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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生存日记-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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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感觉不可思议。皇上的病情;整个宫中瞒的严严实实,连她身在宫里都无法确知,李惠一个外臣却知道了。
  简直像做梦似的。
  “父亲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李惠说:“半个时辰前,皇上召了中书令刘夙入宫。皇上一定是要立遗嘱了。”
  李芬说:“父亲不必担心的。父亲是太子的亲舅,皇上就算立遗嘱,辅政大臣的名单,一定少不了父亲的。”
  李惠说:“娘娘怎么如此糊涂。皇上现在身边是谁?皇后如此厌恶李家人,她会让我做这个辅政大臣吗?皇后图谋不轨,和朝廷上陆丽、乙浑等人勾结,里应外合想对付李家。咱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娘娘难道想看李家再度遭遇大祸吗?”
  李芬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呢,笑了笑,宽慰道:“父亲你多心了。父亲忘了,陆丽已经告病,回骊山去休养了?皇后和乙浑向来不和,怎么可能勾结呢?现在形势对父亲有利,皇后不能把父亲怎么样的。父亲不用太过担心,只需要等皇上立遗嘱便成了。”
  李惠听到女儿的话,说:“娘娘想的太简单了!他们现在是敌,不代表将来也是敌。朝中有多少人都看李家不顺眼。现在情势已经危急了啊娘娘!”
  李惠忧心忡忡:“一旦山陵崩,太子年方十一岁,年幼不知事,他如何能镇得住朝中野心勃勃的诸王和群臣。皇上一旦驾崩,诸王群臣各怀鬼胎,届时会天下大乱的!皇后是何等精明人,她一定会借此生事的。她一定会利用朝臣来对付李家,臣绝不是在危言耸听。娘娘难道忘了当初太武皇帝驾崩之后朝中是什么局面吗?太子有险,社稷有危啊!”
  李惠说的仿佛有道理,李芬于是也被吓住了:“可是我们能怎么办啊?我们也没有办法啊,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李惠说:“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李芬很惊讶说:“父亲有什么办法?”
  李惠说:“娘娘知道,臣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小妹,而是选择让娘娘入宫吗?”
  李芬不解地摇了摇头:“女儿当真不知。女儿容貌不美,一直不得皇上的喜爱。女儿心里很是难过。”
  李惠说:“你虽容貌不及小妹,却是几个女儿当中最稳重最聪明的,父亲相信到了关键时刻,只有你能担当大事。相貌不是最美,得不到皇上宠爱又有什么要紧呢?太子喜欢你敬重你才是最重要的,咱们只有抓住太子,才能稳固李家的地位。”
  李芬苦笑,心中又酸又涩。
  原来是因为这个。
  太子的确喜欢她敬重她,可是她对一个不是亲生的孩子又能有多少感情呢?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空有锦衣玉食,却只能守活寡,心里怎么能不悲哀。
  可是她也不能反驳父亲。
  生是李家的女儿,那么便要听从家族的安排,心里再难受,也没有法子去怨由。听天由命罢了。
  李芬苦笑说:“难为父亲如此器重女儿。只是女儿一介妇人,纵使想为父亲排忧解难,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李惠劝她说:“娘娘绝不可妄自菲薄,李家的生死存亡,全都要仰仗娘娘一身。”
  李芬无奈说:“可是女儿能为父亲做什么呢?”
  李惠说:“皇上正准备立遗嘱,臣必须得是新任的辅政大臣,如此才可以保护太子保护新君。”
  李芬说:“父亲放心吧,皇上不会忘了父亲的。”
  李惠说:“这个臣不担心。臣担心的是皇上不止定一名辅政大臣,还会定其他人和臣一同辅政,好让臣等之间相互制约。如此可就大不妙了啊。几位大臣一同辅政,势必你争我斗,到时候冯氏再做了太后,把持着皇上,李家必会被排挤。”
  李芬再笨,也听明白了。原来父亲是想一个人揽权啊。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有这一个目的。
  父亲说的诚然有理,可是她心里也隐隐觉得不对。她也是读过书的,晓得一些道理,自古外戚揽权,哪个有好下场了呢?能收敛起野心,老老实实享受荣华富贵是最稳妥的了,何必总要惦念那权力不放。看懂父亲的心思,她感到心情十分沉重。
  李芬说:“父亲打算怎么做呢?”
  李惠说:“绝不能让冯氏有机会做太后,掌控太子。”
  李芬点点头:“父亲说的对,我也知道是要这样。可是这要怎么做呢?这是皇上和文武大臣说了算,不是由咱们说了算的啊。”
  李惠说:“臣想先看一看遗诏。”
  李芬脸上大惊,说:“可皇上还活着,遗诏肯定有亲信保管,必定藏的十分隐秘,咱们怎么可能见到呢?”
  李惠说:“刘夙现在还在太华殿还没出宫,等皇上那里拟好诏,他便会回中书省做备录的。皇上只要派个人去在他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等他出现便将他请到这里来,剩下的便交给臣。”
  李芬张着的嘴几乎合不上。
  这不可能,这简直天方夜谭。刘夙怎么可能把遗诏交给李惠呢?这是要诛满门的大罪啊,已经同谋反无异,谁敢不怕死地冒这种险。不可能,她越想越可怕,父亲这是欲往火中取栗啊。
  不,不是火中取栗,简直是玩火*。
  她感觉父亲嘴里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吓人,她一晚上都在连连受到惊吓:“父亲不要开玩笑了,这种事怎么使得呢?遗诏如此重要的东西,咱们这样做是大逆不道,要诛九族的啊!这宫中还是皇上的地方,咱们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捣鬼,这可能吗?皇上不行,皇后现在还在主事呢,皇上正病危,父亲这样贸贸然入宫,已经容易引起人怀疑了,再有非常举动,咱们不是找死了吗?父亲还是赶紧出宫去了,要是被人传到皇后耳朵里,咱们可就说不清楚了。”
  李芬面色凝重道:“父亲请听女儿一句劝。是咱们的便是咱们的,不是咱们的,咱们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去夺过来,别人能容得下咱们吗?咱们只吃自己碗里的饭,何必想着去把别人碗里的也夺过来。给人留余地,也是给咱们自己留余地,一旦撕破脸,再想要挽回就不可能了。”
  李惠说:“娘娘怎么这样幼稚,只看得到眼前,看不到以后。你能容得下她,她不见得容得下你,咱们不抢占先机,别人就会抢占先机,等她到掌控一切,到时候还有你的活路吗?”
  李芬说:“父亲也许真的是过于担心了。皇后自己又无子,能继承皇位的只有太子。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害太子的,咱们如何不能联手呢?冯家和李家和则两利,分则两伤,皇上而今正当病重,两家不宜再互相撕斗。我想皇后如此识大体,不会不明白这道理。”
  李惠万万没想到李芬会是这种态度。
  这个女儿从小懂事,对他言听计从,此时却无论他说什么,也不肯听从他的。
  李芬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
  父亲怎么会如此清楚宫中的一切动向呢?他怎么知道皇上会驾崩,他怎么会突然这样大胆……这不对啊!
  父亲怎么会突然这样大胆。父亲再想揽权,也不能毫无准备说做就做。父亲的语气,好像是蓄谋已久,就等着这一天,直奔着这个目的来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子里渐渐升起来:“父亲……父亲怎么会知道皇上的病情的?宫中有传言,皇上是中了毒,难不成这跟父亲有关吗?”
  李惠连忙跪下:“娘娘早晚一天会知道的。”
  李芬听到这句,心都凉了。
  她对拓拔叡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只是觉得很害怕。
  “父亲在宫外,怎么可能有机会做这种事?”
  李惠到这个时候,也不瞒她了,跟女儿实话实说:“娘娘宫中有宫女,是臣当初引入宫的。”
  李芬难以置信道:“是因为我给皇上送的吃的?”
  李惠说:“娘娘放心,这个毒,是异域传来的奇毒,宫中没有御医能验的出来的。”
  李芬想到她惦念那人,心中怀着隐隐的期待,和讨好的念头,去给他送爱吃的粥点,原来送去的却是一碗碗的□□,她整个人都有点懵了。
  她的确不爱拓拔叡,但是她也不恨这人,甚至隐约的有点好感,总暗暗期盼着有一天他能注意自己。没想到却会亲手害了他。
  李芬看着她父亲。她脸涨红,突然眼泪自眼睛往外涌,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她强忍着泪,然而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她生气而愤怒道:“父亲,你怎么可以利用我做这种事情!”
  李惠面不改色:“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李家。”
  李芬哭道:“为了我?父亲你这样做,考虑过我的心情,我的安危吗?”
  她一下子想起了许多事。
  她自小容貌不美,在家中姐妹中最不受宠。因为容貌不美,所以她才要努力读书,努力让自己知书达理,希望借此可以让父亲满意。
  她的努力可能有成果吧,等她年纪渐长,比其他姐妹都懂事时,她父亲确实对她另眼相看了一点。所以哪怕被送进宫,她心里有点孤独难受,她也觉得这是父亲对她的另眼相看。所以她还是努力做好自己的该做的事。她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的亲生父亲会这样利用她。利用就算了,甚至不顾她的死活。
  她只感到无比伤心失望,好像回到幼年那种人人不喜,被人抛弃遗忘的心情了。她质问李惠道:“父亲做这种事也要说是为了我?世上有这么为亲生女儿的吗?皇上若是吃我送的东西中了毒,父亲预备要怎么办?父亲说御医验不出来,要是验出来了呢?要是验出来,父亲打算怎么办?是不是就变成是我下的毒,是我谋害圣上,父亲只管撇清,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父亲是这样打算的吗?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你要这样对待我?难道我这些年为了讨好父亲做的还不够吗?我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就算你不疼我,又怎么忍心这样做。”

  第161章 艰难

  拓拔叡口述遗诏,刘夙跪在皇帝床前,用一支笔;一字不改地记下。冯凭立在帘边,心情沉重地默默听他口述遗嘱。
  “朕驾崩之后,由皇太子拓拔泓即位;拓拔子推、陆丽、李惠、乙浑录尚书事;共同辅政——这道诏书;你先做个备录;以防不测。其他的事情;暂时不十分要紧;等需要的时候在说。朕若心意有变,可能会有更改,若更改;便将此诏作废。若无更改;这就是最终的遗诏。”
  刘夙小心翼翼,神情严肃地应命。
  拓拔叡道:“此事不得向任何人讲起。”
  刘夙道:“臣明白。”
  一共两份内容相同的诏书;拓拔叡验看无误过后,一份留在太华殿;一份被刘夙所持,带离太华殿,回中书省做备录。这样做为的是防止有人调换。来日验旨,需要两份诏书同时具齐,一致才可执行。
  拓拔叡躺在床上,道:“天凤阁里现在有人在吗?”
  天凤阁是史馆,平常都是无人问津的。拓拔叡今夜不知怎么想起了,李贤回道:“应该有值守的吧?”
  拓拔叡道:“让人去打听一下,是谁在值守。”
  李贤道:“是。”
  过来一会,打听的人回来了,称今夜是李羡在阁中值守。拓拔叡说:“召他觐见。”
  自从太武帝时,崔浩因为修国史而惨诛族之后,魏朝一直不置史官。拓拔叡后来虽然置了史官,但是一直是别的官员兼任。
  此职不受重,一是高品阶,史官需要渊博的学识,不是寻常官员能做。但这史官地位低,权力有限,一没钱二没位,还要担心说错了话掉脑袋,还不如狗有尊严,哪个学识渊博的人愿意干这。但这职位总得有人做,所以李羡倒霉催地接任了。
  他在值夜,半夜被招进来,拓拔叡要求看起居注,并要求他将所有年月的章表,事录,全部派人送到太华殿。
  这是不合规矩的。
  帝王不能看当朝的注录,不能干涉史官的笔录,否则有失为史的公正。但是理归理,拓拔叡连舍人都不置,要记什么事都他自己说了算,反正皇帝自己考试自己打分,自己比赛自己裁判,李羡哪敢跟他杠。拓拔叡提出此要求,他二话不说地应了,丝毫没有一点职业素养和做史官的节操。不过多时,便将拓拔叡需要的东西,一卷不少全都搬了过来。
  许多东西,都在在拓拔叡的授意下记录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脑子里顿时浮现出青年的脸。
  李羡跪在榻前听旨,拓拔叡靠在枕上,目光专注地翻阅着那书卷,语气幽幽问道:“均田之事,怎么能说是乌洛兰延为了一己之私揽事行权呢?更将他归为佞幸——”
  他顿了顿,看向李羡:“此卷是谁在执笔?”
  李羡听到那个敏感的姓氏,有些不安,面上仍镇定回道:“此卷是臣在执笔。”
  拓拔叡说:“你抹黑忠臣,你的意图何在?”
  李羡忙叩首道:“启禀皇上。如果乌洛兰延盖棺定论是忠臣,那而今的满朝文武是什么呢?那反对他的人岂不是统统是奸臣了。如果皇上要求乌洛兰延必须是忠臣,那均田之事,又当是谁的罪过。皇上请恕臣不敢妄断。”
  拓拔叡默了半晌,明白了。说乌洛兰延是奸臣,得罪的不过皇帝一人,说他是忠臣,却是得罪的满朝文武,得罪的天下人啊。确实不能那样写,若那样写,李羡就得成了第二个崔浩了。得罪皇帝,可能还会继续高官厚禄,得罪天下人的利益,却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想改。这些官员冰冷无情的笔不足以写出他的优点和好处,不足以写出他的赤忱和忠肝义胆,不足以写出他的勇敢坚决。非得他自己亲自执笔。然而酝酿了半天,他发现李羡这篇已经是最好的了,他没有任何余地可以改动一字。
  他叹了口气,将那卷放下,道:“朕不想再看到这个名字,删了吧。”
  李羡有些惊愕:“皇上的意思是?”
  拓拔叡说:“将他删了吧。均田之事,也一并删了吧,这种失败的事,有什么可记的。一并都删了吧。”
  这样大的事件,如果删掉,会造成很多史料的漏洞补不上。然而拓拔叡如此发话,李羡也立刻遵命道:“臣明白了。”
  拓拔叡检索文字,堪堪回顾了自己二十六年半生。作为帝王,他算是称职的。虽然没能如他祖父,开疆拓土,建立功勋,但是安邦定国,治理百姓,是有成绩的。他在位这么多年,没有发生大的战乱,四方平宁,众姓安居。
  就这样吧。
  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李羡退下之后,太华殿重归了寂静。
  拓拔叡目光哀伤,望向立在帘边的冯凭。
  两个人目光对视。一瞬间,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倾诉。他嘴唇动了动,有话要说,却又终于没有说。他多希望她能明白,多希望她能明白他此时有多么害怕,多么不舍。他从来不敢想有一天他们终于要诀别。
  她低着头,默默不语,回避着他的目光,重新走回床边来,悄无声息地坐下。
  还是没有人开口。
  她背朝着他,神情茫然地望着那纱帐上绣的百子图出神。蜡烛的光芒照着她身体,在屏风上投射出一道黑色的剪影,影子被拉的老长。
  拓拔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肩膀非常瘦削,骨头柔弱的,好像一只手就可以捏碎,胳膊也是细细的,特别招人怜悯。天鹅般细腻优雅的脖颈,侧脸的线条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楚楚动人,浓密的乌发挽成髻,温柔甜美,像一朵芬芳的牡丹。是带了伤的,花瓣凋零的牡丹。
  拓拔叡注视了她许久,心中眷恋不舍的开口,道:“你在想什么?”
  冯凭轻轻摇头,她有些茫然:“不知道。”
  拓拔叡声音疲惫说:“咱们说会话吧。”
  冯凭说:“说什么?”
  拓拔叡默了半晌,发现确实已经无话可说。到了这个地步,连相对已经显得太难堪了。
  拓拔叡伸出手,摸着她胳膊。
  他的手顺着她手臂下滑,最终握住了她柔软冰凉的手。
  她没有挣脱。
  过了许久,她回过头来,注视着拓拔叡。
  她没说话。
  拓拔叡冲她莞尔一笑,那笑容浮在苍白的面孔上,虚无缥缈的,好像是夕阳的余晖,随着日头一点一点地坠入西山,被晚风渐渐吹散。而坠落之前,它的光芒又是极其绚丽夺目的。一直到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他笑说:“我好看吗?”
  她面上无波,心中却久久回味着他这个笑容。她心中很诧异,怎么会有人能笑的这样可爱呢?他是这样的,笑容会将他五官的优点明显放大,因为牙齿和嘴生的好,很适合笑,可以活泼可以勾人。
  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实话实说:“好看。”
  拓拔叡目光湿润润的,仿佛被水汽熏蒸过。他眼神出奇地明亮,声音柔软而沙哑,像是流水洗过:“你一定在哄我。我许久没照镜子了,不过我知道最近瘦了不少,估计脸也跟骷髅差不多了。”
  他像孩子一般,语气带着隐约的依恋,又有点不安的试探,小心翼翼,生怕遭到拒绝。
  她面色凝重说:“没有,不至于那样的。”
  拓拔叡目光有些哀伤地说:“真的吗?”
  冯凭说:“真的。”
  拓拔叡说:“我要是变丑了,你该更加厌弃我了。”
  冯凭犹豫了一下,起身去,从梳头的台子上,拿了一面小圆镜来。透过镜子凝视了一眼自己的脸,她转身,走回床边上对拓拔叡说:“皇上不信,可以自己照一照看。”
  她将镜子比给他。
  拓拔叡手撑着床沿,艰难用力地坐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需要搀扶。
  冯凭一只手扶住他,一只手举着镜子。拓拔叡对着镜,看到自己的脸。那张脸苍白瘦削,瘦的颧骨突出,眉毛和嘴唇的形状越发锋利。唯独两只眼睛好像奇异的璨亮,闪烁着激切的光芒,诉说着强烈无比的求生*。
  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
  半晌,他失望地叹道:“朕真的丑了。朕怎么变成这样了,自己都要认不出了。”
  冯凭说:“皇上是很久没照镜子了才会觉得陌生,其实还好的。”
  拓拔叡道:“算了,拿回去吧。”
  冯凭道:“皇上是头发没梳好,所以显得憔悴,我给皇上梳梳头吧。”
  拓拔叡虚弱笑道:“你还肯替我梳头。”
  冯凭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取了梳子来,推他肩膀坐正,跪在他身后,给他梳理头发。
  他头发很长,掉的很厉害,梳子梳下去,掉的大片大片的。她假装没有看见,只是将掉下来的头发卷起,放在手边的矮案上。
  拓拔叡说:“朕真想一辈子都能这样,跟你在一起。你记不记得,你刚到我身边的时候,那会咱们多好。那会你对我是真心的。”
  他像是自言自语,她像是一只沉默的蝴蝶。话语从黑暗中浮起,没有得到一丝回响,又寂静地落入虚空。
  梳好头,她又取来自己的妆奁和粉盒,替他描了眉,抹了口脂,脸上涂了一层薄粉。他的脸在镜中又焕发了艳艳容光,恍惚又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候。
  他终于笑了,像一朵开放的花,心满意足,将自己最光辉璀璨的模样等待她欣赏。
  她捧着他的脸,久久注视。
  那一瞬间她几乎产生幻觉。时光停留在这短暂一刻,爱或恨统统消失,他是男人,她是女人。他们需要的仅仅是拥抱彼此,痛痛快快地爱一场。
  她闭上眼,搂住他的肩膀,四肢一下子瘫软了,浑身忽然失去了力气。
  拓拔叡心跳隆隆的,思考着她这一举动的意义。许久,他握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哑声道:“**来。”
  冯凭摇着头,声音艰难拒绝道:“不要了,不要。”
  拓拔叡坚持道:“上来。”
  冯凭心有些颤抖,身体因为紧张而崩的紧紧的。她弯下腰,除了鞋,又脱了外面衣裳,只穿着小衣,揭开被,将身体放进去,和他并排躺了。熟悉的体温贴着她肩膀,她感觉到了他里面的胳膊和腿。
  拓拔叡转过身来,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一只手抚着她头,脸凑过来。他的眼睛在不到两寸的距离中和她对视了,通过彼此的瞳仁镜像,能看到自己的脸。
  拓拔叡轻触着她头上的伤。
  “疼吗?”
  冯凭回答道:“脑子都快要撕裂开了。”
  拓拔叡自知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得到的也是不客气的回答。他放弃了再同她对话的打算,翻身压住她,嘴唇吻住了她的唇。
  他太重了,即使瘦了很多,但还是非常沉。她被压的胸中一气喘,嘴就情不自禁地张开。笑音是被人压迫后的身体本能,习惯性地发出来,却在拓拔叡心中点燃了希望。他顺势索取她的吻。
  她嘴唇有点干,因为连续好几日没有休息,没有吃东西,状态不太好,知觉是麻木的。他的皮肤也很冰凉,唇间有点苦药味。
  这个吻的滋味,对彼此来说,都有点如同嚼蜡了。
  比不上以往的任何一次,但是互相却都小心翼翼,久久地亲吻着对方,慢慢地品尝着。好像在吃着一道味道苦涩的,有些难以尽兴的小点心,因那苦涩的里头,隐隐能咂摸出一点绝无仅有的甘甜。需得要一点点尝,慢慢品。
  拓拔叡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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