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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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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毒(下)
香丸烧到最后就全是砒霜毒了。
蒋后捂住口鼻,慢慢拖住冯乔往门外爬。
她虽然也带了人来,但有大王拦住,估计是不会来救她的。
对大王来说,她和冯乔都死在这里是最好的。
可能快死了,蒋后却想起了在进宫的车上,母亲对她说的话。
就算她一再向母亲保证自己会好好活着,母亲直到最后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满了悲哀。
当时,她自以为她知道母亲在想什么。
但现在她才发现,其实她不懂。
这个宫里,有时不是你想活就能活着的。
这下只剩下茉娘了……
对了……怪不得怜奴不救她……
茉娘比她更合适……
如果茉娘当王后……
怜奴和大王一定会更高兴的……
茉娘……
蒋丝娘心中升起不甘。
她比茉娘聪明,比茉娘更坚强,但从小,茉娘都比她更受大家的喜爱。哪怕母亲告诉她,茉娘的美貌日后会是她的武器也没用,因为她发现,女人的聪明与才智和美貌相比,美貌更重要。父亲曾说过,她样样都好,只有一分不足。
虽然他没说是什么,但她知道,是容貌。
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卑,不觉得自己就不如茉娘了。就算茉娘美丽,但她又弱又蠢,能帮得上蒋家的,只有她。
可是……
她悲哀的发现……
不是她不够好,而是别人需不需要她的智慧呢?
茉娘……这次不是因为美丽才被留下,而是因为愚蠢。
她的眼前渐渐花了,身上的力气也没了。
茉娘……茉娘……
如果她现在死了,她发现她一点也不嫉妒茉娘。她更担心她,没有她,她怎么活下去?怜奴、大王都只想利用她,蒋彪对她也没有丝毫情意,这样下去,她就会像姑姑一样,毫无价值的死去。
——她进宫来是想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不想像蒋娇一样任他人摆布,她要做得比蒋娇好,成为蒋家举足轻重的人。
蒋后睁开眼睛时,已经回到了承华宫。
“姐姐!姐姐!”茉娘扑倒在她的床前,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周围弥漫着药味。
阿如面容枯槁,上前给她垫高头颈,慢慢喂她喝药。
“是砒霜。”她对阿如笑了一下。
阿如静默的点点头。
砒霜。
没有救了。
“多久?”蒋后问。
阿如说:“一日夜。”
最后还是冯瑄进宫来请罪,听说了大王和蒋后都在鬼殿,先礼后兵,硬是单枪匹马闯了进来,把蒋后给背了出来。
阿如和其他侍女全都被看管了起来。而蒋家的侍卫,则都被怜奴调到前头去拦冯瑄了。阿如没办法联络他们。
蒋后被救出来后,也是冯瑄献出了家里的医者,替她救治。她这才能醒来。
蒋后叹了口气,看到茉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要昏倒一样,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对阿如说:“你陪她去隔壁睡一觉再过来。”
“不,我陪姐姐……我陪……”茉娘摇头。
蒋后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止不住的愁。
等阿如硬是把茉娘给拖出去按在床上再回来后,蒋后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阿如,以后就要靠你照顾茉娘了。”她顿了一下,“我要让茉娘当王后。”
阿如点头,“必定是她!”
蒋后叹气,“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阿如坐在地上,拧了把手巾给蒋后擦汗,轻声说:“有重的,三五个月,有轻的,七八个月。人最后会慢慢烂掉,不能呼吸,不能喝水吃饭,也不能说话,喘气都会喷血。”那时,人都恨不能一死。
可她了解蒋后,她不会寻死。
蒋后点点头,“找些药来。”
阿如答应下来,轻声说:“冯夫人死了,冯瑄请罪,但大王没有接受。”
蒋后说:“这次,冯营一定要出来了。”
她也没料到大王这么有决心,她不过是提供给他一个想法,他在当时就真的想将计就计,让冯乔害死她,借机让冯营不得不出现,蒋家也会趁机逼走冯营的。
就像当初对田家一样。
阿如说:“只是,冯乔为什么要害冯家?”害她的父亲呢?
蒋后喘了一下,觉得胸口火烧一样疼,她轻声说:“……她只是想把冯家的腐枝败叶都清除干净,只留下最有力的主干,让冯家……浴火重生。”
冯营这几年是真的老了。
他现在变瘦了很多,整个人像一个干瘪的枣子。个子也变矮了,头发和牙齿都几乎掉光了,眼睛也看不清路,走路都要童儿掺扶,然后他就给童儿起了个大字,叫冯路。
冯路把冯营扶起来,静静的给他穿衣,端来热水,给他修面,给他用上假髻,戴上头冠。
在屋外,冯甲、冯宾、冯丙都在,冯瑄跪在地上。
冯营被冯路扶出来,看到冯瑄跪着,可乐的笑了,拍拍冯瑄的后脑勺,就像他小时候一样,“怎么样?你妹妹终于骗着你一回了!”
从小,冯瑄就比冯乔聪明。冯乔是个规规矩矩的孩子,从懂事起就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也从来没有不听大人的话。她不会甩开侍女自己瞎跑,不会偷吃糖和点心,不会说这件衣服不好看不要穿,就连做游戏,也一本正经。
冯瑄就很机灵,他又聪明,又是男孩子。兄妹两个在一起,每回都是冯瑄骗冯乔,好吃的,都叫冯瑄占了,好事,都归冯瑄了。冯乔吃了亏,哭着去找冯营以后,冯营都会告诉她兄妹感情最重要,一点蝇头小利不要放在心上。冯乔听了以后,不但不怨恨冯瑄,下回冯瑄用同一招骗她,她还是会上当。
从小就是这样。
冯瑄把拳头塞进嘴里,呜咽着哭起来。
冯营笑了一下,看过这些兄弟,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他却想笑,想畅快的大笑!他也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冯营胸中升起万丈豪情!“这才是我冯某人的女儿!是我冯北靖的女儿!阿乔!做得好!”
——他的女儿,比他果断。
她替冯家选了一条不得不往下走的路。
比起苟延残喘,这样更好。
他走过冯瑄,说:“你妹妹替你铺好的路,你要走下去!不要辜负了她!”
冯营进宫请罪了,脱冠,去鞋,向大王请罪。
大王宽恕了他,道冯乔已经嫁给了他,就算有罪,也是他的错,他无论如何不能反过来怪罪岳父。
大王亲自把冯营送了出去。
第二天,冯营披发赤足从家里出来,街上人人都看到了,惊叹不已。他再次进宫请罪,再次被大王亲自送了回来,大王还站在冯家门前,对冯甲等人说:“多劝劝冯公,冯夫人的事,与冯公无关,孤一直非常敬佩冯公!”
第三天,冯营赤膊,只穿一条裤子,背着荆条,前往莲花台。
“哈哈哈……”姜元高兴得这几天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爹爹还想多看几回冯公的窘态吗?”怜奴也笑着说。
姜元有些可惜的摇头:“不行了,他都来了三回了,再来,就该是孤不慈悲了。”
怜奴点点头,“这样也可以了,大王只要不怪罪他,他就没脸再在乐城待下去了。”
大王再次亲自把冯营给送回了家,此时此刻,冯乔在宫中冒其妹之名获取大王宠爱仍不知足,欲害王后的事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
哪怕是个乞丐,走过冯家门前都要狠狠的吐一口唾沫。
冯营羞于面对众人,在一天深夜,带着家人离开了。
大王得知后,立刻派人去追,在涟水河畔追到了冯营,君臣隔着滔滔河水,洒泪当场。最后大王恳求冯营留下冯瑄与冯丙,冯营就令这二人下船,道从此后,冯家没有冯营这一支了。让他们二人千万不要辜负大王的厚恩。
“从此后,羞言冯姓。”冯营留下这句话,携家人乘船而去。
冯瑄,冯宾,冯丙都被大王亲自带回乐城,送回到冯家。但冯家无颜再住在这里,只得另寻他处安身。
冯家,败了。
从此莲花台八姓,再无冯氏一门。
第168章 情
自从冯营上莲花台“请罪”之后,龚香就开始在家里孵蛋。
他年轻,不能病得七死八活,文伯也不许他再装病,怕装来装去装成真的了,晦气。他就让人去莲花台说了一声,道有旧友来访,他要专心待友。
听到冯营带着其他家人走了,冯瑄被大王带回来了,阿悟就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我现在回去干嘛?”龚香冷笑,“给冯玉郎当陪衬吗?”
阿悟道:“冯玉郎和蒋龙都当过你的陪衬,风水轮流转,现在只是轮到你而已。”
这几年在莲花台的蒋、龚、冯三家中,大王只对着龚香“四海、四海”叫得亲热。
“以后就没我的事了。”龚香长叹一声,“我还是不如冯家狠啊。”
他当年能把自己的面子扔在地上踩,哪怕百年之后未必有人记得姜元这个大王,却绝对有人记得他这个幸臣——把朝午王已经下葬的尸首再给挖出来。
但他怎么样也不敢把龚家给扔在地上踩。对他做的事,日后龚家后人多骂骂他就洗清了。
但冯瑄不一样。现在,等于整个冯家都给冯瑄做了踏脚石。
大王一定乐歪了,莲花台八姓,这些对他来说就像是在扇他这个出身不够光彩的大王的耳光。他巴不得莲花台八姓全死绝了,他再造个新的莲花台八姓、九姓、十姓,这些新的家族会忠心不二的聚拢在他周围,为他保驾护航。
阿乳拉着牛车,牛车上是柴米油盐,在他身后还有两架牛车。他走到一个崭新的大门前,门里的小童儿跑出来说,“叔叔回来了,快进来!”
“大门送来了?”阿乳上下打量着这新大门,门前没有瑞兽,任人一看,都不会认出这里住的是谁。
小童说:“叔叔出去没多久就送来了!”
阿乳往里走,小童蹦到牛车上,踢踢牛的屁股,熟练的赶着牛往后走,他招呼着身后的车:“这边!走这边!”
阿乳掸了掸衣角的灰,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不起眼的房子,位于摘星路上——当年田家旧宅之一。
莲花台八姓当时就是围着莲花台住的。田宅所在的这条路上两边都是田家旧宅,田家繁衍几百年,除了自家儿孙,更多的是依附而来的姓氏,也有改姓田的人。后来田家倾覆,住在这里的人一夜之间就搬空了,留下了一座座空屋。
摘星宫坐落在田家主宅,周围两边的旧房子一些残破不堪的都推倒了,剩下的被一些商人出钱建好——他们虽然不能住,但总有乐城人想有一个离公主近一点的房子。这几年来,这里的房子也都有了新的主人。
冯瑄做主把新家安在这里,也是想要借一借公主的势。乐城人都知道,摘星路附近是不会有坏人的,姜将军的人时常在这一带巡视,碰上一个无故逗留的都要按住查问。公主还令人修整路面,因为常有商人赶着大车到摘星宫来求见,压坏路面,给行人带来不便。更别提摘星宫附近的太平缸。
自从住到这里来之后,阿乳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地方。
既安静,又安全,玉郎和阿丙从这里进宫也很方便。
除了这里……实在是配不上冯瑄和冯丙之外。
大门后的庭院只有几棵新植的幼树,细弱歪斜,阿乳在心中记下改日一定要让花匠来把这树给重新植一遍,不然回头长出一排歪树来,不是好气象。
穿过寂寥的前庭,走过二门,映出眼帘的是一大片光秃秃的地,凸凹不平,有些地方还有雨后积下的臭水,几只蜻蜓衔尾停在那里。
前庭至少还有几棵树,到这里就只剩下野草了,墙角、阶前蹿到一人多高的马草生得郁郁葱葱,他记得家里养马的人来的时候看到这个喜得说:“回头把它割了,洗干净给马吃!”
他摇摇头,从门里进去,冯瑄和冯宾正坐在室内,两人身边都是几大箱的竹简。
冯宾看到他,指着里面说,“阿丙有些累着了,我让他去睡了。”
阿乳点点头,说:“米面都买回来了,这里买东西很方便,要什么都有,我还以为要花些功夫,不料这一次就全办齐了。一听说住在摘星路,很多商贩都很热情。”
冯宾笑着摇摇头。
这都是托公主的福气。
阿乳进去看冯丙,冯宾等他进去,才对冯瑄说:“让阿谷去见一见公主吧?”
风水轮流转。现在冯家只剩下他们三个小兵,刚好,两个在大王身边,他是个裙带官。
没想到这把年纪了,还要靠老婆吃饭。
冯宾自觉这辈子他算是值了,生个儿子长得好,现在看他也不比儿子差。
冯瑄也已经意会到他们和公主的角色已经翻转过来了,点头道:“那我明日就奉母亲进去。”
冯宾对姜谷的感情不说深,但也不算浅薄,他微笑点头,提醒冯瑄,“你母亲胆子小,明天若是有人说难听话,你注意些。”
冯瑄都答应下来。
这时后面传来小孩子的哭叫声,冯宾年老腿脚慢,冯瑄已经站起来了,“我去看弟弟,爹你不用急。”
冯宾与姜谷去年刚生了个儿子,模样倒与冯瑄有七分像,长得粉雕玉琢,机灵可爱——脾气也很差。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好,那时冯家内忧外患,没人笑得出来,可小孩子哪里懂得看人脸色?他一落地就是个夜哭郎,每一天晚上都把冯家全家给吵得睡不成,偏偏不知是不是冯宾抱多了,他不认娘,就认爹,姜谷抱着哄没用,只能冯宾来哄,冯宾被他折腾得没日没夜的抱着,有时坐着都能睡得打呼噜,怀里抱着孩子还不忘颠颠。
冯瑄见此,也伸手帮忙,结果这孩子竟然不排斥,冯瑄抱也行。冯宾立刻溜之大吉。
但冯瑄要去莲花台啊,只能再托给别人。于是这个家里的人就没有没抱过他的,有一次冯甲故意把孩子塞到刚回来的冯丙手里,自己溜了,还不让别人去替他。结果冯丙就在那个廊下,抱了一下午的孩子,坐着一动不动。
冯甲就悄悄对冯瑄说:“这不挺好的?没摔了就行。”
冯丙跟家里还是一日日的远了。冯乔在宫中假扮半子,冯丙一开始没发现,可冯乔不肯见他,不肯说话,冯丙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不怀疑。不知是不是为了骗自己,他也没说破,还是不停的往宫里送东西。后来冯乔不肯收了,他才不送了。
这次冯乔事发,冯瑄最担心的就是冯丙。
但他赶到内室,却见冯丙正熟练的哄着孩子,阿乳正拿着尿布准备给孩子包上,看到他就抱怨说:“听到哭就起来要过来。”
冯瑄过去说:“四叔,给我吧。”
冯丙不跟冯瑄说话,也不看冯瑄,把孩子给冯瑄,也不留恋,转身就走。阿乳帮冯瑄给孩子换了尿布后才离开。
冯瑄抱着弟弟轻车熟路的颠啊颠的,问奶娘:“四叔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奶娘也是冯家侍女,她就对别人说过带这个孩子最轻松了,除了喂奶、洗尿布,别的都用不上她,抱孩子哄孩子都是冯家男人的事。
她把脏尿布拾到盆里,说:“娃娃刚哭就来了,我还准备去喊你们呢。”
冯瑄抱了一会儿,弟弟就破泣为笑,张着一双和他极为神似的大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刚搬到新家来,他还不认识这里,这两天每天睁眼都是这副神情。
冯瑄知道现在敢放下他就会哭得更厉害,只好抱着回去。
冯宾看到大儿子抱着小儿子进来,乐道:“你抱着他就行了!我来整书!”说罢头也不抬,生怕冯瑄把小儿子给他。
他倒不是不喜欢小儿子,长得那么好,怎么会不喜欢?但让他这把年纪的人再抱着沉得像个铁疙瘩的孩子,他是真抱不动了。
比起抱儿子,他宁可抱一车竹简。
冯瑄说:“爹爹,弟弟到现在都没取名字,明天去,我想可以把弟弟抱去给公主看一看。那就不能不能取名了。”
冯宾点头,跟着就发愁,“起个什么名呢?”如果没有意外,他这辈子也就这两个儿子了,小儿子的名字一定要取个好的。何况当初冯瑄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个小儿子注定日后比不上冯瑄,他就觉得有些愧疚,更想在名字上好好的弥补。所以从出生到现在一年了,也没起个让他满意的名字。
冯瑄小声说:“我想,不如让四叔来取……”
冯宾一怔,“……你是想让你四叔过继这个孩子?”倒不是他舍不得,但是这个孩子做他的儿子,比做冯丙的儿子要好得多。他有冯瑄啊,日后冯家要看冯瑄的。小儿子是跟冯瑄当亲兄弟好,还是当堂兄弟好?这显而易见。
冯宾再三思量还是摇了摇头,“不行。冯乔的事,并不是你的错。半子的死谁也没想到。”冯瑄当时是冲动了,但绝对比当年冯丙当场发现半子死在大火里更好。现在冯家的人心还是在一块的,如果是当年,冯丙立刻就会和冯家反目成仇。
“不过,名字倒是可以让他取。”冯宾说着就去问冯丙了。
“……就叫冯珠吧。”冯宾一找冯丙说,以为还要费些口舌,不料冯丙当即就说出来了,他对冯宾道:“外人都说嫂嫂是公主的侍女,我们自家知道,公主待嫂嫂一向是称姊的。起名为珠也不为过了。”
冯宾叹道,“你说的对。”
冯珠,小名就叫猪肚,因为这个孩子吃得太胖了!又喜欢哼哼,冯瑄说他在赵国见过有猪舍中的猪就是这么哼的!
起好大名,冯瑄又起了小名,就抱着弟弟猪肚、猪肚的叫起来,颇似在报那些不能成眠之夜的仇。
冯宾看着这对兄弟,对冯丙说:“说什么像猪,我倒看像极了阿背!阿背小时候不就是这么磨人的?”他们兄弟谁没背过他?
他看向冯丙。
冯丙失笑,“你不会以为我还在怨恨阿背吧?”他叹道,“不知道阿背现在到哪里了……”他们是一家兄弟,以前的怨恨,不过是因为无处发泄,在冯营被逼得不得不离开家乡之后,他的恨变得无处着落了。
“爹爹……爹爹……”冯路跪在车前痛哭,“爹爹……爹爹……你睁开眼睛啊……睁开眼睛啊……”
车内,冯营裹着一床旧被褥,躺在那里,悄无声息。
家中下人都遣散了,其他冯姓旁支,昨日也都分了财产走光了。
现在只剩下冯路和几个老仆,他们茫然无措的守在车旁,听着冯路的哭声渐渐放大,又渐渐沙哑。
“路儿,我们要先想办法安葬老爷啊。”一个老仆说。
冯路抬头不知是问他还是问躺在那里的冯营,“……如何安葬?又安葬到哪里?爹爹说了,他不再是冯家人,也不能再姓冯。”他的嘶吼道:“我该把爹爹葬到何处?!”
姜姬看着姜谷怀里的小孩子,他长得大半都像冯家人,只有眉毛像姜谷,额头也有点像。
“哦哦,猪肚,猪肚看这里。”姜谷长胖了些,穿着郑丝的衣服也不显得突兀了,她抱着冯珠给姜姬,“你也抱抱。”
姜姬惊骇的躲开,姜义看到她脸色不对,上前接过孩子,“小公子真壮实!”他抱着冯珠说,“小公子,要不要跟小人去看神鸟?”说着就把冯珠给抱走了。
儿子被抱走了,就牵走了姜谷的魂。看她的视线一直跟着姜礼,姜姬复杂的说:“……姐姐跟过去吧,阿礼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
姜谷立刻站起来,一面说:“其实猪肚根本不亲我,我一抱他就要哭,特别是睡醒之后,我和奶娘都不行,一定要他爹爹哥哥抱。”说着,还是跟上去了。
比起之前的姜谷,现在的她连这种人情话都说得这么熟练了。
……真的变了。
姜姬自失的一笑,转头看向冯瑄,只是打量了几眼,就轻轻叹道:“先生这些日子吃苦头了。”
发生在承华宫的事,她知道了大半,虽然不过是街上的流言,但剩下的,无需去打听就能猜到了。
冯瑄道:“她在之前给我传信,我才引大王出去的。”
“……你觉得自己有错吗?”
“没有吗?”冯瑄都说不清,“如果我当时多问两句呢?如果我再问两句,未必不能看出她有隐瞒的事。”如果他当时看出她有隐瞒,他一定会问出所有的事,然后……
然后现在冯乔没有死,冯家也不会分崩离析。
然后呢?
然后就会一直这样下去。他永远不会被大王信赖,永远给龚香打下手,甚至现在连蒋龙都会走在他前头。日后,等冯营死后,冯家还是会沦落到二流去。
至之死地而后生。
虽然现在冯家根本不入流了,但大王却会用他了。
冯瑄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公主可知,蒋后病重,只怕没多少日子了。”
“在她死前一定会让大王答应以蒋夫人为王后。”
“大王早年说过终身不再纳美。如今冯、蒋两家尽折羽,龚家也不会跟大王作对。日后这宫中,将是大王一手遮天。。”
他盯着姜姬,“日后若您有差遣,冯瑄愿竭尽所能,为公主效劳。”
是的。
看着冯瑄出去的背影,她知道,从今后,莲花台是姜元的了。
可能是她小看了姜元,也可能这就是他的运气。
她小看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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