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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之流放边塞-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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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脸色憔悴苍白,沮丧落寞,静静打量姜世森,听他们亲密交谈,余光瞥见大敞的门,不禁暗忖:
  那扇门,我只进去过两次。
  父母做主,已经替我定亲,不日将离开庸州回家乡,余生恐怕无法相见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见他。
  纠缠不休的人要彻底滚了,恩公应该很高兴。
  杜飞燕自嘲苦笑,蓦地心思一动,紧盯大敞的院门,见无人发现自己,鬼使神差,脑子一热,抬脚闪身,悄悄溜进小院。
  “大人,回去,您也喝了不少。”老仆劝道。
  裴文沣颔首,“唔。”
  主仆俩跨进院门,裴文沣径直回房,打算睡一觉,醒醒酒。
  “大人,喝解酒茶吗?”
  裴文沣头也不回,“不用,我睡一觉就好。”
  “是。”老仆闩上门,忙着收拾酒桌狼藉去了。
  下一瞬
  杜飞燕离开藏身处,拍拍头顶落雪,尾随裴文沣,反复琢磨措辞,决定严肃地告别,今后各奔东西——


第172章 意外之客
  “嘭~”一声, 裴文沣以肩膀撞开房门。
  他醉意上头,酒热冒汗, 俊脸泛红, 步伐踉跄, 慢吞吞走进里间,晕乎乎栽倒床上, 昏沉喘息一阵, 迅速入睡。
  房门大敞。
  他走过时留下的酒味, 他的气息, 萦绕在杜飞燕周围, 勾得她心痒痒, 一宿未眠的脑袋神志恍惚,两条腿仿佛不听使唤了,自发迈进房门。
  循着酒味寻找, 直到看见半身横在床上、趴着入睡的裴文沣时, 她才如梦惊醒。
  “哎呀!”
  “大冷的雪天, 你这样,不怕着凉吗?”杜飞燕疾步行至榻前,不知所措, 蹲下端详他的睡颜,试探轻唤:“大人?裴大人?”
  “恩公?”
  “裴大哥?”
  裴文沣趴着,呼吸时酒气四溢,一动不动,毫无回应。
  “唉, 居然醉成这样!”杜飞燕叹了口气,忐忑环顾四周,蹲着挪近些,小心翼翼,垂首为他脱靴。
  裴文沣浑然不觉,开始打鼾。今天,姜世森忙里偷闲,休息时探望器重的内侄,绿蚁酒红火炉,一边烫酒一边闲聊,聊着聊着,不可避免地谈及往事、家事等等。
  长辈苦闷,借酒浇愁,裴文沣不断劝慰,谁知劝着劝着,自己也伤感起来,惆怅嗟叹。
  于是,两个苦闷人,互相倾诉烦恼,越喝越多,若非众仆绞尽脑汁地劝阻,两人势必当场烂醉如泥。
  少顷,一双靴子被脱下。
  杜飞燕心如擂鼓,生怕吵醒对方,轻轻把靴子搁在脚踏前。
  紧接着,她起身,弯腰靠近,伸手比划几下,指尖哆嗦,握住醉酒之人的肩膀,试探着一扳。
  “咳咳。”身体忽然被扳动,呼吸一岔,裴文沣皱眉,不适地咳嗽两声。
  糟糕,弄醒他了!
  完了完了!
  杜飞燕惶恐不安,慌忙矮身躲进帘帐后,吓得心乱蹦,恨不能插翅而逃。
  半晌,床上并无动静。
  杜飞燕拍拍心口,探头张望:
  裴文沣仍趴着,微微打鼾,呼吸平稳,看着像是睡熟了。
  “刮大风下大雪,你不盖被子,不觉得冷吗?”杜飞燕喃喃耳语,眉头紧皱,“难怪曾经听四哥说,有个镖师醉倒在外头,活活冻死,压根爬不起来回家。”
  “唉,我专程来告别,没想到你醉得这么厉害。”
  杜飞燕到底不放心,蹑手蹑脚返回榻边,不敢再扳他肩膀,更不敢脱他的外袍,任由其趴着。她屏住呼吸,伸手欲拽棉被和毯子,却因床宽而够不着,干脆单膝跪在榻沿,俯身伸臂,才够着了被角,拽近展开,默默为他盖上。
  忙碌中,她并未发觉自己的辫子垂下,落在裴文沣脸上,扫来扫去。
  发丝刺入鼻子,痒极了,激得人打喷嚏。
  “阿嚏——”裴文沣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睛,越发显得凤目狭长,醉眼朦胧。他怔愣愣,分不清是梦是醒,一把抓住眼前的辫子,哑声开口:
  “姝妹妹?”
  霎时,杜飞燕浑身一僵,悬空横在俯趴的男人之上,满心苦涩,忍不住问:“你叫谁呢?”
  “姝、姝妹妹……”刚才,裴文沣与姜世森对饮并恳谈半天,忆起无数往事。他稀里糊涂,误以为是梦境,而且梦回年少时光,遂抓着辫子扯了扯,含糊问:“小丫头,你、你怎么又跑进我房里了?快,把捉弄人的东西交出来。”
  杜飞燕咬咬唇,内心滋味难言,“郭夫人她、她——什么东西?我没打算捉弄人,而是专程向你告别的。”
  裴文沣脑袋和耳朵一起“嗡嗡~”响,沉浸在青梅竹马的梦中,自顾自地说:“哼,还、还否认?我抽屉里的蝴蝶,鞋子里的石子儿,难道、难道不是你放的?”
  “才不是我干的呢!”杜飞燕苦笑,一声长叹,“裴大哥,你喝醉了。”
  “就是你!”
  裴文沣嘴角勾起,笑得凤目一弯,口齿不清地教导小表妹,“小丫头,一年比一年大了,不宜再来我房间,想见面,打发丫鬟传话,我会去找你,明白吗?免得妹妹挨骂。唉,你那继母,最、最爱训人的。”
  原来,恩公竟有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
  杜飞燕听着对方关爱有加的语气,如坠冰窟,猛地直起腰,硬邦邦提醒道:“恩公,醒醒,你认错人了,我是杜飞燕,不是什么‘姝妹妹’!”
  “嘶——哎哟,松手,松手,疼!”细辫子被一扯,疼得杜飞燕歪倒,倒在他背上。
  裴文沣被重重一压,呼吸一岔,剧烈咳嗽,头昏脑胀,“什、什么?你不是姝妹妹?”
  “我是杜飞燕!”
  裴文沣呆了呆,慢慢松开她的辫子,“杜、杜飞燕?”
  “对!”
  杜飞燕跳下床,既脸红耳赤,又黯然不忿,“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我是谁?”
  裴文沣竭力睁大眼睛,双手使劲一撑,勉强坐起,靠着团成堆的棉被和毯子,定睛片刻,逐渐冷下脸,“杜飞燕?”
  “嗯。”
  “你、你怎会在我房中?”裴文沣捶捶脑袋,无法思考。
  杜飞燕顿感尴尬,嗫嚅答:“你先别生气,其实,我是专程来告别的。前天,家乡来信,爹娘告知,已经为我相定一门亲事,过阵子我就要回秦州了,因此——”
  裴文沣醉得脸潮红,打断质问:“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我自己——”
  裴文沣正糟心,且头晕目眩,懒得理睬,扬声喊:“来人!”
  “小蔡?吴亮?老程?谁、究竟是谁放她进来的?我的吩咐,你们当耳边风吗?”裴文沣咬牙喘了喘,恼怒下令:“快来人,立刻把她赶出去!”
  “你——”杜飞燕眼眶一红,唯恐被外人撞见,恳切道:“别,求你别声张,容我说几句话,说完马上走。”
  醉酒之人撇开斯文架子,丝毫不掩饰厌恶神态。裴文沣极度不耐烦,一挥手,“我与你之间,没什么可聊的,走,立刻走。”
  “你为什么这样讨厌我?”杜飞燕潸然泪下。
  裴文沣心浮气躁,两手胡乱摸索,翻翻被褥,掀掀软枕……床上除了褥毯,就是帘帐。他黑着脸,突摸到腰间一硬物,醉中不假思索地揪下,朝对方一砸,“滚!”
  “你干嘛呀?”杜飞燕略懂拳脚,仓促接过荷包,掂了掂,颇沉。
  “擅闯男人卧房,世上、世上竟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的姑娘?我算开眼界了。”裴文沣怒不可遏,偏偏醉得无力驱赶,“滚出去!”
  “滚就滚,什么了不起的?”
  “哼,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你了!”杜飞燕攥着荷包,气急败坏,难堪一跺脚,扭腰奔出房门,却不慎与老仆相撞。
  “叮咣~”刺耳声,铜盆和热水泼地。
  老仆瞠目结舌,震惊问:“杜、杜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老程!”裴文沣怒火中烧,在房里喝问:“谁、谁准许你放她进来的?”
  “大人息怒,老奴冤枉啊。”老仆立即喊冤,“我敢对天发誓,杜姑娘绝不是我放进来的!”
  杜飞燕哭着嚷:“不要冤枉无辜,是我自己偷溜进来的,等你酒醒了,把我抓进监狱。”语毕,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傍晚
  裴文沣彻底清醒,左手抱着脑袋,右拳懊悔捶桌,脸色铁青,咬牙说:“那个荷包里,有我的一枚私印。”
  “重要吗?”两名小厮自责不已,“唉,早知道,小的一定赶回来阻止!”
  “罢了。杜飞燕正是看准你们送客离开,才敢偷溜进来。”裴文沣凝重吩咐:“那枚私印很重要,必须拿回来。”
  “公子别着急,小的立刻去一趟隆顺镖局,尽快要回印章!”
  不久之后
  裴文沣愕然问:“什么?杜飞燕失踪了?”
  两名小厮对视一眼,禀道:“小的悄悄打听了,据周围店铺的掌柜和伙计说,杜姑娘与兄长大吵一架,赌气出走了。”
  “她会武功,胆子又大,骑马就跑,镖头已经率领镖师去追了。”
  “唉,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裴文沣面沉如水,“知道了。继续盯着,印章在她手里,我十分不放心。”
  “是!”
  此时此刻·图宁县
  冬季日短,酉时二刻便天色昏暗,仆妇麻利掌灯,并添上热茶。
  姜玉姝万万没料到,会客竟一会两个时辰!
  足足两个时辰。期间,双方从闲聊至谈公务,县令孙捷滔滔不绝,几度提起伤心事,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仅哭湿了自己的帕子,还哭湿了他妻子的帕子,正用着仆妇呈上的帕子,沉痛表示:
  “孙某惭愧,惭愧啊!”
  “我上任至今,作为一县父母官,虽尽力奔走,却一直未能扭转图宁的穷困局面,上愧对朝廷,下愧对百姓,中间愧对读过的圣贤书!空有一颗想办事的心,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惭愧啊!”说话间,孙捷捶胸,泪流不止,泪水湿了面庞,湿了胡须。
  姜玉姝深吸口气,耐着性子,客气劝道:“县令爱民如子,实乃图宁百姓之福。谈起‘穷困’,庸州刚收复不久,百废待兴,其他地方官也头疼着呢,不只您一个。耐心些,相信假以时日,图宁定会变得富强。”
  “多谢特使宽慰,但、但是——”
  孙捷抽噎,擤了擤鼻涕,眼睛和鼻尖通红,大倒苦水,诉委屈道:“上半年满目疮痍,四处都先忙着修缮房屋、桥梁等等,但下半年,府衙只拨给本县十万斤土豆,是最少的一份。”
  “上司的决策,我不敢置喙,忙将粮种运回本县,扪心自问,官府算是勤恳督促,老百姓也算勤恳耕作,谁知,到秋收时,竟然才收了十五万斤!一打听,别处的收成,比本县高了好几倍!”孙捷焦虑且懊丧,擦擦眼泪,“结果,狠挨了上头的责备,我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呀。”
  孙妻亦眼眶通红,愁眉苦脸,透露道:“唉,说出来不怕姜特使笑话,秋收那阵子,我家老爷险些急坏了,茶饭不思,亲眼盯着,把粮食连秤了三遍,最终仍只有十五万斤。”
  “十万斤种,收十五万斤土豆?这么一算,亩产不足五百斤。”姜玉姝纳闷皱眉。
  产量太低,低得吓人。
  姜玉姝端坐,严肃说:“既然二位坦言相告,我也不怕说句实话:产量实在太低了,其中必有缘故,要么耕作方法错了,要么土壤不合适。”
  “唉!”孙捷一抹鼻子,一拍大腿,语速飞快,“肯定出了岔子,但不知是因为耕作方法错了,还是因为图宁太干旱。”
  姜玉姝摇摇头,“初到贵地,我并不清楚图宁的情况。不过,既然周围的收成好,您为何不向同僚取取经?”
  “嗳哟,真不是拍马屁,即使整个庸州所谓的‘耕作能手’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姜特使!”孙捷吸吸鼻子,赔笑恭维,“众所皆知,现有的土豆耕种要领,全是您昔日的心血。”
  “大师驾临本县,我何苦外出取经呢?”
  姜玉姝谦虚道:“不敢,不敢当,孙大人过誉了。”
  “哪里?明明是姜特使过谦了!”孙捷低头喝了口茶,眼冒精光,抬头瞬间换上可怜神态,忧愁说:“我无能,掉乌纱帽是该的,只是心疼饿肚子的老百姓。”
  姜玉姝历练多年,岂会看不懂?她心平气静,温和说:“孙大人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关于耕种要领,我恰巧带了一份册子,不嫌弃的话,待会儿拿回去看看。”
  “多谢,多谢!”孙捷起身,感激拱手,庆幸想:首战告捷,再接再厉,打铁趁热,明天再来求别的!
  姜玉姝站起还礼,“举手之劳而已。我才疏学浅,遣词造句大多自创,还请别见笑。”
  “哪里哟!”孙妻亦起立,讨好地告知:“特使所著的书,《西北行》,我家老爷读后赞叹不已,显见文采出众。”
  “啊?”
  姜玉姝一怔,诧异问:“《西北行》?那是我当年流放途中写来解闷用的,您怎会有?”
  “府城书铺里买的。”有求于人,孙捷趁机奉承,“听掌柜说,是从西苍流传过来的,卖得不错。”
  姜玉姝疑惑暗忖:书商私自翻印的吗?居然没告诉作者一声。
  “拙劣之作,难登大雅之堂。外子当初托人印了几本,为的是留个纪念,万万没料到会流传开。”
  为了戴稳乌纱帽,孙捷夫妇齐心协力,大拍马屁。
  姜玉姝哭笑不得,初次见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县令,暗叫稀奇,眼看天已黑,正琢磨对方是不是想留下吃晚饭时,院门外忽然响起马嘶声,旋即有人拍门。
  谁?
  由于是小巧四合院,姜玉姝刚往外望了两眼,便见厨娘李婆子提着灯笼,小跑去开门,哈腰恭敬说:“大人回来啦?快进屋里坐,夫人也来了。”
  郭弘磊把缰绳抛给亲兵,难以置信,“谁来了?”
  “夫人啊!她来四五天了,您一直没回家,所以不知道。”
  郭弘磊一抬头,果见对面厅门口立着一道熟悉身影,顿时欢喜,昂首阔步,朗声问:“你怎么来了?”
  姜玉姝迈出门槛,刚张嘴,却见图宁县令抢步相迎,飞奔凑近,拍拍郭弘磊的胳膊,热情洋溢,高兴道:
  “郭校尉,哈哈哈,许久不见了,你这一向可好?”
  郭弘磊惊讶止步,大感意外,借着灯笼昏光打量对方,蓦地忆起往事:
  这不是那个非常想把女儿送给我当小妾的县令吗?
  奇怪,他来干什么?几次纠缠,几次被拒,该不会还没死心?难道……拐弯抹角或添油加醋地劝玉姝?
  我一直没提,她突然听见,会不会生气?
  郭弘磊剑眉拧起,下意识望了望妻子,顺势反握住县令胳膊,往远处带,决定先问一问。
  “哎?”
  天色昏黑,姜玉姝看不清,索性走过去——


第173章 雪夜思乡
  风雪夜里, 灯笼光昏黄,照亮脚下三尺。
  仆妇提灯照路, 姜玉姝步履轻快, 稍靠近些,顺风忽然飘来几句对话:
  “不不不!”
  图宁县令孙捷连连摇头,拍拍胸口,“放心,我根本没提半个字,而是有棘手公务来请教尊夫人的。”
  郭弘磊不太放心,“当真?”
  “千真万确!”
  寒风凛冽,孙捷抬手按住帽子, 惋惜叹气, “本该两厢情愿的事儿, 剃头担子一头热就没意思了,之前几次商议都不成, 我早泄气了,不会强人所难的。”
  郭弘磊低声说:“抱歉。”
  “道什么歉?唉, 皆因小女没福气。”孙捷心思暗转, 表面作豁然状, “前几次贸然撮合, 失礼之处, 还望校尉见谅。”
  “无妨。”郭弘磊礼节性地表示:“其实是郭某没福气。”
  风声呜呼,对话隐隐约约,姜玉姝听得只言片语, 不甚明白。
  他们在聊些什么呢?她心生疑虑,脚步停在半丈之外,若无其事地招呼道:“外头冷,进厅里坐下聊。”
  郭弘磊戎装笔挺,笑着朝妻子点头,剑眉星目,高大英武。
  “不了不了。”孙捷却摆摆手,歉意说:“我们不请自来,打扰半天,已是极失礼了,天色已黑,是时候该告辞,改日再向姜特使请教农耕的学问。”
  孙妻带领随从,站在丈夫身后,附和说:“实在是打搅了。”
  姜玉姝客套道:“夫人无需客气。天黑了,二位若不嫌弃,留下用一顿便饭,如何?”
  “岂会嫌弃?只是不巧,衙门里尚有公务未处理,不得不告辞。”
  “这样啊?”姜玉姝微笑说:“那,公务要紧,我不敢强留了。”
  主留客辞,双方把场面话说了一通,夫妻俩把客人送出门。
  夜晚·西屋
  隆冬腊月,夜里奇冷。
  有父母陪伴,郭烨兴奋玩了许久,累得早早入睡,惯例跟着潘嬷嬷和奶妈,歇在东屋,因为婴儿半夜要吃奶。
  夫妻二人住西屋。
  炕烧得恰好,驱散了严寒,暖洋洋。
  姜玉姝目不转睛,小心翼翼地上药,恍然说:“哦!原来,孙县令曾想把女儿嫁给你?”
  “他与宋将军有些交情,提了几次,我都婉拒了。”郭弘磊中衣大敞,露出宽阔健壮的胸膛,胸腹部几处旧疤,左肩有一道新伤,将愈未愈,微微渗血。
  “夫人生不生气?”
  姜玉姝笑盈盈,“你都拒绝了,还生什么气?我又不是醋坛子!”她凑近审视伤口,“疼吗?”
  郭弘磊轻描淡写,“皮肉小伤而已,不疼。”
  姜玉姝忧心忡忡,叹道:“血肉之躯,哪儿有不疼的?唉,又受伤了,你身上的伤疤,一年比一年多。”
  “是不是很难看?莫非夫人嫌弃了?”郭弘磊好整以暇。
  “胡说什么呀?”
  姜玉姝含嗔瞥了他一眼,仔细包扎,轻声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足以证明你是勇猛英雄,我敬佩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但你不仅仅是‘郭千户’,也是一家之主,家里上上下下,谁不担心?”
  “北犰人在草原深处,部落众多,逐水草而居,诡计多端地偷袭咱们,防不胜防,危险重重。”姜玉姝担惊受怕已久,忍不住问:
  “我常常想,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解甲归乡?”
  “解甲归乡?”郭弘磊一怔。
  不等对方反应,姜玉姝暗自叹息,迅速振作,轻快说:“哈哈哈,开个玩笑罢了!你正年轻,正是为国效力的年纪,现在谈解甲归乡,太早啦。”
  “非要解甲,也不是不行,但考虑前程和门楣,我得多拼几年。”
  郭弘磊搂着她,额头相抵,低声说:“按照常理推测,除非残废或阵亡,我至少还得征战二——”
  “别说了,忒不吉利!”
  姜玉姝经历过兵荒马乱,十分忌讳“残废、阵亡”等字眼,坚定道:“苍天有眼,祖宗有灵,肯定会保佑你平安至解甲的!既然朝廷信任、上司赏识,你就专心戍守边疆,一展抱负。”
  “戍守边疆,卫国保家,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责任,理所应当。”郭弘磊深感无奈,“可我一旦回营,就顾不上家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全撂给你们……吾心有愧。”
  “校尉此言差矣!”
  姜玉姝正色说:“你虽不能经常回家,但只要顶梁柱平安,家里就安稳。至于家务,内有大嫂和我掌管,外有烨儿的三叔、四叔料理,加上老练管事从旁协助,一切大可放心。”
  郭弘磊紧紧抱住她,后仰靠着引枕,神色肃穆,承诺道:“解甲归乡是早晚的事儿,盼望有朝一日,我能带领全家人,重返都城!”
  “边塞虽然风景美,民风淳朴,同袍大多豪爽,但终究不是家乡。”
  郭弘磊目光坚毅,缓缓说:“都城才是故乡,落叶归根,咱们必须回乡。”
  谁不喜欢安稳富裕的日子呢?
  况且已经有了孩子,父母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分。
  姜玉姝颔首赞同,“对,叶落归根!普天之下,都城最安稳、最繁华,而且是祖坟所在之地,我们当然要回去的。”
  郭弘磊斗志昂扬,“而且,咱们要风风光光地回去,一雪前耻!”
  当年,以游街示众的方式,全家狼狈离乡,令少年难堪至极,那种耻辱感,他铭心刻骨,永生难忘。
  “风风光光回都城?”姜玉姝枕着他右肩,仰脸凝视。
  郭弘磊郑重其事,“这既是我的责任,也是心愿,否则,死后无颜面对父亲。母亲一直没提,但我明白,她极想回家乡、极思念远在都城的亲友。”
  姜玉姝生怕他操劳致病,忙宽慰道:“我觉得,咱们家现在过得很不错,有宅有地有官职,体体面面,挺风光的。你别太累了。”
  郭弘磊莞尔,“夫人这就满足了?”
  “知足常乐嘛。”姜玉姝仅穿单薄寝衣,侧身蜷在他怀里,“事若求全何所乐?”
  郭弘磊拉高被子盖住彼此,年轻强壮干劲十足,昂首答:“道理确实如此,但俗话说‘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我想试试,看能否让妻儿老小过上富贵尊荣的日子,重振祖业!”
  “这……”
  姜玉姝定定神,严肃劝说:“老夫人固然思念家乡亲友,但更担心你的安危。我出门前,婆婆再三叮嘱,托我转告你,务必小心保重身体,平日能歇则歇,切勿疲于奔命。”
  郭弘磊从善如流,“知道!”他半躺半坐,挑起一缕秀发绕指玩,彬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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