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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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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慰还真没注意到。她不是注意力不集中,恰好相反,她是天生集中力最强的那种人,所以一次只能专注在一件事上。昨晚她光顾着和副监狱长周旋了,别的人和事仅在她脑中过一遍便被连三赶四地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定睛看了看那男孩儿,又看向下层的其他人,果然他们不分男女都装束雷同:穿着统一制式的长袍,打着赤脚。
  “咝咝”声又传至李慰耳畔,她猛抬头左右张望,什么也没发现,那声音却仿佛无处不在。
  “是清洁机器人的声音,”那男孩儿极有经验地为她解惑,“它们在通风管道里,最多一分半钟就能过来。”
  一分半!?李慰不用他催促便跳下床,脱掉外套,她随身携带的枪和餐刀早被咨议局探员搜走,倒是从胖子那里搞来的大量现金还给她留着,单论这点,咨议局的黑皮狗们也不是没有可爱的地方。
  她不敢把现金露在人前,直接把外套翻过来做成包裹,想了想,又把脖子上的“狗牌”也摘下来,拿到手上看了一会儿。
  她狠下心,把“狗牌”也塞进包裹里,捧着包裹在玻璃盒子里团团乱转。
  “这能收到哪儿?”她急得跳脚,“到处都是光溜溜的!”
  “别慌,”那男孩儿又给她出主意,“还有十七秒,你会看到清洁机器人从通风管道出来,他们的动作算不上快,你得等到最后一个机器人出来,通风管道即将关闭的刹那,把你的包裹一下子塞进去!”
  他补充道:“塞的时候注意留点东西卡住通风管道,别让它关死了,也别让它关不了,那样中枢电脑会收到故障报警,维修机器人再报给副监狱长,我们所有人都要遭殃。”
  那男孩儿语速超快,“噼噼啪啪”跟炒豆子一样连番炸响,李慰被他感染得更紧张了,咽了口口水,抱着包裹站在玻璃屋正中央等待。
  “注意,要来了啊,”那男孩儿还嫌不够,居然在下层搞起了倒计时,“十、九、八、七……一!”
  他直接从“七”跳到“一”,李慰刚吸一口气,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顾不得低头跟他理论,匆匆以右腿为轴原地转圈。
  就在她转向玻璃屋的西北角时,那无处不在的“咝咝”声似乎更响了,李慰站住脚,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那方墙壁。
  只见本来光滑平整的玻璃墙上缓缓凸出一块,恍若平静的水面浮起涟漪,须臾,一个半米高的蛋型机器人慢吞吞地钻出来,“叭嗒”一声落到地上。
  李慰:“……”
  第一个机器人前脚落地,第二个紧跟着钻出来、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连续六个机器人相继坠到了玻璃地板上,它们的身体上半截跟普通的机器人没什么两样,也是方头方脑,有两条短粗的方胳膊,但腰部以下的半截身体却不是腿,而是蛋壳,所以落地以后滴溜溜打转,边转边发出“咝咝”的像蛇类吐信的怪声。
  李慰用眼角瞄了瞄,它们的蛋壳底下有个孔,玻璃板面的浮尘不断被吸进孔里,那“咝咝”声应该就是气流发出的声音。
  她不敢分神,也不管已经落地的“踩蛋机器人”在她的玻璃屋里转来转去到了哪儿,眼睛只盯住正在冒头的那只。
  “七!”楼下的男孩儿大声报数,“第七只就是最后一个!”
  “叭嗒”,第七只“踩蛋机器人”也被挤了出来,李慰却一动不动,那男孩儿急道:“愣着干什么,快塞啊!”
  李慰没理他,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一起,不但耳朵过滤掉外界的声音,仿佛连视野都变窄了,眼睛只盯住玻璃墙上正在重新变得平坦的部分,细节无限放大,速度无限变慢。
  就是现在!
  那块凸起的部分跟机器人的大小、高度相若,李慰等到高度降低,低得不能再低,揪紧包裹一把塞进去,转瞬凸起的部分便恢复平坦,如果不是外套的衣角还在外面露着指头粗细的黑边,无论怎么看都不会看出这面玻璃墙上藏了个洞。
  她刚塞完,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七只“踩蛋机器人”已经打扫完了玻璃屋,分出一只去清洁马桶,其余六只分散向她围过来。
  “干嘛?”李慰惊问,“它们发现我不老实了?”
  楼下那男孩儿被她逗乐了,笑道:“它们要替你洗澡,还要消毒,更换规定的衣物。习惯就好,以后每天都会有这么一遭,谁叫我们所有人都集中在一个空间,共用同一个空气过滤系统,所以绝不能出现传染性疾病。”
  “可是我不能洗澡!”李慰差点没尖叫出来,“所有人都能看到!”
  然而拒绝无用,正如副监狱长对她说过那句话——“死狱没有隐私”,七个“踩蛋机器人”围住李慰,蛋壳下的孔洞中喷出七股不明成分的液体,李慰身上的衣物沾之即溶,她又惊又怒,抬腿就踹飞了离她最近的一只。
  “不要冲动!”楼下的男孩儿慌忙阻止,“你想惊动狱警机器人吗?他们会把你电晕过去再像洗尸体一样刷洗,照样是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反抗没有任何意义!”
  李慰抬起的脚停在了半空,她双手紧握成拳,浑身都在颤抖,整张脸都被急剧地充血涨得通红,耳边嗡嗡作响。
  那个被她踢飞的“踩蛋机器人”在远处滚了几圈,像个不倒翁一样翻起身,又“咝咝”地转了回来,李慰死死瞪着它,直到它回归队伍,抬起半身,也像其它“踩蛋机器人”那样从孔洞里喷出细细的液体。
  李慰闭了闭眼,她挪到床后,把床垫拖下来踩在脚底,这样至少能保证下面的人不会看到她的裸/体,至于远处的人……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蹲下身环抱住自己,那种液体似乎具有较强的腐蚀性,那些机器人都注意不直接喷到她的皮肤,待她外面的衣物融尽,它们也停止喷射,改为从孔洞里伸出各种不同的工具。
  刷子、剪子、剃刀,李慰放弃反抗,任由它们剪碎她的贴身衣物,剃掉了她的头发、眉毛、汗毛……所有毛发,再用刷子在她的体表大力刷洗。
  李慰全程把自己蜷缩成团,脸埋进膝盖里,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摧毁一切的冲动!
  她这辈子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就算是乔治也没能把她逼到这样的地步,她恨不得打坏这七个“踩蛋机器人”,打破这玻璃笼子,哪怕立刻去死,也好过这般屈辱地活着。
  可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死。
  李慰胸中燃起雄雄怒火,对这座罔顾人性的监狱,对副监狱长,对死去的乔治,还有他那位高权重不懂做人留一线的父亲。
  “我本来没想恨你,”她喃喃道,“你儿子囚禁我,我杀了他,你有权报复我有权逃跑,咱们谁也不欠谁……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还有杨悦,你是不是也经历着我经历的这些,你还这么小,你该怎么办?”
  …………
  ……
  首都星圈,中心特区,联邦科学院实验大楼
  值班的女研究员偷溜出去吃了一顿夜宵,吃得心满意足,她哼着歌快快活活地回到实验室,先检查智能锁,电脑回应她没有其他人来过,她顿时松了口气。
  女研究员迅速开锁进门,实验室内灯火通明,她抬起头,一眼就看到站在药品柜前的少年。
  “你怎么……”女研究员大惊失色,“来人……”
  杨悦遥遥地伸指一点,女研究员的喉咙就像被人扼住了一般,再也发不出声音。她恐惧地张开嘴巴,又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突然转身就跑。
  杨悦任由她跑,继续不疾不徐地收集药物,他在医疗舱里能听到研究员们的日常对话,知道自己的“成长综合症”需要哪些药物。
  他甚至找出一只精巧的恒温箱,把里头不知用途的药物全都清出来,再将他选中的药物一支支码进去,顶上填了几盒一次性注射器。
  杨悦考虑了一会儿,又找出另一只恒温箱,这次专门用来装营养剂。
  他小心谨慎地收拾好两只箱子,一只手拎一只,既不穿裤子也不穿鞋,就那么披着白大褂敞着怀,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他到门前停了停,低下头,那名女研究员握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像要脱眶,看他的样子像是看到浴血而生的恶魔,然而她既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再移动分毫。
  杨悦伸出一根手指点向她,女研究员吓得呼吸都静止了,杨悦的动作却忽然一顿。
  他蓦地抬头望向实验室内,东、东南、南、西、西北、北六个方向,他每看一眼那里的摄像头就爆出一溜火花,如果监控值班室内此刻有人关注,一定也会惊讶地发现一块块屏幕依次熄灭,整齐地像被吹熄的生日蜡烛。
  而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也有一些东西彻底消失了,杨悦想,同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他不会再给他母亲留下任何可供研究的影像资料。
  他有点累,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他该怎么办呢,在找到李慰以前,他根本就不能真正地合上眼。
  杨悦疲倦地垂低了长长的眼睫,指尖点在女研究员的太阳穴上。
  他不愿和李慰以外的人说话,抿了抿嘴,只用思想强制地传达命令。
  “我母亲那条咨议局的狗,就是送我来科学院的那个,你应该见过他的脸、他的车……把你有关他的记忆全部给我。”


第二十四章 养狗
  首都星圈,中心特区,某高档住宅区
  凌晨三点,马洛从悬浮车上下来,打发了送他回家的属下,阴着脸拖着脚步走回家。
  他的心情比脸色更糟,因为今天又被华莱士刁难,忠于他的属下越来越少,眼看就要变成孤家寡人。
  他明白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他前些日子的举动,总统和总统夫人的博弈里他选择了总统夫人,妄想凭借总统夫人的力量在咨议局与华莱士分庭抗礼,不料总统夫人对政治毫无兴趣,他枉做了小人。
  他试过联系总统夫人,通讯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他不知道杨珊泡实验室时从来不带公民终端,以为自己已经被彻底放弃,心情低落得无以复加。
  马洛思前想后,没找出自己做错的地方。他从勃朗特担任州长便开始关注他,费尽心思搭上杨珊这条线,发现他们夫妻为了杨悦貌合神离时简直喜出望外!他在咨议局蜇伏太久,那地方比军队更讲究出身,他没有华莱士的党派背景,无论如何不可能更进一步,所以他想要的不是对外的职务名头,而是对内的实权。只要杨悦的存在一天是秘密,他有七成的把握总统会容忍他,华莱士也拿他无可奈何……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总统夫人站在他这边,愿意为了他和总统对峙。
  马洛想到这里摇了摇头,还是华族的谚语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不管怎么样,事情他既然做了,就不后悔。
  他心不在焉地扫描了视网膜,门锁“嗒”一声打开,他瞄到客厅的灯亮着,心头一凛,即刻拔出等离子光束枪。
  “莉莉,”他喊出早该离开的钟点工的名字,“是你吗?”
  屋内静了片刻,就在马洛准备按响报警器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含含糊糊地回应:“先生,厨房的水管破了,我还没修好。”
  马洛呼出口气,虽然没有收起等离子光束枪,却把枪口朝下,关上大门轻松地走进来。
  “你还会修水管?”他开了个玩笑,“如果你愿意今晚留下来,提供点额外的服务,我不介意自己修好它。”
  他走进客厅,莉莉果然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围裙细细勾勒出她苗条的腰肢,头发蓬乱,面色苍白,厨房的方向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马洛把等离子光束枪插回腰后,伸手摘下宽沿的黑色毡呢帽,笑道:“怎么样?我还存了一瓶金酒,加上新鲜的天然柠檬汁,我们可以喝点‘螺丝锥子’,再一起找找乐子。”
  他随手将礼帽挂好,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未褪,整个人却突然僵成了石柱。
  杨悦从莉莉背后站出来,一根手指还点在她的太阳穴上,手指动了动,莉莉便如同提线木偶般呆呆地道:“好的先生,我们可以喝点‘螺丝锥子’,‘一半金酒加一半罗斯牌青柠檬汁,不加别的’。”(注)
  马洛:“……”
  …………
  ……
  “螺丝锥子”很快送上来,果然是“一半金酒加一半罗斯牌青柠檬汁,不加别的”,马洛低头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不敢轻举妄动。
  杨悦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白大褂已经换成了全套的西装,是马洛衣柜里最昂贵他自己也舍不得穿的天然丝质品,其实并不合身,但杨悦就有本事把它穿出慵懒随意的另类风采。
  他瘦得像个骷髅,皮肤白得像个鬼,却奇异得并不丑陋,马洛心中七上八下,只敢在玻璃茶几的倒影里偷瞟他几眼。
  这世上除了归祚明他们那群雇佣兵,恐怕只有马洛亲身体验过杨悦的真实本领,杨珊和联邦科学院的研究员们只听说没见过,见过的人要么疯,要么傻,要么像暗火帮的车队那般全军覆没死得不能再死。
  马洛没把李慰当成和自己同类的目击者,李慰是杨悦一伙的,杨悦是怪物,是魔鬼,或者是上帝派来人间行走的小儿子,李慰就是他选定的先知。马洛想不通杨悦为什么来找他,为了报复?因为他拆散了杨悦和李慰,把他们一个送到实验室一个送进了监狱?
  如果真是为了报复,那他也无计可施,马洛苦涩地想,杨悦连时间都能控制,除非他能一击必杀,否则任何反抗的结果都只会是自取其辱。
  想通了这点,马洛反而放开心胸,他端起面前的“螺丝锥子”一饮而尽。
  杨悦一直在观察他,这时打了个响指,莉莉呆滞地问:“你为什么能认出我?”
  她已经百分百沦为杨悦的牵线木偶,口中的“我”指代的是杨悦,马洛玩弄着酒杯,木然道:“除非经过整容,一个人的面部特征是不会变的,计算机人脸识别系统采用的是同样的原理,咨议局出身的探员都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杨悦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他长期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下室,知识可以通过书籍和网络补充,一些常识却只有在用到的时候才知道不足。
  他又勾了勾手指,莉莉道:“证明你很聪明,至少超越普通人的智力水平。”
  “也不见得,”马洛诚恳地道:“咨议局的活计不需要多少智商,只要你豁得出去,良心啊良知什么的统统丢进垃圾桶,打心眼儿里相信我是为了联邦,那就杀人放火都能做得心安理得。”
  莉莉:“你还很有幽默感。”
  马洛:“呵呵。”
  莉莉:“你猜到我来找你做什么?”
  马洛:“不,少爷,王子殿下,我一点也猜不到。”
  “听着,”杨悦有些不耐烦,他不习惯马洛这种老油条的装腔作势,他是李慰教出来的,更喜欢打直球,“我不管你是真没猜到还是在说谎,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需要你帮我找到李慰,把我送到她身边,如果她在监狱里,你还要帮我把她毫发无伤地救出来。’”
  马洛差点没窒息,他控制住自己不要当场跳起来,忍气吞声地问:“我有没有拒绝的权利?”
  “没有,”莉莉一字一顿地道,“你知道我可以把你变得像她一样,我没有选择那样做,因为我需要你做得更多,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发挥你的主观能动性’。”
  他还知道“主观能动性”,马洛又好气又好笑,做人最怕的不是你的敌人是上帝,而是能够为所欲为的上帝他妈的还是个熊孩子!
  他怎么想也想不出逃脱这一劫的办法,最后心灰意冷地道:“为什么是我?”
  杨悦想了想,又打了个响指,莉莉瞬间倒地昏睡过去。
  他抬眼注视马洛,两人四目交投,他破天荒地对李慰以外的第二个人开口:“因为所有人里只有你成功地抓到了我们,就算你是条狗,也是条值得养护的好狗。”
  马洛握着酒杯的手指一下子收紧,他不承认熊孩子带侮辱性质的话竟然打动了他,可是这些日子遭遇的窘迫在他眼前一掠而过,华莱士、总统夫人、他的属下们……每张脸看似不同却又相同,他们都巴不得他不存在,只要他不在了,所有人都能消除隔阂重新伪装成相安无事。
  没有人需要他,只有眼前这个熊孩子,这个近乎无所不能的上帝。
  “呵呵,”马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失声笑出来,他扔掉酒杯,抬手摸了摸脑后那块金属头骨,那是他为咨议局出生入死的象征,他早该得到什么,他曾经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走到这条路的终点。
  而他现在决定选择另一条路。
  “那好吧,亲爱的王子殿下,”他油腔滑调地拖长了尾音,“让我来‘发挥主观能动性’,想想我们该从哪里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亲爱的sad…tango给我的雷!
  注:是我男神马洛的名句,恶搞一下雷蒙德钱德勒的著名角色


第二十五章 养一群狗
  首都星圈,大卫区,“微暗的火”俱乐部
  不过数天时间,随着暗火帮垮台,大卫区的地下组织进行了一次快速地重新洗牌,“微暗的火”俱乐部作为战利品被名不见经传的新帮派占据。
  对于大卫区原住民来说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脱衣/舞俱乐部甚至没有歇业整顿,当日就开门营业,歌照唱舞照跳。
  背景音乐仍然是热热闹闹的弗拉明戈,环形舞台上舞娘们神采飞扬,一个个踩着鼓点摇曳生姿地走出来,举手投足都能引发底下观众大声喝彩。
  与前方的歌舞升平不同,后面灯光不及的部分仍然存在一块禁区,如果李慰和杨悦在可能会认出来,正是他们偷袭那位中年胖子的作案现场。
  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从舞台前款款走过,他穿着一件白衬衣,束在黑色的长裤里,领口和袖口都扣得严严实实,及肩长发也扎了起来,脸上还戴了一副普普通通的眼镜。他长得不能算英俊,但斯文秀雅,通身都带着与脱衣/舞俱乐部格格不入的书卷气,看起来就像个走错地方的大学教授或者外科医生。
  他目不斜视地由舞台侧旁经过,台上的脱衣舞娘们却同时眼前一亮,不约而同地朝他大抛媚眼,其中一位舞娘踩着十厘米高跟扭着圆臀晃到台沿,浑身细碎的金银亮片在灯光底下活似美女蛇的蛇鳞,她果真像条蛇那样丘陵起伏地趴下身去,伸出细长的红舌舔向他的脸。
  那名年轻男子微微蹙眉,他尚未动作,舞台周围却有客人兴奋地抓住了那名舞娘,一边使劲把她往台下拖,一边猴急地摸索她赤/裸的大腿和露出大半的胸房。
  舞娘惊声尖叫,其余客人也如闻到腥味的食人鱼那样聚拢过来,舞娘很快被七手八脚地拽下了舞台,金银亮片四处飞溅,她雪白的胴体在灯光下抹了一层暧昧的蜜色,一条软绵绵的胳膊求救般高高抬起,在人群缝隙若隐若现。
  年轻男子早就被人群挤到外围,他目视前方,缓缓抬手抹了下脸颊,正是那脱衣/舞娘舌尖舔到的地方。
  他抬起脚,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开。
  黑暗与光明的分界处站了另一个人,是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大块头,剃着锃亮的光头,外套被手臂肌肉撑得鼓鼓囊囊,他脸色平和,远处无意间望到他的人却都急急忙忙移开眼光,生怕被他误会是存心挑衅。
  年轻男子走到光头佬面前,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年轻男子低语道:“进去再说。”
  光头佬点了点头,横过身像块巨大的拦路石那样挡在前面,年轻男子绕到他背后,无人注目地消失在黑暗中。
  …………
  ……
  两人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里面分堆打牌的雇佣兵们齐刷刷扔牌掏枪,归祚明在枪口对准自己之前开口:“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众人早就认出了他,掏枪也不过是个内部玩笑,当下纷纷收枪的收抢,捡牌的捡牌,动作利落熟练,竟没有人对他的决定提出任何异议。
  归祚明背靠着墙皱眉沉思,光头佬看了看同伴,转回头沉声问他:“出什么事了?”
  “外面有个女人舔我的脸,”归祚明没好气地道,“要么她以为我们占了暗火帮的地盘就是她的新老板;要么,有人知道我的脸有问题,故意指使她来试探。”
  雇佣兵们手里忙着收拾,耳朵却都竖起来偷听他们的对话,这时接二连三地吹起口哨,一个小矮子傻呵呵地乐道:“头儿你就是太悲观,她也有可能真心看上你长得好看。”
  归祚明离他不远,随手就在他脑袋顶上拍了一下,斥道:“伤刚好就忘了教训,你吃漂亮女孩儿的亏还没吃够?”
  小矮子被他拍得缩了缩,咂舌道:“李铭那小子居然能生出李慰那样的闺女,不服不行,你说上哪儿说理去?”
  “李慰”这个名字让归祚明的脸色霎时阴了下来,光头佬又问道:“施将军还没有消息?”
  归祚明摇摇头,“我发送的通讯请求还是没有回应,今天冒险去找一位他以前告诉我的联络人,说是军部换防,施将军在‘叹燕基地’经营的时间太久了,要把他换到另外一处,具体他的新驻地在哪儿是军事机密,未经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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