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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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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二便是孔丘是也!”
“孔圣人在家排行为仲,故字‘仲尼’。”那王翼还挺好学的,大有寻根究底之势,“世间岂有以老二称之之理?孔圣人虽也不是完人,儒教也非大善之学,但公子此举乃不敬不仁不义之举,有辱斯文!”
王敬诚年长他六岁,生性虽也刚直不阿,但却多了几份圆滑与世故,拉了拉刘翼的袖子,想让他住口。梁若诗静静地站在一边,那眼珠子却在几人的身上乱转,似乎有所感悟。
“我当然不识书了,所以请两位先生来,就是请两位先生教授在下刚认的干妹妹梁若诗读书。”赵诚对刘翼的话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相反的,他很痛快地承认自己没读过书,因为跟读书人咬文嚼字,实在太累。只不过,这位刘翼刘明远,也承认孔子不是完人,倒是令他感到有些意外。
“两位若是愿意,今日就可以免除所有杂役,在下还会另找人负责两位的起居饮食,如何?”赵诚道。
刘翼还在生着闷气,王敬诚却满口答应:“我二人愿承此事务,自会全心全意地教授于令妹。”
王敬诚此时想得挺简单,当个西席先生总比放羊好得多,他可不想当苏武式的人物。另外,他对赵诚这个人忽然有了兴趣。
梁诗若见赵诚心意已决,心里也颇欣喜,她幼时便远离亲人,现又苟且偷生在蒙古大漠,原以为不是饿死就是累死,甚至下场更惨,不料却忽逢有人对她如此关爱,前后犹如天壤之别,一时间竟泪流满面。
赵诚连忙安慰她,抹去她腮边的泪珠,那专注慈爱的神情却让耶律文山三人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如此甚好,二位先生在此不用拘礼,我不是那种拘泥之人。”赵诚见二人答应,心中也挺高兴,进而问道,“刚才二位先生所言之三人为耶律楚材所救,另一人是谁?”
“大名府义士何进!”王敬诚道。
……
河边的柳树旁,一个中等身材的壮汉正挥舞着手中长长的牧羊鞭上下翻飞着,一会如繁星点点,直插苍穹,一会如缜密铁障,守得是密不透风。那细细的鞭子是由一根柳条制成,在他手中却有如一根粗壮的铁枪般的气势。壮汉赤裸着上半身,一招一式神情专注地练着,双臂和胸腹间的肌肉隆起,充满着力量,他腾挪跳跃,忽而出脚如电,忽而闪避如风,舞了半个时辰,额头沁出一层密密地汗珠。
“好枪法!”背后有人拍掌叫道。
那壮汉吃了一惊,收势站定,见一少年汉人正骑在马背上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位壮汉便是金国大名府人士何进,少年便是他的主人赵诚。何进这是利用牧羊的时间,偷偷地躲在这里练习武艺,见被主人发现了,心里很是惊惧,因为作为一个奴隶,要是被主人发现自己有一身好武艺,就不得不有所防备,甚至会加害于自己,以防自己反噬。
正当他踌躇之间,赵诚却搭箭上弓,那箭头指着他。
“我猜你想杀了我,然后夺了我的马,便去逃亡吗?”赵诚竟好似知道他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主人说哪里话,在下舞了半天,头有些发晕,没能认出罢了!”何进连忙辩解道。
“何进,大名府人士。年方二十,自幼拜访名士学习枪法与兵书,寄望于投军以求闻达,然朝廷奸臣当道,仅授一小军职,入职仅三年,遇蒙古军,阵仗十余起,兵败后辗转逃回大名府,投靠于族叔。没想到没过多久,蒙古人又克大名府,你的族叔是个铁匠,所以蒙古人就连同你一起掳至蒙古,倒也阴并阳错地留下了性命。”赵诚缓缓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何进目瞪口呆。
“不奇怪,这是王从之和刘明远二位告诉于我的,忘了告诉你,他们现在是我妹妹的先生。再补充一下,梁诗若现是是我的妹妹,你认识的。”赵诚笑着道。
“我就知道读书人最不可靠!”何进气地跺着脚道。
“可是莽夫也同样不可靠!”赵诚道,“如果你刚才真的想杀我,脸上的表情不要那么犹豫。比如,装作讨饶,然后乘我不备,给我致命一击。”
“我若想伤你性命,自不会从背后攻你。”何进却道,“况且,你年幼,我与你又无仇,何必伤你!”
说话间,赵诚将手中的箭一偏,那箭矢“嗖”的一声,向何进迎面飞来,距离太近了,何进感觉避无可避,心说:完了!他仍强硬地站在那里闭目等死。可是半天没见动静,原来那箭竟擦着何进的左臂向身后飞驰而过。何进惊魂未定,赵诚却很满意地道:
“不错,不错,今天晚上可以加餐了,看来我的箭法还是有长进滴!”
何进这才发现原来赵诚竟射中了从身后草丛中忽然窜出的一只肥壮的黄羊。何进心中惊骇不已,早已在刹那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让他对赵诚依然挂在脸上那无害的笑容感到恐惧。
“譬如这黄羊,跟我也无仇。可是我想吃点美味,所以毫不犹豫地射杀了它。此时此刻,它是猎物,我是猎人,杀了它还用理由吗?当然要找个理由也很简单,比如它从草丛中跳出来,打扰你我二人说话,杀了它,让这个世界清静一下,有谁会怪罪与我?”赵诚道。
“没有!”何进承认道,他正在努力消化赵诚的奇谈怪论。
“所以嘛,杀人也是不需要理由的。”赵诚道,“我要是没把握住,这黄羊便早跑得无影无踪,早晚都是死,不如死在我的箭下,让我美餐一顿,不枉活这一遭。”
何进想开口反驳,却还是没找到说辞来反驳赵诚的歪理。
“草原上讲究的是弱肉强食,这世间的争战也是一个道理,你杀我,我抢你,看谁的帮手多拳脚多。你既然在此地做我的奴仆,心有所不甘,也是人之常情。我虽年幼,既然敢留你们在此,而不严加管束,当然是不怕你们逃跑,这茫茫大漠,只有聚在一起才能活下去,这个道理你要明白。相反的,我自会善待于你们,会尽我所能让你们好好地活下去。”赵诚注视着不远处的牧羊者,接着道,“因为我只找到一个理由!”
“是何缘故?”何进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
“因为你们是汉人!”赵诚骑着马挨进他,居高临下地说道,“而我也是汉人,仅此一条就足够了!”
“多谢公子宽宏大亮!”何进抱拳道。
“不必谢我,若是有机会回归中原,你还是乘早走吧!”赵诚道,“我今天跟你啰嗦了半天,倒是有感而发!”
“……”
“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之人,有拼命硬干之人,有舍求法之人,他们是我们民族的脊梁。”赵诚道,“原来这样的人还是很多的,我倒是只顾自己,落了下乘!”
不等何进说话,赵诚却又接着道,“我今天发现,我的箭法又长进了不少,至少这也是一个活下去的保障之一,我并非一无是处。”
第二十五章 夜谈会㈠
熊熊烈火从干木柴中喷涌而出,那火光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赵诚年轻的脸膛。
他的左手转动着一只被收拾干净的黄羊,将黄羊架在火堆上炙烤,另一只手不停地在已经烤得嫩黄的羊身上,洒上盐和各种珍贵的调料。他刚认的干妹妹若若正捧着一堆调料,看着他飞快娴熟的动作。
耶律文山在一旁用很欣赏的眼光看着他的动作,不一会,一波又一波迷人的肉香味飘荡在空气中,他不禁舔了一下已经湿润的嘴唇,并且咽了咽口水。王敬诚、刘翼与何进三人也围在一旁,认真地注视着赵诚的动作。君子远于庖,此三人此时没有这样的想法,在大漠生活了不短日子了,谁还在乎这些细节问题?赵诚亲自动手,他们已经是感激涕零了,更何况,他们也看得出来,赵诚烤制食物似乎是在享受其中的乐趣。
“公子,你的力气倒是不小。”何进看赵诚如此轻松地翻动着那只并不小的黄羊,赞叹道。赵诚已经升级这三人的地位,他们现在成了赵诚的跟班,也许是出于自尊的心理,他们口中也只称“公子”,而不同于耶律文山口称“主人”。
“你们读书人劳心,我是粗人,劳力!”赵诚笑着道。
“我只是武夫,也是劳力者!”何进辩解道。
“公子说笑了,我听管家说,您自创一家文字。”王敬诚插话道,“您谈吐举止,皆不似一位生于斯长于斯之人。只是这字,似乎只是将汉字减少笔画所致。”
赵诚抬头望了一下耶律文山。耶律文山辩解道:“是他问的,不是我主动告诉他的。”
“公子何必自创一家呢?文字承自祖宗,用以载道、叙论、辩是非,其中大义微言,皆为大道,岂能胡乱删减?”刘翼用十分痛心疾首地语调说道。
“刘兄不必当真,那只不过是我独家使用而已。”赵诚道,“文字只不过是一个工具,能用就行。再说,这只是我自家使用,只是创新,不是颠覆,不离横、竖、点、撇、捺、折、勾范畴,更不是强求别人使用。况且文以载道,只要这个‘道’正确,用什么文倒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我们后人若忘了祖先的文字,比如像蒙古人那样采用畏兀儿文来记事,或者用更西之地的波斯文来记载孔圣人之言,并教导子孙后代,那就大错特错了!”
“所谓黑猫白猫,拿住老鼠就是好猫。我们的祖先创文字,定礼仪,德育万民及子孙万世,我们当然不可忘本。但是世事易更,祖先吃饭如果不用筷子,难道我们今天就不能用筷子了?当然,我这里是没有筷子,因为我这里米面不易得,这手抓羊肉不错吧?要是改用筷子吃这烤肉那就太不合适了。所以若是只知因循守旧,而不知推陈出新,那无疑是坐吃山空。”
“譬如匈奴、突厥、契丹、女真,都曾称霸一时,我华夏神州每次都在异族的铁蹄之下,生灵涂炭。如果我们只将原由只归结于‘蛮夷’一词,那就太以偏概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然后强盛一时。这马背上的民族也并非总是强横一时,不同的部落也曾胡乱争斗,只要当他们不再内斗,抱成一团之时,我们汉人就遭罪了。但也并非总是如此,汉武时,秣马厉兵,以骑兵对骑兵,卫青、霍去病也曾重创匈奴,匈奴不得不西迁,从而灭西方之国无数。所以极西之地,有‘阿提拉上帝之鞭’传说,这你们恐怕不知道吧?初唐时,李氏天子号称天可汗,当今这蒙古、畏兀儿、喀喇契丹河中府都是李唐的天下,更不必说河西西夏之地了。”
“为什么?首先,不可因循守旧,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果一个人从不出门,就只考虑居室里的锅碗瓢盆,如果他走出自己的居室,就看到更大的地方,开阔了眼界。若是了解这游牧之人的特性,当知他们是绝不可能满足于纳贡岁钱,宋人总以为给契丹人一点钱财,就可能消灾,那是大错特错了。孔老二,哦不,孔夫子不是说吗?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吗?试想,如果站在孔夫子王夫子刘夫子的肩上,我们又能看到什么呢?”
“契丹人的辽国后来衰落了,因为女真人强大了,可是宋人却欣喜若狂,因为他们可以联合女真人共同对付契丹人,可以替祖宗们报仇。结果有靖康之耻,连皇帝都被人家给掳了去。须知这外交之学也是大有学问的,上兵伐谋。唇齿相依,唇亡齿寒,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我若是蒙古的大汗,我就联合宋人共同对付金国,远交近攻。我想宋室皇帝一定会赞成的。因为他们只想为祖宗报仇,做个孝顺的子孙,这是一个多么荣耀和有面子的事情啊。不可能?从之兄,咱们可以打个赌,十五年之内,必将重现历史!若是蒙古先灭了西夏,易如反掌,试问这样三面夹击,金国皇帝如何抵挡?”
“我当然是汉人,我姓赵,跟宋国皇帝可没什么关系。如你们三位那样拼命硬干,是值得尊敬的,但是你们空有满腔的热血,还是不够的,枉送了卿卿性命。要不然,你们怎么有机会在这里品尝我赵诚亲手烹制的烤羊肉?古人云,治国如烹小鲜。这烤羊肉也一样,首先你要得有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第二,你要有火,柴火最好,要有木炭来做燃火这物,那就最好了;还要有诸多调料,还要掌握好火候,火候不够当然不行,但过犹不及等等。这打仗也一样,不仅要有兵士,也要有兵器,还要有粮饷,更要有纪律,不是拉一伙人就打胜仗滴!这个何进最有发言权!”
“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如果你们三位要不是沦落至蒙古,恐怕都不知道蒙古在何处,蒙古军的编制如何?优势何在?劣势又在哪里?蒙古人又不是三头六臂,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殆。只凭满腔热血,那只不过给蒙古兵增加一些军功而已……”
“无他,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怕死而已。这只是基本要求而已,三位均是这样的人才。问题就是,你们三人无权无钱无人,靠热情是打不倒敌人的,一边跟敌军拼命,一边还要防备着自己人压迫,这样如何打仗!假如你们三人很幸运地打了几个大胜仗,朝廷恐怕就对你们不太放心了吧?怕你们倒戈啊!”
“为什么中原为如此不堪一击?想来那女真人以前也是强盛无比,可是如今也丧土失地,卑躬屈膝,他们加之与宋人身上的东西,如今也尝了个遍。因为骨子里还是自己内部出了问题,所谓内因决定外因,人心丧尽了,古往今来,华夏任何一个王朝的崩溃几乎都可以归结土地问题。这很奇怪吗?你刘翼刘明远要不是家里有祖宗留下的田产,你父亲就是当大官,又怎么能养得起这一家老小,还有不少仆人伺候着你读书吧?”
“每一个立国皇帝都是均田地,轻赋薄税,与民休息,然后就有文景之治、光武中兴、贞观之治,甚而有开元盛世。可是,百姓均将土地看作是传世的不二选择,子孙要是卖了地,那是很要不得的事情。家有薄产,室中有书,耕读之家,这是何等惬意的事情,要是进士及第那就光宗耀祖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一遇到田地欠收或者洪、旱、煌灾,颗粒无收,为了活下去就只能卖地了,结果那田地就越来越集中到少数人的手中,大多数人都只能沦为佃户。朝廷收税,大多按照人丁收税,而不看实际占有的田产收税,结果是大多数穷人所承担的税赋越来越重,大户们越来越富,但朝廷却不见得多得了钱财,而之唐之府兵制没落之所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胜吴广起事那就顺理成章了。”
“要是碰上朝廷无道,昏君啊奸臣啊,那就雪上加灾了。当兵只为吃粮,能活命就活命,见风向不对,赶快跑路去。野狐岭一役,四十万金国精兵不敌十万蒙古军,可不是因为蒙古人都三头六臂。如果当兵杀敌能得到百亩田地,看看他们会不会争着抢着当兵?”
“有什么办法解决税赋的问题?当然有,摊丁入亩。就是说只按照实际拥有的田产数来征收税赋,有多少田产,就交多少税赋。这才是真正的公平。别以为这很简单,你要是跟金国皇帝或者宋朝皇帝这么说,皇帝没把你怎么着,那全天下只要有多一点田产的富户,恐怕都要群起而攻之,万人一条心,都以杀了你而后快,因为你触犯了他们的好处,试问天下有谁还嫌自己的财产多?开国皇帝们均田地,那只是在长期的征争之后才有机会实施的,因为天下十室九空,到处都是无主之地嘛!分无主之地,谁有意见?因为那些开国功臣们首先就会得到开国皇帝的赏赐!当大官,也要吃饭,也要养一大家,还要场面上的应酬!正所谓一乱一治,因果循环也!一个朝代的兴替,就是打倒一批人,然后再捧上一批人。”
第二十六章 夜谈会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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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怎么了?所谓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后。须知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没有粮食,不仅是饿死人的问题,百姓就要造反,这当然是最重要的,有道是:有粮在手,心中不慌。工,就是百工,没有铁匠,就没有铁制农具,没有士兵手中的兵器,没有战马的马蹬,没有石匠,没有人修路筑桥盖房,没有织户,何来诸位身上衣?更何以谈治国?商,这是一个大有可为的伟大的事业。在你们读书人的眼里,商人不事生产,贱买贵卖,投机取巧,一无是处。这大错特错了,这里面可是大有学问了。你们别瞪眼看着我!”
“这是积累与消费之间的关系。所谓积累,比如我每年养羊百只,当粮食自用。消费就是你们三位中原的汉人不吃米面了,改吃羊了。我的管家耶律文山是商人,他将我的羊卖给你们,可是你们还觉得太少,他就回头找我再多买一些,我觉得不过瘾,因为有利可图啊,所以来年春天我就会养二百只三百只。蒙古大汗觉得他亏了,因为我多养了羊,他觉得他应该向我多收税,而我的管家贩卖羊只,要经过他派人把守的关隘,也要交过路钱。这一来二去,蒙古人也赚了,正所谓国强民富是也。而你们中原的铜钱或者粮食、丝稠就成了蒙古人的财产,这个道理很简单吧?”
“商人穿绸布足丛袜,有辱斯文,你们酸书生只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见过葡萄吗?李太白有诗曰:葡萄美酒夜光杯。士排在前面,并且在士人中择人做官,这样读书人就永远掌握话语权。所谓上下有序,可见一斑。”
“要是将商人利用得好,利国利民。朝廷多收了商税,并不会让百姓都去经商,因为今年茶贵了,明年可能就有更多的人种茶,这样种粮的人就少了,又引起粮价上涨,那么后年就可能是有人转而多种粮食了。关键是,朝廷如何去治理生产,劝农稼穑。怎么办?比如朝廷要适当储存一些粮食,粮贵时,输出以平抑粮价,粮贱时,就买入。再说,朝廷有了钱,就可以强兵,可以与农休息,可能修路疏渠,可以扶危救困,这都是学问,光靠读死书的人,如何懂得这些?文景之治时,据说国库之听拴铜钱的绳线都腐烂了,这是不对的,重要的是投资,扩大内需与外需,钱能生钱。看,你们受打击了不是?”
“此乃经时济世之学,谓之曰‘经济学’,这是我命名的,你们不要跟我抢冠名权!你们可别以为读一万遍四书五经就可以治国。那赵普不是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吗?嗯,又是一个姓赵的!我不是对儒学有意见,儒学可以脱蒙昧,教化百姓,让百姓知礼仪等等,可是用来治天下就太不足了,汉以来实行尊孔之制,因为读了儒学,就会上下有别,长幼有序,所有寒窗苦读当了官的,只知要忠于朝廷忠于王事,没多少人会一心想着当皇帝,这样皇家人就放心了。皇帝也是顺天意而牧万民,天经地义。古往今来,皇帝只是披着儒家的龙袍,行的却是法家的实,只不过不如秦时那样苛刻而已。在我看来,这蒙古人行的就是秦国那一套,用军纪治民,用军功激励百姓。这当然也不能长久,但要比匈奴、突厥好了百倍,这也是有缺点的……”
“我不是乱说,更不是诽谤。那书中只告诉我们要以仁治天下,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大道理,谁都知道。要知道作为一方父母官,最起码要识数,治下有多少土地,有多少户,有多少丁口,每年可以收多少粮食,万一遇到天灾,要准备多少救济粮?要是丰收了,米面的价钱却贱了又怎么办?官府每月要多少费用最合情合理?要收火耗钱几何?这都是学问。这就要牵涉到算术了,要是一见数字就头晕,那还谈得上治理一方?你们知道大食数字吗?不知道吧?这可是所谓‘番邦’发明的,为什么不能拿过来。古为今用可以,番为中用也是可以滴,我刚才说过,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要是抱残守缺,只知道在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里引经据典,那是不够的,还要学习别人的长处。比如这蒙古人的骑兵十分厉害,不是说我们汉人弄些马匹来,就成了骑兵滴!还要学习蒙古人养马之术,马战之术和练兵之法,这就要从蒙古人行猎时的习惯说起了……”
“这是权利与义务的问题。中了进士当了官,不是带着大印从公堂之上收税就行了,如果百姓交纳钱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么官府或者朝廷就有义务抚育百姓,百姓穷苦,就得减税,百姓饱受盗匪之苦,官府就得保一方平安。世间从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扯远了!”
“我的理想?你们士大夫,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不想这样,我想的就是有一些财产,将来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就太好了。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敢说我这个理想代表这全天下之人,百姓可不管谁来当皇帝,只有能养家糊口,官府不要太过分,逢天灾皇帝减点税赋,就算得上百年难遇的盛世了。所以,一个好朝廷,就看百姓有没有饭吃,有没有衣穿。判断一个官吏称不称职,也是如此,光自己清廉,那还是不够滴!”
“朝廷是朝廷,国家是国家,二者不能混为一谈。为什么?朝廷乃一家一姓之朝廷,而国家却是千家万户之组成。所以说,朝廷灭亡了,也就是改姓了,但是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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