她发自真心地赞叹道。
李延棠:……
周……大嫂子……?
江月心一捋袖子,不客气地将冰镇梅子汤端起来咕嘟解暑。喝了几口,她含含糊糊道:“不如,我就叫你李大嫂子吧?”
某位李大嫂子:……
她喝罢,很舒爽地在圈椅上头坐下来,舒展舒展筋骨、伸伸懒腰,一副惬意的样子。侍女给她打扇的打扇、捏肩的捏肩,令她好不惬意。
江月心眯着眼,似只睡懒了的猫儿似的,在心里说着些窝囊话:难怪吴令芳和叶婉宜争着要当皇后,做这人上人的滋味实在是妙极。
李延棠见她眯起了眼,一副要打盹的样子,便走近了她背后,顶了侍女的位置。捏肩的侍女微微惊诧,方要出声,李延棠便比了个“嘘”的手势,要她噤声。
旋即,李延棠修长的手指便落到了江月心的肩上,替她揉起肩来。
江月心只觉得肩上这双手,轻重缓急都拿捏得恰好,令人舒畅无比,简直比冬日的棉袄还要贴心。她哈了口气,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这位姐姐的手艺,和我在不破关的那位跟班有的一拼。他也捏的一手好肩,令人念念难忘……”
说罢,她微微睁开了眼。外头的日光落进来了些,将背后那“姐姐”的身影投在了地上。这影子肩宽手长,发型也是男子模样,怎么看都是个标标准准的男人。江月心一惊,连忙扭过头去,见是李延棠在给自己捏肩,结结巴巴道:“阿延!你!你怎么突然就……”
“朕说了,要给小郎将捏一辈子的肩。”他却笑得温柔,“你只管休息便是。”
他的话似有什么魔力,真叫江月心安下心来,稳稳当当地享受着天子的服侍。
清凉宫里渐渐安静,唯有绢扇轻曳时的微微风声,尚且带来夏日的躁动。江月心半睁眼,便瞄到宫女葱绿色细罗布的裙摆儿,似一截被裁下的绿荫似的,叫人的心情无端就好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李延棠忽然说话了。
“小郎将可知道?大燕国近来,出了个用兵如神的魏五子。”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声音不紧不慢,“他是先帝五子,唤作魏池镜。霍将军破城时,叫他保下了一条命,如今他回来了,说是要重振大燕河山。”
江月心午后的困倦一下子就散去了。
她习惯性地将手放到腰间,似要拔|出佩剑来;但嬷嬷不允许她配剑入殿,此刻的她其实是手无寸铁的。她只能将手在腰间尴尬地挥舞一番,口中信誓旦旦道:“阿延,我虽是个贪恋繁华的俗人,但若不破关需要我,我定是会老实回去的。”
李延棠失笑。
“你想到哪儿去了?朕只是告知你,有这样一个人罢了。”他慢悠悠说,“他不惜孤身犯险,在天恭国当了几年的细作,如今他带了无数不破关的情报回去,日后可有的麻烦了。”
李延棠的形容,令江月心想起一个人来。
——阴柔俊美的年轻副将,一张嘴总是得理不饶人;他驯养着寂寞的青尾鹞子,他到哪儿,霍家的大小姐就追到哪儿,喊着“镜哥哥”、“镜哥哥”。
江月心沉默了下来。
好半晌,她才问道:“……那人,是顾镜么?”
“是。”李延棠回答,“他是个厉害人。大燕国的国君是霍将军扶持的傀儡,叫做魏华园。魏华园召顾小将军上殿,他就提了剑去,直接将魏华园在殿上给斩了。外头的侍臣察觉响动不对,进去一瞧,便看到顾小将军坐在大燕国的龙椅上,手里的宝剑还滴着血。”
李延棠的话虽说的简单,江月心却轻易地想到了那副画面——宽广的、孤寂的宫殿,雕金砌玉的天子宝座,样貌俊美阴鸷的青年,淌着鲜红血滴的宝剑,脚旁披着龙袍的身躯……
她眨了眨眼,喃喃道:“莫非,又要打仗了么?”
李延棠无声地点了点头。
好一会儿,他垂下眸光,道:“小郎将,朕有些窝囊。若实话实说,朕——并不希望天恭与大燕开战。”顿一顿,他又补道,“这话,朕还不曾对旁人说过。”
江月心微愣了下,问道:“阿延当真这么想么?”
“……是啊。”他的声音渐轻,“战火四起,苦的终究是百姓。若是当真要抽丁去不破关,届时便又是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朕不希望瞧见这样的事儿。”
他记起他在不破关时,曾冒着大雨将江月心从尸山血海里挖出。那时,他不小心捡到了一封士兵的家书,上头写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云云。也不知,那是怎样一个急候着夫君归家的可怜妻子所书。
他对江月心说这些话时,其实颇有些忐忑。
他知晓江家一门皆是武将,既为武将,又岂愿求和?自然是要征战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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