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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快醒醒-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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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干放心。”江氏一口答应。
  “在下另有一事相问,江娘子可知紫霞山十里流霜亭?”杜蘅接着道。
  话音刚落,只见江氏的脸色刷地变成了惨白,连嘴唇都脱了色,身子一晃,看着竟像要晕倒。
  冯嬷嬷忙抢上前扶住她,给她背上顺气:“娘子莫急,仔细动了胎气,奴婢叫人去请大夫!”
  “不妨事……”江氏无力地摆摆手,靠在冯嬷嬷肩头阂上了眼。
  杜蘅还想问,那冯嬷嬷一个眼刀子扔过来:“崔帐干,娘子眼下是个双身子的人,您也问了这许多时候了,要是她肚子里的小郎君有个好歹……”
  “嬷嬷莫要为难帐干……与他无干……”江氏强撑着直起身,对杜蘅满是歉意地道,“嬷嬷年纪大人有些糊涂,帐干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她计较。”
  杜蘅知道那老嬷嬷是护主心切,自然不会和她计较,不过眼看着也问不出什么来,他便行了个礼,同江氏告辞了。
  出了谭府君的外宅,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晴空万里无云,火辣辣的炎炎日光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两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走到个僻静的地方,董晓悦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仍旧堵得慌。
  她转头对杜蘅道:“杜公子,现在怎么办?去山上挖尸体吗?”
  “待我找两个帮手。”
  杜蘅去衙门里找了两个衙役,雇了两辆车,带着铁锹、锄头、一副粗麻布和竹竿做成的担架,外加一提盒的饭食酒肴,循着昨晚的路出城入山。
  董晓悦和他坐一车,马车走了不出二里,两人都累得睡了过去,醒过来时已经到了昨夜的流霜亭。
  董晓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头枕在了杜蘅的腿上,身上还盖着他的外衣,一抬眼,发现对方正垂眸看她,嘴角噙着笑,一脸兴致盎然,好像她脸上有一出马戏似的。
  董晓悦心里咯噔一下,忙用手背抹抹嘴角,发现自己并没有流口水,暗暗松了一口气,坐起身问道:“杜公子,到哪儿了?”
  “才到昨晚的亭子,今天走山道绕过去,还有大半个时辰,你接着睡,不急着起来。”说着拍拍大腿。
  董晓悦哪里好意思再趴回去,动了动被自己压麻的左臂:“刚才那一觉已经睡饱了。”
  她从车帘的缝隙里往外望了望,只见云白峰青,层层掩映,一派夏山的葱茏景色,和昨晚的阴森恐怖大相径庭。
  马车沿着山中小径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不远处就是松林了,林密茂密,车马过不去,杜蘅便叫车夫在林子边上等待,自己带了衙役,扛着工具,走进了松林里。
  长松巨木遮天蔽日,杜蘅点了盏油灯在前方照路,他方向感极佳,没费什么周折便找到了昨晚刻下的记号,循着记号,一路找到了那棵巨松。
  杜蘅从食盒里取出酒肴请两个衙役吃了,便吩咐他们在松树周围挖掘。
  那两个衙役显然不是第一回替他做这些事,也不多问一句话,谢过了他的款待,便开始下锹掘土。
  杜蘅袖手站在一旁干看着,时不时动动口舌:“两位仔细些,别用十成力道。”
  或是指示:“挨着这洞的边沿挖开去。”
  两个衙役忙活了总有大半个时辰,那松树周围挖得狼藉一片,都是翻开的红土,连树根都露出了许多,可尸体还是不见踪影。
  就在这时候,其中一名衙役一锹下去,手底下有些异样,心里一阵发冷:“帐干,下面似乎埋着什么!”
  几个人都是精神一振,杜蘅要过铁锹,小心地把四周浅浅地挖开一层土,然后换了把小铁铲,一点点把土铲开,下面掩埋着的东西便渐渐露出了形状。
  是一具腐烂得几乎只剩骸骨的尸体,身上的衣裳都已经烂得辨认不出颜色,浑身上下没什么可以辨认身份的物件。
  两个衙役都露出恶心欲呕的神色,倒是董晓悦对腐尸见怪不怪,和杜蘅一起蹲下看那尸骨。
  “这是昨天那鬼魂的尸体吗?怎么有头?”董晓悦探身上前,仔仔细细打量那尸体的颈部,只见颈骨完整,并没有断口。
  杜蘅用铲子扒开尸骨上沾的黏土,从袖子里抽出条白手帕,垫在手上,扒开尸体的头发,检查头骨,摸到右后方某处,手顿了顿,反复摸了一会儿,这才收回手。
  他又往下看了看那尸体的胯骨和颈骨,站起身,看了眼手上沾满污泥的帕子,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闭着眼睛丢了。
  “帐干,这是何人的尸骨?”一个衙役问道,崔推官的神通他们这些人再清楚不过了。
  “这就不得而知了,”杜蘅抖抖衣裳下摆上沾上的浮土和松针,“先抬到衙门里去再作计较。”
  衙役小心翼翼地把尸体移到担架上,抬出林子。
  杜蘅向着在外等候的车夫道了声抱歉,额外数了两钱银子给他,那车夫嫌钱少,可又不好跟做官的顶撞,便骨嘟着嘴,杜蘅只作没看见。
  尸体占了衙役们的车,两个衙役只得跟在车后步行,他们对这小崔推官令人发指的行径已是习以为常,今日赚了他一顿酒肉已经很是意外了。
  杜蘅和董晓悦仍然坐来时的那辆马车。
  一上车,董晓悦憋了一肚子的疑问,终于能一吐为快:“这尸体腐烂成这样了,应该埋了很久了吧?”
  “林子里湿气重,腐败起来也快些,不过看这光景少说也有个一年半载了。”
  “这尸体不是那无头鬼魂的吧?”
  杜蘅摇摇头:“看这骨骼似乎是个男子,那头颅后面有一处伤痕,似是利器劈砍所致,详细情形须得等回了衙门,着仵作看过才知道。”
  “沈娘子的鬼魂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挖出来的却是个男人……”董晓悦皱着眉道,心里有个念头慢慢浮出来,“你说这该不会是……”
  杜蘅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若真是他,那便棘手了,总之先回衙门检点案宗,看看近一两年本地有无失踪的男子。”
  “江氏和谭知府那边……”
  “谭知府那边暂且不能打草惊蛇,”杜蘅忖道,“至于江氏……免不得要向她打听打听那位刘郎。”


第83章 验尸
  日西时分; 杜蘅一行人回到城中,把尸体运到了义庄。
  杜蘅打点了两名车夫,吩咐衙役去找仵作; 然后让看庄的刘四帮忙把那具无名尸首抬进西梢间里; 点上油灯。
  刘四是个五十来岁的光棍,麻脸; 细眼; 一把稀胡子黄不拉几; 翘着双一瘸一拐的长短脚; 跟在杜蘅屁股后头殷勤奉承。
  他见惯了尸体; 仵作验尸缺帮手时也常凑个数打打下手,此时一见那尸骨就道:“帐干,这尸体莫不是帽儿山半山腰上挖出来的?”
  帽儿山就是城西紫霞山的俗称,杜蘅微微讶异,对那其貌不扬的老光棍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不过脸上没带出什么,只是点点头:“老哥好眼力。”
  “不算什么,”刘四得意地伸出手指往那尸体头骨上一摸; 捻了捻指尖上的土:“方圆几十里; 只有那一带是这种红土。”
  杜蘅不搭腔; 他也不怕自讨没趣; 自顾自道:“啧,这都不成样儿了,差不多得埋了快一年了罢?咋找到的?”
  杜蘅挑了挑眉; 搬出事先准备好的那套说辞:“帽儿山上一个猎户,挖陷阱捕鹿,不想刨出只人手来,这不就找到我了。”
  刘四觑了觑眼,本来就细的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缝。他借着灯光悄悄地打量年轻的小推官,似乎在估量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正想再旁敲侧击地打听几句,刚巧仵作到了,便闭了嘴。
  杜蘅对仵作简单交代了几句,接着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了刘四。
  他不是原装的崔推官,对这义庄庄头了解不深,只觉他这探头探脑的模样令人生厌。
  刘四还有些不情愿,不过推官大小也是个官,既然放出话来,他也只得从命。
  待刘四出了屋子,杜蘅立即掩上门,只留了一扇窗子透气。
  仵作解开带来的包袱,摊开工具,开始查看那具无名尸体。
  油灯的光线昏黄摇曳,给验尸过程平添了几分恐怖诡异,董晓悦虽然曾与一群尸体为伍,看着此情此景也有些发怵。
  仵作先将尸体表面的泥土和败叶清理了一番,拿软尺量了身高:“是个身长约摸五尺七寸的男子。”说罢开始寻找外伤。
  “帐干您看,明显的伤有六处,看痕迹应是刀斧所致”,他一一指给杜蘅看,“这些是见骨的,浅些的伤口就验不出来了,此外右手指骨断了四根,想是情急之下伸手格挡,被一刀斩下的。”
  尸体在地下埋得太久,水土湿气又重,早已经面目全非,除了深达骨骼的伤,其实也验不出什么名堂。
  仵作验看了一番,扫了眼尸体的胸膛和肚腹,请示杜蘅:“帐干,看来致命伤就是头上那一刀,这用不着剖了罢?”
  像这种面目全非的无名凶身,身上又没什么辨明身份的物件,找仵作从头到脚地查验一遍,也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杜蘅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尸骨空洞的眼窝,斩钉截铁道:“剖。”
  仵作暗暗觉得这崔帐干多此一举,纯粹是消遣他们底下人顽,不过他敢怒不敢言,只好依言把尸体的胸腹都剖开,果然没什么发现。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杜蘅便走上前来,指指尸体的颌骨:“把嘴掰开看看,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仵作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不过上司有令,再蠢也得从命。
  他一手托住尸体下颌,一手持工具撬开牙关:“帐干,嘴里也没什么。”
  杜蘅拿起支蜡烛,凑近了往拿尸体黑黢黢的口腔里照,惊喜道:“有了!”
  说着随手从仵作的工具包里抽出支细长的弯头镊子,小心翼翼地伸进尸体口中,夹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
  仵作也吃了一惊:“帐干如何知道他口中会有异物?”
  “不过歪打正着罢了。”杜蘅舀了瓢水将那物件洗净,原来是一枚赤金梅花钿,花蕊是颗滚圆的珍珠,周围点缀着一圈细细的金粟围边,精巧又别致。
  杜蘅托在手里细细看了一回,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既无刻字又无款识,哪个富家娘子妆奁里寻不出这样的东西?罢了罢了,明日我写张结案书呈上去,到时你也画个押。”
  说着便往挂在腰间的香囊里一塞。
  死人嘴里抠出来的东西也要贪,倒不嫌晦气!仵作忍不住腹诽,要是换了前任王推官,这种不值钱的小东西多半随手赏了他们这些底下人,偏这姓崔的十指缝竟是长死的,一滴水都漏不下来。
  “有劳你走这一遭,连晚饭都耽误了,改日我做东,请你痛快喝几杯。”杜蘅假惺惺地客套。
  仵作哈哈一笑:“崔帐干说的什么话,忒见外了。”心里并不把他这话当真,让小崔帐干请客吃酒,那不如挖他的肉,还来得痛快些。
  “帐干还不家去么?”
  杜蘅朝着台子上的尸体点点下巴,无奈地叹了口气:“既是寻了这场晦气将他挖了出来,少不得好人做到底,等刘四回来找他买口薄棺装殓了,也算给儿孙后代积德了。”
  饥肠辘辘的仵作没什么心情和崔帐干一起行善,拱拱手告辞了,刚出义庄的门便遇上被杜蘅支出去跑腿的刘四。
  “老哥,你这一出手,想必又是个钦案?崔帐干可有赏你二钱银子?”刘四故意打趣道。
  “嘁!赏个屁!尽消遣人呐!”仵作正憋了一肚子的怨言无处诉说,一见刘四像是遇着了知己,把崔推官怎么逼着他把尸体开膛破肚,怎么从死人嘴里挖出个金花钿,又怎么占为己有,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人同仇敌忾,背地里把那见钱眼开、狗仗人势的推官数落了一顿,这才心满意足地道了别。
  杜蘅见了回来复命的刘四,嘱托他替那无名尸首置办棺木,却绝口不提钱的事。
  义庄是政府拨款项目,每年有一笔银子安葬客死异乡的旅人或是不名一文的穷人,不过这笔钱大半进了刘四的口袋,崔帐干从他口袋里挖钱,刘四自然不乐意,在心里把他翻来覆去骂了一整夜。
  出了义庄,走到僻静的小巷里,董晓悦见四周无人,这才开口问道:“刚才那片花钿,是你放进去的吧?”


第84章 查案
  杜蘅露出牙酸似的表情:“可不是; 查案还需自家贴银钱进去,还落不着好。”
  董晓悦心说那金花钿转了一圈还不是回到你兜里,不过这话只好心里想想; 说出来是决计不敢的。
  这枚金钿的用意不难猜; 尸体埋了那么久,即便有什么关于凶手的证据也早就消失了; 埋尸地附近也没什么可以辨认身份的东西; 以古代落后的技术手段; 怎么查都不可能破案。
  就是因为如此; 杜蘅才用了这手引蛇出洞; 让真凶以为他手里掌握着物证,沉不住气自己露出马脚。
  “你也觉得这人和江氏有关吗?”董晓悦问道。
  “那无头女尸是江氏的旧识,既然把我们引到埋尸地,那男子与江氏多半脱不了干系,江氏一个他乡来的弱质女流,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边除了个老嬷嬷全是谭家的下人,既无力气也无机会杀人; 更没什么门路雇凶杀人。”
  “所以嫌疑最大的就是谭孝纯了; 你说他是亲自动手的吗?”董晓悦忖道。
  杜蘅想了想:“多半是雇凶。死者伸手格挡过; 那便是在清醒的时候叫人砍死的; 那谭孝纯是文官,又有了些年纪,要将一个五尺七寸的男子砍死; 也不是易事,且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很不必自己冒险动手,只需找个亡命之徒,许以重金,随后寻个事由将此人问个处斩,便是神鬼不觉。若是我料得不错,那凶徒的名姓应当在近一年的案宗里,我今夜便去衙门查案宗,顺便把近一年来问斩的人也查一查。”
  死无对证,即便查到也确证不了,两人心里都明白。
  董晓悦轻轻叹了口气:“你用这个金花钿当诱饵,谭孝纯会上钩吗?”
  杜蘅摇摇头:“此人老谋深算,滑不留手,又有谋人性命的胆量,断不会为了这点事自乱阵脚,不过他应当会寻机会旁敲侧击试探我一番。我们入城已有半日,从紫霞山掘出尸首之事想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前脚替他外宅捉鬼,后脚就挖出了尸身,他一定迫不及待想弄清楚我究竟知道多少,又有什么目的,不出三日,必会有所动作。”
  “他不会直接杀了你灭口吧?”董晓悦想到义庄里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顿时不寒而栗。
  杜蘅摇摇头:“推官再小也是个朝廷命官,谭孝纯为人谨慎,不会在这时候杀我灭口,何况我有钱癖的名声在外,他多半以为我是抓了他的把柄求财。”
  董晓悦深以为然,别说是敌人,连她这个友军都忍不住信了。
  她随即又担心起来:“但是你手里有他的把柄,他怎么能放心呢?”
  “自然是不能放心,”杜蘅不以为意地一笑,“如果你是他,会怎么办?”
  董晓悦努力代入草菅人命、老奸巨猾的谭知府:“如果是我,先探探你的底细看你知道多少,手上又有多少证据,如果只是捕风捉影,打死不认就是了,过阵子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把你外调,找人在路上下手。如果你手上真有铁证,那就先用钱稳住你,再承诺你升官,等风头过了还是把你往外调,半路上找人结果你。”
  “总而言之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杜蘅轻描淡写道,“至于以后的事。。。。。。那时候梦都醒了,怕什么。”
  “杜公子真是智慧过人。”董晓悦狗腿地奉承道。
  杜蘅投桃报李:“谬赞,谬赞,比不得娘子秀外慧中,颖悟绝伦。”
  必不可少的商业互吹完毕,董晓悦继续说正事:“江氏那边怎么办?”
  他们只知道那具男尸可能姓刘,江氏却是知道他身份的,知道了底细去查,当然比他们这样大海捞针地凭一个姓氏找人强多了。
  杜蘅思忖片刻道:“此事一发,谭孝纯一定想方设法瞒住江氏,首先要防的就是我,这时候找上门去也见不着她,万一弄巧成拙让谭孝纯起了疑心,说不定铤而走险立即找人杀了我。”
  董晓悦灵机一动:“反正他们都看不见我,我可以溜进去看看情况。。。。。”
  “不用想了,你哪儿也不去。”杜蘅斩钉截铁道。
  董晓悦还想摆事实讲道理说服他,杜蘅冷笑一声,一把揪住她的衣带,三下五除二把两人的衣带打了个死结,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话没有半点水分。
  董晓悦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执着,但是明摆着道理讲不通,只好任由他去了。
  “要见江氏并非易事,可知道刘郎底细的不止江氏一个。”
  董晓悦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她身边那个冯嬷嬷?”
  “正是,那老嬷嬷说话带郢州乡音,想必是江氏从家乡带来的人,那老妇人有几分鲁直,又忠心为主,知道了尸首和金钿的事,她八成要来打探消息。”
  董晓悦点点头:“那天说到流霜亭,那老嬷嬷的神色也不太对,应该是知道内情的。但是金钿的事除了我们只有刘四和仵作知道,未必传得谁都知道,光是一具无名尸体能让冯嬷嬷坐不住吗?”
  “不用担心,”杜蘅胸有成竹地道,“义庄庄头刘四的妻妹嫁的是露白湖边茶肆瞿家,瞿家有一门表亲住在同安里,间壁住着西市开生丝铺子的孙三郎,他家小女儿前年认了赵管事的媳妇儿做干娘。我同你打包票,不出两日,这花钿的事保管传到冯嬷嬷耳朵里。”
  董晓悦被他那一堆表亲干亲绕得晕晕乎乎,对杜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不也才来吗?这些弯弯绕绕是怎么知道的?”
  杜蘅不防她有此一问,脸上一红。小崔推官凡事都喜欢记一笔,特别是婚丧嫁娶,必然把情理曲折、来龙去脉并账目明细记清楚,以备将来娶媳妇儿加倍收回来。
  杜蘅天生过目不忘,把他的手札并人情账本全读了一遍,不由记了一肚子家长里短。
  这些事不好意思说出来让她知道,杜蘅便扯开话题:“一整日没吃什么,都快饿过头了,咱们找地方先吃些东西,吃完再去衙门里查案宗。”
  杜蘅一边说,一边牵着董晓悦出了巷子,两人就近在街边找了间食肆,就在沿街的棚子下找了张小桌子坐下。
  满脸油汗的老板一见是崔推官,心里就有点犯嘀咕,面上还是堆着笑招呼:“崔帐干,真是稀客,今日的白切肉挺肥,来一卖?”
  “大热的天谁爱吃这些荤腥,”杜蘅装模作样道,“有劳下一碗阳春面罢,小葱切细点,加勺猪油。”
  董晓悦是个不用进食的灵体,杜公子乐得做个惠而不费的东,等面上来,又让老板多加了一勺猪油,慢条斯理地吃得一干二净,优雅地拿帕子揩揩嘴,看那派头架势仿佛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吃饱喝足,杜蘅掏出钱会了帐,带着董晓悦去衙门里查案宗。
  库房钥匙由典史收着,崔推官时常半夜三更地查阅文书案宗,典史见怪不怪,没问因由便把钥匙给了他。
  杜蘅开了库,先把过去一年半中失踪寻人的案宗翻找出来,一目十行地看了,成年男子失踪家人来报案的总共七件,其中三件很可能是远走他乡躲债去了,剩下的四个,身高体型一概对不上。
  结果正如他们所料,这无名男尸是个外乡人。
  杜蘅又找出那段时间被收监问斩的罪犯案宗,发现一年前有两个劫道杀人的同案犯,从案发到审结处斩只有短短十来天,死刑都要上报州府审核,案宗里核准书上盖的正是谭知府的章。
  杜蘅一见这案宗心里便有了底,取了纸笔来,把那案宗誊抄了一遍,卷起来藏在袖子中,把案卷依原样整理归置好,还了钥匙。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将近二更。
  杜蘅把董晓悦带回城南葫芦巷。
  崔推官这些年省吃俭用,在这里买下了一个两进的小宅院,庭院里栽着棵榆树,枝叶茂盛,树冠亭亭。
  院落虽小,房舍也朴素,却打理得清清爽爽、井井有条,董晓悦瞥了眼身边的男人,感觉有些新鲜,这么经济适用的燕王殿下还是第一回见。
  一前一后地进了屋,杜蘅点上油灯,董晓悦四下里看了看,只见小小的屋子挺温馨,倒也不算太寒酸。只是小推官一个大龄童男,也没结交什么朋友,家里统共只有一张床。
  两人推让了一番,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最后各退一步,海阔天空,索性一起打了地铺。
  董晓悦累了一整天,浑身酸痛,实在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躺下没多久就昏昏欲睡。
  佳人在畔,杜蘅虽然有些心猿意马,到底不敢越雷池一步,纠结了一会儿,也不知不觉地阖上了眼。
  就在快睡着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腰间被人一拽,蓦地清醒过来,发现是董晓悦坐起身牵动了他的衣带。
  “怎么了?”杜蘅睡眼惺忪地问道。
  董晓悦重新躺下,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嗯?”
  董晓悦侧过身望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欲言又止:“哎。。。。。。话说。。。。。那个金花钿,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杜蘅一下子醒了,看她明明兴师问罪还装作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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