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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二三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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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明月抱胸问道:“你看上苍族的这个杂毛小狼崽了?”
“不行吗?”
“非也,年轻人不懂情爱时热血上头,顺着此时的心意眉目传情没什么不行的。舅舅只是想感叹,借曲传情一事上,你比不上你父君。”
南柳眼睛一亮:“我父君?他做什么了?”
“卿立舟北,我立柳南,幸得佳人偶回顾,使我情思似水长。”封明月笑道,“这是你父君当初刚到京城,第一次见到你母皇时,匆匆写下的胡言乱语,没听过?”
南柳惊奇:“这……我和北舟的名字?”
封明月乐道:“对啊,北舟南柳,他二人初次相遇,就是这么来的。吃惊吧?”
“我跟北舟猜了好多种可能,还真不知道原来是这么来的。”南柳讶然道,“当时母皇是……?”
“很早了。她中状元那天,前朝皇帝班存赐龙舟让她簪花游昭川。”封明月说道,“后来进了云岫阁,行丞相职。那时你父君品阶低,根本见不到她。你父君为了追人,可是一步步熬到云岫阁去的,可惜恰恰晚了那一步。”
南柳乐道:“前朝皇帝快一步?”
封明月却突然笑道:“现在回想起来,冥冥之中皆有定数。你母皇若不是做过前朝皇后,现在也没有咱大同……不提了。南柳,你可知道《月夜思》这首曲子?”
“是什么?”
“相思曲,你父君作给你母皇的,就依着他之前写的那两句胡言乱语谱的小曲子。”封明月吹了一遍。
卿立舟北,我立柳南。
幸得佳人偶回顾,使我情思似水长。
很简单的旋律,却有曲短情长的绵绵之感。
南柳惊喜道:“我好似听过母皇哼唱过,很熟悉……原来是父君作的。”
她心中一动,要过横笛,缓缓吹起这首曲子,心道:“此曲寄情。若是拾京回应了,我就当这是天注定的缘。”
玉带林中,拾京站在树丛边缘,听着这首曲调陌生又和缓的曲子。
旋律似是能抚平他那跳动不安的心,又似乎会在抚平之后,再次撩拨它。
是南柳。
从林外飘进来的旋律似化作一条无形绸带,缠绕着他,拉着他朝玉带林边缘走去。
贝珠没有叫住他,只静静地看着。
还差十步,他就能走出玉带林。
忽然,背后有人说话。
拾京转过头,看到贝珠身边站着一个腰挎弯刀的年轻男人。
拾京的目光停在他与黑发相缠的朱红绸带上。
苍族无婚姻制。
苍族的男人,若第一次与苍族女行鱼水之欢,必会在发上缠上红绸,佩戴三个月,换四色衣,意为初婚。
族中其他人见到,都要送上祝福,收到的祝福越多,这名男子就越有福运,以后会有更多的孩子。
这个戴红绸的年轻男人是贝珠的儿子,珠明。
“阿妈,我来换四色衣。”珠明拽过身后的辫子给贝珠看。
贝珠惊喜道:“你和谁?”
“溪清。”珠明开心道,“我已向巫依婆婆要到祝福,阿妈,祝福我。”
“太好了,阿妈给你拿四色衣!”贝珠高兴地跑回屋子。
珠明侧过头看向丛林边的拾京,神色复杂。
林外的笛声停歇了。
拾京回头看了一眼,默默走了回来。
拾京问道:“你今夜不守坛?”
珠明点了点头。
珠明是这一代的守坛人,是巫依的传信使。巫女居祭坛,除祭典外,一般情况下不会离开祭坛见人,因而巫女的指示,皆由守坛人代为转达。
珠明:“拾京……”
“嗯?”
珠明却不说话了。
拾京追问:“有什么事?”
珠明目光闪烁,却道:“……请你祝福我。”
“啊,忘了。”拾京笑道,“愿溪水祝福你。”
昭阳宫的杏花开了。
宫墙内。
紫衣人撑伞,立于杏树下,春风拂过,杏花如落雨,纷纷而下。
回廊那端走来一位传信使,手执余温尚未散尽的两封信件,匆匆行来。
“太子殿下,凉州火铳制造处和云州青云营来的消息。”
落满杏花的油纸伞缓缓移开,杏花滑落,花雨中纸伞下,露出一双如弯月的笑眼,唇角边却不见笑意。
此人正是大同的储君,封策。
他偏过头,轻轻吹去袖口落花,道:“念。”
信使站在回廊下,抖开第一封信念道:“凉州火铳制造处,向京叩首问安。目前所余钱款铜铁,预计可制新批火铳三百件,制造处可正常运转至今年秋。下批新件样式,制火铳所需的铜铁材料,急需朝廷批示,何时入……”
☆、31。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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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在又一遍曲音绵绵的《月夜思》中,南柳顿悟。
原来少的,是《月夜思》本该有的那份深情。
她与拾京的感情,就如这几晚的月光,淡而朦胧。因而,埙是埙,笛是笛,《月夜思》是《月夜思》,并无寄情一说。
二人虽彼此心生好感,夜夜赴约,情却是淡的。
南柳放下笛子,轻蹙眉道:“父君的《月夜思》,定是在满月之夜寄相思。月明惊鸟,即便如此也不怕心中的情思被光扰了,情比月光明,方显情深。哪像我现在这样……”
南柳望了一眼玉带林,心中一热,冲进去,大声喊道:“拾京,拾京你来!”
埙声歇了。
好半晌,前方草丛窸窸窣窣,拾京拨开枝叶,走了过来,却又停在了十步开外。
见到他那双眼,南柳心中瞬间腾起一片炽热,烧的眼底亮晶晶的,待开口时,又平息下去,笑眼似是又蒙上了夜雾,掩住了心底的那缕火苗。
“月亮要圆了。”南柳说道,“明日是祈愿节,你们苍族过节吗?”
拾京略感迷惑,回想起往年遥遥见到的千灯浮空,询问道:“天灯?”
“你是说祈愿灯。”南柳点了点头,“三月十三祈愿节,是萧成年间流传下来的一个节日。原本只是有情人过的节,后来,成了百姓们人人都能过的祈愿节。祈愿节那晚,天上有千盏祈愿灯,碧湖上也浮动着千盏祈愿灯。天水融为一体,灯影浮动,空中一轮月,湖中一轮月,美极了!”
她看着拾京表情的变化,瞧见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向往,连忙问他:“拾京,你要来看吗?”
拾京摇了摇头,脸上的拒绝却不坚定,似还在犹豫。
南柳热切道:“一起吧,真的很漂亮。你的那个阿娘又不会告发你。来吧,就像这几天一样,你悄悄出林,我带你去看。”
拾京仍是下意识的摇头。
“拾京,你总要走出这片林子。你离碧湖这么近,却从未见过那晚的盛况,不遗憾吗?祈愿节之后就是你们族的祭典,那天过后,你就可以带着你阿爸离开这里。这一走,恐怕再也见不到云州祈愿节的夜景了。明晚,就明晚,回京之前,先去替你阿爸看看云州最后的美景,如何?”
拾京费力的听懂了她的话,沉思了会儿,轻轻点了头:“明天……什么时候?”
南柳愉快道:“明晚我来接你,听到我的笛声你就出来。”
林子深处传来一声哨音。
拾京朝后看了一眼,对南柳笑了笑:“是贝珠阿娘,我离开的有些久,她担心。我回去和她说一声。”
“明天一定要让我看到你!”南柳怕他变了主意,“你刚刚点了头的,这就是约定,千万不要违约。”
拾京认真回答“好。”
南柳回营帐时,见总将营帐还亮着灯,脚下不由地转了方向,蹑手蹑脚过去,手执竹笛,欲要从后方偷袭封明月。
封明月清了清嗓子,叹道:“进来吧,我看到影子了。”
被发现后,南柳哈哈笑着进了帐。
封明月满脸忧愁,许是接到了什么急件,正在批示,顾不上抬头,说道:“又不是暗卫,要进就正大光明进,一国公主,偷偷摸摸不像样子。”
“舅舅真是上年纪了,瞧瞧这话说的,像个老顽固。”南柳撩衣坐下,见封明月眉头紧锁,询问道,“可是哪里送来的急件?舅舅看起来愁云满面。”
“凉州火铳制造处的。可我愁的不是它。”封明月放下笔,叹了口气,“是原定后天与苍族商量迁出玉带林的事。”
南柳惊道:“舅舅打算后天去谈?太仓促了吧……”
封明月眉毛快拧成疙瘩,眉间川字尤为深:“并不仓促。我来就是抱着持久战的准备,可再持久也要在入秋之前把此事做完。矿产工期以及云州火铳制造处的筹办刻不容缓,所以,我想祭典前就和族长聊聊,先行探明他们对待迁族一事的态度。可现在……恐怕要搁置一段时间,等朝中派傅大人来了。”
“傅尚书?”
京中主管火铳制造的工部尚书傅起,籍贯云州岚城。他研究苍族近三十年,熟知苍族语言。
南柳不解:“是找不到向导译者了吗?舅舅昨日还说,岚城东的那家药铺里的采药人会说苍族话。你还说过,二十年前你们进林和苍族族长谈开林一事,就是他做的译。怎么,他人找不到了吗?”
封明月长长叹息一声,道:“人皆有命,寿长寿短全凭天,他已去世多年。”
“死了?”
封明月点头:“并且,恐怕苍族的事,阻力更大了。”
“为何这么说?”
封明月道:“那位会苍族话的采药人是现任药铺老板的弟弟,今日我向药铺老板询问他弟弟的死因。药铺老板给我讲了一件事,令我忧心不已。”
南柳着急:“舅舅倒是说说何事啊?”
封明月站起来,负手在案几后走来走去,讲道:“建元元年,我们与那位采药人,代表岚城百姓进林子和苍族的族长巫女谈开林一事,族长答应林子南端向岚城开放,往后采药捕蛇也不用偷偷入林。可今日,药铺老板告诉我,建元十三年,他弟弟和往常一样入林采药,三日不归,老板便去玉带林寻他,见他弟弟躺在林边,寻去时,旁边林中树上有一苍族姑娘偷偷跟他说……”
建元十三年,夏。
岚城药铺李老板的胞弟秦弗和往常一样,到玉带林南捕蛇采药。
三日未归。
自家弟弟一直喜欢在玉带林中过夜,听说还和苍族的一位捕蛇的姑娘成了至交好友,一起捕蛇采药,因而他三日不归,李老板虽感奇怪,却并不担忧。
直到岚城官衙寻来,言说苍族人赶走了林中外来的采药捕蛇人,还起了冲突,有熟识见林边脸色泛青重伤昏迷的人似是他弟弟,让他前去辨认,李老板这才慌张寻去,见到了躺在林边的胞弟。
“弗儿,阿弗啊!”李老板奔至胞弟身边,伸指探鼻息,发现弟弟只呼气不进气,茫然落泪:“这是怎么了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好好的人……”
林内树上,传来两声轻轻地呼唤。
李老板怔然好久,抬头望去,枝桠间,宽大茂密的树叶遮着一人,见不到脸,只见两只白生生的脚。
是个女孩子,她藏在树叶后,似乎怕被人瞧见,声音很轻:“你是秦弗的家人?”
听她说的是官话,李老板猜到了她是谁。
李老板连忙擦了眼泪:“姑娘,姑娘你是不是叫贝珠?是阿弗的朋友对不对?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带他走。”那姑娘小声说道,“我们族里出事了。族长和巫女都死了,现在的巫女是巫依,她和新族长都不欢迎你们到玉带林来,你快带他走吧!我们玉带林不会再让你们进来了。”
“可是……可是姑娘总要告诉我,我弟弟怎么了?他浑身都是伤……”
☆、32。所谓国难
这要看不到正文那也做不了友好读者了,你跳着看能看懂吗 宋瑜又嚷:“庞头儿,你确定要让她来训练我们?你是不是受胁迫了啊?”
庞将军黑着脸,髭须一抖,骂道:“闭嘴,就你话多!”
宋瑜还是怂,闭嘴了。
南柳站到庞将军身边。
往常的她总是一副笑脸,整个人是懒散的,像天上的云,风不吹她不动,喜欢斜靠在兵器架旁,跟庞将军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而今天,她神情严肃,直腰挺背,下巴微扬,这个仿佛已经成为她习惯的姿势,使她慢慢扫视这些将士的时候,看起来像是在俯视他们。
南柳慢慢扫完,问:“有谁之前使过火铳的,站上前来。”
姚检站了出来。
宋瑜震惊:“姚贱人……咳,你竟然会玩火铳!”
南柳给他让出了位置,旁边人牵来了一匹马。
“上马。快马跑一圈,十个箭靶,让我看看。”
姚检跨上马,火铳挪到身前,夹紧马腹,策马进入教场。
一圈下来,庞将军看向南柳,南柳微微摇头,脸上不见笑容,评价道:“太慢,准度太低。”
姚检自知水平不行,紧绷着脸,不发一言地下马回队列。
南柳拧眉问庞将军:“今年青云营的兵是从各州拔出的精锐?”
庞将军红脸道:“是,和往常一样,都是各州数一数二的兵尖子。”
南柳讶道:“一个精通火铳的都没有?”
庞将军搓着胡子,羞愧道:“这个……会火铳的都在朔州火器营,或是拔入了京卫。不过,朝廷说要改四大将训营的选拔考核,以后加入火铳考核,我想,明年会火铳的可能多一些吧。”
南柳深深叹了口气。
昭阳京的京内卫,九门军,几乎人手一把火铳,各个都是使用火铳的一把好手。久而久之,她以为火铳已经普及差不多了。
加上前朝,算起来大兴火铳火器的时间也有三十年了,可没想到,地方依旧跟不上。
“要考虑到火铳自身的局限。凉州制造部一年无风无雨开工,也仅能产火铳六百,再加上弹药……”庞将军凑近,悄声说道,“你应该知道的,凉州的铁矿铜矿因地形原因开采困难,咱岚城这边也还没说定。等今年把事谈成了,岚城开采运作起来,再设个云州火铳制造办,明年,最晚明年,青云营的兵肯定都是火铳熟手!”
庞孝说的也有道理,南柳心静了些,哪知眉头刚舒展到一半,就听宋瑜贱兮兮道:“柳南柳,你是嫌弃我们不会火铳吗?姚检刚刚骑马十靶命中五个,但我看你的意思,竟不入你的眼?”
她喋喋不休:“你平常骑马射箭从来中不到一半的,何来的勇气嘲笑姚检?”
庞将军呵斥道:“宋瑜闭上嘴!”
南柳忽然一笑,跃上马去,策马进了教场。
庞将军阻拦不及,慌忙看向雁陵。
雁陵木着脸自豪道:“庞叔放心,准能震住你!”
快马如风,南柳双手托火铳,开枪快速,众人只听到连续十声枪响,浓烟过后,见查靶的兵一路小跑过去,挥动着手中旗帜。
十枪全中。
南柳打马回来,翻身下马,火铳枪口还冒着烟。
庞将军连连点头:“好!不愧是……”
他老人家拼命忍住了后半截话。
雁陵一脸骄傲。
南柳严肃道:“如何?可有资格做你们的将训官?”
宋瑜跌坐在地,瞪眼张嘴,好半晌才蹦出一句:“亲娘啊……”
南柳慢慢走到列队前,同样的神情,再次扫视一周,发现众将看她的眼神变了。
肃然起敬有之,惊骇不已有之,但大多数都和宋瑜一样,脸上的表情都碎了,魂飞天外,活脱脱是被吓到了。
今日若是雁陵在奔马上打中这十个靶,大家的反应也不会这么大。
可这是南柳啊!
那个众人皆怀疑是庞将军心怀苦衷被柳家胁迫或是吃了柳家好处拿了黄金万两放她进营混军职买前程的柳废物,竟然是火铳高手!
宋瑜惊了。
宋瑜惊的牙都凉了,再不合拢嘴,就要淌口水了。
好半晌,宋瑜把自己脸上稀碎的表情拼回来,收回震出天外的魂,立刻转了态度,畅快笑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就说咱青云营不会干那种收人银子卖军职的勾当。庞头儿,既如此为何不早说,把大家伙都蒙在鼓里,白白嘲讽南柳,得亏南柳沉得住气也大度,不然我们真的要把她给得罪惨了。”
南柳眉头总算是完全舒展了,笑道:“你们这些家伙变得可真快。”
姚检收起震惊,目露佩服,拱手道:“以前多有得罪,不知您是庞将军特招来的火铳将训官,失敬。”
南柳道:“其实,将训官倒是称不上,你们的将训官,朝廷派了封明月将军前来担任。我只是暂时指导一二,并不食君禄。”
她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各州翘楚,精于刀枪箭熟知兵法阵图,但在火铳使用和作战中,你们只是刚入门。因此,从现在起,你们要抛弃往昔那些刀枪剑戟带给你们的荣光,拿出十二分毅力干劲,在最短时间内,掌握火铳作战法。布兵变阵以及与铁兵器之间的协同作战法,明月将军会教给你们,今日,我就先教你们火铳的使用方法和姿势。无异议?”
“没有!”
清早,贝珠带着拾京去捕蛇。
拾京背着小箩筐,拿着一个小银钩,在前面打草开路。
等到了蛇群栖息地,贝珠灵活地爬上树,赤手抓蛇,扔进拾京身后的箩筐中。
拾京仰头说道:“不要青蛇,卖不上价格。药铺的老板说要那种红黑相间的缠藤蛇。”
贝珠盈盈笑道:“小阿京,昨晚在我这里没睡好吗?”
拾京的嗓子依然沙哑,鼻音很重。
他想了想,从怀中取出南柳给的香囊,翻出里面的一根药草,放进嘴里咀嚼。
贝珠滑下树,瞧见了,稀奇道:“好漂亮的颜色,前日赶集买的?”
“换的。”拾京诚实道,“青云营一个小将军的,我拿面具和她换的。”
贝珠乐道:“怪不得溪清要让我看着你,你和那小将军私下里换的?”
拾京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这袋子的颜色可真漂亮。”贝珠再次感慨。
拾京依言收好香囊,指着东面外围的树,小声提醒道:“贝珠阿娘,那里有条缠藤蛇,在睡!”
贝珠脚步轻的像风,过地无痕,嗖的一下,无声攀上树。
拾京小心翼翼来到那棵粗壮的大树下。
缠藤蛇行动极快,动起来如闪电,因而它挂在树上睡觉时最易捕捉。
贝珠屏住呼吸,招手让拾京再走近些,自己举起手,手捏的也像个蛇头,慢慢靠近缠藤蛇。
就在她即将下手时,玉带林外的青云营教场上传来几声响,声音如雷,惊飞了树上的鸟,也惊跑了缠藤蛇。
贝珠叹了口气,顺势攀到最高处,双手为盖,置于额上,朝教场那边看去。
“……着火了吗?”贝珠疑惑道,又看了一会儿,她突然瞪大了眼,惊道,“火铳!青云营终于练上火铳了!”
贝珠今年三十七岁,二十三年前,苍族杀入岚城砍神风教教徒的复仇战,她也参加了。
因而,对那种铁管中能喷出炽热铁块,滋滋喷火冒着浓烟杀人的火器印象深刻。
拾京问道:“贝珠阿娘,怎么了?”
贝珠心想,拾京没见过那种火器,应该让他开开眼才对,于是招手道:“小阿京,你上来!”
拾京攀了上去,坐在枝桠浓密的树冠上,向教场望去。
一只红腹翠鸟落在他头顶。
拾京没去赶它,呆呆地望着教场。
“哎呀!是个女娃娃。”贝珠说道,“看上去年纪不大,不知道她怎么样。”
上场的恰是南柳。
离得远,拾京只看到模糊的烟蓝色身影,很熟悉。
是南柳。
拾京心道:“奇怪,离这么远,连脸都看不清,我是怎么知道她是南柳的呢?”
连续十声枪响过后,红腹翠鸟拍翅而飞,鸟儿们从茂密的树丛中哗啦啦飞起,带起的风,吹着拾京的头发。
从自己纷飞的凌乱发丝间,拾京看到南柳悠闲地骑着马扛着那根会喷烟的铁管,缓缓从白色烟雾中走出。
有一瞬间,拾京觉得有什么东西到了他的喉咙处,像是要吐出怦怦直跳的心,莫名让他不安焦躁。
“贝珠阿娘,她们在练火铳?”
“对啊!”
“……刚刚那个女孩子,怎么样?”
贝珠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说道:“我看不懂,但听声音,我觉得肯定是好的!”
她见无人再上场,顺着树滑了下去。
拾京望着青云营的教场,旗帜在蓝天白云下飘扬。
拾京忽然发觉,原来他离青云营如此之近。
只要,只要再向东走不到三百步,就是青云营。
“小阿京,下来吧。”贝珠喊道,“别被勾了魂去,不然我怎么向大母交待?”
拾京收回心,慢慢滑下了树。
夜里,拾京坐在贝珠家的院子里,帮她补衣服。
贝珠拿了石粉和树枝,说道:“衣服先放放,来帮阿娘画条线。”
拾京接过树枝,贝珠说道:“从这里到那头,画条直线,你画着,我来撒粉,圈蛇用的,来吧。”
拾京把自己的头发快速用晒干的藤蔓缠起来,甩到身后,捏着树枝,弯下腰,在地上画出了一条漂亮的直线。
贝珠惊讶不已:“小阿京线画的好直!”
拾京不解道:“阿娘不是让我画直线吗?”
“可是,虽说是画直线,我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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