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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录:虺眼-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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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虽然是责怪的,但语气轻描淡写的,没有明显责备的意思。
  沙月华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头顶上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原来你们俩小娃娃在这儿谈情说爱呢。”
  她一下子弹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待看清楚来者,反倒松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别老这么吓人?”
  怀必慢悠悠地站起身来,问:“东西拿到了?”
  浑身泛着青光的女人四肢并用地从岩壁上爬下来,她隆起的脊椎骨扭出明确的线条,像是下一秒就要破开薄薄的皮肤长出来似的。
  她盘腿坐在两人刚才坐的地方,“多亏你们给的线索,已经在我这里了。”她别有深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女人故作惆怅状:“可惜啊,光有这个还不够,你们既然知道血玉心在那个姑娘身上,那血石在哪里,应该也晓得吧?”
  沙月华对她做作的神态很不买账,再加上见到对方身上那几条破布已经快兜不住她的胸部了,心下就更是反感,说起话来气冲冲的:“我们怎么会知道,这是你自己的事!你别……”
  “好了小华。”怀必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看向女人,“血石在哪里,我们不知道,也不关心。你既然拿到了血玉心,也把危素带到了谢家,交易就算完成了,我不觉得还有见面的必要。”
  女人眼睛骨碌碌转了两下,打量着眼前这对男女。
  不久前这两人鬼鬼祟祟地潜进银子岩,差点迷路,正好跟她撞上。
  那男的见她对这里的地形地势了如指掌,便说要做个交易,让她领一个叫危素的女孩找到谢家,免得走了岔路子,困死在这盘根错节的地道里边。
  她问他们有什么好拿来跟自己做交易的,那男人想也没想,吐出三个字,“血玉心。”她一听,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几乎快高兴疯了。
  血玉心,她早就想要的东西,谁知道会自己送上门来,得来全不费工夫。虽然她想不通为什么谢家的宝贝会在一个外人手上,但她不在乎。
  只不过,她在这里躲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两个不姓谢的人,而且四肢健全,脑瓜子也灵光,比那条不人不狗的鬼东西好用多了,叫她轻易放弃不好好利用一番,实在是让人心有不甘。
  思及此,女人咧嘴笑了笑,露出满口黄牙,“我看你们还是替我把血石找出来吧,否则——”她看向怀必,威胁道,“我可不知道会对你那个危素做出什么来。”
  沙月华听了,额角几乎青筋暴起,手中不知何时滑下了一把轻巧的小刀,被她死死地攥着,刀刃闪着寒光。
  她咬牙切齿道:“不要得寸进尺!信不信我让你死在这!”
  女人见状,连连往后退去,后面就是石壁,她踮着两只脚踩在上边,手却还撑在原地的大石块上,抬起头来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姿势扭曲怪异。
  怀必将手臂一横,拦在沙月华身前。
  他的目光清冷锐利,嘴边带着讽笑:“你大可杀了她,倒省了我们的事儿。”
  女人不由得一愣:“……你什么意思?”
  怀必:“字面上的意思。”
  “有病!”女人啐道,她倒立着身子连连往石壁上方攀,不一会儿就消失得踪影全无,仿佛这片溶洞一瞬间将她吞噬了下去。
  “把刀收起来。”怀必扫了沙月华一眼,“你急什么,也不动动脑子。”
  沙月华悻悻的,过了会儿问道:“你真的不介意她杀了危素?”
  他一哂:“她没那个胆子,现在危素已经进了谢家的老巢,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容得了她撒野。偷摸着溜进去找她想要的东西或许还成,杀人多半是不敢的。就算她真的杀了……也无所谓,那本来就是我们的目的。”
  沙月华噢了一声,笑眯眯地搂住他的手臂,“嗯,有道理!我笨点儿没关系,夫妻之间,只要有一个人有脑子就足够了。”
  “谁跟你是夫妻。”怀必淡淡说道,但也没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
  沙月华已经习惯了,也不恼,只是撇了撇嘴。
  他拍拍她的肩膀,转移了话题,“小华,你以后做事情不许再那么冲动,像上次……”他一顿,“总之,我们手里已经有几条谢家的人命了,最好别再多一条。如果谢家盯上我们那还是小事,要是连累族人,你心里过得去么?”
  沙月华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垂下头,半晌,“对不起,我、我下次不会了……”
  突然她猛抬头:“你的意思是——那女人也是谢家的?”
  “十有八。九吧,虽然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但她既然如此了解这里的地形,不太可能是外人。”
  沙月华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踮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怀必脸颊上啵了一口,满足地感叹道:“我男人果然聪明。”
  她问:“接下来咱们干吗?”
  “把谢凭带过来。”

  ☆、血玉心(11)

  “来了?”谢银萍晲了危素一眼,像是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似的。
  危素紧紧盯着对方:“你怎么在这儿?”
  这背后究竟有多少东西是她不知道的……
  谢银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身往后面一边走一边说:“既然来了,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的,现在跟我进去吧。”
  危素心中疑窦丛生,脚步驻在原地,没有跟上前。
  老鬼:“跟上去,她……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她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老鬼哪里来的自信。
  不过,她还是听它的话,加快步伐小跑到了谢银萍身后。
  危素问:“谢凭在哪里?”
  她记得发现谢凭失踪那天,她几乎要抓狂了,医院里的一个小护士告诉她谢凭转院了,是家里人来办理的,而且手续齐全。
  这么说来,应该是谢家人做的才对。
  可是,没想到谢银萍却侧过头轻笑一声,“我倒是想知道,为了他失踪的事情,谢家上下闹得都快翻了天了。”
  危素听了呼吸一窒,这么说来,不是谢凭的家里人干的?难道……难道是他自己醒来后离开了医院吗……
  谢银萍继续道:“我们问了当时办理出院手续的那个护士,她一个劲说是谢凭的父母来办的,叫她描述一下长相,却半个字也形容不出。后来又调了医院的监控,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摄像头故障了。”
  危素蹙眉:“这肯定是有人搞鬼。”
  “那当然了,只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谢银萍径直向深处走,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脚步,回头扫了一眼危素,“不过前些日子我们接到了信儿,还收到照片,上面是阿凭脚上的胎记,意思是阿凭人在他们手里。信上说让谢家几个管事的来银子岩走一趟,到时谢凭自会出现,你知道是谁么?”
  危素被她问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会知道?”
  谢银萍道:“管事的来了好几天了,可是谢凭并没有出现,我当是被人耍了呢,不成想今个儿居然见到你来了。”
  她知道谢凭失踪之后危素肯定会产生怀疑,只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快找上门来,谢家那些老骨头要是知道了,想必也会感到惊异吧。
  危素没有接她的话茬,面前的人语调和动作实在太过陌生了,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唯唯诺诺的萍姐,可这人对她的态度又如此熟稔自然,仿佛跟她交情有多好似的,让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她垂下头,看了看一直跟在自己脚边的人面犬。
  它对那个怪女人还真是忠心耿耿,想来,只要她敢提那女人半个字,这怪物就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撕开她的喉咙。
  终于,谢银萍带着危素走到了最深处。
  她伸手轻轻拉开石门,危素惊讶地发现这扇门看似厚重,实际上薄如蝉翼,上面雕饰着古怪的花纹,顶上是镂空出来的一朵舍子花。
  她用眼神示意危素进去,危素咬咬牙,踏进了门内。
  人面犬见状,也想跟上去,却被谢银萍狠狠啐了一口,“滚,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么?看门去!”
  人面犬脸上满是不甘,喉间发出呜呜声,像是在乞怜,谢银萍抬起脚,作势去踢它,它赶紧躲开了。
  危素回头冲着它颇为挑衅地笑了笑,那意思就是现在看你能奈我何。
  石门关上,人面犬在门口徘徊了一小会,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离开了。
  危素打量着眼前这个溶洞,不,已经不能说是溶洞了,这是一间敞阔的屋室,头顶上还有尖尖簇簇的钟乳石,但并不往下滴水,地面也被打磨地极为平整,摆着上好的红木家私,茶几上还摆放着全套的白瓷茶具。
  这个石室跟外头不是完全隔绝开来的,在与入口同一侧的石壁上,还留了两个狭小的通风口。
  此处显然是不通电的,不然外头的石廊两侧也不会隔几米就点着松油火把,奇怪的是这里头这么大的地方,没有点火把,室内却煌煌如白昼。
  危素试图寻找光源,最后目光在头顶四个角落里的荧石上流转了一遍。
  原来如此,老鬼从前跟她提过一嘴,那是某种比夜明珠还要珍贵的矿石。
  看来谢家是比较有财力有物力的,可就这样也还只是万年老三,她不由得想起了司徒家和叶家,司徒善的富有自是不必多说,又是开酒吧又是当包租婆的,还有一间花店。
  但叶雉?瞧他跟司徒善的关系,还有在交谈中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怕是在阴阳叶家地位也不算低,但他除了座驾稍微贵一点,别的地方完全看不出什么土豪之气,之前还老惦记着自己欠他一顿饭……
  她脑子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鸟哥他,怕不是叶家的私生子吧?
  看他那无业游民满世界乱窜的样儿……
  “你在走什么神啊?”老鬼突然提醒道。
  危素立刻回过神来,忍不住懊丧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是的,这种时候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谢银萍指了指茶几旁的椅子:“坐。”
  危素摇头拒绝,“我只想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她不肯坐,谢银萍倒是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翘着腿沏起了茶,“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你真不坐下,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谈?”
  见谢银萍再三请求,危素也不好让对方挂不住面子,现在毕竟是她在别人的地盘上,于是听话坐下。
  “这紫砂壶的陶是从砂锤炼出来的陶,既不夺茶香又不熟汤气,我们家老爷子用了二十年,光冲头水都能蕴出原汁原香,尝尝?”谢银萍倒了一小瓷杯的茶,轻轻搁在危素面前。
  危素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觉得茶汤清亮明澈,但她不打算喝。
  谢银萍轻笑:“怎么,怕我下毒呀?”
  危素捏紧衣摆,压了压心头的烦躁与怒火:“萍姐——现在我还尊您一声萍姐,您应该知道,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喝茶的。”
  “小孩子家家果然没耐性。”谢银萍呷了一口茶。
  老鬼有些紧张:“谢家人大多喜怒无常,你点到即止,可别惹毛了她,要了你的命倒是不至于,但我怕你吃苦头。”
  喜怒无常?危素的关注点并没有放在老鬼的警告上,她想着这四个字,感觉怎么也跟谢凭联系不到一起。
  谢银萍没有被惹毛,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阿凭这孩子打小就不容易,出生的时候是寤生,他母亲难产死了,他爹怨极了他,再加上谢家的人素来相信寤生子会给双亲带来灾祸,就把阿凭寄养在了一个远房亲戚家,他在那里长大,也在那儿认识了你。”
  危素静静地听着,尽管谢银萍在此时此刻讲这些话显得有些突兀,但是和谢凭有关的事情,她还是选择静静听着。
  寤生,她是知道的,难产的一种,指胎儿的脚先生出来。
  春秋时期的郑庄公就是寤生子,他母亲武姜因此十分厌恶他,还想帮自己的二儿子共叔段造反,抢夺他的国君之位。
  她没想到,谢家还有这种忌讳。
  “后来阿凭的爸爸娶了续弦,又生了一儿一女,那个家里就更加没有他的位子。我没有孩子,真正心疼他的人,可能只有我这个姑母。别看阿凭是长房长孙,将来还要当家主,听着风光,只有我知道他心里有多不如意……”
  “不如意?”危素一怔。
  她回想起和谢凭相处时的种种,除了高一点帅一点,她完全看不出他跟别的十七八岁少年有什么不同之处……究竟是她那时候心思不够敏感,还是他将身上背负的东西掩饰得太好?
  思及此,危素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酸楚。
  “很奇怪么,他当然不愿意你见到他的不如意。”谢银萍把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搁,清脆的一声响,看上去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样子,“我只是想告诉你,小素,阿凭做的很多事都是不得已的。”
  铺垫了这么多,原来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
  “什么意思?”危素皱眉,有股不祥的预感,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眼瞪瞪地看着对面的谢银萍。
  谢银萍脸上没什么表情,“接下来我要说的,都是你想知道的。”
  “三年前,阿凭出事,他是谢家长子,我们不能不救。当时去了不少人,你日夜陪在阿凭身边,自然就有人注意到了你……和你左眼里的东西。”
  危素登时瞪大了眼睛,胸口好像被人用大锤子重重地擂了一下,她听到耳边有嗡嗡的闷响,随后心脏就跟失了序一样狂跳不止。
  事情的真相摆在眼前呼之欲出,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听着。
  “那条虺是不是告诉过你——它只能跟你对话,跟外界交流不了?”
  “它骗你的。”谢银萍一字一顿地说。
  她说完便停住了,想给危素一点缓冲的时间。
  一时间空气安静得可怕。
  谢银萍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节奏地敲着,发出笃笃的声音。
  “当然,我们的人只看出了有东西被锁在你的眼睛里,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是它主动挑明了身份,提出要跟我们做个买卖。”
  她抬眼,想看看危素脸上是什么表情,却见对方低垂着头,整张脸都藏在刘海投下的阴影背后,神情模糊不清。
  她继续道:“它怎么跟你说的?想让阿凭醒来,需要很多东西对么。其实,就算谢凭真的成了植物人,有返魂香也够了。之前你不知道还正常,这次去香港,你接触了返魂香,应该也觉得奇怪吧。”
  危素还是没说话。
  事实上,知道了返魂香的效用之后,她心里的确有所疑惑,既然这东西能起死回生,谢凭只是植物人,单用它就够了吧?
  她问过老鬼,老鬼跟她说谢凭的情况不一样,比较特殊。她追问,老鬼就说三言两语的讲不清楚。
  她真是傻透了,它说什么她都相信,一句简单的话就能搪塞她。
  “你去找那些东西,不过是替谢家做嫁衣罢了。”谢银萍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歉疚,仿佛危素就合该天南海北出生入死地去做那些事情似的。
  “我们自己不是没有派人去找,只是——”她眼睛里流露出点点赞许,“他们都没有你那么能干罢了。”
  危素闻言,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所谓的交易……就是让你们把它从我眼睛里放出来是吧?”
  “是,你没猜错。”谢银萍回答道,“本来我们打算……用一些强硬的法子,但是可能会要了你的命,所以它不同意,谢凭也不同意。”
  她现在还记得那个深夜。
  危素趴在谢凭的病床边昏睡着,谢家几个人围在旁边,有人提出强取金针,解开封印,让大虺出来。虽然这样极有可能会损掉危素的性命,但谢家能省下不少功夫,大虺也能早日得到自由。
  然而,大虺和谢凭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不行!”
  喊出“不行”的结果就是,危素走上了另一条路。
  一条更为艰险的路。
  但至少,命还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啦啦、七色彩虹、九千岁、花儿少年和跑不动5位小天使的地雷,mua~

  ☆、血玉心(12)

  在危素看来,原本整件事情就是谢凭,她喜欢的男生,一个普通人家的男生,为了救她出了事,不幸变成了植物人,更不幸的是他家里负担不起医疗费和住院费,将他抛弃在医院里,从此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于是,她决定就由她来承担一切费用,由她来寻找唤醒谢凭的方法。
  偶尔,危素会觉得自己牺牲了这么多,还显得挺伟大的,谢凭醒来以后,肯定一辈子都不敢再跟她吵架了。
  没想到这背后全是谢家顺水推舟的一个阴谋。
  听到谢银萍说老鬼和谢凭都拒绝谢家对自己使用强硬手段,危素心里不是不毫无触动的,只是这些微的触动,并不能够将她心中的苦涩冲淡半分。
  其实谢凭失踪之后,尤其是老鬼挑明真身之后,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她知道有些东西就藏在迷雾后面,她也再三告诉过自己,不管面对的什么,都要去接受。
  然而,迷雾被拨开了,她仍旧难受得无法自抑。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陷入这样荒谬的境地。
  说实话,被利用,她并不感到很难过。
  在本质上,人原来就是被利用着,又利用着别人的一种生物。
  有人利用,才能体现出自身价值;利用别人,才能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不过是一种各取所需的方式,互惠互利,很公平。
  让她难过得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的,是被欺骗,被背叛。
  一个是老鬼,一个是谢凭。
  果然,最亲近的人捅出来的刀口最深最痛。
  危素沉默良久,谢银萍倒是很有耐心地等着。
  她以为危素会发作,会破口大骂,会撂挑子从此不干了,她甚至已经想好要怎么劝服她继续替谢家办事。
  不料危素只是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道,“说完了?那我走了。”
  她这样的反应实在出乎意料,谢银萍的嘴唇几张几合,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危素没有耐心等她组织语言,转身就要走。
  “这么好的茶,不喝一口就走?”
  危素顿住,循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是一个中年男人,大概是里面有一间内室,现在他才走出来。
  他头发灰白掺杂,脸上别的地方倒没什么皱纹,只是脸颊上两道法令纹非常深,像是拿凿子刻上去的,叫她第一眼就印象深刻。
  他样貌、身形以及穿着打扮都十分普通,唯独那两只眼睛,闪着锐利的精光,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见到来人,谢银萍低低叫了一声:“哥。”
  危素皱眉,萍姐既然是谢凭的姑母,那被她喊哥的人岂不是……
  谢凭的爸爸?
  谢正永整了整衣服,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他看向危素,慈蔼地问道:“这就是小素吧?坐。”
  他的嘴脸看起来有些做作,危素一见就有些反感,但他的话语里有一种令人难以违抗的压迫感,她不知道怎么的,就坐了回去。
  他端详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件摆在货架上的商品,那目光让危素不舒服极了。
  谢正永评价道,“嗯,长相还是蛮标致的嘛,就是这里——”他指了指她左眼下方那一小道黑印,“有些不大好看。”
  之前他并没有在危素身上寄托太多希望,因此也就没有十分在意这个女孩,都是随便听听下属的汇报。
  他只见过危素的照片,要说跟真人面对面坐着,今天还是第一次。
  “不过没关系,大虺出来之后,你这印子就会消失的。”他接过谢银萍递过来的茶盏,吹了吹上面的茶沫,呷了一口。
  危素冷笑一声,是的,黑印没有了,她的左眼也就瞎了。
  谢正永的语调不慌不忙,继续道,“小素啊,我知道你现在不太高兴,但叔叔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你想进谢家的门啊,多少还是需要一些磨炼的,想想看,阿凭毕竟是谢家长子,你总不好空着手进门吧……”
  危素死死抓住椅子扶手,克制着心头怒火。
  不高兴,她仅仅是不高兴而已吗?
  她几番出生入死,在他看来竟然能用一个简简单单的“磨炼”轻易带过,还把欺骗和利用说得这么理所当然——难不成真是人老脸皮厚,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愤怒到极点,她反倒轻轻一哂,“您放心,我今天就在这儿发个誓,要是我危素真的嫁给了谢凭,那我就不得好死,尸骨无存。”
  说到末了,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迸出来的。
  谢凭踏进门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危素这样的一番话。
  他脸色不由得一白。
  谢正永闻言,也怔了一下,“小姑娘,年纪轻轻,说话倒是狠绝……”
  他瞧见门边僵直站着的谢凭,脸上的神色顿时收敛了起来,又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似乎在等着看接下来有什么好戏。
  危素背对着门,并不知道自己找了许久的那个人就在身后。
  谢正永和谢银萍两兄妹都没有说话。
  谢凭向前走了一步,嘴唇轻轻颤动,喉咙发抖,良久,才吐出了两个字:“小素。”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嘶哑。
  猛然间听到这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危素不由得浑身一震。
  她甚至不是很敢回头,尽管她知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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