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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二三行-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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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柳喃声道:“那传位诏……”
“我是冯翔的学生,你知道吗?”柳帝君忽然笑了笑,“他派我在那种时候到未央宫探看昭王病情,实则就是派我打探情况。我趁此机会写了传位诏,放在了未央宫内殿的一副画后,并且告诉了醒过来的‘昭王’。”
柳帝君讲完,表情很轻松:“事情就是如此。”
他抚了抚女儿的头发,说道:“南柳,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有些事,知道不知道,已经无所谓了,少知道比多知道要好很多。”
南柳沉默好久,涩声问道:“父君,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拾京的事?”
“你没见过班尧,所以你不知道……”柳帝君说道,“有些东西很奇怪,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们不打算认他?”
柳帝君摇头:“南柳,这对他是好事。”
南柳红着眼眶,问道:“然后,你们说他身份配不上做我的王君?”
柳帝君轻轻叹息:“南柳,认回他,你母亲怎么办?她是靠昭王给她的传位诏当的皇帝,百姓眼里,她的名正言顺,都来自那张纸。可你知道那是谁写的……”
“真的呢?”
柳帝君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一直在小心翻找昭阳宫,但并未找到。”
南柳突然发问:“父君,你说实话,有没有真的?”
柳帝君发愣了许久,轻轻说道:“谁知道呢……这么多年找不到,或许,他可能真的没写过传位诏……”
南柳欲要往外走,柳帝君叫住她:“南柳!不要去逼你母亲了……别去了,你让她歇歇吧,南柳,等你有了孩子就会明白,哪怕所有人都不信她,说她无情无义篡位□□,这些她都能扛,但被儿女质疑,最是锥心……”
柳帝君见她停步,微松口气:“不要让你母亲二十多年的辛苦白费……能撑到今天,很不容易了……”
过了好久,南柳艰难发声:“我知道……我不去找她,我回了。”
《潭中鬼》在云州闹得沸沸扬扬,这些天,墨玉潭边多了好多暗哨。
他们按照密旨,不公开驻守增兵,只暗中盯着墨玉潭的情况,等待神风教或者旧党上钩。
不得不说,一口茶的《潭中鬼》抛出了一个不错的饵,不知神风教教内如何传此消息的,总之,《潭中鬼》到凉州境外转了唱了一圈回来之后,流言就变成了:延熹帝传位给昭王的诏书在墨玉潭。
然而,流言最盛之时,拾京和傅居却困于苍族深林,半点不知情。
那天拾京从延半江住处回制造办之后,依照约定带着傅居摸到了玉带林深处,苍族的现居地。
不想,那晚,大母去世。
运气不好的拾京坐实了邪魔化身的说法,被扣在了苍族,跟傅居关在一起。
两人相对无言。
傅居:“你来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你这么不受族人待见?”
拾京:“闭嘴,不想听你说话。”
傅居不依不饶:“要我说,你就应该反抗,火铳背着是摆设吗?”
拾京没好气道:“没弹药。”
傅居:“跑不会吗?”
拾京惜命道:“会被箭射穿的。”
傅居听着外面持续了十天之久的争论,说道:“……我看你早晚也是被烧死的。”
“再说吧。”拾京道,“大母的武葬还要一天,忙完她之后才顾得上我。”
“你倒是想办法啊!”
“我想着呢,你快闭嘴吧!”拾京忍无可忍。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啊……今天码的慢了。
第二更晚上九点左右吧。今天有作业,所以可能会晚一点。
么么哒。
☆、第70章 云州风起
不管怎样; 惜命的拾京和一脸无辜被‘邪魔’牵扯的傅居; 开始了坐牢生活。
实话说,诸多不便。
拾京适应的了,傅公子却适应不得。
傅起和梁修远虽未娇生惯养独子,傅居自己对日常生活没有过多要求; 但他好歹是京城来的正经公子哥。
天为盖地为床,他可以忍,一日三餐糙米饭小竹笋; 也还凑合; 但林子深处多蛇多虫,他就忍不了了。
傅居后悔了,他后悔在外头时没好好揍拾京一顿。
在拾京第一百零八次捏起从泥土和竹牢的缝隙中钻进来小花蛇,笑眯眯凑过来; 非要他给蛇打招呼时,傅居崩溃了。
拾京见他拽着头发大叫,终于舒了口气; 把之前挨的鸡毛掸子之仇单方面一笔勾销; 也不再想有没有结下新仇; 把那条小花蛇团成一个球; 扔了出去。
傅居贴在竹牢一角大口喘气; 看向拾京的眼神; 有种此仇不共戴天的意思。
拾京淡淡说道:“你看,你不行的。溪清从床褥下掏出蛇,就你手腕粗细的; 直接捏七寸掐死,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不会大喊大叫,哭着喊娘。”
傅公子自尊心不容打击,抹了把冷汗加热汗,极力平复心情,说道:“这就是我喜欢她的原因。”
他表情坚定,还自带痴迷。
拾京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溪清哪里有能吸引他的地方,他看着傅居好像要起誓的那种表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怔了好久,说道:“她要做族长了。”
溪清要正式成为苍族的族长了,今天过后,苍族就有新的族长。
这也是拾京不着急的原因,他死不了,溪清不会让他死。
拾京又说:“成为族长后,她就要为苍族活,她不会为了接受你的喜欢抛弃族人。”
“我知道啊,我没让她抛弃。”傅居说道,“我喜欢她,关你何事?一直东劝西说的,我的喜欢不会带给她任何困扰,我只等着机会,跟她说句喜欢,如果她乐意,我以身想陪,仅此而已。”
拾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把手伸出去,拔竹牢门口的草玩。
“你们苍族男人,不都不在乎这些吗?”傅居笑了一下,目光落在竹牢外,慢慢说道,“爱欲本就发自心,若无利益牵扯,彼此维持不了多久。我觉得,你们族人这种才是正常的。我喜欢她,一眼钟情,很想做一次苍族男子,爱过,欢乐过,情褪了就离开,不许婚。”
傅公子如此有聊兴,拾京不听都不行。
拾京收回手,皱眉评价他道:“你很奇怪。”
“是不是?你也看出来。了”傅居笑了起来,“你好像追求的是像你父母那样的爱,虽长在苍族,但心里接受的却是婚诺为上,一人一心的那种。我恰巧与你相反,我倒是挺想做个苍族人。”
拾京一句话打破了傅居的憧憬:“……怕虫蛇的苍族人吗?”
他抬起眼皮,懒懒朝傅居那边看了一眼,说道:“刚刚就想跟你说,你头正上方,有个蜘蛛,很大。”
傅居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
来给两个人送饭的苍族姑娘被傅居的惨叫声惊到了,手一歪,今天的糙米饭,少了小半碗。
今日送饭的姑娘,拾京以前帮她缝补过衣服,人不错,因而见到是她来,拾京很开心,扒着竹牢问她:“恰月,大母的武葬做完了吗?”
恰月摇了摇头:“还在猎虎,汤哥和贝桑叔的队伍都还没回呢。拾京,拜托你一件事。”
恰月从怀里捞出一条孔雀羽毛一般的蓝色锦,塞给拾京:“帮我绣一下吧,溪水锦。族中事物多,我赶不及了……”
傅居看呆了,他寻遍记忆中的《苍族风俗志》也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拾京把锦缎和针线都大大方方接过来。
苍族的族长去世,苍族人要举行一旬,也就是十日的武祭。族中年纪在二星以上三星以下的人都要全副武装,到神女崖上鸣弓射箭,之后猎虎豹祭祀,十日结束后,再把族长放进溪水中顺水而下。
再之后,新族长带领族中还未成人的女孩们,把织好的彩色布锦放入溪水中,如果颜色相同的两条同时勾在一个石头上,溪水带不走,那么这两个女孩就是溪水姐妹,将来要成为巫和族长的帮手。
恰月拜托拾京帮忙的缝的溪水锦,正是用来做这个仪式的。
恰月放下饭,看着旁边那个刚刚还惨叫声不断,现在却安安静静的男人伸出手,把两只碗拉进去,均了饭,分给拾京。。
恰月说道:“前些日子,外面有人想进来找你们。”
拾京和傅居都不惊讶,没人找才奇怪呢。
“田什么的……”恰月学着说出了田字,傅居连忙回道,“那是田大人,制造办的四品官员,算得上是我们的长者。”
比起他最初磕磕绊绊的苍族话,傅居现在越说越流利。
恰月觉得他十分好玩,但又想到之后肯定要给拾京,以及这个人定罪,立刻不笑了。
拾京倒是云淡风轻,把溪水锦缝出一朵褶皱花,问她:“这样大小可以吗?”
恰月点了点头。
“明天来取。”拾京说道,“天马上就黑了,晚上看不到的,明天下午,太阳落山前就好。”
恰月高兴地离开。
傅居:“你能不能先吃饭?这是什么?姑娘给你的定情物?”
拾京说道:“不是,是逃命的东西。”
“啊?”
拾京嘘了一声,说道:“我从十岁开始,不管衣服还是锦缎,这些缝补洗涮的活儿,我做的很好。”
“所以?”
“所以,你要感谢,不管何时,一技之长都能救命。”
拾京用锦缎围住眼前的牢柱,做了个拉拽的动作,给傅居眨了眨眼。
傅居立刻明白了,他们能凭借这个锦缎从这里逃出去。
拾京把锦缎收进手中,说道:“明日大母下水,族中人都要去为她送行,这里无人看守。我等的就是今天。”
傅居似乎还在怔愣。
拾京:“……还是说,你想待在这里,等溪清把你提上祭台,给你定个罪?”
“一般会定什么罪?”
“不知道。”拾京笑道,“我没经验。但溪清不会让我死,自然也不会让你死。”
“你敢肯定?”
轮到拾京愣了:“你真要待在这里?不逃吗?”
傅居说道:“我在想,这次逃了之后,我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她。”
拾京完全被他的痴震住了:“疯了。”
傅居解释道:“可能真有点疯魔吧……一眼就不可自拔那种。我小时候做过梦……”
拾京打断他:“那明天我走,你就留这里做苍族人吧。”
“不,你听我讲完。”
“不听。”
“……我不说完我憋得慌……”
“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吹口哨让蛇过来!”
傅居闭嘴了。
他坐在地上,想着这虚无缥缈还有些危险致命的情感。
他小时候做过一个梦。
梦里,一只母豹在夜色下的山林里奔跑,眼神坚定,线条优美,那是种有张力有最原始野性的美丽。
京中没有任何活物,能与他梦中的豹媲美。
直到遇见溪清。
傅居说:“拾京,我若是你,可能就会终老苍族。”
拾京说:“哪怕阿爸阿妈在你眼前被族人杀死,你也不生逃离厌恨的心吗?”
傅居一怔。
“你说什么?”他惊道,“你父母……”
“族人杀的。”
长久的沉默后,傅居开口道:“明天什么时候没人?我们逃出去。”
拾京和傅居被扣苍族一事,很早之前,制造办的官员就上报岚城以及矿地驻军校尉。
他们多次进林,试图和苍族人交谈,可惜一去就开打,连那个会说官话的苍族女人都没见到,就被赶出玉带林。
王君被扣,兹事体大。制造办的人战战兢兢上报给了昭阳京。
南柳收到消息时,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人现在如何?!”
“不知道。”裴雁陵面无表情道,“因为打探不到消息,并且无法和苍族人沟通,所以目前不知道两个人的情况。”
南柳又气又急:“他跑回去做什么?!”
“……有可能是……探病?”裴雁陵猜测道,“田享说,苍族号角声响了三夜,族长离世。所以,拾京回去可能是去看族长最后一面。”
“有什么好看的!”南柳愤怒道,“之前伤他的都忘了吗?!真是记吃不记打,气死我了,驻扎矿地的是哪支军?让他们进林搜!还有京翼卫,京翼卫都哪去了?人进林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探不出?!”
裴雁陵说道:“神风教有教徒越云州境,京翼卫和驻军都盯着他们。这几日消息传的更是离谱,都说熹帝给昭王的传位诏在墨玉潭,真昭王的尸骨旁埋着……所以,他们可能要去挖潭。”
南柳冷笑一声。
“而且……”裴雁陵继续道,“他们说,神风教的那位叫班桐的少主,是昭王的亲子。据我们的线报,这人可能也到了云州。”
班桐。
神风教放出的少主之名。
北舟中毒后,抓到的那些教徒,挂在嘴边的名字。
“杀伪储,为班桐少主清登基归位之路!”
南柳抬头望着院里的圆月,忽然说道:“去报,我要见母皇,去云州。”
“殿下你疯了!”
南柳眼眸中划过一丝亮光,似是非常兴奋,亦似含恨怒:“我要杀反贼叛党。为了拾京,也为了……北舟。”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为女主,看不下去俩男人一直泡一起的局面了,于是女主来终结男人们的友谊了2333333
今天码到一半,忽然想起复活节要到了,超市可能会关门。去年没经验,复活节超市关门不营业,我饿了两天……幸亏今年想起来了,赶紧跑出去趁着超市没关门,囤了些粮食。
这几天的食量有了,好安心。
回来时看到有人遛猫,猫长的像鳌拜,多毛,毛长,炸着毛,眼神凶的那种,在前面雄赳赳气昂昂,跟主子遛奴才一样。
我莫名奇妙笑了一路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好稀奇。
☆、第71章 邪魔
傅居从没想过; 自己有拖后腿的一天。
半夜; 他看着拾京拿着针,很有耐心地一针一针在竹子上扎小孔,让它们松动一些。
他几乎忙了一个晚上,傅居看着看着; 就睡着了,之后就起不来了。
他听得见拾京叫他,但他睁不开眼。
拾京快要被傅居气死了; 早不病; 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生病,眼皮都抬不起,更不用说腿了。
次日清晨; 听到族人离开的声音,拾京把溪水锦从狭窄的缝隙中伸过去,扯断了三根牢柱; 拖着软绵绵的傅居; 从竹牢里逃了出去。
傅居迷迷糊糊中知道他出来了; 非常努力地试图抬起手让他背; 脸上竟然还带着笑。
无奈之下; 拾京只好扛起他跑。
他好像每次离开苍族; 都是这种逃离的狼狈样子。
拾京跑了两步,突然看到出口旁站着一个小豆丁,猛的把他吓了一跳。
小豆丁是大母的小儿子。
拾京懵了一会儿; 勉强给他笑了笑,镇定下来,给他打了个招呼:“溪音。”
他看到溪音懵懂好奇的表情,猜到他可能不知道自己被族人当作罪人关了起来。
按照外面计算时间的方式,溪音可能才四岁,和封泽的岁数相近,但看起来他并没有封泽那么聪慧。
应该很好糊弄,拾京下定决心要骗他。
溪音看到披头散发的拾京,以及拾京背着的那个人,磕磕巴巴问他:“拾京,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去……送我阿妈。”
“我这就去。”拾京假话说的很坦然,“我走另一条路去,跟你们走的不一样,没事,你快去吧,我就跟来。”
溪音年纪小,一定有族人跟着他,照顾他。现在只他一个人在这里,可能是族中事情太多,照看他的人没顾得上,让他跑到这里来了。
拾京要快点离开这里,不然等照看溪音的人来,他就来不及逃了。
溪音问他:“另一条路是哪条路?走得更快吗?那我也要一起。”
拾京想了想,顺着他的话说:“……好吧,那你闭上眼睛,数到十再睁开,就能看到那条路了。”
溪音闭眼前问他:“你以前去哪里了,好久没看到你了。”
“以前?我走那条路,到林子外去了。”拾京催促道,“你快闭上眼睛。”
苍族人赤足,泥土又松软,如果不是身上的银饰,他们走路是没有声音的。
听到叮叮铃铃的声音响起来时,拾京知道是照看溪音的人寻来了,心中焦急,看到溪音闭上眼,乖乖数数,立刻拔腿就跑。
他把傅居颠醒了一刻,傅大公子高兴道:“啊,逃出来了……”
然后又放心的闭眼昏睡了。
拾京好想把他打醒,他第一次有骂人的冲动。
前面的路两旁遮蔽很少,拾京别无他法,只能在苍族人来之前快速跑离这里。
他该感谢当时族人抓到他后,把他身上的银饰包括那条朱红发带都摘了,不然他现在的动静一定很大。
身后的溪音在数到七的时候,被打断了。
拾京心一沉,知道这是照顾他的族人来了。
果然,没多久,他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喊:“贝桑!拾京骗了溪音,从这里逃了!”
拾京把傅居狠狠向上一推,正打算拼口气再跑一截,却不料,听到了身后的破风声。
拾京立刻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他连忙把傅居扔出去,自己也弯下腰。
那是苍族人打猎用的回力标,贴着他的衣服横插到前面的树上。
拾京认命。
算了,还是让溪清给他定罪吧。
溪清不会让他死,而且……
拾京想到,他和傅居已经在林子里困了十几天了,南柳应该知道了。
外面的那些人,就算不救他,也会来救傅居。
他迟早会从这里出去。
拾京平静地接受今天逃不掉的事实。
苍族人把自己本能做到,可实际却如何努力也做不到的事,叫做神拦。
即,神自有主意,因而拦着你不让你达到目标,这时候你就要放弃,等待命运安排。
或许有峰回路转,或许是化解执念,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种认命的方式。
拾京想,他就信这一回,这次逃不出去或许是天注定,可能是让他留在这里做些什么事再离开。
也许是要清算好苍族的养育之恩,毕竟上次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拾京放弃挣扎,向上次一样,配合的把手伸过去,贝桑捆着他的双手,说道:“今日大母净化升神,族人都要在场,你也跟我们去。”
拾京指着大字型瘫在地上的傅居:“他呢?”
“他是你带进来的,跟邪魔一起的,也是邪魔。这次,你们要分开关。”
“阿叔,他是外族人,让他出去吧。”拾京不去理会贝桑说的那套邪魔理论,态度极好的劝,“他与外界的姑娘有婚约在身,不能用我们族的规矩定罪。”
贝桑斜了傅居一眼,放话:“捆好他,一起带过去。”
事情都交待完,贝桑拉着拾京到苍族的放魂处,即溪水上游开阔的地方,举行族长遗体的送别仪式。
上任族长霞溪的遗体被一种苍族人称为呼噜叶的又厚又宽的叶子裹成了粽子,再用七色锦缎捆起来,放在岸边。
族人围在这个绿色包的周围,唱着送别歌。
傅居被放在岸旁苍族人包围圈外的石头上,拾京回头看了他,发现他醒了过来,慢慢在石棱上磨绳子。
拾京很想跑过去打他。
跑的时候昏,现在醒,烦!
拾京不敢久看,怕引来人注意,他乖乖跟着贝桑挤进溪水边。刚来就感受到了阴冷的目光注视,他抬起头,找到了被珠明搀扶着的巫依。
她更加苍老,但眼神依然像夜枭一样,冷冰冰的。
拾京连忙避开她的注视,在人群中寻了一圈,未见贝珠,拽了拽绳子,小声问贝桑:“阿叔,贝珠阿娘呢?”
贝桑听他提起贝珠的名字,表情一僵,硬邦邦说道:“她被流放了,在哈什山那里守林。”
拾京从未想过贝珠会被族人流放:“怎么会?!”
对于故土意识非常强的苍族人来说,犯下大罪才会被流放,即不再承认她的苍族身份。
拾京被驱逐出林,但好歹是以苍族人的身份被族人驱逐的,正如他这次回来,族中的族规在他身上仍然适用。
但流放却不是这样。
流放就是不再承认流放之人的苍族身份,再见就是敌人,可以开打的。
“族中半数以上的人都同意。”贝桑说道,“这是我们对她数次出言不逊蔑视母神的惩罚。”
拾京用官话说了句:“不可理喻!”
贝桑听不懂,但他知道这是官话,转头来提醒拾京:“也有你的原因,你是邪魔化身,她敢背离溪水母神,一直和外族人接触,这一定也是因为你的蛊惑。”
拾京早听惯了这些话,问他:“半数以上的族人,都认为贝珠阿娘是错的吗?”
贝桑摇头:“大家都认为她是错的,流放和驱逐,半数以上选择流放。”
拾京沉默了。
牛角声吹响,歌声驻。
遗体下水,身穿七色衣的溪清弯下腰,顺水把母亲推走。
“别了,阿妈。”
遗体顺流而下,族人低头默哀。
未料,遗体却在半途,被水中央的石头挡住了,停滞不前。
几个月前的地动改变了许多东西,包括溪水。
但苍族人可不这么想。
遗体不走,是因为心魔未消,死者的灵魂对现世还有留恋,需要完成心愿,才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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