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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羽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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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耳边环绕着,他只觉得害怕。那么艰难换来的幸福就这样随着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一点一点崩塌了。

  杜若横眉怒目,她怀中抱着一个小娃娃,脚边跟着一只白毛小狐狸,樊灵枢表情也说不上好看,目光直直地盯着面色苍白的萧遇清,可这都不算什么。令众妖惊诧的是,伏在樊灵枢背上昏迷着的那个人,不是狐王殿下又是谁?虽然他衣衫褴褛,遍身伤痕,可是那副相貌,大家都不会认错。

  赤松涟傻了,她还保持着环抱狐王的姿势,脑子里却转不过来弯。樊灵枢见状凉凉一笑:“狐后殿下,你连枕边人被掉包都不知道,还敢口口声声说喜欢他?”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萧遇清终于忍不住,抖着声音喊了出来。赤松涟终于回过神,一团乱的状况下,她不知所措,只避之不及一般抽身站起。萧遇清忽然不再说话了。

  樊灵枢冷哼一声,意有所指地看了狐后身边的孩子一眼:“血口喷人?你自己生了个什么玩意儿,自己心里没数吗?”

  “孩子?”赤松涟心中一惊,忙把包着孩子的布包捧过来看,锦被当中,那小娃娃闭着眼睛圆润可爱,并无不妥。她再三分辨,迟疑着看向樊灵枢。

  “狐后殿下,在下从密室中捡到了货真价实的萧离焱,并且在他身上发现了缚魂咒。你可知道这缚魂咒有何作用?”

  “缚魂咒……”赤松涟喃喃着,她也曾听闻过这种咒法,用此法术,施咒者与被下咒的人便能魂魄相牵,如同心电感应般互相感知对方的身体,对孪生双胎来说尤其奏效……这么说,萧离焱有个孪生的兄弟吗?她惊讶地看向萧遇清,很显然,这件事她们都没听说过。

  樊灵枢继续道:“你身边的冒牌货通过缚魂咒感知萧离焱的身体变化,以此伪装怀孕。他每一次令你担忧的痛苦其实都是来自另一个人,你在这里悉心照顾着,提心吊胆的安慰着,殊不知你魂牵梦绕的爱人正独自在冰窟中受苦。至于你怀中的孩子,当然是假的,真的孩子在这里,萧离焱为了生下他去了半条命,如果不是我跟徒儿误打误撞掉进密室,你猜会怎么样?”

  赤松涟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她面如金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耳边樊灵枢的声音变得飘渺,她定定地看着那浑身肮脏昏迷不醒的人,双眼刺痛得流泪,但她不肯移开目光。

  萧遇清浑身颤抖,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偏偏樊灵枢不打算放过他,继续说出残忍的真相:“不得不说现任狐王算盘打得不错,只要没人管萧离焱,他难产也好昏迷也罢,时候一到胎儿必会自己出来,到那时胎儿到底是怎么出生的、生父是死是活,这些想必也没人关心了,你只需找个时间到密室去偷梁换柱,把你用仙术变的假娃娃换成真的孩子,正好趁此机会杀了你亲哥哥,如此一来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萧离焱了,我说得对是不对,萧离焱的弟弟,萧遇清?”

  “不,不是!我没这么想!”
  “但你这么做了!”樊灵枢眼神寒冷,萧遇清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失言,他苍白着脸捂住嘴巴,缓缓回头看向赤松涟。赤松涟睁着眼睛,她好像失去知觉一般任凭泪水滑落,她也看向萧遇清,眼中的陌生刺得他心中绞痛。她说:“原来是这样。都说孪生双子中有一个是邪神转世,本来我还不信。”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我不是邪神,我……”萧遇清无助的瑟缩起来,青天白日,他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密室中,周遭一双双眼睛都是对他的指责与嫌弃,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也亲手递给他自裁的刀,每个人都告诉他“你不配活着,你去死吧”……暗金色纹路自眼角生长,像一滴将泣未泣泪珠,接着,那纹路便爬满了他的侧脸。

  樊灵枢最先意识到不对劲,一句小心还没喊出口,萧遇清便化作一道劲风袭来!他拍出当空一掌!那掌风如同裹挟着凌厉的刀片,经年怨恨化作实质一般山呼海啸地朝樊灵枢奔去!樊灵枢已经做好了生受一掌筋脉尽碎的准备,却不料面前忽然晃过一道清风,杜若大喝一声双手运气,稳稳接下了这携怒带恨的一掌。微凉的发梢扫过樊灵枢的脸,杜若目光如炬地紧盯萧遇清,扬声道:“师父退后,金光雀翎我帮你抢回来!”

  众妖还没回过味儿来的时候,杜若已经跟萧遇清过了几十招。空地上只余一绿一金两道残影。樊灵枢忙把孩子和萧离焱都交给赤松涟,自己退后退得屁滚尿流。萧遇清生的那个玩意儿早在他发狂的时候就噗嗤化成了一股烟,此时赤松涟没管大哭的宝宝,而是慌张地扑过去,抱住了萧离焱。

  经此一番折腾,萧离焱醒来了,入眼却不再是寒冷的冰窟。他愣怔了一瞬,却听见了耳畔那个自己回忆了三年的声音。赤松涟抱着他的手在颤抖,仅仅两个字却翻滚出了陈年的酸楚:“阿焱。”

  猝然睁大了双眼,萧离焱挣扎着回头,苍白干裂的嘴唇开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赤松涟将额头抵在他的脸颊上,她好像忽然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狐后,她变回了当年那个在山崖之巅痛哭的小孩子,肆意展露自己的悔恨与脆弱:“阿焱,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这边是悲痛欣喜交融,而那边却风声鹤唳。萧遇清有金光雀翎加持,一般的妖难成对手,樊灵枢紧紧盯着那边的情况,杜若稍落下风他就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不一会儿也是冷汗涔涔。

  赤松涟听着下面你来我往的打斗声,看见萧离焱遍身的伤痕,眼中骤然蹿起怒火。她冲着赤手空拳的杜若喊道:“用我的兵器!”说着解下腰间佩剑。利剑出鞘,青光漫溢,一室霜寒。杜若翻身接下,萧遇清却像是被定住一般,他目光空洞地望向赤松涟,狐后佩剑诛邪,除非清理门户,否则不得出鞘。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杜若朝他刺来的剑,赤松涟含泪却愤怒的双眼,周遭义愤填膺的谩骂。萧遇清微微张开双手,他处心积虑地挣扎了三年,最后不还是落得这样的结局。金色的眼眸微眯,萧遇清露出一个狐狸一样狡黠的笑,这个笑容有些不屑一顾,伪装了这么久,他也终于能做一回自己了。

  金石铮鸣,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萧遇清被一股大力扑倒,杜若惊慌地扔下了手中的剑。萧离焱按住腰侧滴血的伤口,惶恐地抬起头,他环顾四周,不知是对谁恳求道:“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哥?”这一声压抑在嗓子里,像旱天的雨丝滴入干涸的河床。萧离焱护在他的身上,温热的体温和鼓噪的心跳都那么真实。萧遇清忽然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那是,在经年累月的仇恨中,被自己忽略的往事。

  如果说萧遇清的童年也能有什么光彩的话,只可能是萧离焱了。那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总会偷偷溜进密室跟他说些千奇百怪的故事,给他带山上的果子,秋天的落叶。有一次,他要给他带冬天的雪,可是等进到密室里,那些雪都化了。于是,萧遇清鼓起勇气,央求他带自己出去看。

  冬天果然像他说得那样,四处皆是白茫茫的,两人化作狐狸,在松软的雪地上奔跑。萧遇清那时想着,如果跑出来不用再回去就好了,如果没人能发现自己不见了就好了。他跑得太开心,没有听见树林深处搭弓引弦的声音。随着“铮”的一声,飞矢破空而来,惊起一群飞鸟。他吓呆了,眼中只有越发清晰的箭头。那一次,萧离焱也是毫不犹豫地扑向他,两只小狐狸就抱在一起,滚雪球似的一路滚到了山脚。

  好不容易停住的时候,两人变回人形,萧遇清吓得大哭,萧离焱却哈哈大笑,他抓住他的手,哄道:“数到三就不哭,好不好?”

  影子怎么会被箭矢所伤呢?萧离焱那样护着他,恐怕早就知道了。可笑,他居然现在才想明白。萧遇清又想到三年前,他偶然捡到了金光雀翎。他的功力低微,但有了金光雀翎就不一样了,有了仙术加持,所有的妖都无法勘破他的法术,他便可以伪装成任何人。而这金光雀翎不偏不倚,顺着密室的缝隙飘落进来,当时他只道是天意如此,自己合该掌控命运,可是,天下哪有那么多好事。

  原来萧离焱什么都知道,猜透了他的身份,也看出了他喜欢的人。他在大婚前夜跑到密室里,说着诛心的话,只不过是帮他快点做决定。他把选择权交给了他,把独自享受的自由还给了他,他一点也不傻,一直犯傻的是萧遇清自己。

  大殿上一直无人说话,萧遇清茫茫然回过神来,喃喃道:“萧离焱,我讨厌你。”讨厌你擅自安排一切,讨厌你不像别人一样把我当成瘟疫,讨厌你……讨厌你让我恨都恨不彻底。他扳住萧离焱的肩膀,两人面对面席地而坐。相同的面孔久久注视,是幼时黑暗中的互相温暖,也是此时大殿上的相对无言,时空都仿佛在这一刻化为虚无。萧遇清缓缓开口,似乎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低声道:“我真的很讨厌你……但是,我也知道,从出生到现在,我的生命中一直都是你,也只有你了。你从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固执地要恨你。”

  “阿清。”萧离焱百感交集,他本就不擅表达感情,闻言便直接抱住了他,兄弟之间的拥抱本该是很平常的,可是对他们来说却如同横亘着山川。萧遇清身子一僵,眼眶又开始发热,他从出生到现在,能得这样一个真心实意的拥抱,值了。

  “对不起,哥哥。”他附在萧离焱耳边轻笑,语气里竟有一些儿时耍小聪明的调皮,他说:“要让你再疼一次了。”青光闪过,众人还未回神之际,萧遇清已经持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萧离焱呆愣地坐在地上,眼看着弟弟身形变淡,金光碎星一般缓缓升起,一剑诛邪,魂飞魄散……他慌乱地扑上去,却再也搂不住,嘶哑的哀声响彻大殿:“阿清——”

  那是他的弟弟,是他嘴上说着讨厌哥哥,却最害怕独自一人的弟弟,是他小心翼翼,偷偷疼爱着的弟弟。

  看着眼前的一幕,樊灵枢忽然神色紧张地望向杜若,后者点了点头,忙将一道灵力打入萧遇清还未散尽的残魂里。金光过后,一根雀翎飘然落下,萧遇清不见了,地上蜷缩着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

  “这是……萧遇清?”赤松涟来到跟前。小狐狸睁着懵懂的眼睛,已然失去灵智,成了个普通的小狐。

  “嗯。”萧离焱缓缓伸手将小狐狸抱起,那小狐狸便乖顺地窝进他的怀里。“我养着他,阿清聪明得很,再次修炼便好,一百年,很快的。”

  “阿清是个好孩子。”他不知是在对谁说,只把怀中的狐狸抱得更紧了些。三年来,他每一次回到冰窟中都会发怒地抽打他,可是缚魂咒却把痛苦毫无保留地又传达回他的身上。萧遇清打完人往往会跪在他脚边痛哭,他知道,阿清讨厌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己。

  世事难料,但哪有人一生下来就是恶人呢。

  大殿里,众妖哽咽,久久无言。

  “行了,这回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樊灵枢说完这句便朝殿外走去,外面阳光正艳,把一切都晃得不甚真实,杜若刚想跟上他,却见他身形一顿,然后十分没出息地歪倒了下去。

  二、花魁
      
  “秃毛孔雀,我觉得我应该佩一把剑。”走在穨云京的街道上,杜若第三次提起这个话题。樊灵枢无视两次之后终于不胜其烦,问道:“你要佩剑干什么?”

  “保护你呀,要是我有佩剑,在终南山的时候你可能就不会那么惨了。”杜若回答得煞有介事。提起这个樊灵枢就想翻白眼,他现在是没有灵力,可也不至于身娇体弱到那个程度,要不是之前被狐后给扔到水里,之后又在冰窟窿里待了大半天,他也不至于发烧到昏过去。这跟凡人一般的身子实在是个拖油瓶。心中郁卒,樊灵枢把它表现在脸上,神情瞬间阴沉下来:“我发烧跟你佩剑有什么关系,别想了,你不适合用剑。”

  “我用狐后那把剑挺顺手的。”杜若小声嘟囔了一句,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天在大殿之上发生的事。明明一开始樊灵枢怼人毫不留情,没想到晕得也干脆利落,她吓了一跳,忙冲上去接住他。触手是滚烫的温度,樊灵枢脸上烧得有些红,呼吸粗重,热气一下一下扑在她的脖子上……唉,他要是精神的时候也那么乖就好了,杜若不无可惜地想。

  “想什么呢,一脸淫笑。”樊灵枢打了个喷嚏,感觉自己的伤寒似乎还没好透。杜若闻言一顿,忙收敛了表情,她硬生生地耷拉下嘴角,一本正经道:“师父,你烧迷糊的时候说了些话。”

  “我说什么了?”樊灵枢心头一紧,生怕自己在不清醒的时候胡说八道似的。却见杜若坏笑起来,装模作样地学起他的语气:“你说‘是时候给徒儿买一把佩剑啦’!”

  闻言樊灵枢松了口气,顺手把胡说八道这个词按在了杜若头上。“别瞎说了,剑有什么好玩,凡人才用兵器。”他说完便不再理她,自顾自朝前走去。

  穨云京多得是繁华盛景,街上熙熙攘攘,地面上还低低地飘着法术变作的云。整个城池都漫溢着骄奢淫逸的味道,没错,这不是凡人地界,街上往来的公子小姐都是妖精。穨云京久负盛名,有凡界天宫之称,是一群不求飞升的妖精弄出来寻欢作乐的去处。

  樊灵枢一直走到京中最热闹的地方才停下来,杜若朝前望去,只见云蒸霞蔚之间豁然是一条辉煌的长桥,桥下流水盈盈,两旁悬空处高低楼宇鳞次栉比,皆从飞檐上垂下红色丝绦。

  “这是什么地方?”杜若简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土包子似的趴在桥边抻着脖子看。这地方当真仙气飘飘,要不是樊灵枢一早说了这都是法术,她还当自己上了九重天呢。

  “看傻了吧。”樊灵枢略有得意地显摆道:“告诉你,天上地下你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恢弘的妓院了。九重天可没这儿好看啊。”

  “哇原来这是妓……等等,这是妓院?”杜若闻言差点惊掉下巴,猛然从桥边弹了起来。樊灵枢仍背着手四顾远眺,好像这都是他打下的江山,他感慨道:“你趴着的桥叫云雨桥,这儿是整座穨云京的温柔乡,周围这些楼全是一家,駃雨楼,里面卖身卖艺的都是在整个妖界排得上号的美人。唉,多少妖精都以去过駃雨楼为荣呢,要是还在里面春宵一度,出来能逢人便说地吹上几年。”

  “你以前也来过吗?”杜若忽然打断他,声音冷冰冰的。她盯着他的眼睛,把樊灵枢看得好不别扭。他状似无意地转过身去,含糊道:“我?你听我跟你吹过吗?”开玩笑,刚说完去过的都有面子,自己却承认没去过,那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

  樊灵枢并不直面回答,杜若抿了抿嘴,觉得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疙疙瘩瘩的,总之就是不痛快,她继续直愣愣地问道:“那你是今天要去?好不容易找回一根毛就准备沉醉温柔乡?”

  “别逗了。”樊灵枢夸张地笑了两声,“进駃雨楼要花钱的,三十灵石,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就现在咱们手里这点盘缠,把你卖了我都去不起。”樊灵枢笑,杜若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看起来有些气鼓鼓的,板着脸道:“那你带我来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感觉到我的雀翎在这里了。”樊灵枢说着,朝那花楼里一指。杜若顺着看去,駃雨楼三个字明晃晃的扎眼,她晃着手腕活动筋骨,挑眉问道:“是要我帮你抢回来?”

  “嗳,年纪轻轻这么冲动。”樊灵枢一把拽住她的领子,“你知道我的雀翎到底在什么地方吗?闯进去到哪找?朝谁要?”

  杜若不解:“那你要怎么办?”
  樊灵枢:“当然是混进去。”
  杜若:“……”

  看着自己徒弟那一脸的莫名其妙,樊灵枢再次感到心力交瘁,他忽然解下束发,随手拨弄两下,然后朝杜若邪笑道:“你看为师够美吗?”杜若微微睁大眼睛,接着吧唧一下撂下脸色:“你要去卖?”“啧,说得那么难听,我这是去打探情报。”“祝你春宵一度傍上金主,大吉大利早生贵子。”说完,杜若拉着脸转身就要走。

  “哎别走别走!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吗?不然怎么混进去,要不你去?”樊灵枢自以为合情合理地分析情况,杜若却第一次产生了要把他打死的冲动,她捏了捏拳头忍耐道:“就不能换个办法?”“那你想一个。”“我……”

  杜若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非常之难看。樊灵枢总算察觉出她好像在生气,放低姿态讨好道:“特殊情况要特殊对待,为师怎么也不可能放心你一个人深入龙潭虎穴的,再说,你把我卖到妓院,咱们还能小赚一笔,怎么算都不亏啊,你就当做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这,这能是这么算的吗!杜若心里气得要死,可是却说不出什么来反驳他,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火气这么大。她狠狠瞪了樊灵枢一眼,气哼哼道:“你一个秃毛孔雀,万一人家不收怎么办?”

  樊灵枢心说怎么可能,但看在杜若生气的份上还是维持了表面上的谦虚,他拍了拍杜若的肩,真诚地建议道:“那你就强买强卖。”

  “你们到底进不进去?不去别挡路。”一个声音突兀地从樊灵枢身后响起,杜若这才意识到那里还有个人。来者银发赤瞳,身形高大魁梧,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樊灵枢听见这霸道的声音连忙低着头把杜若拽到一边。那人慢悠悠地走过去,还不忘轻蔑地瞥了他们一眼。杜若清楚地听到他不屑的挖苦:“没钱还来装蒜,这年头异想天开的穷人真多。”

  她眉头一跳看向樊灵枢,却见这厮正一脸事不关己地低头摆弄发梢。呵,这一刻她决定了,这个不着调的倒霉师父,她卖!

  杜若抱着胳膊看樊灵枢瞎折腾,他把头发挽成了女人发髻,却又不知在哪蹭了一脸的灰,如此这般地鼓捣了一阵,转过来问道:“你看我这样够惨了没?”

  “差点意思。”杜若连眼皮都不抬,她盯着自己的拳头波澜不惊道:“我照着你脸上打两拳就差不多了。”

  “那怎么行?卖多卖少可就看这张脸了!”樊灵枢一口一个卖,说得浑不在意,杜若终于忍不住,皱眉质问:“你真的打算这样混进去了,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万一他们让你陪客怎么办?”

  “所以啊,到了晚上你一定要来救我,为师的清白可全靠你了!”樊灵枢双手抓住杜若的手,说得郑重其事。杜若炸毛一般甩开他,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傻孔雀,关键时刻还不是得靠她。

  尽管杜若一再觉得荒唐至极,但最后她还是站在了駃雨楼的大门前,赶鸭子上架,到了这步田地她是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场戏演完了。駃雨楼外云遮雾罩,一走近就能闻到扑面而来的脂粉气,甜腻的味道中似乎还掺着某种果子酿的酒,让人一闻便熏熏然了。

  真不是个正经的地方,杜若暗自腹诽,等待小厮前去叫他口中的花娘。不一会儿云障散开,后面走出一个风姿艳丽的女人,那人未语先笑,发髻盘得像朵要吃人的花,眼角脸侧勾勒着艳红色的妖纹,形状像是三途川边盛开的曼珠沙华。虽然花娘长得十分美艳,但是杜若的却被她一扭一扭的细腰丰臀给勾去了全部的注意力,那玲珑的曲线,摆动的幅度,真叫一个风情万种,相比之下,自己那只能算是竹竿身材了。

  她这边正自愧不如着,花娘却已来到门前。一打眼她便看见那叉腰站着的小姑娘,一身侠客打扮,模样看起来蛮单纯,不过,看她手里拽着的绳子就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善茬。花娘用扇子遮着半张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小姑娘的绳子不长,一头在她手里,另一头结结实实地捆着一位大美人。看来要卖身的是这个被捆着的。

  杜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装晕的樊灵枢,她小腿虚得直转筋,强自镇定地回忆了刚刚两人对的台词,她硬着头皮道:“货你也看见了,开个价吧。”花娘闻言眼波流转,笑了笑,她步下石阶,来到樊灵枢面前,伸手扳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樊灵枢没什么动静,杜若却不由自主地皱了眉。

  “模样倒是没得说,不过嘛……”花娘到底是生意人,满脸都写着精明二字,她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放开了樊灵枢的下巴,却顺势摸上了他的胸口,眉尖轻蹙地挑刺道:“就是太瘦了些,抱起来肯定不舒服的嘛!”

  杜若本来便是耐着性子,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挡掉花娘乱摸的手:“爱买不买,你不要还有别家!还真当天上天下就你们一家青楼了!”杜若扛起樊灵枢拔腿要走,花娘见状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拦道:“别急呀小姑娘,我又没说不要。”

  “哼。”杜若横了她一眼,她是真的生气了,一看到樊灵枢被她挑货物一样挑肥拣瘦,她就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不过一直闭着眼睛装晕的樊灵枢还当是杜若演的,心道这傻徒弟悟性还挺高,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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