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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鲤奇缘(骑鱼历险记)-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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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下了那只小狸猫。后来小狸猫告诉他,薛蓬莱动手前,曾经摸过她的头顶,说她长得很像他的小外甥女。”
  她递出手中的纸,上面用彩笔画了一个女童小像:“这就是那只小狸猫变幻的样子。”
  众人凑过来看,女孩儿杏眼圆腮,颊泛梨涡,神情就像一个伶俐的小狸猫,头上梳着三个扎满红罗头须的抓髻,特点鲜明。
  “雁过留声,人过留痕。薛蓬莱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就必然有过亲族。如果找到这个女孩儿,说不定就能查出他的根蒂。”
  白水部点头:“是,弄清楚对手是谁,有什么目的,我们才能躲过冷箭,拿出对策。”
  “那就由我去。”凤清仪拿过那张画像,起身道,“说好了兵分三路,我就带领摩合罗班,到云梦县走一趟吧。你们谁与我同行?”
  白水部道:“我。”李昀羲忙道:“我也去!”
  妖王亦道:“带上我吧!”
  喵神农胖软的身子一下子窜到他肩上,严厉地说:“你给我坐下!伤都没好呢,还跑什么!”
  凤清仪满意点头:“好,好,你们俩跟我去就够了。喵神农,苗苗,你们留下照顾妖王。为了让巡演看起来更顺理成章,我准备在京城先演上一场。那么,就定于后日出京吧。”
  议定,凤清仪把妖王安顿在他房里,叫众人自去补觉歇息,便出去着手安排了。
  吃早膳的时候,谢子文总算带着一身泥点子出现了,进来就抱怨道:“水货,你看你坑的我!”
  白水部忙取了布巾,把他头发上湿水抹掉:“怎么了?”
  谢子文瞪他道:“你做的这是什么官儿,怎么回京了还不清闲!护城河有些不稳,我代你去了,就折腾了一天一夜!”说着,他抢过布巾往头上乱擦一气,没好气地说:“有什么新进展?”
  白水部把寻回妖王的事一说,谢子文这才注意到边上坐的满头毛的怪小孩,紧接着又注意到他正要把筷子伸向最后一个澄沙团子,不禁急喊:“别动!那是给我留的!”他伸长手抢了来,嗔道:“新来的,讲点规矩!”
  喵神农“喵”地一声就毛了,跳上桌来,虎虎生威地逼近他:“放下!我兄弟先拣的!”
  妖王看得好笑,却见谢子文果然悻悻然把团子丢到他盘里。
  喵神农这才神气活现地在他盘子边坐下,哼道:“讲讲规矩!现在的小辈是越来越不懂尊老了。”
  又说了后日离京,去往云梦县之事,谢子文忙问:“官衙我实在不想去了!有人替我吗?!”
  妖王伤病未愈,苏苗苗假装没听见,其他人都不在。白水部摊手。
  谢子文勃然大怒。
  白水部忙拍抚他胸背道:“别气别气,我带好玩意儿给你。”
  李昀羲掩袖“噗嗤”笑出声来。
  谢子文收了怒色,咳嗽一声:“好啊,忘了你就死定了。还有呢?害妖王的人是谁?”
  妖王自己答道:“他自称少都符。可是名列五瘟之外的李公仲、少都符已经灰飞烟灭,我也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谢子文的神情冷了下来,连刚抢到手的一块甜酥点心都搁下不动。
  白水部道:“子文?”
  谢子文起身就往外走:“我吃饱了。”
  他走得比风还快,眨眼就到了楼下。白水部探出头去呼唤一声,丢给他半块胡饼。谢子文随手接了,便没入人流之中。

    
第85章 威胁
  李昀羲放下牙箸,问:“他怎么了?”
  “烦他替我做事,恼了我吧。”白水部笑,“他最近似乎心情不佳。”
  喵神农哼道:“小孩子家,一会儿笑了,一会儿恼了,就是不如我们老人家淡定。”
  看着“淡定”地在一个点心碗里飞快争抢的猫爪和孩童小手,白水部摇摇头。
  苏苗苗忽道:“昀羲,你们要离京,可要采买收拾一些东西?”
  李昀羲怔了一下,干脆地承认:“这我不懂。”
  白水部含笑道:“有摩合罗班班主这个十二分周到的人儿罩着,能缺多少?我带昀羲随便买几样使就是了,不费事的。”
  苏苗苗微笑:“既然不费事,你们离京前是去看摩合罗班表演呢,还是来帮我安顿几个病患?”
  见又要被抓差,白水部回答:“表演就不看了,一路跟着去呢,有看到吐的时候。小师叔的忙肯定要帮的,只是神农堂那里一忙起来就难以抽身,上午我还是先带昀羲去集市买点东西。”说完,他就拉着李昀羲,赶紧往外走。
  出了抱琴楼,红衣少女才问:“你不愿意帮她忙么?”
  白水部笑着摇头:“岂有不愿,乐意得很。只是我太好用了些,煮药片刻即就,隔着肚子能引流药水,还会用冰针缝内里的伤口。治得快,病人来得也会特别多。我怕一进神农堂就会‘粘’在里头出不来,耽误替你准备出行的东西。”
  李昀羲明亮地一笑。
  两人来到街上,女孩毫不客气地点选吃食:“这个脆脆的是什么?来一包,我想尝尝。”
  白水部忙掏出钱袋来:“于伯,琼酥叶来一包。”
  见到冰雪冷元子,她伸手一点:“我要这个。”
  白水部劝道:“女孩子吃不得寒凉的……”
  她一跺脚,恼怒地说:“就要!”
  “好好好!”他忙不迭付了钱,拿了一份冷元子,便扯着她离开了这几个冷饮摊。
  她轻快地走着,眼珠子徐徐转动,一忽儿又盯着街边一种晶莹透明的吃食,站住了:“这是什么?”
  “这个叫水晶皂儿,看着漂亮,不怎么好吃……”
  “好看!”她理由十足地指着,“买!”
  很快,白水部手里装吃食的梅红匣子就攒了老高,巍巍将倾。他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昀羲,这也太多了,不会都打算带着路上吃吧?”
  “不,今天就能吃完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叠得老高的匣子,满意地点点头,“你快跟上,我还有很多东西想买呢!”
  白水部答应着,暗暗施法把手里的东西缩小了一半,腾出一只手牵着她:“下过雨路滑,你走慢些。我们去那边看看。”
  李昀羲拉住他,看着一个被孩童围住的货郎,加快了脚步:“那是什么?”
  “是悬丝傀儡。”白水部忽然笑了起来,“呀,好眼熟的打鼓小人。”
  货郎手里提着一个拿鼓槌打着胸前小鼓的木头小人。那小人是精工雕刻,一一做出关节,连眼睛嘴角都会动,穿着金线绣的红绉纱衫、银线绣的绿绸裤,底下一双黑缎靴,腮上两团大红,满面笑容模样。他手中丝线微动,小人便摇头眨眼,团团作揖,用口型对着货郎说出的话:“各位小郎君、小娘子,打鼓人这厢有礼了!”一语未了,两条鼓槌便扑通扑通打了起来,小人又蹦又跳,咿咿呀呀地唱起了童谣。
  李昀羲看得有趣,索性托着腮蹲下来凑近看。一群孩子也都托着腮挤在她身边。
  过了片刻,白水部催道:“昀羲,我们去看看成衣吧?”
  女孩儿摇头。只见货郎又拿出了一个小猴子的悬丝傀儡,操纵它在打鼓人身上乱跑乱跳,干扰他打鼓,打鼓人一边唱跳,一边用鼓槌追打小猴子,十分可笑。小孩儿们被逗得笑成一团。
  白水部在她耳边轻问:“喜欢吗?买回家去玩?”
  少女用力点点头。
  他便买了下来。在孩童们艳羡的目光中,李昀羲接过了那个会打鼓的红衣傀儡。她动了动手指,小人便扑通扑通地打起了小鼓。
  他们继续在秋风里向前走去。白水部怀念地说:“其实这个打鼓的傀儡玩具,我小时候就十分想要。阿妈怕我吃坏东西,零花钱给得极少。我攒了足足一年的零花钱,想买下它。可年关将至时,那个货郎却回乡去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听说病死在家乡了。”
  他牵了牵傀儡右手上的引线,小人挥动鼓槌划了个剑招,嘭地砸回鼓上。“后来,亲戚又送过我几样机巧玩具,有会走路的小木牛,会射箭的铁皮武士,会挥旗子的小瓷娃,都是很好玩的。可惜我对它们的喜欢。都赶不上那个我攒了一年的钱想买下的悬丝傀儡。”
  李昀羲提起小人,眼神淡漠地看着,若有所思。
  一阵凉爽的秋风吹过,几朵开败的桂花掉在她头发上,这个温柔的男子便站定为她拂落,牵她走向一个小小茶坊:“走了这么远,累了吧?我们吃盏乌梅汤歇歇脚。”
  她迈步走到座前,顺手接过他手中一半的吃食匣子,放在茶坊的桌子上,坐下摆弄木傀儡的关节。
  这时,她耳中突然响起鲤鱼清浅的嘲笑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醒了?”她在心念五蕴中睁开眼来。这里是一片汪洋,狂风吹动白云,变幻成无数的鲸鱼和帆船,又倒影在平静的水面上。一道光贯通天地,深入水中,形成一道光柱,里面用意念凝结出一个水泡,禁锢着红衣少女。
  在被光明照彻的金色海水中,红衣少女讥嘲道:“怎么,你乱买东西的癖好又犯了?以前被你拖着逛集市,逛春社,简直要运回几车来,简直是噩梦。”
  “我只是爱收集看上眼的东西罢了。”她啜饮着茶汤,面上泛着甜柔幸福的笑容,心念中响起的话语却霜寒铁冷,“已经是第三日了,你不生气么,你不着急么?我这样使唤他,你不心疼么?哈,我还有一件更好的事要告诉你。”
  “你说。”鲤鱼道。
  她凝视着茶炉里燃烧的火焰。
  “他很好。”她说,“所以我要了。”这不是商量,是告知。
  “我不同意。”鲤鱼道。这同样不是商量,是告知。
  “我想要他,并不像收伏你那样麻烦。”她含笑提起铜壶,替对面的男子又倒了一碗茶汤,“昀羲,我珍惜你的全部,费尽周折,只想让你完完整整的归我所有,包括你的记忆,你的固执,你的自由放肆。但对他,我抹掉他的记忆就行了。”
  他替她拭去炉边热出的薄汗。她伸出手去,握紧那四根凉玉般的手指,享受着万事万物皆在掌中的快感。“如今,我越来越觉得他有趣,已经忍不住不要了。”
  “等我腻了,不用你求我,我也会把他随手丢在路上,任他自生自灭……”她抬起脸向眼前的男子微笑,明眸皓齿都在粲然生辉,“可他是我现在一定要吃的水晶皂儿。昀羲,你只怕是,爱莫能助了。”
  被她禁锢的红衣少女这次却没有生气怒骂,平静地说:“你可以试试。但我会让你知道,‘鱼死网破’四个字怎么写。”
  “哦?”
  鲤鱼手中瞬间出现了一把紫色冰刀,短小,刃薄,正是紫泉所化。它紧紧地贴着她玉白的颈子,已经割破了一道血痕。
  “用你自己来威胁我?”她猛然碰落了茶碗,“昀羲,你不觉得太高估自己了吗?”
  少女在冰刃边微笑,眼睛都被刀光照亮。
  “高估自己?不,我现在清楚得很!我有杀死自己的本事,也有让你停手的价值。也许这一次,我的手快不过你心念一闪,可只要我存了死志,你拦得住一次,拦不住无数次。而且,我在你心里和别人都不一样,我要是死了,你再也找不到我这样的好鱼儿!”
  平静的海面顿时起了惊涛骇浪!她暴怒道:“你算什么!你凭什么会这样以为!”无数道电光交劈而下,擦过她的面颊、她的身体,在红衣上留下黑色的灼痕。“你不会死的,我知道,你根本舍不得死。”
  “是啊,我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玩过,很多有意思的事都没有做过,我还有一个行走江湖、治病救人的神医梦没有做完。可你为了好玩,就要漫不经心地毁掉我最喜欢的人!”她大声喊道,“没有他,我和谁一起去高山上,去大海边,和谁一起去看社戏,逛市集,和谁一起行走江湖、治病救人?我最好的梦,是和我最喜欢的人一起去做那些事。你要毁掉他,就是毁掉我的梦!”
  “那又怎样?难道我做什么事,还要受一个小丫头掣肘?”
  “你受不受这份威胁,我还是亲自来试试吧。”她昂首落刃,雪亮的刀光猛地进了一分,鲜血从她颈上喷涌而出,丝丝缕缕化入海水,在日光下分外凄迷。
  “你!”

    
第86章 交换
  心念乍起,一道电光落下,持利刃割颈的女孩儿瞬间昏迷。她夺下冰刀,抚过她涌血的伤口,光洁的皮肤顷刻恢复了原状。
  白衣巨人抓住她,浮上海面,头在碧空,脚踏海底,双眸熊熊如日月高悬。无边无际的风云浪涛在他身周翻涌怒吼,像在沸腾。
  他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被人谋夺神力、跌落尘埃的那回,他似乎都没有这么生气,想要捶碎一切、毁灭一切,让众生永堕地狱不得超生。
  好啊,原来终于有他放不下的东西了。这可恨得让人牙痒的小丫头,终于知道怎么对付他了——赌他的放不下,赌他的舍不得,赌她的和别人不一样。
  是啊,如果李昀羲不在了,上下九天,碧落黄泉,他上哪里能再找回这样的好鱼儿!
  这样的好鱼儿,是茫茫千古唯一的一个,过去不存在,将来也不会有。有她在,就算奉上恒河沙数价值三千世界的宝珠用来交换,他都不会瞅上一眼。那是他发现的璞玉浑金,他亲手雕琢的书香剑气,他亲手释放的亮烈野火。这样自由肆意的生命应该是属于他的,可惜她却不喜欢他。
  怒海平息了,涛声渐渐静默。海上一片灰暗,海里一片漆黑。
  她松开了手。昏迷的红衣少女被金色的光罩裹着,沉入海中。
  茶香袅袅。神光回到了慢慢啜茶的李昀羲眼中。
  狂怒的时刻已经过去,她无比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看着手边这个满面笑容的悬丝傀儡。一个孩童,攒了一年的零花钱想要得到的玩具,和随随便便送到手里的当然无法相比。曾经她也以为,她珍惜那尾小鲤鱼,不过是因为在她身上花费了太多心意和时间。而她现在已经明白了,这尾小鲤鱼远远不止是这样一个玩具,她愿意把自己的世界和她分享。
  她又想起了她高声喊出的那句话:“我最好的梦,是和我最喜欢的人一起去做那些事。你要毁掉他,就是毁掉我的梦!”
  昀羲,我最好的梦,同样是和你去看名山大川、高天流霞,在巨浪拍击的悬崖上琴歌一曲。你若要毁掉自己,也就是毁掉我的梦。
  “我歇够了。”她站起身来,平静地牵起她最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走吧。”
  他们去了苏苗苗的神农堂。因为名头响,诊金也不高,来的病患实在是太多了。苏苗苗正前堂后院地指挥伙计,见他们来了,高兴得念一声阿弥陀佛,抓白水部去给几个打架骨折的年轻人接骨,又抽出几张字纸递给李昀羲:“昀羲,你去看看后院住着的那几个疑难病患吧,这是病案。”
  李昀羲答应一声,挎上小药箱就去了后院,手里还提着白水部买的悬丝傀儡。
  这几个病患得的是缠绵慢症,并不难治。她一弹指,神力似一粒萤火飞去,除去了富商老头儿腿里的风湿,复原了卖饼老婆子溃烂的皮肤,摘掉了洗衣妇人脸上的瘤子,洗净了少年胸腔里的脓液。病魔像一座山一样从他们身上移开,突如其来的轻松感让他们哭叫狂喜。
  语无伦次的谢恩也好,额头出血的叩拜也好,她目不斜视,提着不曾开封的药箱走过。
  来到最后一间房门口,她看到床上躺着一个断腿瞎眼的女子,脸上身上还可悲地生着反复无常的红疹,但依稀还能看出她曾有过的几分秀色。她的丈夫是个衣衫洗得发白的年轻人,瘦削文弱。他珍爱他的妻子,采了野菊插瓶放在她病榻前。药煎好了,他用小勺试了药温,才坐在床边,把药汁一勺一勺地喂进她苍白干裂的嘴唇里。她的眼睛瞎了,但神情却充满了温柔和信任。
  此情此景,美得像一幅画。
  人间之爱吗?我来试探一下吧。
  她驻足看了会,才带着淡淡的笑容,慢慢走了进去。
  年轻人看到她手里的小药箱,殷勤地说:“大夫来了?我娘子今日精神尚好。”
  她并不理会,从药箱中随意变出一瓶豆粉作势洒下,女子身上的红疹瞬间消退。
  年轻人满脸的惊诧和欢喜。
  她又从药箱中变出一瓶清水,叫年轻人喂女子饮下。她刚喝完,空落落的双膝下就生出了小腿和脚。
  年轻人露出狂喜之色,可喜色中又带了忧虑。
  当她拿出第三个药瓶时,年轻人突然按住她手里的药瓶,跪下磕头道:“多谢神医相救,还请借一步说话。”
  那看不见的女子已经没了全身的麻痒,重获了一双能站能跑的玉足。她在狂喜中摸索着自己新生的腿脚,带着哭腔喊着:“阿恒,阿恒,我好了,我好了!”
  可她的丈夫没有理她,只是急着引“神医”到外面,分说情形。
  “神医,我有一事相求。”他深深作揖。
  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的面容:“但说无妨。”
  他回头望了眼室内摸索着起身、声声呼唤他的妻子,叹了口气:“还请神医,不要治好拙荆的眼睛。”
  她笑了:“为何?”
  年轻人低头轻道:“她是书香门第的女儿,父祖都曾为官。她家业兴盛之时,她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云端上的仙女,连看上一眼都是奢望。可天有不测风云,她家破人亡,未婚夫闭门不纳,路上又遭遇劫匪,把她从山上推了下去,腿摔断了,眼睛被树枝刺瞎了,身上被毒虫咬坏了……我才终于捡到了她。她没了家,没了腿,没了眼睛,全身心地仰赖我,我这样一个家徒四壁、文不成武不就的人才得到了她。”
  他又跪了下来,泪水滴在前面的石阶上。“我不敢想,我不敢想啊……如果有一天,她的病全都好了,有了腿,有了眼睛,有了从前的美貌,她就会看到我有多么不好,我们家是多么贫穷,她这样一个出身高贵、相貌美丽的女子沦落为我的媳妇是多么天道不公……所以,”他叩头到地,“还请神医不要治好她的眼睛!”
  她定定地看着他,眸子清如冰雪。
  他呜咽道:“只有这样,芳儿才依旧会仰赖我,靠我照顾,永远不会舍我而去。”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阶上,等了许久。
  当一片桐叶被秋叶吹落在阶上时,他头顶上才终于响起了少女的声音:“你说得很有道理。”
  当世上其他地方都是荆棘丛生、风霜乱落,她当然只会投入唯一能给她安全和温暖的怀抱。
  红衣少女转身离去,渺如惊鸿影。
  她的眼里燃烧着希望,燃烧着亮光。
  她感到星斗在转、大地在动,风云即将变色,噩运即将降临,而他们还一无所知。
  这泼天的灾,灭世的祸,好鱼儿挡不住,她喜欢的人也不能。
  只有她荒神才能挡住一切风刀霜剑,将好鱼儿护在臂弯。
  等她终于明白失去神宠有多么悲惨,一定会乖乖地回来。
  她笑起来,身影拉长、变淡,在桂树下幻成了一个峨冠博带、面目平常的白衣男子,悬丝傀儡的头勒在他手中丝线上,有如吊颈。
  他心念五蕴中汪洋倒悬,大雨滂沱。光罩破开,鲤鱼倏然醒觉,飞出沧海。
  她出现在桂树下,肤光致致,红衣灼灼,曈眸亮到耀眼,气息如出鞘的剑。
  “怎么了,荒神?”她眯了下眼睛,唇角带着可爱的得意,“终于想通了,要放弃我了?”
  “是啊。”他干脆地回答,伸手摸了下她玉白的耳垂,在她动手前倏地放开了。“在走之前,我还是想问两个在这世界上只有你能回答的问题。”
  “出题呀?可别太难啊。”她没心没肺地笑着。
  他感到了一丝悲哀。
  “昀羲,为什么喜欢他?”
  “昀羲,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真正的李昀羲红了脸,却扬起了头:“这还真是世界上只有我能回答的问题,那就告诉你吧。”
  “荒神,你眼里没有善恶,没有是非,你的本质就是混沌。你有毁天灭地的磅礴力量,却没有任何担当责任的心意。这当然没什么不好,却不是我喜欢的人的样子。我喜欢白铁珊,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赤子,讲是非,有担当。我喜欢他的天真,喜欢他的固执,喜欢他的强韧和温柔,也喜欢他所有的缺点和脆弱。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将自己的悲喜加诸他人,不会为自己的利益翻云覆雨;这样的人越强大,就越能给世间安稳太平。”
  “这样的人,如日,如月,浮云阴翳都无阻其光明。不管己身是男是女,是人是物,是水是火,是东是西,我都一直向往着这样的日月之辉。”
  峨冠博带的白衣男子苍白地笑了:“真正的赤子?那我们就看看,当风雨来临时,这位赤子还有没有用处罢!”
  李昀羲灿烂微笑:“现在你说什么风凉话我都不生气。”她轻快地上前一步,抓住了他那只提着悬丝傀儡的手,调皮地说:“荒神,谢谢你。你老人家栽培我的恩情,永志不忘。”
  他被“老人家“三个字噎了下,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昀羲,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有不测,随时,回头。”
  她抱拳作了个揖,转身向她喜欢的人飞奔而去。
  白衣人站在慢慢落花的桂树下,手里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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