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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云深处帝王家-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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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熙眸子亮堂,将她映照近来,火光四射,“顽顽,你同这羊肉一样,在荒漠里待着的时候,便就只想尝上这一口,心道,若有一口羊肉,能醉生梦死过去。那西夏人身上,便是一身羊骚味。”
文迎儿听着皱眉:“……你想吃人,”
冯熙大笑,“看你怕得,人可骚多了,比不得羊肉,从不想。”
文迎儿重复,“人可骚多了……”
她这么一说话,冯熙便将饭放下,瞧她眼睛里还有血丝,脸颊却粉着羞笑,“这是怎么了,想要孩子了?”
文迎儿想起文氏的话,“如果有孩子,咱们去外面置几亩地,做牛郎织女去可好?”
冯熙略一沉吟,“不好,那织女牛郎一年才会一次,且不说你眼下便是织女,我可不能让你飞走了。”
“如果找个静谧无人发现的地方,就不会被拆散。”
“天网恢恢,我自己便是皇城司的,知道这世上没有不被天所发现的地方,更没有不透风的墙。但不提那织女在某个田间地头,即便天发现不了,邻舍好事者众多,罗网早已铺设,不会有人吐出来的。”
说者无心,还在大口嚼着面,听者却已冰冷了半截,文迎儿明白,她不管是逃去哪里,若宫里不放过她,那是跑去天边也照样有死法,就如今天那豆乳一样。
这才想起来吩咐了绛绡的事,叫她出来问,“可给梁大夫送去了?”
绛绡支吾,“送去了,说明日看过再让我去问。”
文迎儿点点头,“以后外面的东西都要小心谨慎,”随后想了想,“让郭管家盯紧了采买的,一应都不要每日在同个地方买,每日换着样子,买新鲜的,回来的东西全都在小厨房洗净了,包括每日的锅碗,盛入前全都冲水。”
冯熙听完,点了点头,赞赏道,“你想得比我周全。往后小心些好。”
绛绡却听得哑然,不知他们两个主家到底在想什么。霜小要知道因为她,文迎儿竟这么警觉,这泪得流到明年去。
冯熙吃完了,一句话没说地钻去净房,自己倒是泡进去用凉水洗了。
文迎儿还道他真打算生孩子呢,却见他只是清爽一阵,便又急匆匆去宫里复命了。这下又有些情动压抑着,文迎儿倒真起了这年头。于是想了想,走去冯忨处了。
冯熙回来,便没待了有小半时辰,这季节已经入秋久了,她多裹了件衣裳去瞧冯忨,此时已经被乳娘催促着起了床,揉着眼睛站在外面背书。
文迎儿一过去,冯忨迷迷糊糊走过来,伸出两条胖胳膊。四岁孩儿平日吃得倒足,听说是乳娘去年产了孩儿后,也顾着他,原先冯君在的时候不让喂了,说他这么大若是依赖妇人,将来恐是个没出息的。但冯君一走,乳娘平时奶/胀起来也疼,就给他收在碗里热了喝,于是冯忨就更壮实了。
文迎儿将他抱起来,都比前月重了好多,这小娃儿就是几天不见一个长相个头。
冯忨熊似的挂在她身上,笑起来眼睛月牙儿,酒窝也深邃。
“今日要读书么?”
“我是自己要背的,先生近日都不来了,可却给我划了两本来背。”
“知道先生为什么不来么?”
“先生和从前不一样了,他是在陛下身边写诏书的,诏书太多写不完,比我要背的东西还麻烦。他说,得要让我请新先生,他在宫里头会和二叔说的。”
说来这盛临做了翰林待诏,他年纪大了,反倒不似原先有棱角,哄得官家还算高兴。小云寺的壁画令他声名鹊起,官家用他画画渐用惯了,舍不得他常日在画院,反而就让他跟在殿上做宣和殿的待诏。这样一来,西席就没法做了,人也带着那小妾,收拾了搬进宫里官衙去。
听冯忨这话,盛临在宫里与冯熙倒是常见。前些时日盛临有什么事情,仍然拖那小妾来告诉她,眼下却只跟冯熙去说,应是政事上有了牵扯。
这里面的勾连却不清楚,不过牵一发动全身,她这一把火,是真的烧得皇城内外,鸡犬不宁。
冯忨在她发呆的时候,已盯着她瞧了许久,这时候猛地亲在她面上,两颗圆眼珠子瞪着说,“婶婶好美。”
她笑出来,冯忨又道,“婶婶和我娘一样美。”
“你见过你娘么?”
“没见过,我娘生了我便死了,婶婶可别生小孩儿,我听说小孩儿都会害母亲,母亲生孩儿是很痛很痛的,很多母亲都会死。往后我娶了媳妇,也不让她生小孩儿,我们和二叔二婶一样天天腻着,互相当马骑便好了。”
他这个年纪,说出这么一番话,当真叫人心算。文迎儿将他抱了一会儿,放在地上。文氏说得对,若是因她与冯熙一意孤行,冯忨又该怎么办呢。他是他母亲的寄托,一家唯一的希望,冯宅唯一的孙子。
晌午时分,王妈妈从堂上过来,备了燕窝、奶酥、蜜饯过来,端着在她跟前要她喝下去。
文迎儿没奈何,这是文氏巴不得她将身子养好,好生养,于是拿好东西灌她。
她也知道,文氏现在心里忐忑,只要她能乖乖地做个好儿媳的模样,想着相夫教子待在家中,不在与外面有所牵扯,她便能放心许多。那郭管家近来也直接去了堂上,一问王妈妈,说是文氏的吩咐,不让她操闲心,有什么事就让下人们张罗。
文氏巴不得她赶快怀一个孩子,随后便能稳住冯熙。她倒不知这儿子从来便是用惯了刀子的人,怎可能拣得起锄头呢。
……
绛绡按着文迎儿的吩咐,将送来的食材都一通好洗,看即便是王妈妈送来的东西,文迎儿现在都备着银针偷偷伸进去看一看有没有黑,心里倒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霜小又做了枣箍荷叶饼送过来,在门口等了绛绡许久。绛绡因为怕文迎儿警觉,都是趁她午睡了才出来。
霜小特特揭开盖子给她看,“你没见过吧,我也是新学的,我做的时候,小环在我旁边可馋着,我一口都没给她吃呢。”
绛绡看她眼神殷切,也不好说实话,只能接过食盒走回去一趟。她自然是不会拿给文迎儿吃的,打开来闻到枣香味,自己也有些嘴馋,拿起一个放在嘴边……想了想,若外面真下了手脚,毒死谁都是死呀,她也不是命大的,因此便狠了狠心,把一块扔在花圃了。但要说全扔了,可舍不得。
停了一会儿翻出来,同霜小说,“娘子吃了一块,但近来爱吃酸的,你昨日的咸豆乳倒是还行,这荷叶饼也忒甜了些,还是拿回去给小环吃罢。”
霜小反而眼睛放了光,跳起来:“我知道了!是不是娘子有喜了?”
绛绡神秘兮兮,“这你可别瞎说,梁大夫没来看。倒是堂上近来也催着,让王妈妈给娘子进补。”
霜小道:“那我下次送大补的,或者做酸枣饼,可不做甜枣的了。”
绛绡叹一声,看她倒不难过也就便了。
转头送走了她回去,文迎儿今日兴致高涨,叫冯忨同乳母在家中玩耍,还亲自动手给他做起了小衣裳。就她那针线,绛绡真是不好说什么。
晚饭冯忨与乳母在这里吃了,冯忨抱着个文迎儿给他做的拨浪鼓,还画的新的鼓面,高高兴兴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便听乳母在骂着他哭。
绛绡赶紧出去看怎么了,那乳母远远地,一直让冯忨放下什么,他偏不放,乳母看见绛绡喊道:“管不住这孩子了,可快些让娘子来管管!”
文迎儿远远听见,笑,“他又怎么了?不是才拿了新玩具?”
“立马就丢地上了,抱了只死猫在怀里!”乳母狠命地打他屁股,拉扯他手,他却跑更远了。
文迎儿跟过去,让乳母先离得远些,摸摸他头,“你是可怜它么,若是可怜它,想来它应当入土为安。婶婶带你将它埋葬了罢。”
冯忨道:“二婶,它是怎么死的呢,它是个公猫,不是生小孩子死的。它是不是跟我爹一样,被人给杀了?”
文迎儿愣了愣,冯忨这样的孩子说出这番话并不稀奇,远远地比小时的自己要沉重早熟的多,而现在,他们两人却心更近了,不是因为她大约想要个孩子,而是因为身为一个孩子,她与冯忨同病相怜起来。
她道,“人死并不一定是因为坏人,每个人到了一定时候,就跟树苗花草一样,会干枯了。”
冯忨摇摇头,“如果不是坏人,怎么会因为吃枣饼死呢。”
“枣饼?”
绛绡在背后听到,猛地一抽。
☆、小环
绛绡后勃颈凉到骨子里; 往后跌了几步; “这,这怎么可能呢?霜小怎么可能呢?”
文迎儿回头,看她瞳孔都散开了; 失魂落魄地; 赶紧问:“你这是怎么了,和霜小有什么关系?”转念立即想通:“这甜枣饼是霜小送来的?”
绛绡吓得不行,手脚都开始哆嗦,随后想了想; “不行,我要去找她!”文迎儿随即拉住她,“你冲动什么; 先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
绛绡嘴唇抖抖嗖嗖,“她她她托我给娘子送吃的,昨天送了娘子不吃,今天又送; 我知道娘子这当口肯定不吃的; 又不想拂了她的意思,就拿进来转头扔了一个在地上; 然后出去还给她了,可这毒死猫,这毒死猫……”她神情越发恐惧,“她怎么可能会想着毒死娘子呢,我万万也想不到她会要毒死娘子啊。”
文迎儿先没理她; 先问冯忨,“这猫是死在哪儿的?”
冯忨指了指墙根处。绛绡看在院子底,大惊说,“我不是扔在那儿的!”
“被猫叼了,肯定叼别处去,我没怪你,别自己慌了神。”文迎儿说完抱着猫站起来,绛绡着急想帮她抱,文迎儿警告她,“别慌,我抱一下它不会如何。”说着便让冯忨引着她过去墙根,目光搜寻半天,果然看见还有小半快咬碎的枣饼,然后她拿个帕子捡起来包好,嘱咐乳母帮着冯忨把猫埋了,叮嘱埋得深些,完了好好用胰子擦洗,别染了害病。
正好梁大夫和往常一样,这会儿在堂上给文氏看诊,文迎儿就叫绛绡去找梁大夫赶快过来。那梁大夫来了,文迎儿将布包给打开给他,他看见里头掺着的异物一闻就知道,“这就是砒/霜啊。怎么娘子总沾上这些事情,不是避子汤,就是砒/霜的,娘子可得小心了。”
文迎儿自然无暇与梁大夫多解释,找个理由搪塞他几句,别把他吓着,后一想那避子汤的事情就是他给传到宅里的,于是叮嘱道,“梁大夫,现在文家主要是我做主了,我得多叮嘱您几句。这些琐事人人家里有,谁也不喜欢多嘴多舌的,您虽然常往来,可毕竟亲疏有别,希望今天的事千万别从您口里说出去,尤其是让堂上听到。让冯宅里难堪,你也少了生意,你做咱们宅医也这么多年了,分寸应该懂,咱们这儿除了咱们几个,就没人知道这事,烦请您老闭口不提,忘了它,若是有其他人知道了,我就只能从您这里想到,届时将您这漏嘴多事的毛病大街小巷说出去,以冯宅今时今日的位置,以后应该没有人敢请你来治病了。祸从口出,病从口入,这您懂的。”
梁大夫看她郑重其事地说了这事,知道上次避子汤惹了麻烦,于是唬得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以后在冯宅咱必定注意分寸,有事就先请教娘子这里。”
嘱咐完了依然不放梁大夫走,她让人带着梁大夫,和绛绡一起急急地出门,“咱们得立刻去孔宅看看了。”
绛绡还慌着神,连话也说不清楚,眼泪鼻涕往出流:“我我怎么,怎么都没想到她是那种人,娘子……”
“她不是,”文迎儿打断她,皱着眉顾不上说话,张罗小厮立刻去给她拉马车过来。
好不容易马车过来了,侍卫又不让走,文迎儿朗声道:“人命关天!若是我知道有人死了,便得算在你头上,你敢担么?”
那侍卫又要说话,文迎儿道:“今天有人给我下毒,险些要毒死我,你在这里又顶了什么用!”
侍卫愕然,也惊慌一阵,看见她们还带着大夫,只好抱拳答:“我这就通知冯提举去。”
“你找人通知,再找一队人跟着我护送我过去,不就行了。你跟冯提举说,我现在去孔宅,晚了恐怕孔宅要出人命了。”说着又叹一声,“不过现在冯熙应当还在宫里面圣,恐怕是指望不上,我方才语气重了,但却是十万火急,跟着我去吧。”
那侍卫见此情况,权衡之后立即分拨人马跟着她,又着人去皇城司和宫门处去等冯熙去了。
文迎儿拉着绛绡上了马车,给梁大夫骑着一匹阉马,由侍卫送往孔宅去。周遭围着的兵士虽不多,但各个都是精兵。
在文迎儿吩咐下,马车驾得极快。绛绡在马车上颠簸,心也随那上下颠簸忐忑不已,她仍然没有想通,“娘子,咱们现在是去讨伐霜小么?就这么就去了?”
文迎儿此时终于心思沉静了些,严肃问她,“你可记得昨天她来送豆乳的时候,你们说话周围还有什么人没有?”
“……这,好像没什么人啊,就只有那些个侍卫守在门口。”
文迎儿沉吟:“昨天她送的豆乳我也吃了不少,刚才梁大夫既然说了是砒/霜,那砒/霜用针就会变黑,我用了,既没变黑,当时就知道什么事都没有。且到现在也无事,可见不是霜小要害我的。”
马车颠簸一阵,她继续分析,“我揣测,她是不是在门口跟你说话,让什么人听见了,知道那食盒是给我送的,然后又知道了她还要来送,这才想法子在她食盒里下了毒,借着她的手给我送过来。”
绛绡仔细回想,突然大叫:“昨天那个送纸条的内监,就是在我和霜小刚说完话的时候窜出来的,我正要进门呢,他窜出来塞纸条子,结果被人一拦就扔下纸条跑了。我仔细想想,当场就这么一个多出来的人,其余的都是天天在的侍卫,若是连二哥带来的人都怀疑,那就处处都是危险了……”
“送条子的内监……”那条子上写着的“掖庭救我”四个字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又和霜小联系上了。
文迎儿摇摇头,“这也不一定,只是揣测罢了。霜小嘴皮子多,要是真被人盯上了,她要去哪里停一停,跟那平日走动的菜贩子凉水贩子随便说说话,也都可能被人听去。再者只要有心跟着她,孔宅里也更有可能是下毒的地方。现在我担忧的其实是……你让她把甜饼子带回去了。”
绛绡又一心里发紧:“带回去……是什么意思?”
“难道下毒的人,会只在一个甜饼上做文章么?”
绛绡猛地清醒:“肯定是全有毒的!她带回去,又怕浪费,她就会给她自己和孔宅的人吃了!”
文迎儿头一阵晕,这就是她现在着急带着人去孔宅的原因。
车马很快地驶过梁园,在孔宅门前停了下来。孔宅大门紧闭,眼下这个时候已经是夜里,文迎儿着人点上灯笼过去敲门。
绛绡站在门口,惊怕地要命。文迎儿也焦急万分,只盼着待会儿这门开了,门后头的人说道孔宅里头安然无恙。
敲了半天也没人开,侍卫道:“是不是人不在,都出去了?”
文迎儿沉吟片刻,仰头,“进去看看。”
那侍卫:“这样强闯?官府会找上门来。”
文迎儿沉声道:“先爬墙进去看看,一切我顶着便是。”若是人不在,那就是去了医馆,就得去附近医馆挨个地找了。
绛绡也带着哭腔继续拍门道:“快开开门,快开开!”
侍卫得令,便翻墙过去,过得片刻从正门打开了门,一脸凝重,踌躇如何说话,文迎儿已经读出了他的意思。
若是没人早就说话了!
文迎儿与绛绡一起进去,小院里越往里走,越听见有声音,近了听见是女子嚎哭,一年轻者一老者,那年轻的声音便是霜小的。
里头一个三开间的堂屋,堂屋门开着,里头没点灯,外面进来的人反而有灯笼。突然听见霜小在里头一声凄厉大叫:“绛绡!”
绛绡在外面一个震颤,这声音实在歇斯底里得恐怖,霜小从黑暗的门里窜出来,满脸湿红,头发蓬乱,几乎如一个女鬼一般地窜出来,趁着灯笼看见绛绡,突然扑将上去掐住她的脖子!
“你个贱人!你害人精!”霜小一边嘶叫,一边痛哭,绛绡被她扑着要躲,结果却摔跌在地上。霜小立即骑上她身,继续掐她喉咙,看她挣扎越来越窒息,霜小越是重复那两句:“你个贱人!你害人精!”
文迎儿指挥侍卫道:“等什么,快分开她们!”随后她没有停留,而是立即从侍卫手里夺过灯笼,走到房里一看,黑暗中地上躺着一少女,那孔慈的母亲张氏正抱着少女的头呆愣地坐在地上,一句话也不发,文迎儿进来,也只露了露眼白就当没看见。
文迎儿在屋内找着烛台点上,屋里瞬时亮堂起来,她才终于看清楚,张氏一脸颓然发愣,脸色苍白如斯,眼睛里一点泪也没有,显然是早就哭干了,怀里抱着的正是她女儿、孔慈的小妹,才七八岁的小环。小环的脸色发黑,口边一堆呕吐物与白沫,恶臭袭来。
死了?
文迎儿看不清楚,转到正面去低下身,才发觉小环的眼睛惊惧大张着,看了半天没有动静。她俯身去探她呼吸,别说呼吸了,手指头刚放到她鼻下,就感觉一阵冷,丝毫就没有半点气息和温热。她急忙去触碰小环的脖颈,手臂,已经全没了温度,这已是死了半天了罢。
“梁大夫怎么还没进来?”文迎儿大叫,这梁大夫才刚走进来。他那匹阉马在后面略慢些,迟了一步,年老了走得缓,刚一进来看见霜小正被侍卫拉扯着像疯子一样嘶叫,还以为是霜小出了病症。
结果手忙脚乱地,这时候才被推着进来看见了死人。他低下头一查,“已经没救了,看这冷的,死了有时辰了罢?怎的不去请大夫?”
梁大夫又伸手要去探这小环的尸体,那张氏突然摆头,盯住了他,盯着不放,眼睛越张越大:“你干什么,干什么碰我女儿?”那眼神极其恐怖,吓得梁大夫手嗖地弹回,那张氏还瞪着他不放,用西北话说了一句,“小心克死你!”
文迎儿听见此话,更觉蹊跷。倒是突然想起她曾在梁园的宴席上,当着众人说这小环克她家男人的话,不觉不寒而栗。
文迎儿让梁大夫先去了,蹲下身来问这张氏:“小环是不是因为吃了甜饼?”
那张氏眼瞪过来,“你管她吃了什么?”
文迎儿看她眼神,好似佛殿上明王,要吃人一般。她稳了稳心神,继续问:“甜饼是谁做的?”
那张氏指着外面仍在挣扎嘶叫的霜小。霜小的双手被侍卫们制住,口里依旧破口大骂,什么脏话也往外丢,句句都在控诉绛绡:“绛绡你个杀千刀的贱人,你恨我撞破你好几次,你偷娘子东西、你又骗娘子又害娘子,你想当通房,当屁的通房,二哥能看上你这丑婆娘!你千人骑、万人压,你贱母狗!”
文迎儿静下来,细细听她到底在骂什么。
“你就是看不得我好,看不得我嫁给大将军,我出来你就挑拨娘子不理我,不让我见娘子,你当我傻,昨天你就没给娘子吃,今天也不给娘子吃!你不给就不给,为什么存心毒死我,给我在饼上全撒了毒,你个狠心肮脏的毒蝎子!”
绛绡被她骂得稀里糊涂,与她撕破嗓子的吵:“我是没送娘子吃,我就是怕有人有这歹毒心肠,是你要毒娘子!不是你,那也不是我!你胡乱喷的什么混沌话!我若是给娘子吃了,死的就是娘子!”
绛绡说了这句话,霜小突然愣怔住,不再骂了。侍卫们也轻松了口气。霜小手脚都停下来,向后一仰,几乎跌倒。
绛绡这才喘了口气。
文迎儿从里面走出来,走到霜小跟前,与侍卫们道:“你们放开她吧。”
侍卫们不肯,只怕这疯子又要发疯,但见文迎儿坚定,这才松了手。
霜小腿软脚软,不敢看她,定了半晌仰头:“娘子,我没要害你,我不知道……”
文迎儿忽地跪了下去,对着门口给屋里头拜了一拜,绛绡与霜小急忙扶她,“娘子?”
她站起身,对着霜小道:“我不吃你拿来的东西,就是因为估摸有人要害我,想杀我,却没想到这些人会牵扯到你身上,阴差阳错地让小环吃了那甜饼,因此小环是因我而死,等于是我害死的,你若是要打骂,报仇,都冲着我来。这个凶手我定会找到,一定替小环还了公道!但命是换不回来,就看孔夫人和孔大哥、还有霜小,你们要怎么让我弥补、赎我这罪孽罢。我但听你们的。”随后想了想,补充道:“丧事,一应由我来负担,一定让小环走得风风光光。”
霜小哭着抱住她的腿:“这不关娘子的事……娘子对我好,谁要害娘子,我找谁报仇去!”霜小一边哭,一边继续说,“是我做的那枣饼,早上做的时候,小环就说要吃,我就不肯,还打了她的手……她哭得厉害,我心里也不忍……后来送去娘子那头,一听娘子没吃,我心里还庆幸了下,想着拿回来她也能吃上……我就放在那儿,走去了茅厕,回来一看这么多枣饼她一个人全都给吃了,我还气她没给堂上和我留……,我,我……”
霜小哭得喘不上气,“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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