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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岁时记(暴发户日常)-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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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铮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迟疑,仰起一张满是泪水的脸,惊恐万分地痛苦哀求道:“阿娘。。。。。。阿娘。。。。。。我知道错了。。。。。。”

    崔淑妃一震,心中抽痛起来,执剑的手不由一松。

    司徒铮瞅准时机并指用尽全力朝她腕上劈去,长剑锵一声掉落在地,崔淑妃来不及反应,司徒铮的匕首已经扎进了她心口。

    “我学得像不像?”司徒铮一扫方才脸上的惊恐和愧悔,捏着嗓子奶声奶气地道,“阿娘。。。。。。阿娘。。。。。。痛。。。。。。痛。。。。。。四弟临死前就是这么叫的呢。”

    崔淑妃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那时候她的锐儿才学会开口叫阿娘,他自小不是个好看的孩子,一点也不像他阿姊,与小他半岁的五皇子一比更是寒碜,连她这做阿娘的看了都有些泄气,她嫌弃他眼睛小,肤色黑,耳朵招风,直到他叫人从濯龙池里捞上来,小小的身躯泡得肿胀变形,再也没什么可嫌弃的了。

    “不像。”远处一个冷冷的声音道,随即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嘶鸣着没入司徒铮的眉心。

    “阿娘!”常山公主朝着倒在血泊中的崔淑妃跑去,握住她的手,“阿娘你为何瞒着我?为何瞒着我呢?你忍一忍,医官很快就来了。”

    “你阿弟。。。。。。”崔淑妃气若游丝地道。

    ”阿娘放心,阿弟的仇已经报了。”常山公主忍住泪,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崔淑妃摇摇头,朝司徒铮看了一眼:“那是。。。。。。你阿弟。。。。。。”

    “他不是我阿弟。”常山公主垂下眼帘,两行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第89章

    马车在山路上行进;厚厚的青毡布将车厢遮得严严实实;狭小的车厢里漆黑一片,钟荟和卫秀被缚住了手脚,只能从外面的鸟叫声判断大约已经天亮了。

    他们似乎在下坡,钟荟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失去平衡压在了卫琇身上;脑门重重撞在了他嘴唇上。她尴尬不已,急着爬起来,一时忘了自己手脚不能动弹;胡乱使劲;偏偏这时马车又重重颠簸了一下;她非但没能爬起来;反而与卫十一郎贴得更近了。

    卫琇冷不丁被她撞了一下;嘴唇连带齿根都有些发麻;鼻根和眼眶霎时酸胀起来。捉住他们的那队宿卫显然不会替他们操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有马车坐已是不易了,还是因姜二娘病重,他们怕她死在半途回去不好交差才从附近乡绅的园子里弄来的;为此耽搁了不少时间。

    那些人似乎并不怕他们合谋串供;也不怕他们呼救,没堵上他们的嘴,只就地取材解下他们的俩的腰带将他们手脚捆住扔上车。不过两人一路上都沉默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了这步田地,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还好么?”过了好一会儿卫琇才轻声问道。

    钟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无尽的歉意,仿佛她沦落到如此境地全是他的错,顿时觉得有人在她心上狠狠地揪了一把。

    她待要说点什么,车外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重物仆地的沉闷声响。只听有人大喝一声:“有埋伏!”一时间抽刀、拉弦声夹杂着凌乱的马蹄声四起,可以想见外面是怎样一番人仰马翻的光景。

    行进中的马车骤然停了下来,车帷猛地叫人拉开,阳光顿时从缝隙中灌入车厢中,两人都忍不住觑起了眼睛。

    “待在里面莫动!”有人朝车厢里低吼了一声,听声音似乎是昨夜领兵捉拿他们的宿卫头领,他的语声中充满威胁之意,不过还是能从中辨别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

    不等两人看清楚周遭的情形,车帷又落了下来,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一众宿卫在山中没日没夜地搜寻了几日,眼看还有几里路就能出这邙山,没想到一进这山谷便遭遇了伏击,对方占据了形胜之地,潜藏在两边的山林里居高临下放冷箭,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多时便折损了过半。

    眼看着招架不住,那头领只好一声令下:“撤!”宿卫们闻令掉转马头扬鞭疾驰而去,他们撤退时仍未忘记自己的使命,将钟荟和卫琇所在的马车护在中间。

    然而这一撤正中了伏兵的下怀,不过退后半里,一大群黑衣人从前方山坡的一片密林中策马冲杀下来,宿卫们大惊失色,慌忙转身,却见身后又有一队人马杀过来。

    那宿卫头领眼见无处可逃,唯有破釜沉舟以命相搏,忿忿地朝地上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扬声道:“我等奉太子殿下之命捉拿要犯,何人胆敢在此设伏阻挠?”

    钟荟正满怀希望,想着是不是来营救他们的人,却听一人冷笑一声道:“与死人有什么可交代的!给我杀,莫留活口!”

    钟荟差点哭出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先前那伙人还只是把他们绑回去,这拨人倒好,一上来便要他们的命。

    经过方才好一番颠簸,眼下钟荟的头脸正紧挨着卫琇的背,此人一出声,她便感觉到卫琇的身子明显一僵,于是她小声问道:“这人你认识?”

    卫琇答非所问:“你的牙怎么样?”

    钟荟一愣:“哎?”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费劲地扭了扭身子,脸顺着他的背往下,摸索到手的位置,然后开始用牙啃咬布条打成的死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憋出了一身汗,终于把那绳结扯松了一些:“你试试看能不能挣出来?”

    卫琇使劲扭动手腕,好在他们的衣带都是光滑的丝绸,竟然真的叫他挣脱开了。两人解开了手脚的束缚,将车帷撩开一条细缝往外一看,只见绑他们的那伙宿卫只剩下十来骑,将马车护在中间,四周乌压压一群黑衣甲士将他们团团围住,那身装束既不似官兵又不像平民,可拼杀起来却透着十足的狠戾,竟有些像死士。

    就这片刻,持刀守在他们车前的两名宿卫身中多刀倒在了血泊里,驾车的宿卫也中箭栽倒下来,缰绳从手中滑脱,本来就受了惊吓的马失了控制,长嘶一声便扬起蹄子狂奔起来。

    头领自己左右支绌,手臂和后背都受了刀伤,见那惊马拉着车从他身侧狂奔而过,直向山道下冲去,也是无计可施。

    当即有数名黑衣人挽弓朝马车射箭,车厢后部顿时钉了多支箭矢,好在这车厢用料实在,木板够厚,力量最大的箭矢也没能穿透,只隐隐露出稍许箭镞。

    黑衣人见跑了正主,一时间无心恋战,转头来追马车。

    钟荟和卫琇在车里颠得七荤八素,卫琇一手扒住车窗,一手把钟荟抱在怀里,总算没从疾驰的马车中滚出去。

    那马儿已然癫狂,前方一个急弯来不及收势,一头朝着山崖下扎了下去。

    钟荟忍不住闭上眼睛,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从卫琇怀里摔了出去,一条胳膊却扔被他牢牢拽着,两人像沸水中的面片似地来回翻滚,身体各处在车厢壁上撞了好几下,钟荟右肩撞得最重,几乎疼晕过去,嘶嘶抽着冷气,心道这回怕是要粉身碎骨。

    然而马车却停了下来,卡在崖畔横生的两棵树中间,那匹马吊在半空中,仍不知悔改,发疯一样嘶叫着扭动身躯。支撑他们的两棵树本就扎根不深,被车马的份量一坠,已有些松动了,那马儿一挣扎,更是雪上加霜。

    钟荟昨夜叫人捉住时已经认命了,这时却有些不甘心起来,她重活一世,还没见着耶娘阿翁和阿兄,就这么死了未免太可气,更何况身边还有卫十一郎,她使劲咬了咬下嘴唇,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道:“咱们得从这里爬出去。”

    卫琇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前有悬崖,后有追兵,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死局,然而他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尤其是方才听到那人的声音之后,仇雠近在咫尺,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像虫蚁一样啃啮着他的心,他有生以来从未如此渴望活下去。

    两人手牵着手,小心翼翼地向车门口挪动,卫琇先试着将半边身子探出车厢外,踩在下方一棵小树上,一手扒住山岩。他用力踩了踩脚下的树,确认它能支撑两人的份量,然后回头示意钟荟跟上。

    “抓住我的手,无论如何都别放开。”卫琇叮嘱道。

    钟荟深吸一口气,一小步一小步横着迈出车厢,在那离开的一刹那,马车失去平衡,其中一棵树再也支撑不住,连根拔起带着车马一起栽了下去。

    钟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觉油然而生,忍不住对卫十一郎笑了笑,几乎忘了他们此时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远处还有一大队人马穷追不舍要杀死他们。

    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已经如在耳畔。

    他们所在之处正是山崖上的一处新月一般的凹陷,站在崖边往下看刚好有块凸起的岩石遮挡住视线。钟荟和卫琇凝神屏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黑衣人的首领下了马,往山下一看,远远望见谷底马车的残骸,点了几个部下,冷冷道:“你们几个下到谷底去察看,若是死了把尸骨带上来,若是还活着,即便把这山翻过来也要把他找出来,不必留活口,格杀勿论。”

 第90章

    卫琇和钟荟一前一后紧挨着站在细弱的树干上,凌空蹈虚一般,脚下是飒飒万壑松涛和泠泠击石泉水。

    在这生死存亡的一线间;钟荟竟生出些不合时宜的萧然快意来;两世为人一直囿于方寸之地;却是逃难途中见识了天地造化的雄奇和瑰伟,纵使上天注定她殒命此地,也不算太吃亏了。

    只是可惜了卫琇;钟荟不由抬头望了眼他的后脑勺,上面挂了些蛛丝和枯叶。他们连日来风吹日晒;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自不必说;恐怕连洛京城中的乞丐也比此时的他俩体面些。钟荟看着一身落拓的卫十一郎,仿佛看着美玉落入泥淖;痛惜哀惋难以言说。

    钟荟人站在这半空中一动不动;心思却没闲着;其中关节不难想通,活捉他们的那个宿卫首领方才说他是奉“太子”之命;这太子显然不是大皇子,二皇子没有母家可以依仗;在朝中根基浅薄;五皇子也没什么犯上作乱的条件,更不会没事捉她逗闷子,那么多半是三皇子了,他眼下还是太子,可见当今还活着,八成是叫他们软禁起来了——本就没多少天好活,没得白白背上个弑父篡位的骂名。不过依照司徒铮狠辣的行事手段,大皇子大约是凶多吉少了,钟荟想起那笨嘴拙舌的驽钝少年,不免在心中叹息一声。

    后一队人马为何要杀卫琇灭口?卫家横遭夷族之祸,能扣上的罪尤无非谋逆,卫琇一个十多岁的叛臣之后,手上既无一兵一卒,能翻出什么大浪来?说得直截了当些,即便侥幸逃脱,恐怕他这辈子都回不了京城,藏头露尾求个苟且偷安已是万幸,更何况他身陷囹圄,司徒铮捉他回去总不见得是出于爱才之心要征他做官。那么何须出动死士,冒着违逆司徒铮的风险非要置他于死地?

    除非此人知道司徒铮在太子之位上坐不长,卫家的冤屈即将平反,新君必会对卫家唯一的子孙恩宠有加以示优容和安抚。而追杀他们之人必与卫家灭门一事脱不了干系,即便不是主谋至少也是重要从犯,从卫琇适才的反应来看,极有可能还是卫家的故旧。

    想到此处,钟荟觉得不寒而栗,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过自己的阿翁和阿耶,随即才想起她阿耶任太子少傅,阿翁与卫昭更是识于总角之年的知交挚友,于情于理都不会害卫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卫家在洛京的故旧一个巴掌数得出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若是能熬过这一关就好了,可这山上山下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藏人之处更是寥寥无几,那些黑衣甲士人多势众,早晚会找到他们。

    才想到这里,便听下方车马坠落处有兵士喊道:“他们在上面!”话音甫落,山谷中的甲士纷纷从背上摘下弓朝他们射起箭来。

    钟荟心道,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除非他们背上生出双翼或者突然天降神兵,否则恐怕只能葬身此地了。

    他们自然生不出双翼来,不过也许是他们时运低迷得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竟然破天荒地发了一通慈悲,平地刮起一阵大风,横着将那些呼啸而来的箭矢吹得偏了准头,两人就此逃过一劫,没被扎成刺猬。

    这么邪乎的妖风老天爷也拿不出第二股来,两人已作好了赴死的准备,可左等右等却没等来第二场箭雨,他们头顶上方却逐渐响起兵刃相接的交战声。

    这也奇了,一个两个都往这山里来,活似赶庙会,两人屏住呼吸听了会儿,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打斗声渐息,看来是分出了胜负。

    钟荟经过这么多波折已然不敢抱什么幻想,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中气十足响彻云霄:“小娘子——你在哪里啊——”

    “阿杏!是阿杏!”钟荟难以置信,几乎喜极而泣,阿杏失踪多日,她嘴上虽说定是迷了道,可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一激动忘了自己如履薄冰的处境,差点从树上栽下去,好在卫琇脑袋后仿佛生了眼睛一般,及时伸手将她揽住。

    “你先留在这里,我上去看一看情形。”卫琇比她谨慎,听那声音虽是阿杏无误,但难保不是遭人胁迫诱他们现身。

    卫琇扒着山岩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只见阿杏站在崖边踮着脚手搭凉棚往山谷中张望,见了他惊喜地跑上前来,一叠声道:“卫公子!卫公子!您还活着太好了!咱们家小娘子呢?”卫琇点点头,眼风却扫向她身后之人。

    “啊呀,”阿杏拍拍脑袋道,回望身后一眼道,“卫公子莫担心,王公子和禅师都是好人,多亏他们救了奴婢。”

    是不是好人姑且不论,就算是恶人他们现在也无路可选,卫琇和阿杏将钟荟从崖下拉了上来,阿杏一和她打上照面眼泪就珠子似地往下滚,钟荟知道自己的尊容有些寒碜,拍拍她的后背道:“莫哭莫哭,这不是否极泰来了么。”边说边往阿杏身后望去,看是哪路神仙搭救了他们。

    只见崖边停着抬漆金镂莲花的肩舆,四周围着两重莲纹织锦帷幔,舆上坐着个身着僧伽黎的年轻僧人,阖着双目,嘴唇轻轻翕动,似乎在念经。这僧人看起来十分面善,钟荟和卫琇回忆了片刻,双双恍然大悟对视一眼,却不是数月之前在崇福寺清言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俊俏禅师么?而舆旁的枣红马上端坐着个衣饰华贵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阿杏口中的王公子了。

    他身着鹤纹袍,头戴一顶黑漆纱笼冠,松松地笼着手中的马缰,显得气定神闲很是惬意,若不是他手中提着那柄剑正往下滴血,身旁又有三名杀气腾腾的侍卫,单看那神气简直像是在观山玩水。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个黑衣人的尸身,大多是一刀或一剑毙命,卫琇和钟荟俱是吃了一惊,他们方才在山崖下听见厮杀声,只道来者必然有不少人马,没想到却是以寡敌众,那些黑衣人中也不乏高手,可见这几个人武艺何等高强。

    武艺卓绝,人品风流,精研佛理,与京师内外的僧人时有往来,钟荟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人来,卫琇几乎与她同时意识到此人的身份,两人心照不宣,都不说破,只作不知。

    那中年男子打量了两人一番,和煦地微笑着道:“卫小公子,姜小娘子,在下来得迟了些,叫你们受惊了。”

    两人跪下行大礼,都道:“叩谢义士救命之恩。”

    “区区在附近有座小田庄,两位连日奔波,想来已很疲惫,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敝舍歇息两日。”男子彬彬有礼道,却不显得过分殷勤,更没有丝毫胁迫之意。

    钟荟方才心神紧绷尚不觉如何,现下死里逃生,心弦一松,才发现自己头重脚轻,已有些飘飘然了,卫琇本想立即回家看看,见她脸容憔悴眼窝深陷,心里一软,不忍心再叫她劳累,便向那男子诚恳道了谢。

    几人交谈了一会儿,方才在山谷中围剿黑衣人的两名侍卫也策马返回了。那锦衣男子便叫人牵来一匹马,抱歉道:“禅师眼疾不便骑马,非常之时,委屈两位。”

    “无妨。”钟荟摆摆手道,她前世六七岁时学过骑马,如今早忘干净了,阿杏也是一窍不通,这一路都是坐侍卫的马来的,都是陌生男子,只有卫十一郎算熟人,只有和他共乘一匹马。

    这些天他们日日相对,卫琇于坐怀不乱一道上颇有心得,率先翻身上了马。钟荟更是连脸都没红一下,让阿杏搀扶她跨坐在后面。卫琇的衣带被第一批宿卫挪作它用,钟荟只得揪住他腰两侧的衣裳以免从马上摔下去。

    不管前路如何,他们此时不必急着逃命了,卫琇怕马上颠簸钟荟体力难支,便把速度放慢了一些,一行人越发像在游山玩水。虚云禅师只在方才与他们见礼时寒暄了几句,后来便一言不发,又闭着眼睛念他的经文去了。

    车马行至一段平缓的上坡路,钟荟在轻轻颠簸的马背上昏昏欲睡,揪着卫琇衣裳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从他腰侧滑落了下来。卫琇下了一跳,忙拉住她的胳膊,让她环住自己的腰,钟荟猛地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在马背上睡过去了,赶紧用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不过她实在是太困倦,没多久胳膊又往下滑了。

    卫琇没法子,只得下马将她换到身前。钟荟揉了揉惺忪睡眼,四下里望了望,突然觉得眼角的余光中有一抹黑影,待要看个分明,熟悉的弓弦声响起,一支箭已经离弦向卫琇飞去。

    几名侍卫离他们有些距离,再快的马也没有箭快,无论如何来不及救了。

    钟荟来不及思索,鬼使神差地张开双臂挡住了身后的卫琇。

    箭镞没入肩头时她听到了裂帛一般的声响,剧痛只持续了一瞬,片刻后她就感觉不到痛了,卫琇的声音好像离得很远,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话:“你怎么不躲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但没躲反而挡在卫琇身前,大约是病糊涂了,反正神思清明的时候是做不出这等事的。罢了罢了,她心想,这辈子本来就是白赚的,能换阿晏一命也不亏了,只是到了泉下得叫六郎和七娘子请她吃顿好的。。。。。。

 第91章

    子时刚过;显阳殿里灯火通明。朱漆辇车停在丹陛前;姜万儿提着色织银裙裾拾阶而上,沉重的殿门缓缓打开,在深浓的夜色中仿佛一个光明煊赫的许诺;姜万儿不由想起多年前第一次来到这显阳殿时的情形;微微眯起了眼睛。

    内侍和宫人跪伏在御床前大气不敢出一声;姜万儿耳畔只有更漏一声又一声,单调而乏味,不时湮没在御床上破风箱似的气喘声中。

    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死气;姜万儿抽了抽鼻子,轻而易举地从浓郁的沉水、白檀和汤药味中辨别出了这种气味;当年姜老太爷弥留之际也是这气味——九五至尊与个风烛残年的老屠夫死时都是一个味儿,姜万儿觉得有些好笑。显阳殿的内侍来传她进见时她很焦急;生怕赶不上那最后一面,有些话她藏在肚子里许多年;只能在这一刻毫无顾忌地一吐为快,然而真到了此时;她望着纱帷中影影绰绰的男人;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若不是有旁人在,她恐怕会转身一走了之。

    “陛下。”她还是走过去握住天子垂在床沿的一只手,“万儿来看您了。”

    天子用枯柴般的手无力地回握了她一下,煌煌火光下枯皮上褐色的斑点无处遁形。他使劲将眼皮撑开,脖子僵硬突兀地扭过来,吃力地咽了口唾沫,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万儿”,又抬起一只手挥了挥,相处多年,姜万儿对天子的每个眼神和表情都了若指掌,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对跪在地上的宫人们道:“你们先退下罢。”

    宫人们陆陆续续退到殿外,只留了个贴身伺候的黄门侍立在五步之外。

    姜万儿将天子的手放回床上,把丝绵锦被拉高些掖好,到了这时候,嘘寒问暖都显得多余且虚情假意,平日伶牙俐齿的姜万儿竟一时间哑口无言,百无聊赖地枯坐着。

    天子盯着她呼哧呼哧喘气,良久才开口:“万儿啊,你还恨我么?”

    姜万儿眼神一闪,下意识地就要避重就轻地圆过去,猛然想起已无此必要,自嘲地笑了笑,瞥了瞥宝帐上长长的七色流苏:“陛下不如把这话问问杨庶人。”

    天子也跟着笑了笑,眼神有些狠戾,孩童般倔强地回嘴:“她和那逆子罪有应得,我没亏待过他们。”

    “那锋儿呢?四皇子呢?崔淑妃呢?他们也罪有应得么?”姜万儿温柔地笑了笑,眼角像把锐利的弯刀,轻易就将床上之人割得体无完肤,“你明知当年四皇子是因何而死,这么多年却坐视杨氏母子坐大,是早就谋划好这一天了么?可怜锋儿那个傻子,听说饮下金屑酒疼得满地打滚,还不忘哭着要见阿耶一面,陛下,他到死都不信你要他死。”

    天子一怔,眼睛里淌出两行浊泪:“孤。。。。。。孤。。。。。。”

    “也对,害死他的是司徒铮,陛下只是少了个傻儿子。妾有什么好恨的?陛下连自己骨肉和先皇后母族都能毫不留情地铲除,万儿母子何德何能受陛下眷顾厚待,阖宫上下惟独妾没资格说一声恨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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