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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快醒醒-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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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妪是他生母的侍婢,在世的人中间唯一知道他母亲去世真相而又可能告诉他的人。
  听说没有消息,林二郎不觉得意外,千里寻人,不啻于大海捞针,他其实不抱什么希望。
  也许那些陈年旧事应该就此深埋在尘土里,纵有什么也不该翻出来重见天日,如此他们便可以假装看不见隔阂,继续父慈子孝地过下去。
  只是他心有不甘,查了这么多年,这事已然成了他的执念。
  “等阿筝从江州回来再做计较罢。”
  他微微叹了口气,又问:“今日有什么消息么?”
  白羽一脸懵懂:“郎君说的是哪种消息?”
  林二郎斜了他一眼,这书僮机灵起来十分机灵,傻起来也非同凡响。
  他只好提示一下:“永和里。”
  “哦!”白羽恍然大悟,永和里是长公主府所在的里坊。
  郎君什么时候关心起永和里的消息了?白羽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答道:“听闻长公主殿下感染风寒抱恙。”
  林珩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他本来就坐得端正,这样一来越发紧绷僵直:“严重么?”
  “奴婢也是道听途说,听说劳动了太医院院正,大约是病得不轻罢。”
  “哦。”林珩垂下眼皮。
  白羽还在恭候下文,等了半天没等到,林二郎兀自埋头看起书来,他只好小心问道:“郎君,您有什么示下么?”
  林珩犹豫了片刻,摇摇头:“你退下罢。”
  又指了指换下的衣裳:“这身衣裳拿去洗了收起来吧,我不穿了。”
  白羽纳闷,这不久前新裁的衣裳,昨日才拿回来的,刺绣的花样子还是郎君自己画的呢,怎么就不穿了?不过他觑着主人脸色,直觉不能多问,便应了一声,抱着衣裳出去了。
  林珩蹙了蹙眉,如果不是荀子长今日的一番话,他或许会登门探望一下,至少也遣个人送些药材,问候一下长公主的健康。
  可正因为有了那番话,林珩怀疑自己只是争强好胜罢了,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何必跳梁小丑似地献殷勤,徒增笑柄。
  “病得不轻”的长公主,刚吃完清汤寡水的晚饭,嘴里快淡出鸟儿来了。
  太医一声令下要忌口,下人们不敢大意,两顿饭一丝荤腥也不见。
  董晓悦下午睡了一觉,烧已经退了。睡觉时出了汗,身上黏得难受,她爬起来强烈要求沐浴,被侍女们七手八脚塞回被子里,连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让她提前享受vip月子待遇。
  荀延来时,见到的便是她披头散发,裹成个大蚕蛹歪在床上打盹的衰样。
  长公主府的下人们都默认了荀公子是主人的入幕之宾,也没人拦一下。
  董晓悦是闲着无聊才睡过去的,不一会儿便醒了,睁开眼睛发现榻边坐着个人,和方才梦里的面影重合,令她有点找不着北。
  “殿下好些了么?”荀延伸出手,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倒是不烫了。”
  董晓悦唔了一声,回过神来红了脸,缩回被子里,偷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把脑袋探出来,伸出一只手扒拉了两下头发,算是女为悦己者容的意思。


第61章 决定
  荀面首一来; 侍女们都远远地退到了屏风后面,很有眼色地给他们留出二人世界。
  董小姐毕竟不是古代人,没太多男女大防的意识。
  “今天回来得倒早; ”董晓悦坐起身; 靠在床头,瓮声说道; 一边打量着身穿新衣的男人; 目光里流露出赞许; “衣裳挺合身的嘛。”
  “那是自然; ”荀子长眼神暧昧; “殿下清楚我的尺寸。”
  “……”董小姐毫无悬念地想歪了,因为感冒而绯红的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她欲盖弥彰地用被子遮住口鼻,“你离我远点,别过给你。”
  荀延嗯了一声,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挪了挪身子,反而靠得更近了。
  董晓悦鼻子堵着; 他来这么一出; 简直喘不过气来。
  荀延却只是端起床边的茶碗递过去。
  董晓悦伸手去接; 荀延把碗一收:“手放回被子里; 一会儿又该着凉了。”
  董晓悦拗不过他,只好红着脸就着他手喝了。
  温热的茶汤入喉,整个人都熨贴起来。
  荀延拿帕子掖了掖她的嘴角; 又摸了摸她头顶,替她顺了两下头发。
  董晓悦从萝莉时期开始就长得比一般女孩子高,向来是她摸人家的脑袋,鲜有被摸的时候。大约因为在病中,人比平时脆弱柔软,竟然感觉十分不错。
  荀子长正要收回手,董晓悦一伸脖子,把脑袋凑到他手底下。他弯起眉眼,又捋了几下,把她睡毛糙的头发顺得油光水滑,像匹黑亮的缎子。
  还是长发好啊,荀延心道,随即觉得莫名其妙,这念头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他失神地揉了揉太阳穴,感到脑袋发胀,心里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他刚想去捕捉,那些念头却像游鱼一样溜走了。
  董晓悦见他神色恍惚,脸色发白,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会这么快就传染上感冒了吧。
  荀延回过神来,浅笑道:“无碍,大约是有点累了。”
  “官署里还好吗?”董晓悦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问,“没人难为你吧?”
  “有啊,林侍郎欺负我,殿下要帮我出头吗?”荀延嬉皮笑脸地道。
  “……他怎么欺负你了?”董晓悦看他笑得狐狸似的,想起一脸老实相的林二郎,总觉得荀延才是欺负人那个。
  “他说殿下是他的。”
  “……”说的不是这种欺负好吧。
  这是他们第一次提起林驸马,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气氛却起了微妙的变化,两人都像是上了弦,忽然紧绷起来。
  片刻沉默之后,荀延先松弛下来,扯开话题;“殿下躺了一天闷了罢?我读书给你听好不好?”
  说着走到她床边矮架前,随手抽了一卷帛书展开,迅速扫了一眼:“是志怪故事,殿下听了夜里独自一人睡得着么?”
  董晓悦一个不字没来得及出口,他又接上一句:“睡不着便召在下侍寝,不用见外。”
  “……”神特么不用见外!
  “不逗殿下玩了。”荀延又笑,他的内眼角尖,笑得一深,便像两弯新月。
  董晓悦面上气鼓鼓的,其实忍不住偷眼看他。
  荀延避过脸轻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缓缓地读起来:“蒋子文者,广陵人也。嗜酒,好色……”
  董小姐的文言文师从体育老师,听着听着便如坠云雾,眼皮开始发沉。
  但是荀子长的嗓音如清泉击石,十分好听,她舍不得就这么睡着,愣是强打着精神听他读了两则,实在困得不行,在他舒缓轻柔的读书声中睡了过去。
  荀延听她呼吸变沉,又读了一则,等她睡熟了,这才放下书卷,替她掖了掖被角,捋开她垂落在脸颊上的头发,静静端详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去。
  自此以后,荀延每日下了值,不管早晚,只要她没睡,就过来坐坐,陪她说说话,或是为她读书解闷,董晓悦为自己的消极怠工感到不安,内心深处又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恨不得躺个一年半载。
  可惜她得的只是感冒,不过十来天就好透了。
  一转眼,到了三月三上巳。
  上巳节当日,皇后照例要在宫中设宴,三宫六院和京都贵家女眷齐聚华林苑,曲水流觞,祓禊祈福。自然也不能少了诸位皇室公主和宗室女。
  董晓悦病了一程子,皇后嫂子自己坐着月子还不忘每日差内侍来问候,珍贵的药材成箱成箱地往她府里抬,病好了于情于理都该进宫谢谢人家。
  正巧赶上节日,董晓悦一到早便带上给侄子侄女们的礼物入宫去了。
  皇后比长乐长公主只大了一岁,已经是两个皇子一个公主的娘。皇帝与她情谊深厚,后宫总共没几个人,自己过得顺遂,便有闲心兼济旁人,尤其是这个情路坎坷的小姑子。
  等人一到,皇后立即将她请进寝殿,迫不及待地要开导她。
  皇后刚出月子,面色红润,体态丰腴,周身笼罩着一层母性的光辉。
  姑嫂两人见了面,入座寒暄一番,皇后便寻机切入正题:“听你阿兄说,前日朝会,林中书出席了。”
  董晓悦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挑挑眉,讥诮道:“他总算舍得痊愈了?”
  皇后促狭地闪了闪眼睛,露出两个俏皮的酒窝,拿手指点点她额头:“你啊你!得了场风寒,下巴尖了,嘴也利了。”
  谁都知道林甫这场病是因何而起的,董晓悦对这个热衷于给自己加戏的便宜公公可没什么好感。
  皇后笑够了,敛容道:“毕竟是长辈,日后成了婚,可千万别带出来,叫人说一句以势压人倒罢了,为此伤了夫妻情谊却是不值当。”
  董晓悦听出来了,她嫂子必定是受了皇帝哥哥的请托,来探她的口风呢!
  她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皇后没得个准主意,回头不好交代,只得直截了当地说:“下了朝,林中书私下里去向你阿兄请罪,还特地提了你和他家二郎的亲事。这事他虽有错,可我们家也不算毫无过失……”
  董晓悦面露愧色,这件事其实还是她做得不地道。
  “林中书是国之股肱,社稷之栋梁,他已经认了错,他们林家也得了这次教训,以后必不敢轻忽你。依你阿兄的意思,得饶人处且饶人,若你还对林二郎有意,便再择个良辰吉日,早些完婚罢……”
  皇后边说边留意小姑子的神色,见她郁郁的并无喜色,着实忧心,“若你不想嫁他了,也尽快作个决断,林氏与荀氏都不是一般门户,如此拖下去,越发不好收场了。”
  董晓悦心里明白,如果林甫犟着不肯低头,这么拖着也无可厚非,可林家已经退了一步,他们再不依不饶的便有些欺负人了。
  这不是一个君主极权的时代,林氏这样的高门不能小觑。
  皇后的话像一盆冷水,给她醒了醒神。
  董晓悦沉吟片刻道:“阿嫂,我知道了,最多三日,我必定给阿兄和您一个答复。”
  皇后掩着心口,如释重负:“这就好。”
  旋即又关切道:“阿月,你我情同姊妹,阿嫂多言一句,那位荀公子……还在你府上么?”
  全京城都知道荀子长住在长公主府,她这自然是明知故问,不过是不方便直说,旁敲侧击地劝她。
  “荀公子只是与家里赌气才暂住几日,”董晓悦抿抿唇,喉咙里有些发涩,“我会尽快叫他回去的。”
  皇后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头:“你能想明白就好,荀家不比别家,这样不明不白住在你府上,总是说不过去的。”
  董晓悦垂下眼睛,点了点头,且不说要不要嫁林驸马,反正她和荀延是不可能的——她是来过关救人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她把生病当借口自欺欺人,沉溺在荀面首的温柔乡里,对自己、对燕王殿下都是不负责任。
  这对荀延也不公平,哪怕他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影。
  对荀子长,董晓悦是有私心的,她尽力想找出他和燕王殿下之间的联系,却始终只有那点虚无缥缈的感觉——他的个性和梁玄南辕北辙,身上也没有灵物之类的线索——而感觉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董晓悦一整天心不在焉,宴会上一直在走神,说起来也玄乎,流水和鹤觞像是有灵性似的,屡屡飘到她面前,她心事重重,端起酒觞便一饮而尽,自己都不知喝了几杯,日暮被侍女扶上马车时,神志已经不太清楚了。
  回到公主府,董晓悦径直去了长留馆,她长年累月生活在kpi的鞭笞下,行动力十分强悍。
  上巳节官员们也休假,贵游子弟都去水边流觞祓禊,荀延在寺庙里修行多年,习惯了清净,不爱往人堆里挤,索性宅在院子里看闲书。
  董晓悦一身酒气地闯进长留馆时,他刚沐浴完,正歪在廊下竹榻上,喝茶赏花,顺便晾头发。
  最后一抹余晖流连不去,为他镀上了一层靡丽又伤感的颜色。
  董晓悦突然卡壳,就像写好的程序突然出了bug。
  “这么早回来了?”他见了她很惊喜,坐起身理了理衣襟,“殿下喝了多少酒?”
  董晓悦强行给自己打上一个补丁:“荀公子,永年里有栋合适的宅子出赁,明日让陈伯带你去看看,没什么问题就尽快搬进去吧。”


第62章 撇清
  荀延似乎用了很久才明白过来; 笑影僵在脸上,像是忘了南迁的候鸟,被不期而至的冰雪封冻; 仍旧是展翅欲飞的模样。
  他试着张了张嘴; 又合上,如簧巧舌仿佛锈在了口中; 半晌才发出声音:“怎么了?”又干又涩; 像在砂纸上磨过。
  董晓悦像挨了一闷棍; 五脏六腑都震了震; 从竹里馆误打误撞的邂逅开始; 荀子长一直是游刃有余的那个,无论是卖惨还是扮可怜,都是胸有成竹的以退为进,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真正张皇失措的时候,直到此刻。
  董晓悦恨不得把说出口的话捡起来吃下去,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稳住。
  这时候他不卖惨了,非但不扮可怜,反而极力掩饰。他故作轻松地笑笑; 轻颤的声音却出卖了他:“殿下是不是醉了?”
  董晓悦转过身让侍女们退下; 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理智安然无恙; 直到他们走出了院子; 关上了院门,这才轻声说:“我没醉。”
  “是今日入宫有人说了什么?”荀延眼中倏地燃起光。真是一叶障目,他一直把她视为自己的同类; 以为她洒脱自如,不畏人言,可人身在世,便是他也无法做到全然不受羁縻,何况世俗对女子总是格外苛刻。
  他觉得周身凝固般的血液又开始流动了,冰凉的手脚慢慢回温,不等她回答,体贴地道:“是我虑事不周,明日我就搬出去,殿下不必替我赁宅子,免得又有人借题发挥,我去建平里寻家客舍住。”
  建平里距离长公主府最近,他去那儿住,自然是图个往来方便。
  董晓悦知道他是会错了意,硬了硬心肠道:“荀公子,我们今后还是别见面了罢。”
  荀延眼中的光像是风中残烛,挣扎了一下,终是灭了,另一种幽暗的火从心底燃起来,惯常带着三分玩世不恭的眼睛此时有些陌生。
  他上前一步:“为什么?”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昨晚他们还一起用了晚膳,那时还好好的,怎么去了一趟宫里回来,她的态度突然就天翻地覆了?
  董晓悦退后了两步,刻意与他拉开距离,不想这明显带着疏离意味的举动给荀延心里的火浇了一把热油。
  “究竟是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董晓悦把视线撇向一边,好掩饰自己的心虚。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冷淡道:“没有为什么,那天我和荀公子说得很清楚,找到合适的宅子就请您搬出去,既然荀公子想住客舍,那也挺好,总之悉听尊便。但是我和荀公子不方便继续往来,还请见谅。”
  “是为了避嫌?”荀延撩起眼皮,声音像用冰水浸过,“你还是忘不了林珩?”
  董晓悦下意识地想否认和解释,转念一想,让他这么误会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就此彻底死了心,一劳永逸。
  她垂着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不信,”荀延哑着声音执拗道,“我不信你对我毫无情意。”
  眼神骗不了人,笑容也骗不了人,她看见他时是由衷感到欢喜的。
  董晓悦感觉肠胃绞紧,一下下地抽搐起来,头也越来越晕,是酒劲上来了,她只想快刀斩乱麻地速战速决,然后回床上拿被子闷着头睡个天昏地暗。
  “没有,就算我对你有一点喜欢,也是最肤浅最不值钱的那种,因为你的脸好看,我好色,不算什么。”
  她抬头望了望天,最后一抹晚霞也散尽了,晚霞消失的地方是黯淡的青灰色,团团的云像一个个刚刚熄灭的灰堆。
  “天晚了,我先走了,荀公子早点休息。”她匆匆地扔下一句,便要落荒而逃。
  荀延看着她朝院门溜,心里的火直往上蹿,他在寺庙吃了十来年素斋养出的温吞性子,到今天算是前功尽弃了。
  他自暴自弃地追上她,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董晓悦被迫转过身,一头撞进他怀里,整个人懵了懵,往后仰起头,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咽了口唾沫。
  荀延见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左手握住她的肩,把她往廊庑的栏杆上一摁,冷冷一笑:“不算什么?”
  董晓悦后背抵在栏杆上,硌得有点疼,她的心脏开始剧烈地上蹿下跳,这样的荀面首有点陌生,不过也别有一番风味,她说不上来哪种状态更对胃口,反正淡妆浓抹总相宜就是了。
  “这也不算什么?”荀延凑得更近,抵着她的额头,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挤出来。
  不等她搜肠刮肚地找话,一个吻把她封堵得严严实实。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蛮横而充满了占有欲。
  董晓悦努力控制着自己,咬紧牙关,抿着嘴,坚决不肯给予任何回应,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与她的理智拉锯:“管那么多干嘛,先睡了他再说。”
  董晓悦拿出了高考前挑灯夜战的毅力,这才没向心底的欲望屈服。
  荀延用唇齿攻城掠地,反复几次没能攻陷,他心里烦躁起来,报复似地在她下唇上咬了一下。
  他控制着力道,没真的往重了咬,董晓悦却是因为吃痛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
  荀延右手受伤,只用左手圈住她,将她禁锢在方寸之地,冷不防被她一推,往后趔趄了一下。
  他收回手,凝视着她,心里的火烧得更猛烈,她明明答应过的……
  她答应过什么呢?荀延愣了愣,长公主其实从未承诺过他什么,可刚才那个念头又是那么理所当然。他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只差一点点就能想起来了……
  他的头开始剧烈疼痛,有一瞬间,他甚至想毁了她,毁了自己,毁了这个世界——这么想的时候,他很确信自己确实能够做到。
  不过旋即他就意识到,不管眼前这个人对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他都舍不得伤害她一分一毫。
  于是他的怒火低了下来,收回了心底,缓缓地炙烤煎熬着他自己。
  他伸手摸了摸长公主发烫的脸颊,又用指腹抚了抚她湿润微肿的下唇,然后无力地垂下手,退后几步,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殿下保重,在下告辞了。”
  荀延没有等到天亮,当夜便离开了长乐长公主府。
  侍女来禀报时,董晓悦只说了声知道了,并没有过问他没有车马怎么办,半夜三更的又去哪里过夜,倒不是她不担心,但是既然已经把人赶走了,再问这些也于事无补,反倒显得虚情假意。
  董晓悦拒绝过许多追求者,从不拖泥带水给人半点幻想,可始乱终弃这种事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干。
  她并不后悔今天的决定,只是懊恼自己先前在美色面前把持不住自己,导致了这样不尴不尬的收场。
  面首走了,按理说她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琢磨一下怎么过关,可面首人虽然走了,存在感却丝毫没有减弱,甚至更强了——董晓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荀延。
  一直折腾到五更天,天都亮了,她才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
  一觉醒来已经是大中午,侍女听见她翻身的动静,想伺候她起床用午膳,没想到长公主只说了声不想吃,转过身面朝里侧,又睡了过去。
  董晓悦坚信没有什么事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睡两觉。
  她又睡了个长长的回笼觉,再睁眼时,月白的帷幔变成一种暖融融的浅绿色,她知道太阳已经偏西了。
  她还是恹恹的没什么胃口,也不想动弹。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帘子的响动,紧接着是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殿下醒了么?”一个侍女压低了声音问。
  “没动静,大约还在睡着,”另一个侍女小声嗔怪,“怎么了?这么急急忙忙的,弄出这些响动!”
  “是林家公子,递了帖子进来要见咱们殿下,车马还在外头等着呢!”
  董晓悦一听,皱了皱眉头,认命地坐了起来。这个时候她最不想见的就是林驸马了——渣的明明是她自己,可她却把帐算在驸马头上,可见真是渣得没边了。
  帐外的侍女听见动静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驸马真不愧是驸马。


第63章 拒婚
  董晓悦吩咐侍女把林珩带到前院; 自己匆忙起床洗漱,穿了件家常衣服,素面朝天的就去见驸马。
  几天不见; 董晓悦被林珩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脸色苍白; 眼圈发青,眼睛里布满血丝; 十分憔悴; 看着像是整晚没睡; 连斜飞入鬓的剑眉似乎都没那么精神了。
  虽然还是那副眉眼; 可精气神和前些天在延英殿外偶遇时判若两人。
  董晓悦一向怜香惜玉; 林二郎长得虽然不如荀延,可也是个苍松翠柏般的美男子,乍见他这副样子,她不忍心再迁怒他了——何况他很有可能是燕王殿下的残魂,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老板。
  林珩看见董晓悦,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回过神来,躬身行了个礼:“拜见长公主殿下。”
  “林公子不用多礼; 请坐吧。”董晓悦冲他点点头。
  林珩道了谢; 坐回榻上; 虽然面容憔悴; 坐姿仍旧笔挺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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