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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鬼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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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含征的脸色淡下来,淡得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他淡淡地说道:“*屯,不要以为你不是本官治下的臣民本官就不会动你,如果你再胡言乱语扰乱查案,本官会让你后悔长出舌头!”
    *屯啪地闭上嘴。
    铁英把他拖了下去。
    江含征转向谢胡氏:“本官决定开棺验尸,绝非因为一封信。如果案子没有蹊跷,老人家何故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
    谢胡氏被噎得几乎背过气去,白发颤巍巍地,她一下一下地用拐杖捣着地,气极:“好好好,你是官,我是民,官压民,老妇无力抵挡,只是大老爷以莫须有之名开人之墓,启人之棺,该当何过?”
    江含征道:“本官已经上书知府,若三个月内不查明此案,本官自会免职!”
    这句话一抛出来,不仅谢胡氏愣住了,连在场的人都被震在当地。
    夏芩的心底毫无预兆爆发出一个颤音,慷慨激荡,余韵缭绕。
    他身后,一名男子不禁用手按住他的肩:“蕴之。”
    江含征拍拍男子的手以示无恙,而后对谢胡氏道:“这位是定州知府周景臣,本官今天的话,便由他做证,如何?”
    男子缓缓点头。
    谢胡氏的气势终于慢慢地消了下去,她后退一步,说道:“既然如此,老妇便不再多言。”
    江含征颔首,朝候在一旁的人吩咐:“开始吧。”
    便有人到黄文义的墓前做简单仪式,江含征转向夏芩,面无表情:“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念经?”
    夏芩:“……”
    所谓慷慨震撼云云,都是浮云。
    夏芩默默地走到墓前低头合十,一番云里雾里地仪式后,便有衙役过来挖土。
    已近正午时分,阳光分外明亮,围观的人群被拦在外围,棺木启出后,棺木旁边就只有仵作师徒两人作业。
    腐尸的恶臭阵阵传来,人们不禁纷纷掩鼻,有的翘脚张望,有的害怕退缩,有的皱眉肃立,夏芩背过身,想到仵作正在做的事,心中不由阵阵颤抖,她垂着头,双手合十,第一次诚心诚意地念起经文。
    “疼,疼,肚子疼,快,哪里有厕所?”
    找厕君急慌慌地在人群中穿梭,无知无觉地做着现场凝肃的气氛的破坏者。
    夏芩顿时有点开裂。
    时间在一阵阵恶臭、相互间窃窃私语以及不断找厕所的呼叫声中缓慢拖步,漫长得让人头晕目眩,心生焦躁。
    谢氏兄弟劝谢胡氏:“娘,这里有我们就够了,您老人家是有春秋的人了,先回家休息吧。”
    谢胡氏十分硬气:“不,老身要留在这里,谁也别劝我。”
    那边,仵作师徒终于直起身,脱去口罩手套,向江含征禀道:“死者口鼻干净,没有吸入烟尘,显然是在起火前死去。死者的牙齿有出血现象,这是窒息而亡的特征,但死者面目破坏严重,判断不出是哪种窒息,勒死还是捂死。面部和身体烧伤的程度区别明显,显然是有意破坏容貌。另外,死者的左踝似受过严重旧伤,也就是说,他是个跛脚。”
    他的话刚一说完,*屯便哭嚎开了:“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啊!”
    谢胡氏如被当头一击,茫然不解,呆若木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倒去。
    谢氏兄弟手忙脚乱地接住她。
    江含征冷笑一声,厉声吩咐:“张贴告示,绘制画像,从今日起,全力缉拿黄文义!”

  ☆、第21章 无面人(7)

第21章
    新任定州知府周景臣乃江含征的好友,赴任途中路过松山县,便顺道过来拜访,听闻好友正在办案,自然兴致勃勃地过来围观一番。
    回府途中,周景臣问江含征:“蕴之怀疑黄文义是杀害赵旭书的凶手?”
    江含征缓缓点头:“失火当晚,书房中有两个人,且有酒有菜,显然黄文义招待了某人。但他家中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事,就连菜席也是从外面定的,贴身仆人和看门人都被赏了酒吩咐早睡,看来黄文义是有意隐瞒。
    黄文义在谢家处境艰难,虽然谢胡氏口口声声说把他当儿子对待,但四谢强势,处处压制他,所以他过得并不如意。
    最重要的一点,含征刚刚查到,黄文义所有的账面都出了问题,生意严重亏损,在失火前还无故提走了一笔银子。
    所以,含征断定,必是黄文义早就谋划好了从谢家脱身,才使出了这一招李代桃僵计。”
    周景臣闻言叹息:“好缜密的计策,好精彩的推断,惜乎他遇到的是蕴之。”
    江含征笑道:“人还没抓到,案子不算了结,不过嘉贤兄到来,该当浮一大白。”
    周景臣大笑:“听蕴之论案,快人心胸,当有美酒佐之,走,饮酒去!”
    “走!”
    二人说笑着,奔赴酒楼而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急惶惶地缀着一个来回倒腾的身影,痛苦地念叨着他臆想中的厕所。
    这情景,怎一个诞字了得?
    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怪诞,前一刻还是“孝敬长辈,善待妻子,体恤下人,友爱邻里”的大好青年转眼间便成了杀人凶手,成了被缉拿的对象,这种突变,让夏芩有点难以接受。
    回到客栈,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喃喃自语:“原来你要拜访的朋友就是黄文义,可你怎么就和他交上朋友的呢,你能想到他就是你的终结者吗?”
    惜乎已经没有人回答她了,那个需要超度的人,早已经心无挂碍地奔赴他的新生活去了。
    她有点沧桑地叹了口气,在一个又一个案子中沉浮,她的心也好像生出了一丛丛白发。
    案子的后续眼见的是没她什么事了,夏芩打好包裹,如愿以偿地回到了松山寺。
    山寺宁静依旧,她身边的人发现,她每次外出回来,都会有点不同,似乎更加沉稳,也更加沉默。
    秋雨绵延,连续下了十多日,整个山寺都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雨雾中。
    鬼女绣站在雨地里,静静地遥望远方,红色的披风裹在身上,随风轻曳,如一朵盛开在雨雾中的红花。
    如此安静的一面,竟别有一种惹人心怜的韵致。
    夏芩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雨滴在她的伞下绵延成密密的雨帘,就连她的声音,似乎也染上了秋雨清凉潮润的味道,她说:“我不知道你生前发生过什么事,可是,我知道,你不能长留这个世间,放下一切去轮回吧,如果你还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了结。”
    鬼女绣的媚眼斜斜地飞起来,如一片片桃花,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她如水的眼波朝夏芩浅浅一漾,唇角含笑:“你要帮我超度?”
    夏芩的脸莫名奇妙地红了。
    鬼女绣嗤笑一声,朝前方抬起下巴:“先把那个厕所搞定再说吧。”
    仿佛是为了应和她的话一般,雨地里急慌慌地窜出一个人影,捂肚按臀,一连迭声地叫:“肚子疼,肚子疼,快快,厕所在哪里?”
    夏芩:“……”
    这还有没有一个正常点的了?
    鬼女绣讥笑:“快点吧,小姑娘,你再不给他找厕所,巴巴可就要漏出来了~~”
    夏芩:“……”
    再要觉得此女惹人心怜,她就是个疯子!
    夏芩面无表情对来回奔腾地找厕男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你的肚子怎么了?”
    男人马不停蹄地奔波,奔得夏芩的眼都成蚊香眼了,他说:“我叫邓善庆,定州府安县邓庄人,我肚子里有东西,它在不停地动,不停地往里钻,啊,好疼!”
    一声惨叫,男子倒在地上,抽搐两下,消失了。
    夏芩的眉头慢慢地皱起来。
    雨停后,秋意渐浓,满山斑斓的红叶如被染色,天愈高,云愈淡,气愈爽,正是登高望远的好时节。
    邓善庆再也没有出现。
    她摘了些许大片的叶子,学着古人在上面泼墨,正泼到兴头处,小师妹慧心过来,对她道:“师姐,县令大人来了,师傅唤我们过去。”
    夏芩极其诧异,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见慧心正端端地望着自己,便搁了笔,揣着满肚子的疑惑,随慧心走出去。
    会客室内,江含征正缓缓打开一幅画,对定逸师傅道:“多谢大师傅招待,这山寺中的粥,果然别有一份清香宜人的味道。含征身无长物,无以为谢,就把这幅杨柳观音图献于宝寺吧。”
    定逸双手合十:“谢谢大人。”
    画卷展开,宝相庄严的观音图呈现在众人眼前。
    与一般所见不同,尤其是那一枝杨枝,竟是柔中带刚,十分奇特。
    定逸师傅细细地观赏着这幅画,微笑道:“贫尼才疏学浅,见识有限,却也看得出大人笔力不俗,这幅观音图禅意深远。”
    而后转向三个弟子:“你们都看出什么了?”
    慧静凝眉沉思:“观音慈眉善目,面容祥和,如有佛光普照。”
    慧心:“观音低眉垂目,慈和悲悯,让人心生敬仰。”
    夏芩:“画得像。”
    江含征:“……”
    定逸微咳一声:“贫尼倒觉这副杨枝发人深省,求道应该像枝条那样刚强坚固,对待众生,则应该像柳叶一样,充满温柔。”
    江含征微笑:“大师傅境界毕竟不同。”
    定逸道:“大人过誉了。”
    江含征道:“前些日子,衙中几件案子得慧清师傅帮忙,很有助益,含征此次前来,有些事情想向慧清师傅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说完,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夏芩身上。
    夏芩看向定逸。
    定逸微微颔首,合十行礼:“大人不必客气,小徒自当效力。”
    而后领着慧静、慧心离开了房间。
    三人刚走,江含征便道:“黄文义至今还未捉到,让你的鬼朋友也来帮忙。”
    夏芩:“……”
    她都不知道该县令的这股理所当然劲儿是从哪儿来的。
    夏芩道:“我没有鬼朋友,而且身为渺小的凡人,我也没有驱动鬼神的能力。”
    方才的和煦微笑全然消失,江含征的眉宇间阴郁一片:“姑且一试。”
    夏芩无语片刻,说道:“我尽力,不过希望渺茫,如果帮不上忙,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江含征瞄她一眼:“我怪罪过你么?”
    “……”夏芩谨慎地保持缄默。
    江含征:“看,你说不出来,证明我没有,所以你完全不该担心这种事,而应该担心怎样完全尽力。”
    夏芩:“……”
    很想掀桌是怎么回事?
    江含征走后,夏芩糟心地把此事对画中君说起,画中君苦笑:“这个江县令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夏芩深深地表示同意。
    请鬼女绣帮忙,鬼女绣挑着眉阴阳怪气道:“我为什么要帮你,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夏芩抱着双臂,冷冷:“因为你住我的房子,每天和我说话,不答应也成,自己孤独地去荒郊野外喝西北风去。”
    鬼女绣恨恨地磨牙,忽地想起什么,邪魅地一笑:“要我帮忙也行,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夏芩:“免开尊口吧,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事情我绝对不做。”
    鬼女绣美丽的鼻子喷着冷气:“你以为老子让你做什么,你除了小打小闹地帮人超个度还会做什么,先前还巴巴地求着老子超度,现在老子答应了,你倒摆起架子来了,那好,老子不帮忙了!”
    说完,扭着身子就要走。
    夏芩连忙叫住她,怀疑道:“我是愿意帮你的,但,你真的不会为难我?”
    鬼女绣高傲地冷哼了一声。
    夏芩迟疑道:“那……好吧,我答应了。”
    鬼女峨眉一挑,含了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消弭于她的视野。
    两人开始长期地不见踪影,鬼女绣也就罢了,画中君也不见,便让她分外不适,连功课也给耽误了。
    某日说起此事,画中君沉吟了,说道:“确实,有些事不该过多参与,也罢,随它去吧。”
    于是,她的生活恢复了常态。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她对“鬼友”的帮忙不抱希望,几乎已经忘了县令大人的嘱托时,美丽的鬼女现身了,脸上挂着让人汗毛直竖的诡秘笑容,对她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你想要的那个人。”
    什么叫她想要的那个人?
    略去因她的措辞而起的小小不适,夏芩兴奋道:“在哪里,黄文义在哪里?”
    鬼女绣一顿:“黄文义,谁叫黄文义?”
    夏芩顿时裂了。
    “你都不知道要找谁,你还说你找到了?”
    若不是一向自诩的好涵养压着,夏芩几乎都要咆哮了。
    鬼女绣不屑:“你们倒知道要找谁,找到了么?”
    夏芩拼命揉着太阳穴,压抑着快要爆裂的青筋。
    鬼女绣道:“知道你们为什么找不到么,因为你们要找的那张脸压根已经不在了。”
    夏芩一愣。
    鬼女绣得意:“知道为什么不在了么,因为他已经变相了,老子找到的那个人,就是已经给好几个逃犯做过变相的变相人!”

  ☆、第22章 无面人(8)

第22章
    夏芩迅速传书江含征。
    江含征迅速派人来提夏芩。
    夏芩凌乱,对前来拎她的铁英道:“我在信里不是已经写明变相人在哪里了吗,怎么还让我去?”
    铁英:“写得再明,哪有人直接领过去方便,一点弯都不用拐,直捣黄龙。”
    夏芩:“……”
    难为他还能说出“直捣黄龙”这样的词语,夏芩默。
    铁英话不多说,带着江含征的信便去找定逸,然后把夏芩带出寺院。
    到了路上,铁英从车上拿出一包衣服递给她,指了指车厢:“大人的命令,为行路方便,去车里换上。”
    夏芩低头一看,是件男装,做工比她身上的衣服好了不知多少倍,不过让她不大明白的是,为什么刚才不直接带到寺里给她?
    换好衣服,铁英驱车带她去和江含征会合。
    待她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时,众人的眼前不禁一亮。
    车上下来的是何家少年?
    他肤色白皙,眉如墨染,清湛的双眸如最美的黑曜石,青色的发带随风拂肩。
    他衣裾轻摆,如柳蹁跹,似一曲清歌拂面而至,不经意间潋滟了秋水,明媚了青山……
    ……
    仿佛有一首旋律在他心底轻轻回旋,江含征听到了自己明晰的心跳声。
    他的身后响起窃窃私语,不知道的人在向旁人悄声打听,夏芩在这样的目光中甚不自在,她低下头,轻轻扯了一下衣裾。
    江含征回过神来,清咳一声:“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出发!”
    扮作行商的一众衙役齐应一声“是”,纷纷上马。
    夏芩上了车,但见门帘一动,江含征也跟上来,坐得离她远远地,也不知在想什么,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夏芩朝窗外望了一眼,鬼女绣飘然跟在她的车旁,连路也不看,手中拈着绷架子,指间的绣花针上下翻飞。
    夏芩对她的领路态度很不放心,怀疑:“这条路是去林山县的路吧,能找到那变相人吧?”
    “嗯。”
    回答她的不是窗外那忙着手工的鬼女绣,而是车中的江含征。
    江含征目光悭吝地看她一眼,又收回去:“衣服不错。”
    “……”
    夏芩琢磨着这话并不是在夸她,但不回应似乎又有点说不过去,想了想有礼道:“是大人眼光好。”
    “……”
    县令大人却不知想到了哪里,耳后缓缓浮起一抹薄红。
    过了一会儿,江含征:“你俗家的名字叫什么?”
    夏芩疑问的目光看过去,江含征道,“你穿成这样,我总不好再叫你慧清。”
    “夏芩。”
    江含征:“那个芩?”
    “黄芩的芩。”
    江含征“哦”了一声:“本官还以为你会叫黄花菜花什么的。”
    夏芩:“……”
    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江含征:“你的字呢?”
    夏芩:“无字。”
    江含征又“哦”了一声,曼声道:“芩,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且鸣野食苹就有诚信待人,同甘共苦的美好寓意,本县就赠你一个字,苹苹,如何?”
    夏芩:“……”
    她忽然觉得今天的县令大人有点不大对劲儿,送衣服也就罢了,是为了做道具用,这送字又是为了哪般?
    她像收到一件毫无预期的礼物一样,既惊讶,又无措,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县令大人赐的字,该高高供起来来吗?
    她双手合十,低下头,语气诚恳:“谢大人赐字。”虽然没什么用……
    县令大人端庄地抬了抬手:“无需多礼。苹苹,你既穿了这身衣服就不能再行佛家礼了。”
    “……”
    夏芩无声地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叫得可真熟稔呀……为什么什么事都要扯到衣服上去?
    一行人快马加鞭,不足一日便到了林山县。
    此县地处太行山东麓,他们要去的地方便是太行峡谷中的一个山谷,名曰桃花谷。
    据说谷中只有二十来户人家,却非常有名望,皆因此地的风景十分奇丽。
    桃花谷乃太行峡谷中的谷中谷,谷旁高山耸立,奇峰突兀,一条蜿蜒曲折的桃花溪贯穿整个峡谷,溪水两岸密密匝匝地植满桃树,每逢桃花盛开时节,满目的桃花如绯云漫卷,山风吹过,落英缤纷,那纷纷扬扬的花瓣如阵阵花雨,满带清香,飘落入碧绿的溪水中,形成一种奇观。因此,这条小溪也叫花雨溪。
    林山县的文人墨客、富商豪绅每年都要来这里游玩赏花,因此这个山谷的百姓,不种桑麻,只以开酒店、经营桃树为生。
    到了桃花谷,已是暮色轻垂时分,袅袅炊烟从山间升起,渐渐黯淡的霞光下,石山石林千姿百态,草木藤蔓郁郁葱葱,风景壮丽非凡。
    可是谁也没有心思欣赏着奇丽的风景,一行人像一众影子,舍去车马,徒步而行,悄无声息地潜入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有一句话江含征说对了,如果没有人带领,信中说得再详细,也未必能够找到目的地。
    夏芩跟着鬼女绣,其他的人跟着夏芩,过了桃花谷,又走了好一段路,才找到那块地方。
    两层小楼映入眼帘,楼前是各种花草,外围是竹篱为墙。
    再走近,那浓重的阴影笼罩下,点点磷火闪烁中,一重重,一块块,挤挤挨挨,密密麻麻的,是………
    坟墓!
    夏芩一个趔趄,猛然住脚,冷汗刷地窜上脊背。
    “坟坟坟……”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抖颤着,如启开恐惧之门,让望见这一幕的众人忍不住心弦紧绷,止住脚步。胆子小的,已开始簌簌发抖。
    一条条鬼魂如被惊醒,哭笑尖叫着从四方飞来,他们的脸,没有五官,满目疮痍,如被集体碾压残毁,像一场无法诉说的惊怖噩梦,直直地逼近她的眼前………………
    夏芩无法自抑地惊叫一声,向后倒去。
    他身旁的江含征眼疾手快,一下子把她拦揽到怀里。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他温暖有力的手臂揽着她,缓声安慰:"没事,不要怕。"
    一缕山风,从这边,吹到那边。
    辟邪佛珠的柔光慢慢地把他们拢住,纷乱喧嚣渐渐远去。
    有力的触感印在了腰间。
    她从他怀中退出来,脸色微红,低声道:“我,看见了鬼魂,很多没有脸鬼魂……”
    江含征一窒,面呈菜色。
    楼里的人被这一声惊动,打开了房门。
    江含征眼光一扫,训练有素的衙役立即上前,迅速制住了他,把他押到江含征的面前。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院子显出浓厚的轮廓,似乎是为了驱逐这院中诡谲的气氛,衙役们把所有的风灯都提出来,挨个点上。
    屋内也是烛火高悬。
    摇摇晃晃的灯光下,可以看到那人的面孔青白俊美,眉宇间一道长长的伤疤,像把那张脸撕成了两半,透出一种诡异的阴郁。
    江含征:“你就是变相人?”
    男人没有回答,他后面的衙役一下把他踢跪在地:“回大人的话!”
    男人淡淡:“是。”
    话一出口,众人微愣,那声音意外地好听,如山泉滴水,玉石相击。
    江含征掏出一张画像:“你可见过这个人?”
    变相人微一抬眼,又垂下眼皮:“没。”
    他后面的衙役又踢他一脚:“说实话!”
    变相人依旧冷冷淡淡:“只见过一张与此图有两三分相似的脸。”
    夏芩不禁瞅了一眼那张画像。
    眉毛一长一短,鼻孔一大一小,脸阔得能跑马,唇厚得能割肉。
    深刻地体现了夸张与魔幻相结合的手法。
    如果真长成这副模样,那确实是应该变一变相了。
    江含征:“他什么时候来过你这里?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变相人:“草民从不过问客人的身份来历,来了做,做了走,如此而已。”
    “……”
    为什么听上去恁地怪异?
    江含征:“你可知他是个逃犯?”
    变相人:“不知,草民是个大夫,无论别人怎么看,草民都是个大夫,大夫会先问患者的来历过往再给治病吗?”
    江含征简直要气笑了:“你是大夫?你不会不知道来找你的人多是逃犯吧,大夫会帮助犯人逃脱法网?”
    变相人依旧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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