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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神君好乘凉-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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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锦绣的魂魄太弱,就此消失了呢?

  万一中途遇到波折,风桐没有及时赶到呢?

  万一……

  毕竟她和锦绣,只是那样微不足道的侍女啊……

  没想到凉玉趁着回青瓦洞的功夫找到了她,说要替她前往。她心里生出了一种不该生出的念头——如果是凉玉的话,神君无论如何都会尽力的吧……

  她把自己与锦绣的往事和盘托出,将安排好的计划细细讲给她听。凉玉颔首,末了,要走了当初那根从她头顶拔出的钉魂针。

  她的背影纤弱又柔韧,一丝犹豫和惶恐也没有。

  玲珑跪在洞外,双膝酸软。她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只怪自己一时糊涂,却险些酿成大祸。

  凤桐走到洞外,她嗓音干哑:“玲珑……玲珑请神君责罚……”

  未料风桐低头道,“起来。”他叹息一声:“是本君考虑不周,难为了你。”

  她瞪大眼睛,红了眼眶。

  他手上拿着那枚琥珀舟,对她晃了晃,平静地开口,“锦绣的魂魄凉玉保下来了,再过十日,本君去溪山,选一只好一点的莲藕,给锦绣再造一副壳子。”

  “玲珑,知道你错在哪里吗?”半晌,他微微垂眸,眼底有一丝克制的失望,“你不够信我。”

  “你们二人跟着本君这么久,我不会选择牺牲任何一个。”眼见玲珑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身子都在颤抖,他只觉得脑壳疼,挥挥手让她退下,“行了,别跪着了。”

  他转身进了青瓦洞。少女双手撑着床,正抻着脖子偷听他讲话,见他进来,立刻掀开被子假装躺下。

  风桐又好气又好笑:“放心吧,本君没难为玲珑。”坐在她床边,看着她脸色苍白,脸上笼上一层寒霜,“下回再这样瞒我,我真要打你了,就用玉郎以前打你的那根藤条。”

  提起玉郎,她先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又立即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舍得吗?”

  他让她说得一愣,仿佛谁将心弦轻轻一拨,发出袅袅的颤音,一时间,心都化成一片。

  凉玉笑吟吟地接道:“——打伤了,废得可都是你的修为。”

  情绪破坏殆尽。他气极反笑:“看来本君是自掘坟墓了?”

  她笑得直咳起来:“凉玉是个大麻烦,沾上便甩不脱了。”

  他站在窗边,侧身挡下窗口的微风,搅了搅碗里的药,转头递给她,嘴角微勾:“请吧,大麻烦。”

  她就着他的手,才抿了一口,嘴里又腥又苦,皱着眉头全吐在地上,又咳得心肺乱颤,看着碗里浑浊的猩红液体:“凤君,这是什么呀——”

  “蛇胆。”他满眼嘲弄,“有胆量跟蛇妖单打独斗,连蛇胆也喝不下去?”又舀了一勺,强硬地举到她唇边,“琼烟有多毒,想必不用我说,解不解毒,你自己掂量。”

  她的小脸皱成一团,强忍着咽下去,又龇牙咧嘴地抚了抚胸口。“昨夜,凤君就是为了取它的蛇胆?”

  他哼了一声,又喂她一勺:“它要是不将你伤成那样,也不必遭这样的罪。”

  他动作停了,看她半晌,自然地用手擦了擦她嘴角流出的一缕药汁。

  凉玉的脸轰地红了,一把夺过碗来,“我自己来罢。”

  她一仰头全喝尽了,直恶心得要吐出来,跳起来走了两步,边走边抚着胸口。凤桐从她背后看去,才睡过的缘故,她的发髻有些凌乱,几绺发丝散下来,落在白玉般的脖颈上,从耳廓到小巧的耳垂,白里透红。

  他的视线温柔下来,唇边显出浅浅笑意。

  她连走带跑地转了一圈,又去倒水漱口,连喝三杯,以喝水为掩护,期间悄悄地摸了摸耳垂——好像是不那么烫了,这才转过身来,“凤君……”

  却发现他躺在她刚才躺的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顿时咬住了舌头,瞪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好像铁了心要欺负到底,故作不解,“我自己的床,想什么时候睡,便什么时候睡。你睡本君的床,还睡出感情来了?”

  她远远地站着,不知该如何接话,整了整耳边的发丝,低头岔开话题,“昨天,凤君对那琼烟做了什么啊,她怎么就突然站起来,乖乖听话了?”

  他调整了个姿势,阖着眼睛答道:“没什么,不过是将那琼烟打得只剩一魄,又塞了别的魂魄进去。”他拍拍身边的床榻,“过来。”

  凉玉蹭了过去,小心地坐在床边。

  凤桐揽住她的腰,他的手掌炙热,透过薄薄的衣裙,都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她的脸又涨红了,小心地睨了一眼,见他闭着眼睛,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拿手掌贴了贴滚烫的脸颊。

  凉玉觉得奇怪,这青瓦洞不是没睡过,凤君不是没摸过,从前的触碰,跟母亲、玉郎和其他长辈对她的触碰没什么不同,在他面前,她可是惯于死皮赖脸,没羞没臊,可是现在,现在……

  她既惊恐又愧疚,慌乱不能自已,不防他手上忽然一用力,就将她带上塌来,她的头枕在他手臂上,心怦怦直跳。

  “伤没好,硬要这么别扭地坐着?”他似是很无奈,又很疲惫,始终微阖眼帘。

  是了,为了照顾她,他可是从昨夜一直忙到今。她心里登时愧疚万分。立即规整地躺上来,将那一块小小的空地左看右看,最后小心翼翼地躺进了他怀里。

  不过,这大白天的,他们又都没有化形,实在是有些……她上上下下,紧张地调整者姿势。

  “躺好。”他伸出手轻拍了一下她扭来扭去的头,她立即乖乖地不动了。“嗯,”他满意地叹了一声,细细解释,“我手上的魂魄,是千年前死在我碧鸢剑下的妖人,签了血契,供我差遣。”

  “倘若直接将琼烟杀死,温玉必会起疑,因此我配合申崇的药效,将琼烟打得只剩一魄,让锦绣的壳子,还能保持以往的活动,制造琼烟还活着的假象,再将那妖人的魂魄放进去。”凉玉不禁赞叹:“其实,真正主宰锦绣躯体的魂魄,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他应一声:“以一年为期,一年后,琼烟那一魄会渐渐散尽,到时候,锦绣的身体便整个由这妖人掌控。”

  她微微点头,又蹙眉:“只是琼烟真身是一只花斑大蟒……”凤桐微勾唇角,“那妖人也是千年的蛇妖,到时饰以三两障眼法,不仔细看,决计看不出来。”

  她笑了笑:“凤君真厉害。”牵动了伤口,又微微一蹙,“就是我这一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又要修养许久,真是麻烦。”她心里暗暗着急,还有一魄飘零在外,这样大伤元气,总归不稳妥。到时候万一如郑袖所说,萧氏的阳寿不多,那她……

  脑子里灵光一闪,凤桐已经代她说出来。

  “回去便请郑袖来看病,这一回,该他表现诚意了。”

  ****

  “老夫人是如何伤成这样?”郑袖搭着凉玉的脉,满脸狐疑。

  “咳,人老不中用,车舟劳顿,从马上跌下来了。”凉玉拿扇面拍在鼻尖,感受扇子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语气轻松而随意。

  “你以为这种把戏就能骗得过我?”少年脸色发青,笑容嘲讽,手上用了几分力,几乎是掐住了她的手腕,“分明是与妖纠斗的伤,而且,十有八九是蛇妖。”

  她笑了笑,挑衅地看着他的眼睛:“没错,一条叫琼烟的巨蟒。”

  “琼烟?”他吃了一惊,凉玉趁机抽回手去,揉了揉被他捏住的部分。他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惊异,“你半分法力也没有,能制得住琼烟?”

  她轻轻一笑,“三世子还未回答是否与我合作,凉玉凭什么告诉你这些内情?”

  他亦笑了,身子向后一靠:“朗月既然来了,还不够表明态度?”

  凉玉揉了揉手腕,道:“凉玉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哪有心思想合作。”

  朗月一双桃花眼弯弯,盯着她良久,饶有兴趣道:“小丫头,你近来越发油腔滑调。”手指扣了扣桌面,“不过,这样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话毕,他掀开药箱,从打开第二层的格挡,拿出一只小铁盒,两手一对,将它打开,盒子里是圆滚滚三粒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他盒子往她面前一推:“从今日起,每月服一颗,三个月后。可以恢复如常,气息绵厚。”

  凉玉拿起一枚放在手心:“是补药还是□□,凉玉都信三世子。”

  他眼里泛出淡淡光芒,“能杀死琼烟的主儿,朗月可舍不得让你死。”

第32章 星寸台(上)

  “以后每周,我会给你写一副药方,你让丫鬟抓了药煎来喝,辅以调理。”

  朗月郑重起来,倒是挺像个医者的样儿,只可惜——

  没有半分医者父母心。

  凉玉喝下药丸:“多谢了。三世子上一回说,萧氏的阳寿将近,我想问问,还剩多久?”

  他嫌恶地看一眼她顶着的这个苍老枯槁的壳子,得意道:“至多三年。”

  三年。凉玉望向窗外,年画儿支了个架子,在外面画画,对着一丛小草傻笑,忽然不知道打哪儿飞来一只蝴蝶,在碧绿的草丛里翩飞,她便立即扔了笔站起来,伸出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就要往草丛里扑。

  秦沅立在一旁,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她还像一头小牛似的往前冲,衣服都快扯掉了。不知道秦沅对她说了什么,她安生下来,站在原地吃手。他向前一步,忽然腾空跃起,再回来时,伸出手掌,手心里那只白蝴蝶,正扑闪着翅膀。

  年画笑得眉眼弯弯,伸出手指,却不蛮横地去抓,而是怯懦地、小心地触了触蝴蝶的翅膀,又立即狐疑地盯着指尖的粉末。秦沅神情无奈,放了蝴蝶,拉着她走了。

  不用说,一定是去洗手了。

  白蝴蝶。翩翩飞着,越飞越高了。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锦冬站在那儿,踮着脚尖,巴望地看着。剪秋手里倒拿着年画儿扔在地上的画笔,手上让墨彩染得团团一块黑,鸣夏正捂着嘴笑呢。

  初来时,处处都不适应,可乍听只有三年了,凉玉心里竟然空落落的。

  郑袖看向窗外,忽然笑出了声,“瞧,我那不灵光的弟弟,又巴巴地来了。”

  拂月步履匆匆,正要赶着去给萧氏请安,冷不防有人挡在前面,一双皂靴,绣紫藤萝的月白圆领袍,少年消瘦了许多,眼神急切里带着恳求:“你……过得好吗?”

  “我看你过得不错……可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过得多艰难?”

  她才要说话,看着他满含情愫的眼睛,和唇畔一丝颓然的苦笑,要出口的话便哽在喉间。

  “你为什么不能信我一次,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坦诚待我?”

  这一连串叩问,让她的心疼痛万分。她哑口无言,转身想要躲开,却被他捉住手腕。

  “我认输了,只来见你一面。我不问了,你别走,我们就像以前那样,聊聊折子戏,聊聊诗书,聊聊小时候的事情,好不好?”

  “只求你别躲着我……”

  他转到她面前来,冷不丁发现少女低着头,咬着唇,眼里满是泪水,心里顿时又惊又痛,夹杂着一丝狂喜,“拂月——你心里有我?”他抬起她的脸,那一双泪眼渐渐明晰,眼里有迷茫,有痛恨,也有委屈,他一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不料拂月忽然用力挣开他,眼里迸射寒光:“郑家是拂月永远的仇人,我决不会跟仇家有任何往来!”

  她眼泪肆意,提起裙摆,转身跑远了。

  郑衬站在原地,脸色苍白。

  “啧啧啧,你看,是你家孙女儿被吃定了,还是我那傻弟弟被吃定了?”

  凉玉笑了笑:“我看他二人都用情极深,不如攀个亲家?”

  郑袖提起药箱,爽快地笑道:“好啊。”

  凉玉虽笑,心里却明白,此事艰难。拂月的声名狼藉,是郑家一手主导,又怎么可能接纳拂月入门?

  她叫来啼春:“你去悄悄找郑衬,就说我的意思:许他娶了老二,但若要成婚,需得搬来应侯府住,若他同意,便将此话扩散。”

  啼春有些惊讶:“这……这不是倒插门吗,郑家恐怕不会同意吧?”

  凉玉哼了一声:“这时候,我也顾不上名声了,郑家本就不看好这门亲事,若硬要让老二嫁了过去,就算郑衬待她还算不错,可她婆婆会怎么待她,小姑子和妯娌怎么待她,万一她们折辱她,处处刁难,老二性子又闷,容易吃心,到时候天高水长,我们顾不到她,还不逼着她去死?”她叹了口气,“与其让她受这样的委屈,不如放在身边。在应侯府做一辈子二小姐,总比到别人家受欺负好。”

  啼春眼圈泛红:“老太太说得是。”

  “你别担心。”凉玉宽慰地笑笑,“一来现在郑贵妃疑似失宠,郑家不敢嚣张,未必会大加反对。二来——我听说郑衬原先是个纨绔,被他们家老太太惯坏了,性子执拗得很,他要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不信郑家把面子看得比儿子还重要。”

  啼春噗嗤一声笑出来,“老太太这小半年说话,越来越俏皮有趣,像个小姑娘似的。”

  她退下去时,恰与小凤擦肩而过,少女削肩细腰,眼神规矩,从不乱看,却偏偏带着不知名的媚气,又跟一股冷峻的英气混杂在一起,使人每次与她凑近,都忍不住盯着她的脸看。

  小凤抬眼,一双好看的眼睛看过来,神色平淡。她立即扭过头去,暗道丢人,快步走出去了。

  “今日又超了一刻钟。”

  凤桐一笑,擦了擦额上的汗,“清儿闹着不肯走,又带着他射了几箭。”

  他抬眼看见她坐在那里,手里捏了一只沙漏,一脸认真,不禁哑然失笑:“瞧你,以后跟你儿子也这样计较吗?”

  “那当然了,我……”

  她和他同时觉出不对了。

  凉玉的脸上发烧。想了想,又觉得兴许是自己想多了,尴尬至极。她闭上眼,暗自鄙视了一番自己的龌龊心思。

  凤桐自知失言,缄口一笑,看她一脸忌惮的样子,也无心再步步紧逼。

  也不知道这个傻孩子,何时能开窍?

  他恍恍惚惚回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在青瓦洞,疲惫至极,刚和衣睡下,听见有人叩门,开门一看,是斯斯文文一个小童:“凤君,殿下让我来取一样东西。”

  她的障眼法虽高,但毕竟矮他一截,他一眼就看穿。他心内冷笑,却装作没有觉察的样子迎她进门,看她如何作为。

  晌午两人打了赌,赌玉郎去天宫赴宴,在辰时之前能不能赶回来,她赌不能,他赌能——本是长日无聊,打趣的玩笑,那宴会稀松平常,一两个时辰便散了,理应是他赢。可惜凉玉是个反骨,偏偏要唱反调。

  谁料玉郎腾云中途遇见了雷公布雷,站错了位置,这老神仙刻板,立即停下来阻拦,又絮絮叨叨讲解天规半晌,偏生雷公健谈,两个人聊着聊着,竟然说过了时辰。

  这一下,真让凉玉赢了。

  赌注是人间集市买的三筒烟花。

  凉玉老早听说放烟花的时候,满天璀璨,凡人欢聚一堂,总要站在一起仰头观望,因为转瞬即逝,所以最最热闹浪漫。

  烟花深夜放最好看,她深夜前来讨要,一定是要想方设法讨季北辰欢心了——她还知道孤男寡女深夜独处要避讳,自作聪明地变成个小男童。

  他将她的心思洞穿,嘲弄之余,还有一丝怅然。

  他自她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时就已经与她熟识,足足三百年的情分。

  可她三百岁那一年,偏偏一眼就喜欢上了季北辰。喜欢得狼狈不堪,为了不让那些莫须有的流言惹季北辰猜忌,她一次也没有在夜幕降临后来青瓦洞,再也没有牵过他的手,或扑进他的怀抱。虽然季北辰根本不在意,也不曾珍惜。

  他知道她十有八九痴心错付,可这痴儿,偏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她自拿她全部的心力去喜欢一个人,不惜抛弃她已有的一切,包括与他的所有过往。

  正如此刻,她只有变作一个头戴白缎带的小男童,才敢落落大方地站在他的床边——他的心倏忽漫上一层黑色的浪涌,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将烟花放进小童手中,突然一拉她瘦弱的手臂,将她带到塌上来,拿手一拎,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她的小脸涨红,两腿岔开,不敢挨住他的身体,两腿颤抖着僵持在空中,紧闭双眼,话也说不利索:“凤凤凤……凤君,我、我、我是个男孩子。”

  “嗯。男孩子本君也喜欢。”他眼里一抹促狭的笑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欣赏她惊恐的表情,暗自好笑,作势摸了摸她的脸颊,“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她一时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是如此,小小的身子抖如筛糠,脸红得仿佛要沁出血来。

  他愈发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双手刻意轻柔地拂过她的脖颈,感受她身体的战栗,她再也受不了了,慌乱之中,捏错了诀,“嘭”地一声变成了一只硕大的白毛狐狸。硬剌剌的毛扎在他手上,他哑然失笑。

  狐狸蹬着小爪子,从他身下一滚,便连滚带爬地钻了出去,他捡起她遗留在塌上的烟花,叫道:“东西——”她头也不回,拿尖尖的嘴拱开了门,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他坐在那儿,瞧着她离去的背影直笑。

  可这一笑,也终于绝望。

  她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他。

  “凤君,季北辰他,是不是常常去星寸台?”他让她这一声打乱思绪,抬眼看她。她这个时候提起季北辰,他心绪不稳,脸上不觉笼上一层寒霜。

  “是。这段日子,他与温玉争吵次数增加,常会于深夜在星寸台徘徊,不知道是在找谁。”

  他忽然觉得自己得心思可笑,季北辰去星寸台,未必就是找谁,他偏要有意引导,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看见她怎样的反应。

  ——那天他看见了,星寸台上,季北辰酒气熏天,凉玉一言不发,眼里有淡淡怜意。

  是季北辰负她在先,可是他还是存了一丝心慌。

  眼前这小姑娘,曾经那么迷恋喜欢过北辰君。

  世事有转机。枯木会逢春,死灰能复燃,台上唱戏都讲究一波三折,他最怕的还是她的心软。

  凉玉抿了抿唇:“我想再去一次,会他一会。”

  他心里蓦地一沉,却仍是答应:“好。”

第33章 星寸台(中)

  星寸台上有丝竹声,渺远的,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宛如丝丝缕缕不可捉摸的香气。少年有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倒酒,自斟自饮。他眉宇冷淡,轻微不展,眼里有一道闪烁的亮光,映着雪一般的月色。

  一人独饮,世上最寂寞。

  月光打在石台之上,微微虚晃,白玉柱林立,发出淡淡的晕光,映照他的侧脸。他才要拿起酒杯来,手蓦然顿住。

  眼前一袭白衣,裙摆拖地,柔纱似月光。月光下她恍若透明的脸,和扇子似的眼睫下一片小小的影。

  他笑一笑,继续饮酒,酒杯见了底,他才缓缓开口:“见我一人无聊,专程来陪伴?”

  他笑着看她。面前人不答,像虚虚一道影,站立片刻,回身缓步而行。

  她身上没有玲珑珠翠,头上没有钗环,只是在发顶微盘,黑发服帖地垂在腰际,拖着长长的裙摆,像一缕烟一样慢慢前行。

  他不以为意,又倒了一杯,只是手有些抖,“你过来,陪我喝一杯。”

  她并不停歇,一步一步,从他面前走过,目不斜视。挪到尽头,隐在暗处。黑夜像是粘稠的墨,倒倾下来,外面隐隐有远方的丝竹声响,应该是热闹的节庆,可是飘到此处,就成了孤凄的几句残歌。她默然立了半刻,返身出去,他倚在一只石柱上,闭眼假寐,腿边是一只镂银酒壶,还有一只翻倒的酒杯。

  她站定在他面前,眸光沉沉。她要扮演的是一个幻影,可以保留原有的样貌、习性,徘徊在生前走过的路上,但不能说话,也没有思维。

  她兵行险着,在邻近他的一座玉石柱上,也就地坐下来,只是目视前方,目光缥缈。他睁开眼睛,回头看着她的脸。风送来一阵一阵的歌声,吹动她的发丝,她的肤色白若透明,长睫弯弯,眼睛一眨不眨。

  “我用一千二百年,从地仙修成上仙,天地河流,归我统摄。”他的语气轻轻,透着一丝自负,抬头抿一口酒,“为这一日,我盼了千年。没有人懂天罚的滋味——尤其是你。

  他认真打量她的侧脸:“星盘所定的幸运儿,无功无禄,坐享其成。”

  他嘴角勾起,眼里是浓稠的恨意,“你不懂。”

  原来她百般体贴,百般怜惜,症结仍在这里。她心里涌起一股深重的悲哀,可是,你又如何懂我?

  败在天命?天命无情,她只是输在人心。

  凉玉眼中有淡淡的自嘲。

  “我与她才是一样的人,要踩着累累尸骨向上攀援。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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