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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鬼书-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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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说得甚是情意款款,江大人的脸色终于好转,“嗯”了一声,出门去也。
    夏初菡拿出镜子,揭开遮布,一扇虚幻的薄光门后,镜中男的身影显现出来。
    夏初菡道:“我想知道,为什么贴在镜子上的符咒会不管用,你知道么?”
    镜中男的懒懒的,声音了无生气:“不知,或许是那个把我封入镜中的人下了什么封制,也或许因为镜中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本就是反着的,所以正常的符咒对镜中的鬼魂不管用。”
    夏初菡凝眉沉思,目光霍然一跳。
    镜中男陷入回忆。
    又一年,杨梦娇嫁人,他随之入了表哥府。
    初到陌生地,他人事不熟,静心潜伏了一段时间。
    表哥是这样一种人,不管他娶的是谁,不管他以何种原因娶她,既然成了他的妻子,他便会待她很好。
    所以最初的时候,杨梦娇是满意的,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欣喜感。
    但人心莫不如此,得到许多,还想更多,*永难满足。
    她会有意无意地拿他对自己和对表嫂进行比较。
    然后发现,他对她的前妻总是有说不完的私房话,时时言语带笑,而对她,虽然也是温和以对,但总是说些家中的、孩子的琐事这些她不怎么感兴趣的话题。
    而且时间越长,两人的话越少,他不像杨执一样把全副的精力都投注到她身上,他关怀孩子比关注她多,除此之外,他读书、下棋、画画,抚琴,与朋友吟诗唱和,游山玩水,就是对着一盆盆栽也能默默地赏玩半晌,完全没有她插足的余隙,让她甚感不是滋味。
    特别是每年他前妻的忌日,他都会去寺庙中住几天,而家中因为他的缘故,也会随之斋戒数日,当她怒气冲冲地问起时,家中的管家说,这是前些年留下来的习惯,如果夫人不满意,可以改。
    她是改了,可是心中依然不痛快。
    好像她和丈夫之间一直住着第三个人,那个人牢牢地霸占着丈夫心中的位置。
    其实想想,杨小姐真是在吹毛求疵。
    看看周围的豪门贵妇,哪个不是这样活着的,男人有男子的世界,女人有女人的圈子,女人何必非要样样插手男人的生活?
    表哥家世显赫,君子端方,为人长情又洁身自好,她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可她还不满足,偏要和过世的表嫂比。
    问题是,怎么比?
    表哥和她谈古论今,评点时事,聊四方风物,她有表嫂的见识么,能接得上话么?
    表哥喜爱的一切,读书、下棋、抚琴、吟诗,她感兴趣么?
    她见过表哥和朋友们限时限题作诗时,表嫂也参加,所有的人都必须站着作诗,只有表嫂被允许坐着,她心里羡慕,可是让她这般以诗文画论交,加入他的朋友,她加入得进去么?
    还是那句话,不攀比,她和表哥便有一个温馨的家,有一双可爱的儿女,两人闲时聊聊孩子,聊聊家事,一辈子也就这样淡淡暖暖过去了,但她偏不,不攀比不成活,不攀比便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特别是,表哥对她,绝不会像杨执那样,以她为中心,毫无原则地支持纵容。
    有一次,她和表哥说起,几个豪门贵妇斗富。明明是她的头面更贵重些,偏偏是另一个贵妇的赢得了头彩。
    原因是,该贵妇为了让自己的孔雀头面出彩,硬是贴出寻找招风耳的告示,然后招来一个招风耳奇醒目的人,待那人画上孔雀状,那一双纹饰过的耳朵,就像迎风展开的孔雀屏,硬是把一对并不算十分贵重的耳饰衬得风华绝代,再加上其他不俗的装饰,于是该贵妇赢得了头筹。
    杨梦娇说起这个的时候甚是愤愤不平,表哥听着,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尽量克制,可杨梦娇依然听出他语气中斥责之意,大意是说,身在钟鸣鼎食之家,不知人间疾苦,这世上不知多少人还在忍饥挨饿,卖儿鬻女,他就亲眼见过一次大灾后那些流民的惨状,自家不能做些什么也就罢了,却还要这样炫耀斗富,简直是无聊至极,尤其是,这样做,何以为孩子的榜样?
    然后严令禁止她再和那些人来往。
    杨梦娇听着,脸涨得通红,一股气血涌来来,不由脱口而出:“夫君让我不要和那些人来往,那你的前妻就不和那些人来往吗?难道她除了吃风喝月外就不做些贵妇们之间常做的事么?”
    表哥的眉头紧紧地蹙着,终是克制住了自己,说道:“想知道她会怎么做吗?那我告诉你,就是那一次旱灾,她看到城外的灾民,那时她还没有嫁给我,而且只是一个过路者,却凭借一己之力,参加了一个当地举办的书画大赛,拔得头筹,然后把奖金全部捐给那些与她毫无关系的灾民。
    至于贵妇们之间常作的事,她在做,你的母亲我的母亲也在做,难道大家都这样无聊斗富了?
    错了就错了,改过就是,还这样辩驳是何道理?“
    最后一句已是隐隐的疾言厉色,她低下头,勉强称是,眼中浮起泪水,而心中,却满是不忿和委屈,她想,如果是他的前妻,他会这样甩脸子给那人看么?
    不过是这样小的一件事,他不维护自己也就罢了,还这样发作自己,如果换个人,哪怕是杨执,也会向着她,想方设法助她赢得斗彩。
    表哥。。。。。。实在是太过了。。。。。。
    越想越委屈,本是平稳顺畅的生活也因她不平稳顺畅的心思横生出许多波折来,她开始想念杨执的好处了。
    尤其是,难以启齿的是,她想念杨执在床笫之间给她的浓烈充沛的欢愉。
    的确是,没有一个人,会像杨执那样,把她的身体奉若至宝,那样细致地开发取悦,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好久不曾饱足过了。
    一旦她出现这种心态,杨执便会如幽魅一般,出现在她的视野,以一种强烈的诱惑姿态,诱她再次接纳他。
    这一次也不例外。
    两个男女再次勾勾到了一起。
    再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杨执被调离了杨梦娇身边,被派往他处管理表哥家的一处产业。
    这样的分离让两人难受,杨执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回杨梦娇身边的办法。
    又一年表哥去寺庙中斋戒的日子,杨执掐着点儿回到府中。
    正是午时,四下里很静,他一路走来几乎没遇到什么人,正要着人通禀去见夫人,却看到不远处的假山上有一个小女孩在玩耍。
    假山旁便是一处小湖泊,女孩想必是趁乳母睡着时自己溜出来的,此时正玩得有趣,杨执看见,一念之间,他想出了个主意。
    他悄无声息地接近女孩,趁女孩不注意时一把把女孩推入湖中,然后溜回远处。
    女孩在水中挣扎,然后他一边跑一边呼叫起来,等有人赶到时,他已经投进湖中把女孩救起。
    救了主子的爱女主子该会把他留下来了吧,当时,他就是这么想的。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事不但没有把自己留下来,还给自己埋上了一颗定时炸弹。
    原本这前后几日,不但表哥要去庙内斋戒度日,就是表哥的女儿也要去附近的庵内住上几日。
    当时,一些富贵人家会有这样的习惯,在儿女小的时候,认一个尼姑或女冠做干亲,也就是想让这些出家人借用佛祖或道祖的光芒看护小孩而已。表哥的女儿就认了一个。女孩这几日便会住在干亲那里。
    因为落水事故,表哥惊得脸色发白,亲自看护了女儿两日,见女儿真正无事了,便让女儿在家好好休养,不要去庵里了,而后自己去了寺庙。
    男主人不在时,便是男仆人和女主人厮混时。
    杨执乘夜色潜入杨梦娇房中,两人夜以继日地纠缠,杨梦娇索性连房门也不让他出了,如果来人,就让他藏在床底,一旦无人,两人便开始玩成人游戏。
    正是午睡时分,两人正玩得入巷,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两人慌忙穿衣,然后便是丫鬟的声音在外急急禀道:“夫人,是少爷来了。”
    杨梦娇有些慌乱,强自按捺住自己,梳妆整齐,去见儿子。
    而杨执,自然非常高效地溜进床底。
    然而这一进去,却几乎吓得他魂飞魄散。
    原来,在里面,不知何时已经藏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看见他,小小的手指连忙竖在嘴前,“嘘“了一声,小小声地告诉他:”不要让哥哥听见,我们在捉迷藏。“
    他惊得两手发颤,冷汗如瀑。
    外面,杨梦娇镇定地应对完儿子,看儿子离去,然后敲了敲床柱轻俏道:“好了,出来吧。“
    待看到一起出来的两个人,杨梦娇两眼一翻,几乎晕厥过去,脸瞬间失色。
    两人战战兢兢地招待这位小娇客吃好吃的点心,喝好喝的饮品,同时急急地互递眼色,无声交流此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办?
    这个小丫头到底听到了多少,知道了多少,会不会泄露出去?
    杨梦娇急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明明是秋凉的天气,汗水却一层一层地往外流。
    杨执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汗津津的,手指战栗,他紧紧地握着,定声道:“别怕,有我。“
    有我。
    一如既往,当事情来临之时,他站在她的前面。
    “你准备怎么办?“杨梦娇这样问他。
    “你做了什么?”夏初菡如此问。
    当她这样问他的时候,如有什么预感一般,眉头微蹙,目光严肃,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紧握在一起。
    镜中男没有看她的反应,他望着遥远的虚空,淡淡的话语带有一种倦怠死气:“小女孩还小,并不懂什么,为了暂时稳住她,我对她说,如果她想捉迷藏一直赢哥哥,就不要让哥哥知道她今天的藏身处,更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谁都不能告诉,哪怕是她父亲。
    小女孩就答应了,还认真地和我打了勾勾。
    再后,我回到自己做事的地方,精心准备了一番,而后找个机会潜回府中,在半夜时分,把女孩睡的那个厦子放了一把火。”

  ☆、第108章 镜中影(15)

第108章
    “然后,在女孩睡的那间厦子放了一把火。”
    夏初菡膝上的手握得死紧,她紧紧地抿着唇,似乎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着自己不当场发作。
    虽然已经听过很多罪恶,可是如此直面倾听一位真正的凶手却还是第一次。他不但设计除去孕妇,不但亲手杀害成人,他连孩子也不放过。
    一时间,夏初菡都开始怀疑,就这样的一个灵魂还有何超度的意义,就让他永远待在镜子中吧,就让他永远忍受那漫长的孤寂寒冷吧,凡事皆有因果,他做了这么多恶事,难道就不应该遭受惩罚?
    向来温润的眉眼染上些许严厉,她问:“你做了这么多错事,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镜中男抬睫看了她一眼,眼神无波,不温不火:“已经晚了,从我第一次为她除去她丈夫身边的小妾开始,我就知道,我的双手已经沾满血腥,再也无法回头,无法救赎。”
    所以便不在乎更脏。
    所以便不曾想过回头。
    只在午夜梦回时分,偶尔忆起那个曾经一心报恩的自己,偶尔忆起枉死于自己手下的冤魂,便会不由自主地从梦中惊醒,心如擂鼓,冷汗涔涔。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于是便只能把她当作可以与这些代价相匹配的宝物,往死里爱,往死里宠,她想要的,他帮她达成,她不想要的,哪怕她根本没有想到,他也杜绝一切可能性。
    包括永久地让自己失去生育的功能。
    似乎唯有如此,他才能抓住一些什么让自己坚持下去,才能让自己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他看着夏初菡,懒散淡然,毫无生机:“如果你觉得我不值得帮助,那就想办法把我彻底毁灭吧,一星碎片也不要留,一缕灰尘也不要剩。”
    而后他微微闭眼,袍袖展开,头颅微扬,一副坦然受死的模样。
    夏初菡:“。。。。。。”
    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僵着脸,问道:“那个孩子。。。。。。被烧死了吗?”
    镜中男:“没有,谁也不曾想到,那天晚上少爷恰好夜起,第一时间发现失火,便大叫起来,边叫便跑过去冲入火中,等人们慌慌张张地赶到时,他已经满脸烟灰地把晕过去的女孩背了出来。
    我趁乱逃了出去,惴惴不安地打听着来自府中的消息。打听到的结果是,因为发现及时,火烧的损失不算太严重,也没有人员伤亡。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火呛得太厉害的缘故,经过这一场劫难的女孩,好像变得傻傻的,竟然忘记了很多事情,当然也包括那天我和他共同在床底下的事情。
    这本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无论如何,那场火不算白放。
    但谁知,却惹恼了她。“
    那天,她连避讳也忘记了,火速让人把他传来,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你疯了不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你差点把我儿子烧死!那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她显得有些失控,声嘶力竭,”你还想让我把你弄回来,可你这个样子,谁敢让你回来,你死了这份心吧。“
    她骂着骂着却一屁股跌坐在屋中的椅子上,泪水如倾:“自你离开后,我就觉得,他对我渐渐冷淡了,现在他女儿接二连三地出事,他更恨不得一心扑在女儿身上,哪里还有心思理会我,我怀了他的孩子,我也需要他心心念念牵挂我,可他。。。。。。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神急切,而他却像被人猛地扎了一刀,全身都痉挛起来。
    她怀了孕她怀了孕她怀了孕。。。。。。
    一字一句的话语,如重锤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上,他痛苦得几乎死去,却只能死死地盯着她的肚子,如要在上面盯出一个洞来。
    “他是发现什么了吗,是不是那个小丫头告诉了他什么?“她犹在神经质地自言自语,慌乱到无法自已。
    他冷冷道:“那个小丫头不是什么事都记不起来么,夫人还担心什么?“
    谁知这句话更如牵动了她的某根弦一般,她的泪不要命地往下掉:“你说她忘了,可她偏记得那天在我这里吃的好吃的点心,记得和她哥哥捉迷藏,她难道会一直忘记吗?她总会想起来的,她说不定已经想起来了,不行,我不能让她告诉我表哥,我必须把表哥叫回来…………“
    说完,便要往外冲。
    杨执连忙搂住她,心中也是不安,却还是竭力安抚住她,道:“你先别急,冷静一下,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这一次,定会做到万无一失。“
    她在他反反复复的安抚中渐渐平静下来,却依然泪眼蒙蒙,满目皆是对他的依赖而不自知。
    杨执在她这样的目光中心不自觉地便得很软很软,他低头密密地吻着她的眼睛,口中一遍一遍地安慰:“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
    而后手缓缓探入她的衣内,细细地爱抚她愈加莹润细腻的肌肤,如何让她彻底放松下来,他一清二楚。
    此事之后,他仔细反省自己之前两次的所作所为,为自己的理智感到震惊,推人下湖,府中放火,这是自己做的事情吗?这简直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娘们才干得出来的蠢事。
    他吸取教训,为了避免再出现这种兴师动众却劳而无功的现象,这一次,他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和周密的安排。
    “就为了对付一个孩子?“夏初菡问,眉头紧皱,暴躁隐隐。
    镜中男沉在回忆中,话语死气沉沉:“最初是想除去那个不安定的因素,可是后来,我渐渐想到,其实我们最大的忧患不是那个小丫头,而是小丫头的父亲,我的男主人。
    只有除了他,我们才能真正安全,两人之间才能真正没有阻碍。“
    夏初菡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镜中男没有回视她,却仿佛若有所觉,平淡道:“很疯狂是吗,是啊,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会觉得很疯狂,其实那时的我,已经和疯子差不多了。“
    他诱惑一个男仆,让那人迷上赌博,待那人欠下一大笔债的时候,他便用一笔银子做交换,让那人把主人的女儿偷出来,带着女孩远走高飞。。。。。。
    这才是他的风格,不动声色却又狠绝毒辣,不留一丝后患。
    既除去了不安定因素又给了他想要对付的人狠狠一击。
    如他所料,痛失爱女对表哥是一个致命打击,他发疯一样追查男仆的下落,想尽办法寻找失踪的女儿,但人海茫茫,一个不知流落到哪里,甚至不知道死活的小人儿,如何能找得到?
    表哥的身体一天天垮了下来,除了因为伤心过度,还因为他无孔不入的手脚。
    当然,他是不会做下毒这种蠢事的,他只是耐心地,一点一点地,让表哥的身体变得更虚弱。
    直至某一天,夜半无人时,他用与杀鲍庭玺同样的方式,把针刺入独睡于书房中的表哥的水分穴,然后不着痕迹地,把这名人称君子端方惊才绝绝的佳公子送上了西天。。。。。。
    表哥的去世,让杨梦娇真正伤心了一段时间,是他趁机百般安慰体贴取悦,才让她慢慢回转,平安生下了孩子。
    再后,他如愿以偿地来到她身边,无所阻碍地和她厮混,在某一次床底之间,不小心透露出了自己害死表哥的消息,其实那时的他心情是很轻松很平静的,自觉她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如何。
    却不想,杨梦娇的反应那么强烈,她惊恐地看着他,像看着一个陌生的怪物,他有些着慌,想试着安抚她,谁知她尖叫一声:“不要碰我!”便蜷缩着着自己滚到墙角。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神尖锐,声音颤抖:“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的心肠怎么能狠毒到如此,表哥他从来没有害过你,从来没有亏待你,他对我们扣儿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他对我,比鲍庭玺那畜生不知好了多少倍,你知道吗?这样的人,你害了他的女儿也就算了,你还把他也害了!“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歇斯底里,“你让我又成了寡妇,你让我的儿子没有了父亲,你这个混蛋!”
    她操起身边的枕头扔向他,情绪开始失控,似乎从再次她怀孕起,她的脾气便开始这样反复无常,她一连迭声地尖叫:“你滚,滚,你这个恶魔,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仓惶地逃到门边,身后,传来她的嚎啕痛哭声。
    夏初菡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怀疑,自己再听下去说不定也会变成一个杀人凶手。
    当然,她杀的不是人,而是一面镜子,或者是一个鬼魂。
    她的忍耐已近极限,连一向竭力维持的风度也无法保持,恶声恶气道:“你们两个的那点事就不必说了,还是说说你是如何死的吧,让我们这些普通的凡人也体会体会还有天理这种事。“
    镜中男并没有在意她的态度,或者说,他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的语气依旧那样不急不缓,暮气沉沉。
    杨梦娇说再也不想见到他。
    可是他们都知道,他们谁也离不开谁了。
    一桩桩罪恶把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比爱情更紧密,比血缘更牢固,真的如他所说,就是下地狱,也要拖着她一起。
    其实不用拖,他们已经身在地狱。
    身负罪恶的人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即使别人不知,他们也一清二楚。他们内心空虚,没有光明,没有温暖,即使在最强烈的阳光下,他们的周身也是阴森森冷冰冰的,如身处幽冷的穴窟。
    一旦突破某种底线,你就会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人。
    他们内心充满秘密,却无处诉说,他们哪怕就站在别人面前,也仿佛和别人隔着一个世界,他们无法吸收别人的温暖,更没有能力自我温暖,于是只能紧紧抓着身边和自己同样罪恶的人,像绝望地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哪怕厌恶,哪怕恐惧,哪怕恨之入骨,也必须抓着,才能让自己感觉到,自己不是独自一个人,不是一具死尸。
    断断续续地牵绊中,杨梦娇的儿子长大了,准确地说,是她和鲍庭玺的那个儿子长大了。
    俊美的少年继承了杨梦娇美貌的一切优点,但性情却一点不像。
    有一年夏天,杨梦娇感染暑气,卧病在床,少年就找到杨执郑重说道:“我母亲现在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就想吃一口新鲜的荔枝,杨叔你平时最得母亲信任,就由你亲自带人去南方取一批荔枝过来,一定要是刚从树上摘的,新鲜的才行。“
    他简直惊怔,他读书不多,最多也就听过唐明皇让人快马加鞭为杨贵妃送荔枝的事,本以为就够荒唐了,谁知眼前这个更过,竟让他亲自去为杨美人带荔枝。
    但是他不能反驳,眼前的少年已经俨然有一家之主的气象,他毕竟只是个下人,少年不仅是杨梦娇的儿子,是他必须依顺的人,更是将来主宰他命运的人。
    所以他去了,然后染上了南方的瘴气。
    直到他去世,他也不明白,少年让他去南方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从南方回来后,杨梦娇已经好了,但他却卧病在床,临死也没见杨梦娇一面。
    因为少年宣称,杨执染了疫病,传染,禁止母亲去看他。
    “如果这还不是天道的话,那如果我告诉你,把我封在镜子中的人,其实就是那个被我害死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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