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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森林-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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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个天然的树洞,何田在树上做了个标记,以防大雪后找不到它。
  检查完陷阱,何田又在林中走了走,捡到了一些秋菜。
  这些野菜的叶子边缘被霜冻成了红色,叶片也远不及夏天时肥厚。
  它们应该是今年最后一批新鲜的野菜了。
  春天的时候,刚出芽的第一批野菜用滚水焯一下,和烫过的鲜鱼肉拌在一起,加一点点油和一点点盐,就很好吃。
  秋天的时候,它们的个头和口味都不及春夏,带一点微微的苦味。不过,依然是爽口的食物。
  回到小屋,日影在知不觉间已经西斜,林子里四处是冷冷的风,片片秋叶随着风哗哗地飘落,在林间下着一场黄色、橙色的雨。
  何田抱了两根干燥的粗木,放在劈柴的木桩上劈开。
  她在木头上劈了个缝,拔出斧头,将一枚木楔子插在缝里,反转斧头,用斧头背敲进木头。楔子一头粗厚一头削得薄而锋利,像一把斧刃延长了的利斧切进木头里,把木头裂成两半。
  接下来再劈,就容易得多了。
  天将将变黑时,何田劈好了柴。
  她把木柴抱进小屋,烧起炉子。先烧一壶水,灌满水瓶,塞进今晚要睡的被子里,再放上锅,煮一点小米粥。
  煎饼放在铁炉的烤笼里烤焦,配上粥,鸡肝酱,还有用鹅油拌好的辣萝卜干和用水焯过的秋菜。
  一口热乎乎的小米粥,配一口脆脆辣辣的萝卜干,爽口的秋菜,再咬一口涂了鸡肝酱的煎饼。煎饼在烤屉里烘得焦焦的,咬一口就发出“啪啪”的脆响。
  “脂肪和碳水化合物的搭配是神的食物。”何田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临睡前,何田把大米牵进屋子里,在门口铺上干草。
  她嘱咐它,“大米,你可不要拉很多大便啊。”
  大米还是摇摇脑袋,不搭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放美食。


第7章 土豆粉条
  今年的第一场雪降临时,何田正在河上捞网。
  这一天的渔网不算太沉,可提上来的时候十分费力。
  这几天气温更低了,河上从早到晚起着雾,潮湿寒冷,即使带着皮手套,手指也冻得僵硬的难以弯曲,在拉网的时候,粗粝的网绳把手勒得生疼。
  何田终于把渔网拖进小船,累得坐在船板上直喘气。
  这时,她脸颊上忽然一凉,像是有一滴小水珠落在了脸上。
  她抬起头,看到细细的小雪花缓缓地落下。
  雪花穿过河面上飘动的白雾和何田口鼻中呼出的白气,落在她额头、、睫毛和鼻尖上。
  何田在河边把今天捕到的鱼一一杀了,破腹,洗干净。
  河水冰冷刺骨,靠近岸边的地方渐渐起了一层薄薄的冰。
  洗剥鱼的时候,何田时不时把双手放在嘴边,呵一口气,暖和一下僵硬的手指。
  这冰现在还是透明的,不会比盘子更厚,可过了今晚,就会冻成半透明的三四寸厚的冰坨。
  下雪之后,气温会快速降低,河水也会上冻。
  洗完所有的鱼,何田的手红肿起来,每根手指都像一棵小胡萝卜,碰一下就像被小刀子戳了那么疼。
  可她还得忍着疼,把小船背回家,放在棚子里。
  何田再返回拿鱼的时候,下坡的路上,石子上的雪结成了冰,滑溜溜的。
  她背回了一篓碎树枝和干草枯叶,一边走一边洒在路上。
  要再等等,等第一场真正的大雪之后,再把栗子的刺球壳洒在路上。
  洗剥好的鱼也冻成了一团,鱼身上有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冰,抖擞几下,鱼身互相碰撞,冰屑纷纷落下。
  从这一天开始,家里的炉子的火要一直不停地烧着。
  寒潮来临时是无声无息的。它会在一夜之间将整条河冻上,林间的气温可以从零下十度骤降到零下四十度。极度的严寒会把屋子里的一切给冻上,水缸会冻裂,将睡梦中的人永远留在梦中。
  何田坐在炉子边烤了会儿火,等僵硬疼痛的手指重新恢复了灵活后,提上水桶去山涧取水。
  山涧这几天也一直在结冰,冰层现在已经有一寸多厚了,但冰下的水还在流动。
  何田每天都在同一个地方用一根粗木棒敲碎冰层,把水桶缒下去取水。这块总是被敲碎的冰比别的地方的都要薄。
  她呼着白气想,很可能过了今晚,山涧就会被完全冻上。
  这水是从山顶流下来的,山上越高的地方,就越冷。
  养着鱼的水缸也被移到了靠着炉台的墙边,何田又搬进屋一个水缸,把水添到八分满,捞了一条小鱼放进去。现在,屋子里一共有四个水缸了。
  把更多的水缸放进屋子里不仅是为了方便用水,也是为了保暖。
  雪越下越大了,起初细细的雪珠变成了白色羽毛,漫天飞舞,树梢上已经积了一层雪。
  何田再次走进风雪中。
  她打开菜窖的木盖,把手里的油灯挂在窖顶的墙壁上,沿着梯子爬下去。
  近两米深的菜窖其实不算大,只有三、四平方米,放满了食物。
  沿着四壁放着粗实的木架子,整齐地堆着陶罐、木箱。
  何田清点了一下,她有两小坛小米,一小缸野米和燕麦——这些是夏秋季在河流边缘的田野里打鸟时收集的,四箱土豆,三箱萝卜,十颗大白菜,一小缸腌好的长豆角、辣椒、小茄子、胡萝卜,还有一大缸黄豆和两草篮子的洋葱。此外,她还有两箱苹果,各种干果干菜,坚果若干。
  她满意地爬上来,盖好菜窖的盖子,再盖上几层干草编的帘子。
  她还有一个小点的地窖,里面放的是红薯。
  何田去放熏鱼熏肉的小房子,把鱼和肉一排排拿下来,用草绳两只两只栓成对,再把它们都放进了红薯窖。
  冬天到来后,饥饿的动物会冒着被人类捕捉的危险来觅食。何田可不想在某天取熏鱼的时候发现熏棚里藏着一窝老鼠,把她的鱼和肉啃得乱七八糟。
  红薯和其他食物不太一样,它在休眠时会释放出二氧化碳。
  这使红薯窖成了保存过冬肉食的好地方。
  要取用的时候,用一根一头捆了铁钩的长杆伸进地窖,勾住草绳,就能把食物方便地拿上来了。红薯也已经装进了简易的草编袋子里了,每袋三四颗,够吃一阵了。
  除了这些食物,何田的屋子里还放了些用土豆淀粉做的粉条。
  把新收获的土豆洗净,沥干,切碎,放在手动粉碎机里加水搅碎,就会流出白浆,把这些白浆倒进容器中,放了一会儿之后表面会略带一点红褐色,浆水静置两个小时左右,将上层的清水倒入另一个容器,沉在底部的白色细腻粉糊,就是土豆淀粉。
  剩下的土豆渣再用纱布包住用力挤压,还能再出一些淀粉。
  淀粉晒干后更方便储存,还可以做成各种食物。
  把淀粉加水搅匀,再加入滚水搅拌,就能揉成团,把压粉条的钢架架在一锅滚水上,网槽里搁上一块面团,用力压下去,面团从网槽的孔眼中争先恐后滑出,变成漂亮的白色粗线,落在滚水里,就成型了。
  把粉条捞出来,在冷水里降温,再挂在绳子上晾干,就是干粉条了。
  土豆粉条保存得好的话,在森林里,可以存放两三年。
  何田今天捕获的鱼没用来腌制或者熏制,她把它们挂在屋子外,没一会儿,鱼就冻得像石头那么硬了。
  她留了一条当今天的午饭。
  她煮了一锅水,把泡发的香菇、山菌、一片干辣椒、一个晒干的小番茄扔进去,汤水煮成橙黄色时,再把整条鱼放进去煮大约五分钟,当鱼的鲜香满屋飘散时,投入一把土豆粉条。
  鱼汤盛在碗里,再洒上几粒葱花和一点盐。
  汤汁酸辣鲜香,鱼肉鲜嫩可口,土豆粉丝滑溜溜的。吃完一碗,全身暖洋洋热乎乎的。
  吃完午饭,风雪更大了,天地间灰蒙蒙的,看不清窗外的景色,只能见到翻飞的雪花。
  何田坐在炉火前,织补渔网。
  河面冻上了并不意味着不能再捕鱼了。可是她的渔网,恐怕要等到来年春天才能用了。
  要是奶奶还在的话,她们可以在河面上凿两个洞,用细竹竿栓上渔网,一个人把渔网和竹竿从一个洞放下去,等水流把渔网带到另一个洞口附近,另一个人拉住竹竿,把渔网从这个洞口拉出来,取出竹竿,把渔网上的木头浮子固定在两个冰洞边上,放上三四天。渔网静静在还依然流动的河水深处飘荡,就会有鱼儿自投罗网。
  几天后,两人再用同样的方法把网从一个洞拉起来,就能捕到鱼了。
  可是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傍晚,雪还在继续下,积雪已经有差不多十三四厘米那么厚了。
  冬天,已经来了。
  雪又下了一夜才停。
  何田醒来时,整个世界穿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衣。
  太阳也出来了,金色的阳光照射在晶莹的雪地上,反射出细小的彩色光点。
  何田煮了一锅红枣干姜茶,烧烧地喝下肚,赶快出门铲雪。
  这时的雪还是松软的,更容易铲走,等太阳升得更高,雪化了,再被冻上,就结成一层硬壳,那时,就很难铲走了。
  她用来铲雪的工具是一个木板耙子。将一块薄木板钉在一根木棍上,推动木棍,像铲子那样把堆在木板上的雪推开,堆在开出的道路两旁。开出的这条小道上还有一些积雪,没关系,在上面撒一层枯枝腐叶,只要能防滑就行。枯枝败叶上,小细菌一直在进行着看不见的活动,树叶腐烂的过程始终在散发热量,黑褐色的枝叶也会吸收阳光的热量,很快就会把它们所覆盖的雪融化成水。
  绕着屋子开出一条小道后,何田把地窖周围的雪也清扫干净。地窖盖子上的草帘子掀开,木盖也打开一条缝儿,让地窖通风。
  雪是相当好的绝缘物,能阻隔空气,但是地窖里储存的菜得需要空气才不至于腐烂。
  当然,更不能让地窖盖冻上。
  这些做完了,何田才去大米的窝棚,把它放出来,给它食物。
  打扫完大米的窝棚,一直忙个不停的何田满头是汗。
  她回到屋子,稍事休息,把昨晚吃剩的鱼汤热了热吃进肚子,又提上工具出门了。
  何田给大米身上套上绳套,绳套的下端拴上扫雪的木耙子,赶着它向河边走去。
  她走在大米身后,用木铲把木耙子没清理干净的雪推向两边,再从背后的背篓里抓一把腐叶洒在地上。
  到了通往河边的小路,这一段路,大米没法帮忙了,何田只能自己动手。
  但何田不打算仔细打扫那条路了。这一次的雪虽然很大,但很快会化掉,下一次大雪来临时,就是她铺上栗子刺球的时候。所以她只是用木耙子随便地扫了扫,洒上腐叶。
  何田赶到河边,是为了在河面上打洞。
  山涧毫无疑问很快就会完全冻住,到时候要取水,捕鱼,都要依靠河面上的冰洞。
  在河面第一次结冰时,用一端削尖的粗木棒敲出冰洞,河面再次结冰时如法炮制,两层冰层间就会形成一个空腔,把木桩留在冰洞里,之后每隔一两天用力摇晃,这个冰洞里的水就会一整个冬天保持流动。
  为什么不把雪融化了当做食水呢?因为要耗费很多木柴。而木柴是很宝贵的。冬天被大雪覆盖的木头当然可以再砍下来当燃料,但是它们会很潮,很难烧得起来。烧出的烟刺鼻呛人。
  为什么不就吃储存的食物呢?干嘛还要敲冰洞捕鱼呢?因为在森林里居住的人——其实不止森林里的人,哪里的人都一样,如果不做好准备,在意外发生时就很难生存下来。
  这些,都是何田小时候问奶奶的问题。
  何田敲好了冰洞,向雾气茫茫的河面望去。
  只一夜时间,河面目所能及的地方似乎都冻上了,只有河心的河水还在流动。
  但她知道,那只是假象。要整个河面冻得坚硬,可以驾着驯鹿爬犁横跨河面,还要大约一两周的时间。
  到那时,她就可以到河对岸的林子,把捕捉貂鼠的陷阱设在那里。
  河对岸的林子也是何田捕猎的范围。
  春天时,在河水平缓的日子,她划着独木舟过去,在林中做好松木拱门陷阱,寻找适合做陷阱的树洞,做好标记,修葺林中的狩猎小屋,准备干柴。之后,河水涨高,流速变快,再要过去,就不能冒险划独木舟了,要绕很远的路,差不多要走上两天。
  回到小屋,何田又喝了一杯红枣姜茶驱寒。
  她对着窗外的林子发了会儿呆,决定带着大米到林子里走走。
  前天她发现橡树林里有野兔出没的踪迹,在那里设了个铁夹陷阱。也许经过一夜大雪,会捕到一只饥寒交迫的兔子?
  何田给两只猎槍填好铅弹,带上一壶姜茶和一粒烤土豆出发了。
  临出门前,她把一只陶锅放在盖上铁盖的炉火上。锅里放的是两碗水,一颗完整的小洋葱,三四粒干栗子,和一只野鸭架子。
  野鸭是秋天打到的,去毛去掉内脏,把胸肉和两条鸭腿切下来,剩下的就是鸭架子了。把它们一起腌制风干,鸭架可以用来做汤,鸭胸和鸭腿准备再冷一点的时候和野米、香菇、萝卜一起蒸来吃。
  腌过的鸭架子已经有了很足的咸味,和栗子、洋葱一起加水放在陶锅里,搁在加了铁盖的炉子上。炉火不会太烫,一直保持在七、八十度,鸭架子上的肉不厚,慢慢煨炖,五六个小时之后,风干的肉就软了,栗子和洋葱里的甜味也出来了。这时再把火炉上的铁盖拿开,大火煮开,滚上二十分钟半个小时,鸭汤就做好了,萝卜会中和鸭汤的油腻,同时让汤的味道更丰富。配着烤土豆也好,或者在汤里加上土豆粉丝也好,都非常美味。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希望大家已经吃过晚饭了。


第8章 萝卜辣椒水
  经过一夜风雪,何田熟悉的这片林子在早上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树上挂着厚厚的棉絮似的雪,在她和大米经过的时候,有时会簌簌飘下,有时会一整团啪嗒一下落下来,地面上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开始融化,形成一层薄而脆的壳,踩在上面发出像蛋壳被踩碎的声音。
  山涧几乎完全被冻上了,但隔着七八厘米厚的冰层,似乎还能看见水流在缓慢地流动。山涧边的枯草尖端挂着水晶球似的冰珠,这些冰珠把草压得都垂在地上。
  大米倒挺喜欢这样的天气。
  下过雪之后,会比平时稍微暖和一点,它慢吞吞走在林间,时不时低下头,用鼻子把雪层拱开,啃食藏在下面的小树枝和草皮。
  何田在靴子外面套了蒲草编的草鞋,草鞋地上绑上前端向内翘起的薄木板,木板加大了脚的面积,前端翘起的木板防止雪溅到草鞋上,这样走在雪地里就省劲儿多了。草鞋里放了一层用木槌捶软的细草。这种草的草茎只有两三毫米粗细,捶软了之后能起到很好的保温作用,能隔冷隔湿又不会发霉,用来做草垫子和草鞋都很好,不过只有夏天在沼泽附近才能采到。
  她今天出来,主要也是想试试今年夏天做的这双蒲草鞋怎么样。
  蒲草的草茎比放在鞋里保暖的细草草茎粗得多,有接近七八毫米甚至一厘米那么粗,用它做的草鞋只能用一冬天。但是蒲草鞋在下雪天很有用,套在靴子外面,能保持靴子不被雪沾湿。
  何田从前的草鞋都是奶奶做的,她自己从没做过一双完整的鞋,最多编个鞋底。今年夏天,她反复试验,最后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把去年的草鞋拆开一只,琢磨了好一阵子,终于编出一双草鞋。
  现在看来,这鞋做成功了。
  在雪地里走了这么久,完全没一丝要散架的迹象,好好地保护着脚,没让一点雪渗进鞋里。
  奶奶要是看到,应该很高兴吧。
  她正得意欣赏自己的鞋呢,信步乱走的大米在不远处哼哼地打了几个响鼻,像是发现了什么。
  何田立即端起猎槍,警惕地看向被雪覆盖的树丛。
  她没有发现什么。
  再看向大米时,她愣了一下。
  大米身前的雪地上,有一团红色。
  那红色比秋天的枫叶还要鲜艳,在阳光下微微闪耀金光。
  那绝不是什么树叶的颜色。
  何田一步步走过去,离大米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她看清了——那是一个躺在白雪下的人。那片鲜艳的红色,是这人身上的衣服,没有被雪完全掩埋,还露出一点,布料里不知织进去什么,阳光一照,反射出金光。
  何田蹲下来,捏住这红色的一角,用力一抖,覆盖在其上的雪纷纷跌落在地上。那是件红色的披风。那个人背风靠在树,把披风盖在身上抵御风雪。
  何田的心猛地跳了几下,她站起来,一手拉住披风,同时端紧了手里的枪,慢慢地掀开披风。
  在红色披风下面,是一个非常俊秀的年轻女孩,虽然她的嘴唇冻成了青紫色,脸也像雪那么白,可是依然很美。
  她就像集市里南方来的小贩用来招徕小孩子的绢做玩偶,有浓密漆黑如丝缎的长发,细滑得像丝绢的皮肤,仿佛用最细的笔和最浓的墨精心画出的眉毛,高挺可又十分秀气的鼻子,还有弧线精致优美的嘴唇。她的眉梢和睫毛尖端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花,那是她最后几次呼吸呼出的气凝成的。
  何田不知此时自己心里更多一点的是对美丽的惊叹还是对死亡的本能恐惧。
  她呆呆看了那个女孩一会儿,才想,这么美的人,该埋在哪儿呢?她随即想到,现在土上冻了,没法挖土。河水也已经冻上,水葬自然也不行了。
  那么,难道要火葬?可这个季节,要找到足够的木柴也不容易啊……
  难道,要把这美人就这么放在这儿?那饿狼和狐狸肯定会把美丽的脸撕得碎碎的……那多可惜啊。哦,还有她美丽的手……
  何田蹲下来,握起那美人僵硬的手。
  这双手冰的像石头一样,握成空拳,呈紫灰色,可是和奶奶珍藏的画册里那些远古的大理石雕塑中的美女一样,手指纤长,指尖尖尖,手指甲修得齐齐的。
  何田握住这双手,忍不住叹息,“要是早一点发现你就好了。”
  这个漂亮女孩子一定是在昨夜的风雪中迷了路。
  她忽然又想到,那么,这么一个女孩子,来这里干什么?
  她正发呆,突然,美人张开了眼睛,她的瞳仁是纯粹的黑,像两颗黑色的玛瑙,她的目光涣散,向何田看了看,微弱地问:“我死了吗?”
  何田一呆,“没有。”
  美人的眼神更加迷茫涣散了,小声喃喃,“那我怎么看到天使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闭上了眼睛。
  何田这才从震惊中醒来——她还没死!这女孩还没死!
  她赶紧把这女孩子从雪地里挖出来,拍掉她身上的雪,让她重新靠在树上。
  这女孩的红披风下也穿着红衣,衣服布料柔软光滑得吓人。
  何田手忙脚乱,解开鹿毛披风的系扣,把自己脖子上挂的水壶取出来,摘掉保温袋,把烫手的铜水壶塞进女孩怀里。
  她其实想给她灌点热水喝,可是又怕把这么纤细娇嫩的人给灌得呛死了——何田只听人说过灌姜汤救活在雪地里冻僵的人的故事,可没自己干过。
  她把挂在大米身上背篓里的鹿毛手笼拿过来,套在女孩手上,想了想,摘掉自己手上的松鼠皮手套,搓热手心,捂在女孩脖子上。
  这么折腾了一会儿,何田的手冻得凉凉的,膝盖也冻僵了。她赶快站起来在原地跳了跳,又搓搓手,这时,一旁的松树上落下一团雪,正打在她头上。
  何田缩着脖子诶呦一声,冰冷的雪钻进脖子里,让她打了个冷颤,也让她冷静下来了。
  就算她把这个冻得濒死的女孩救醒了,接下来呢?
  多了一个人,过冬储存的粮食不够吃。怎么办?
  她站在雪地里,把已经数过不知多少次的存粮又在心中数了一遍:两小坛小米,一小缸野米和燕麦;四箱土豆,三箱萝卜,十颗大白菜,三十三对熏肉,干果若干……
  不够。还是不够。
  因为奶奶不在了,何田一个人又要打猎捕鱼,又要种植,今年春夏季种的很多菜果疏于照顾,产量低于往年,最重要的主粮之一小米尤其是。
  这些存粮,如果让她一个人吃一个冬天,是有富余的。但是,觉不够两个人吃。
  如果省着点吃呢?
  那也许意味着她得放弃去河对面的那片林子的狩猎小屋,失去那片林子里可能捕到的貂皮。那么,当春天来临时,这个被救助的女孩可以离开了,何田却没有足够的貂鼠去换第二年需要的必要资源,盐,糖,玻璃,布料……就连修铁器工具的铁匠,也得用貂皮或者用钱才能得到他们的服务。
  那……就把她丢在这儿不管了么?
  不需要再来一场风雪,只要何田把那支铜水瓶拿走,用不了多久,女孩就会因为体温过冷死去。她的四肢都僵硬了。
  何田退后一步,打了个冷颤。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嘶喊,不行!这样做,人和动物还有什么区别!
  可是——她仰望天空,蓝得像要滴出水的天空一丝云都没有,四周寂静得吓人,一时间连鸟的鸣叫声都没有。
  在这片雪林中,人和动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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