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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幸残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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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雁飞又品了口茶水,似是已讲得十分厌倦了,话里也带出点不耐来。“说到底,这些年人人都打累了,谁不想歇口气呢?眼下又有谁能自问可以得天下呢?没有吧?若是过得几年,有那位自觉有能耐坐得起这个宝座了,自行来取就是,眼下嘛,一时奉幸朝正朔,对谁都没坏处,不是么?”
听了这句话,杨放情不自禁的看了令狐锋一眼,却发觉令狐锋正向他看过来。两人目光一触,马上分开。
赢雁飞不再说什么,只是一心一意的喝她的茶,屋里静悄悄的,也没有人动一下。良久,杨放道:“太后的话也说完了,我杨放可对天发誓,只要太后能给中洲以太平,我杨放便一生一世效忠于大幸,决无二心。”然后向赢雁飞跪下,道:“太后千岁千千岁!”云行风与令狐锋亦跪下,屋外的兵甲拥进了门口,手中的刀刃闪着森森寒芒,屋里的人犹豫了一枝香的功夫,终于有一人跪下,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只余下寥寥无几的数人还站着。
站着的人里面,最出人意料的,竟然有赵子飞!被云代遥视为随大流的赵子飞,他的双膝似是颤了一下,但终还是站直了。赢雁飞问道:“赵子飞,你在云行天那里,并不算很得重用,为什么要对他如此忠心?”“其实,皇后说的都在理。”他依旧称赢雁飞为皇后,“但赵子飞便是在亲叔父那里也未如在皇上手下般得到如此公平的对待。在皇上麾下与蛮族作战是我一生中最为意气风发的时日。赵子飞本不是什么奇才,日后也难有什么作为了,不想再事新主,我手下的将士们请太后多多关照吧。”然后他走到门口的甲士们中间,道:“带我去吧!”这番言语说的人都没来由的鼻子一酸,当下就有几名将领起来道:“赵将军,我与你一道走。”但多数人还是留在了原处。赢雁飞点点头,杨放将手一挥,甲兵们将这些将领带了出去。留下来的,齐声道:“太后千岁千千岁……”
门忽然被撞开了,有一兵士勿勿赶至杨放身边,说了声什么?杨放的眉梢微微的挑动了一下,俯身过去在赢雁飞的耳边低语:“鲁成仲不知为何突然醒过来了,铁风军逃出了西京,我的骑兵和令狐将军带来的亲卫去追了。消息传出了城,城处的兵士多有拥进城来要救他的,城里的百姓和兵士也知晓了,正往宫里拥过来,不过大多路口险要处还是足够的兵力守着,太后看……”
“不要,”赢雁飞断然道:“放他们至朝天门,我去见他们。”
第十二回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朝天门下已有三四万人群,且是愈聚愈多,有些是排列整齐的的云军士卒,他们虽不听从将领的约束跑进了城来,但多年行伍所成的习性使得他们自觉地聚在一处。另一些散乱的身着战袍的将士,他们大多是外地军中的标将队长之类,功勋著卓而蒙恩参与大典的。其它的就是得了消息的西京百姓。唐真率三万箭手占据了朝天门四周的要紧地方,虽说没有拉弓开箭,但是个个都是浑身紧绷一触即发。冷风萧瑟,满地水迹黄叶,人人都觉出泌肤的寒意,不由缩手缩脚,把身上的单衣拉的更紧些。这里头多有昨夜参与过大婚庆典的,谁能想到一夜之间会生出如此巨变,天上间人都全然不同。各样的流言蜚语在人与人间传来传去,每人的眼中都现出飘忽无助的神情,好容易有了皇帝,好容易安定了天下,难到又来一轮群雄争战,又是五十年的烽火硝烟?
赢雁飞后面跟着诸将现身于朝天门城头,城下静了一静,然后马上骚动起来,林林总总的骂声,叫声混成杂乱无章的旋风向着城头卷来。下面的军士们见着了自家的将官出现于城头上更是群情激奋,冲冲攘攘的挤在城下最近之处,昂头向上,大叫大喊,赢雁飞他们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涨红了的脸和张大的嘴。赢雁飞向身后的太监们挥挥手,宫内传来巨钟的轰鸣,钟声将一应杂音都盖过了。这天籁钟在皇室有极重大事务时才会奏响告之百姓的,平日里几年都难得听到一次,昨日里在云行天登基之时曾响过一次,大婚时也响过一次,加上这一次,短短两日之间就响了三次。
底下终是安静了下来。数名太监走上一步齐声道:“太后有话,着你们推出几个人出来讲话,免得听不清。”下面的人交头接耳的商议了片刻,云军中很快就推了人出来,云行风告知赢雁飞那是云家起事的人里边唯有的一名标将,行字辈,名正,没什么能耐,但对云行天却是忠心耿耿,虽说至今不过是个标将,但是从无怨言。别军中还推出人来,一名队长,是令狐军中的,一名统领,是赵军中的。西京百姓却是搅扰了好一会,才有一名白须老者,一名青衫文士走至城下。
赢雁飞向下道:“就是这几位了么?”下面的人纷纷道:“是,我等受众托,是想问清楚皇上出了什么事?”赢雁飞便又着太监把那道圣旨念了一遍。底下一片哗然。良久安静下来。
云行正抢着道:“我云军是云家子弟百战浴血而建,是因皇上而成,决不为异姓买命!”赢雁飞道:“没看见云行风大将军就在这里么?你怎可说是为异姓买命?”云行正高声叫道:“云行风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是中了什么邪,助外人对付自家人?”云行风道:“我遵的是先父遗命!否则云军诸将为何都会在这城头上。”云行正听了这话,一下子接不下去,只在木木地说:“怎会?怎会?”
令狐军中的队长大叫:“老子从没吃过幸朝的一颗粮,老子在天下就服皇上一个,大将军,你这事做的差了!”令狐锋冷冷道:“那你是没服过我了,在我手下,真是委屈了。”那队长却是一脸悍意,并不惧怕。
青衫文士道:“皇上固有篡位之嫌,然皇上功高盖世,今日天下全由皇上百战而得,自古来天下有能者得之,幸室已式微,不知娘娘为何要逆天下人心而动?”
老者道:“娘娘已嫁与了皇上,夫妻同体,何以又要叛之?”
赢雁飞待他们一一说完,这才朗声道:“大家听我说。我为何要叛项王?项王待我恩情似海,我赢雁飞亡国遗妇,再醮之女,性命只在项王一念之间。项王若有所求,我又安能相拒?然项王以正后之礼相迎!项王为当今之世的绝顶人物,我一个女人,能得这般夫婿,又有何求?我为何要叛项王?我在幸朝为太后,在威朝为皇后,又有什么分别?”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两颗眼泪夺眶而出,她侧头拭去。杨放看在眼里心头一颤,只因他全然分辨不出这眼泪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转头看去,只见诸将面上都微带着冷笑。杨放心道:“不是不是,这不全是做戏。”
下面的人都不禁想:“是呀?她叛项王又有什么好处?”
赢雁飞道:“为什么这些将军们都愿背上叛逆骂名?他们每一人都跟着项王征战多年,情谊极深。为何云老将军仙去之日,尚要命杨放和云行风两位大将军为此事?为什么?他们为项王之臣难到不比做我一个女人的臣子来的痛快?”
下面的人都静了下来,听她说话。赢雁飞道:“为何我和诸位将军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是为了中洲千万百姓!”下面又是一阵骚动,云天正忍不住道:“中洲百姓正是因了皇上才得以脱离苦海,你这话是何意?”
赢雁飞道:“有件事各位或不知晓,项王意欲在明年北征蛮族!”又是一阵动乱。赵军中的统领道:“征蛮族也是该的呀!”
赢雁飞道:“征蛮族不是不该,而是不能,可项王他太心急,此战太过凶险,就是为了这个,所以我们才不得不让项王休息些时日。”
云行正道:“皇上做出的决定必然是英明的,一直以来,云军只有听了他的话才得以存活壮大,除了皇上,还有谁可以想得到三年就北平蛮族,南削沐家,一统中洲?我们与皇上一起,必能战无不胜,扬我朝天威!”下面的士兵们纷纷叫起来,“就是就是,我们是皇上的战士,只要皇上一句话,我们就可以上天入地,万死无悔!”
赢雁飞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你们难道忘了蛮族骑兵的厉害?这才两年不到的时日,你们忘了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么?无粮无水,无日无夜……”
兵士们想起过去的那一战,都不由得心上一寒,那口气也不再如方才般整齐。纷纷杂杂地道:“可我还是打赢了呀。”“就是,蛮族欺辱了我们这些年,为什么就不该打到他们老家去报仇?”
赢雁飞道:“那时我们在自家的地上,而这回要到蛮族的地界上去和蛮族打,你们真的想与蛮族的骑兵在草原上冲锋陷阵么?就算是赢了罢,你们有几个能活着回来?想想你的尸骨抛在万里之之外的荒草之中,永生永世不得再归家园。想想那里有多冷,雪有多大。想想你们会好几个月只能用干粮充饥!就是你们不怕死,你们想过你们的父老乡亲么?他们最一点口粮也要被征出来作军粮。你们出来多少年了,你们的你父母还在不在,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成了家的知不知晓妻子儿女在何方?他们日日夜夜地盼你们回去,或者他们早已死于战火不知所踪……”
赢雁飞话还未完,下面已有了抽泣之声,连云行正也垂头不语。那名令狐军中的队长叫道:“太后别说了,别说了……我们这些厮杀汉子,什么疼楚都是不在意的,就是不能提一个家字。”赢雁飞柔声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那队长道:“家里的老母……我走的时辰就生了重病,我是为了给她买药才进了军,为得了那几个安家费。一个小妹妹独自照顾母亲……这些年了……房子早在蛮族入侵那次就被烧了,谁知她们现在那里,多半,多半是……”赢雁飞劝他道:“那时大多百姓都撤去了南边,平定了南边后曾有察问造册,你去查一查,或者可以找到她们。”队长眼眶通红,道:“多谢娘娘。”
赢雁飞高声叫道:“打了这些年了,大家都该回一回家了,有了军功的将士难到不该祭扫祖坟荣耀乡里?有了伤的兄弟们不该回家好好将养将养?西京父老们也该喘口气了,你们这些年的赋税也够重了,全是因军费太重所致。如今蛮族被赶出风涯山脉,我们在雁脊山中修筑了如同雪拥关一般的雁脊关,蛮族攻不下雪拥关也就攻不下雁脊关!我们为什么还要打战?只是为了项王他一个人想打战?”
下面方才问罪的汹汹气势顿时溃不成军,云天正与那几人却道:“可项王于中洲百姓有大功!我们决不能看着项王被人所害。”
赢雁飞不为人注目地笑了一下道:“这个自然,决无人可以伤了项王。我们这些人又有那一个敢动项王一根毫毛,我们只是不想让他犯下大错,是以让他眼下休息几年。待他心气平了,自然依旧是我们的项王。”
“空口无凭,叫我等如何相信?”云天正依旧不饶。
赢雁飞点头道:“这也是。我在此起个誓吧。我赢雁飞在此当着天地神灵,中洲军民发誓:若云行天不离宫城,我赢雁飞活着一日,他便是我的夫君,我幸朝的太上皇,我幸朝皇帝的父亲。若我及我儿允人以一指加诸于云行天之身,就是弑夫弑父之人,天下皆可杀。幸室各位祖皇不能享后世供奉,赢氏列祖列宗地下不得安宁。李姓绝嗣凄惨难言,大幸灭亡万劫不复!”
如此的毒誓一出,再也无人有话可说。当下云行风道:“你们还不给太后谢罪?”云军犹豫了一下,齐刷刷的跪下来,旁人见状亦同他们一般。众人参差不齐的道了声:“太后恕罪……”
赢雁飞松了口气,道:“不必,请起。”杨放在一旁道:“百姓们先退出去,各家将军下去将各家的兵带回去,不要打乱了编制。从正街上有序缓行,不要乱跑……”
各人自依他所言忙碌,朝天门下人群渐渐消散。朱纹上前一步扶住赢雁飞悄声道:“小姐,还撑得住吗?”赢雁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朱纹触之一抖,只觉得有如寒冰。朱纹道:“小姐,我们走吧?”赢雁飞道:“不要,再等一会。”直至人流散去十七八,赢雁飞这才命众将各自回府,自已回宫里去。
下了朝天门,服待赢雁飞上了宫里的小轿,朱纹悄声道:“小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我看你说话的神情就觉得不对劲。”赢雁飞苦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还以为装模作样的功夫天下第一呢?”朱纹嗔怪地瞧了她一眼道:“奴婢服侍小姐多少年了?”赢雁飞神色郁郁的看着窗处道:“我怕,我真的怕。方才下面有五万多少人呀。他们要发起狂来,倾刻间就能把我把撕碎了。”朱纹听了这话也是心上一寒,过了半晌道:“那年小姐在西京的时辰,蛮族的大军就在几步之外,却也没见小姐这么怕过?何况,还有唐将军率人守在下面。”“那不一样。”赢雁飞说了这句,却又顿住了,过了好一会才道:“你知道为何那些将军们骂我时,我不生气么?”朱纹问道:“为什么?我那时都恨不得把他们的嘴巴撕烂了!”“因为他们说的对,”赢雁飞把头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如同梦呓般道:“我就是个娼妇,既无廉耻亦无信义,只惟利是图。做得出来的事,就不要怕人说,这是云行天说过的话……”
朝天门城上城下之人俱去了,城头上昨日升起的的云行天威朝大旗无声无息地降下。“朝生而暮死,是言蜉蝣的话,用来说这大威朝,倒也合用。”指点太监们降旗的人有些感概地说道。“袁先生说的是,若是太后命人将之列入正史的话,就会是中洲史上最短命的王朝了。”袁兆周转过头去看来人,笑道:“泌和怎么上来了,你正该忙得很,怎地如此有闲?”赢泌和笑笑道:“只是觉得有些怪怪的,昨日这些人在这门楼下对项王欢呼如潮,都恨不得为他而死。而今,同是这些人,同是这处门楼,太后几句话之下,就此散去,这人心,倒底是个什么东西?”
袁兆周挥手着太监们抱旗而去。向下望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心这种东西,向来是于我有利着顺之,与我不利者反之。中洲这些年好比是遍体鳞伤倦极了的人,项王好比是一帖回神汤,着这人喝下去,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疼,药劲一撤,就挨不住了,只想休息。”赢泌和点头道:“是呀,不过项王真是了不得的一帖药,当年中洲靡烂成那个样子,都能让这些人与蛮族舍生忘死地斗。和蛮族最后决战的战场之上,人人为之效死的气势,至今念起,都难以忘却。”袁兆周淡淡道:“岂不闻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么?原先中洲外邪入肤,必用猛药,孤注一掷,只求保全性命,如今即活了过来,自然是要好好调养,有听说过人生了病只用一味药的么?他既不好用了,便只好换掉。”
赢泌和听这话只是苦笑,笑了一会,神色黯然道:“袁先生是堪透世情的人,恨得下心。可我心里从杨将军找我讲话起就没舒坦过。就算我跟了项王只两年不到,还是……唉,项王这人天生的王霸之姿,只要是与他见过,就没法忘记的。”袁兆周仰首看天叹道:“过去这九年,我全部心血都在他身上,谁知会有这样的结果?项王他太苛了,待人苛,待已更苛,他的心性太高,叫人都跟不上。项王好比严父,不许人玩耍游戏,只着人一味用功,用功固是极好的,对小儿的将来也是要紧的,可过犹不及,小儿心性多是好逸厌劳的,日子一久,自然便生怨意。太后好比是慈母,慰其伤痛,投其所好,自是让小儿乐意亲近。唉,天下间事,就是如此,你辛苦得来的,往往叫旁人一伸手就摘了去。”
赢泌和点头道:“确是如此。太后让我把项王的姬人们都迁到他现下住的紫晨宫里去,还着我将他项王府里的一物一件均按原样挪过去,先生瞧这妥当么?这来来去去的只怕是会被人发觉项王的住处。”“按她的话做吧,项王眼下正是最难受的时辰,有相熟的事物在身边总是好过些,我们总不成让他连点散心的事都没有吧?”
云行天在这紫晨宫中呆了多少时日,他自已也懒得记忆,自从他的项王府被整个搬到紫晨宫里来后,他就如同在府里偶尔闲暇时一般,和妾待们下下棋,听听歌,逗逗两个小女儿玩耍,兴致上来了还喝点酒,不过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睡觉,他总说过去十多年都没有睡好过,眼下正是补上的时辰了。
这一日他在正在高枕大梦,突然觉得床前站了个人,不耐地挥挥手道:“走开走开,叫你们不要进来。”可那人没有动,云行天抬眼一看,怔了一怔,再揉揉眼,赢雁飞站在他的床前。云行天一笑道:“是你呀,我听人转过你的话了,在城头上的那一篇,还有在暖曦阁里的那一篇,真是绝妙好辞呀。过去老说你在作看客,如今亲自披挂上阵了,倒也是唱作俱佳。我那天可是为此浮一大白呢!”
赢雁飞眼神柔柔地看着他道:“你不要这样子,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是英雄豪杰,可以征战于天下,而我是妇人女子,只好用阴谋诡计的手段。”她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了起来,这些话好似闷在心中许久许久,此刻说了出来,越说越急:“不要觉得不公平,上天生你为男生我为女,便是对我最大的不公平。我作了你那么久的棋子,我们换一换,你作几年我的棋子,好不好?让我们重新来过一次,好不好?”
云行天眼神一闪,道:“你要怎样重新来过?”赢雁飞道:“你给我十年的时间,我还你一个人强马壮,粮丰物阜的中洲,那时你再出来一刀把我杀了,去作你未竟之事。那时你也只有四十岁,尚是壮盛之年。”
云行天冷冷地笑道:“喔?你还真是为了中洲百姓天下苍生哪!”
“不,”赢雁飞道:“不是,我只是不想一生一世做旁人手中的棋子,我只想自已做主,那怕只一天,那怕只一刻。”
云行天从床上坐起来,伸出手去抚了抚她的鬓发道:“听说你道我还是你的丈夫?”赢雁飞点点头,云行天道:“那就做一点妻子尽做的事吧!”他一把把赢雁飞拉倒在床上。赢雁飞没有半点挣扎,虽说云行天现在的力气未见得及得上她,她微微地闭上了双目。衣裙钗环一件件地从她身上揭开,落在床下,她感觉着云行天的气息在她的周身游荡,数年的旷居之后,她浑身的肌肤似又都醒过来了,一股难耐的饥渴在她骨子里骚动。她情不自禁地微微喘息,全身滚热,几乎忍不住想发出声来,但云行天突然停住了,赢雁飞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对上了云行天的眼睛,那是一双毫无情欲的眼睛,那是一双万分怨毒的眼睛。云行天双手一推,赢雁飞猝不及防地滚落床下,嫣红温热的肌肤紧紧的贴上了冰凉的石板。
“漆雕宝日梅,你给我进来!”云行天突然大叫了一声。“来了来了。”门被推开了,漆雕宝日梅冲了进来,见到这情形,吓的怔住了,呆呆的站在那里,不晓得动弹。云行天把床边挂着的坠琴摘下扔了过去,厉声道:“我这时闲着呢,跳你的胡旋舞给我看!”漆雕宝日梅接住琴,定了定神,道了声:“是!”于是左手抱琴,右手挥弦,腰肢轻拧旋舞起来。
赢雁飞慢慢地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从地上一件件地捡起衣物,纹丝不乱地穿上,系好每一根带子,扣上每一粒纽扣,细细地挽好了头发,把簪子一根根地插回原处。漆雕宝日梅跳得心惊肉颤,几次错了拍子,好在云行天似也没有发觉。看着赢雁飞那玉雪一般的肌肤,漆雕宝日梅自已身为堪称绝色的美女,也不由得有些面红心跳,想道:“除了大腿上的那处伤疤,真是毫无瑕庇,传言她割肉供兵士食用,看来竟是真的。”漆雕宝日梅偷眼看了看云行天,见他面无表情,没有向赢雁飞看上一眼,但漆雕宝日梅觉得,他也并没有在看自已。赢雁飞终于穿戴完毕,她最后抿了抿鬓角,展平了衣角上的折皱,仪态端庄地蹲下行礼道:“皇上请尽兴,臣妾告退。”然后站直了身子,高高抬起头,步履轻缓的走出门去,转身小心的合上房门。
赢雁飞过一道回廊,在一从花草之中见到一个人,她停住了脚,转到那人身前道:“董夫人。”董氏转过头来看了看她,嘴角牵动了一下,道:“你来做什么?让他羞辱你一回么?”赢雁飞笑笑道:“是呀,差不多吧?”董氏道了声“喔”便不再理会她。赢雁飞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那日,云军中的一名统领,差他的心腹手下给你传来了信,你收到了吗?”董氏道:“我收到了,但我没有告诉他。”虽是在意料中的事,赢雁飞还是惊问道:“为什么?”董氏咬着唇笑了,道:“为什么?为了我并不想他做皇帝!”“为什么?”赢雁飞又情不自禁的问道。
董氏抬头看着远远的天际,过了好半晌才答非所问道:“我初识他,他只有十五岁,一个小帮工,两只眼睛又冷又犟,那时我十六岁。我心上想,过上几年,我求夫人把我配给他,夫人定是准的。云家被屠灭后,我吃了多少苦头,一心一意要找到他,我不是为了行风或是夫人,要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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