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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甄弗-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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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幸的是,尹平不负卫恒临死前最后的嘱托,在吴良带兵攻入皇宫之前,便已先逃了出去。他本想待着琮儿一块逃走,只可惜琮儿已先被吴宛控制在手里。
  尹平虽一时未能查到什么,可见了吴氏兄妹这连番举措,是我和卫恒去后最大的得利之人,便立刻设法去找荀渊,将吴氏兄妹的可疑之处一一说明。
  荀渊前世因着和吴良一直是至交好友,兄弟情深,一时竟不信尹平所言,觉得吴良忠孝仁义,当不会做这等不臣之事来,欲待进宫去问他一问。
  尹平只得将他打晕,趁着夜色将他拖到城中一处空置的宅院里偷偷躲藏起来。
  到得十余日后,当他二人得知新立的小皇帝没几日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卫氏宗亲被吴良扣以弑君之名全都砍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荀渊这才愧疚不已,痛悔自己识人不清,和尹平商议后,两人想方设法偷偷逃出了洛阳城,一面联络因路途遥远尚未及赶回洛阳的仅剩几名卫氏宗亲,一面凭着卫恒临死前留给尹平的那几枚兵符,调集驻守在江左和邺城的大军,准备攻入洛阳。
  而洛阳城中的吴良,此时已不再对他的野心遮遮掩掩,索性改朝换代,迫不及待的篡位自立为帝,改国号为大吴,他便是大吴的开国皇帝。
  吴宛也从大齐的皇太后,摇身一变,被她哥哥封为大吴护国长公主。
  这一来,荀渊和尹平更是有十足的理由拥戴卫氏宗亲来继任大齐国主,兴兵讨伐吴良,诛灭叛臣贼子。
  起初的时候,吴良因极擅那些诡战之术,奇谋妙策不断,虽兵卒不如荀渊这边多,仍是连打了几场胜仗。
  可他虽强于战阵之术,却不擅于管理后方的稼穑民生,粮草调配,而这却是荀渊所最擅长的。
  之前卫恒之所以能战无不胜,除了有吴良在前方替他出谋划策外,更是离不开荀渊坐阵后方,替前方的军队源源不断的输送各种钱粮军资。
  两方交战,除了兵法士卒的较量外,更是双方在钱粮多寡上的较量。
  荀渊在连吃了几场败仗后,便改了方略,扬己所长,而避己之短,不再一味主动求战,而是大力发展后方各地的民生。
  如此僵持了一二年,双方情势便日渐颠倒过来。
  且吴良本就是篡位自立,不得人心,他所行政令虽然并无多大改动,仍是沿袭大齐的政令,可他新任命的大量官吏却有不少是和他出身相类之人,一朝得志,便忍不住要给自己多谋些好处。
  被这样一群人把持朝政,再好的政令也是形同虚设。
  如此,又过一二年,吴良治下的大吴渐渐民生凋敝,百姓纷纷逃奔到大齐,军心动摇之下,吴良连战连败,最后连洛阳也没能保住,带着吴宛仓皇往边塞而逃。
  眼见便能诛灭乱臣贼子,还百姓一个太平江山,哪知吴良不甘失败,竟勾结外族、引狼入室,献上中原的山河地形图,连同关塞的布防图,自愿甘为谋士,将塞外的匈奴、鲜卑、羯、羌、氐这五个胡人部落纷纷引入中原,打得大齐军队一个措手不及,北方诸地接连陷落。
  虽然吴氏兄妹最终罪有应得,在领着胡人攻打洛阳时,被尹平领着一队死士突入敌营用火箭烧死,可胡人已彻底打开中原的大门。
  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间,不但没有被赶出去,因其个个骁勇善战,反而彻底将北境中原彻底霸占,逼着大齐君臣只得南渡江左,缩在江南一隅,靠着长江天险,勉强度日。
  只是可怜那些留在北地的汉人,胡人残暴嗜杀,但凡见了汉人男子,必杀之而后快,遇到汉人女子,则将其充做两脚羊,先亵后杀,合牛羊肉煮而食之。
  一时间,北境大地上,尸横遍野,哀歌阵阵。
  那歌声缥缈而又诡异,渐渐地,越来越响,似是有数万人在齐声放歌,却又细成一线……
  我正觉得这缥缈空灵般的歌声好似在哪里听到过,待终于听清那歌声里“重挽天道”这四个字时,忽然眼前一花,眼前再不是那烽烟四起、遍地哀声的凄惨景象,而是熟悉的大殿,还有那熟悉的一幕——卫恒正将毫无生气的我抱在怀中,双眼血红,目眦欲裂。
  这是……原来我的三魂七魄虽仍未归位,回到身体当中,却是已然从前世的时空回到今世。
  我自以为在前世里待了那许久,自卫恒死后一直看到中原陆沉,王师南渡,百年光阴已过,哪知再回到今世,竟似只过去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卫恒抱着我正要冲出去找太医,忽然脚下一顿,吩咐道:“尹平,将温媪这害了阿洛的贱人抓起来,严加看管!”
  他说罢,正要继续往外冲,就听温媪惨然道:“没用的,陛下,老奴给娘娘服的是砒霜,无药可救的,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娘娘了……”
  卫恒突然僵在原地,凝视着“我”毫无生气的脸庞,单臂抱紧我,另一只手颤抖着,想要去探我的鼻息,却又不敢,突然他一个踉跄,似是突然间看到什么可怕之极的景象,双眼一闭,朝后倒去。
  我不由自主地扑过去,想要扶住他,却忘了我此时只是一缕无形无质的魂魄,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穿过我的虚影,重重地栽倒在地。
  他面上现出痛苦已极的神色,却仍不忘将我牢牢护在怀里,我心急如焚地守在他身边,明知他今生身强体健,旧伤也早已治好,却仍是生怕他又像前世那样,悲痛欲绝之下,伤心而死。
  或许只过了片刻,可我却觉得等了许久,才见他终于睁开双眼,目光似是瞧着我这个方向,血红的双眼中闪着异样的暗芒,突然他“哇”地一声,侧头喷出一口血来。
  我正自担心,他已抱着我起身走到温媪身前,一脚将她踹倒在地,说出一句让殿内众人都惊呆了的话来。
  “原来你不光这一世害了朕的阿洛,前世竟也是你……是你这老虔婆害了她的性命!”


第119章 忏悔
  听到他们的皇帝陛下突然说出前世这样的话来; 殿中众人皆是露出一副惊疑不定的神情来,有的以为是他们听错了,也有的怕是已在心中暗想陛下是不是哀痛太过; 有些神昏智乱; 竟然把前世都扯了出来。
  只有我这一抹离魂又惊又喜; 因为只有我知道卫恒不是神智昏乱; 胡言乱语,而是想起了前世之事!
  他竟然也想起了前世的种种?
  就听卫恒喃喃道:“朕记来了,朕全都记起来了; 前世你也是最后见到阿洛之人; 你去看过她后,她就……她就……原来都是你在从中做梗; 使那歹毒心计害死了朕的阿洛!”
  “朕要让你偿命!但在那之前……”
  他突然想到什么,立刻吩咐道:“快将这老妪给朕牢牢地按在地上; 免得她再像前世那样,再来个撞柱自尽!”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竟然也想起来了,当真想起来了!
  或许方才他栽倒在地; 便是因为猛然想起了前世的那些情景。
  想不到……想不到前世我的死激得他旧伤复发; 吐血而亡; 而这一世,以为我再次死在他面前; 在这份比前世还要巨大的伤痛刺激下; 他竟奇迹般地忆起了前尘往事; 想起了前世我死的那一幕。
  卫恒恨恨地盯着她,厉声道:“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要害了阿洛!”
  “枉朕念在你是朕的乳母,先前又救过阿活,和阿洛这般信任于你,你竟……竟前后两世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来?”
  温媪泪流满面,“老奴不知陛下说的什么前世后世,若非逼不得已,老奴也不想……皇后娘娘是老奴的恩人,又是陛下的心爱之人,老奴实是不想的啊……”
  卫恒怒气难当之下,又是一脚踹了过去,“你做都做了,还做了两次,竟还有脸在这里惺惺作态!”
  温媪惨白着一张脸,凄然道:“因为老奴也有心爱之人,为了保住他们的命,老奴只能……只能对不起娘娘了……”
  “快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卫恒逼问道。
  我忽然想到,若是前世他不是旧伤复发,身子再也支持不住,他定是也会如现下这般找出害我的真凶的,即便是这样,他也命尹平替他找出害我之人,最终替我报了仇。
  这一世,他虽痛心我被人所害,又是伤得吐血,但没了旧伤的戕害,他应当只是一时痛极攻心,当无大碍,定能比前世更早的揪出真正害我之人。
  在卫恒的逼问下,温媪忽然露出一个解脱般的笑容来,“我亏欠了他们那么多年,什么都没为他们做过,他们只求我这一件事,虽然明知对不起娘娘,可我还是做了……这样我就不欠他们什么了……”
  “至于我欠娘娘的那条命,不用劳烦陛下动手,老奴自知罪孽深重,早就无颜再活下去,您和娘娘对老奴的恩德,欠了你们的这笔债,老奴来生定当三生三世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以命相报!”
  她说完这最后几句话,口中已涌出几道乌血,竟是早已存了死志,事先服下了毒药,不等卫恒将那主使之人从她口撬出来,已然气绝身亡。
  卫恒愤恨无比地盯着她尸体,恨声道:“拖出去喂狗,这等背主之人,朕要让她死无全尸!”
  “等等,”当两名内侍正要将温媪的尸身拖走时,卫恒又道:“搜她的身,看她是否藏了一张写有字迹的绢帕。”
  温媪果然如前世一样,没将我那首《塘上行》呈给卫恒看。
  再次见到这首曾刺痛他心扉的诗作,卫恒踉跄着后退两步,有些无力地坐倒在榻上,凝视着怀中的“我”,柔声道:“阿洛你放心,便是那老妪死了,朕也一样能找出是谁害了你。只怕这今世害你之人同前世一样!”
  他指尖轻抚着“我”的眉眼,“前世时朕已经察觉到你死的蹊跷,可朕的身体却实在撑不住了,只得将追查真凶、替你报仇之事托付给尹平,也不知他后来替朕办到了没有……但是这一世,朕绝对不会放过那些害你之人,他们害你所受的种种,朕必百倍以报!”
  我欣慰之余,又有些遗憾,看来他只是回忆起了前世他生前的情景,并未像我一样,连他身后近百年的后事都看在眼中。
  可以他的帝王之智,便是只知道前世生前之事,也尽够了,毕竟前世若非他身体衰败支撑不住,只消再给他多些时间,他也定能找出真相来。
  我飘在他身前,看他拧眉苦思片刻,便露出了然的神色来。
  就听他吩咐道:“尹平,速派一队虎贲卫去往幽州,将吴良押解回京,务必小心谨慎,定要将他带回来,若他察觉不对,意图反抗,格杀勿论!”
  他微眯了眯眼,“朕记得先前曾派人去查看那随夫嫁到江左的吴宛近况,为何至今仍未见回禀?”
  不等尹平回话,卫恒已道:“再派一队人去将她抓回来。记住,这兄妹俩,朕都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交待完了,他复又对着怀中的“我”忏悔道:“阿洛,我真傻,简直枉为帝王,白当了这个皇帝。竟是被嫉妒之心蒙蔽了双眼,没能早些识别出身边这两条毒蛇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儿举起手来狠狠地给了自己右脸一巴掌。
  “前世时,你死后,两位出身尊贵的刘贵人也被朕杀了,后宫之中显是吴宛得利最大。朕再一死,后宫中有吴宛,朝中吴良又手握大权,他兄妹俩一联手,再控制住琮儿,那便可……”
  “想不到那吴良的野心竟是这般之大,竟是想让我卫家打下来的天下给他做嫁衣裳,算计你我,就是想窃了我卫家的江山。我悔不该不听父王之言,没能将这等奸贼早早弃之不用,致有前世之祸,害了心爱之人,真是悔之晚矣!”
  他又给了自己左脸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全然不顾边上侍立的宫人眼中惊恐的神色,继续呢喃道:“都是朕不好,是朕不该受小人奸计挑拨,乱吃飞醋?”
  “是朕不该小肚鸡肠、心胸狭窄,只顾盯着宛城之战的旧怨,不放过你姨母,也不放过自己!”
  “是朕不该明明爱你入骨,却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表露分毫,还要故意娶一大堆女人回来气你,结果……结果害得你……”
  他抹去脸上汹涌而下的泪水,吻了吻“我”额头,“阿洛,你快些醒来可好,只要你愿意醒过来,朕发誓,有生之年,绝不会纳妃,绝不会有第二个女人,朕的身与心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你若是不想生孩子,那咱们就不生,朕也绝不会去同别的女人偷偷生孩子,大不了找个宗室子弟抱养过来便是。朕只要你开心,只要你能醒过来,朕什么都能答应你……”
  此时,太医终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过来,瞥了一眼他家陛下那满是巴掌印的龙脸便不敢再看,战战兢兢地道:“微臣来迟,请容臣给皇后娘娘诊脉!”
  哪知卫恒看也不看他,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你回去吧……”
  气还没喘匀的太医:“……”
  医者的良心让这位太医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方才陛下急召臣来给皇后娘娘看诊,说是娘娘的情形有些——”
  卫恒忽然一声暴喝,打断了他,“住口!朕的皇后只是睡着了,她的情形好得很!还不快给朕滚!”
  可怜的太医吓得不敢再说什么,拎起医箱,匆匆地跑进来,又再次急匆匆地跑出去。
  这一世的卫恒似乎不能接受我已然“中毒而亡”的事实,他抱起我,朝床榻走去,口里喃喃道:“都是些庸医,朕再也不要听什么‘娘娘已然归天了,请陛下节哀’的鬼话,朕上辈子听够了!全都是在胡说八道!”
  “好容易重活一世,朕的阿洛怎么可能会有事,我们夫妻俩还没缠绵够呢,你怎么会舍得就这样离开朕,撇下朕孤零零的一个……”
  他将“我”小心翼翼地放到床榻之上,取过一旁的锦被替我细心盖好,紧握着“我”的手,饱含眷恋的目光凝视着“我”毫无生气的“睡颜”,柔声道:“阿洛,你好好睡一觉,朕就在这里守着你,等你醒来……”
  这般痴心与深情,看得我揪心不已,却又只能眼睁睁在一边看着。我不停地看向一旁的漏壶,才过去了半个时辰不到,离子时竟还有三个多时辰。
  我只能无助地飘在他身周,看着他不顾一众宫人惊异的眼神,怕“我”会饿着渴着,耐心而虔诚地给躺在床榻上的那个“我”一勺一勺地喂着参汤。
  “朕是听温媪那恶人说你午膳没怎么进食,怕会伤胃,才命她给你送些补药过来,哪知她竟会……都是朕的错,朕当时就不该假手于人,不该顾及什么男子的尊严,应该亲自过来看你才对……”
  “朕虽然和前世一样,放心不下,还是来了,却仍是来晚了一步……”他的声音忽然低得悄不可闻,眼中又滚下微微泛着血色的泪水来。
  我忍不住伸手想去替他擦去泪痕,却是徒劳,始终无法真切地触碰到他的脸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泪水越滚越多,将他的衣裳前襟打湿了一大片。


第120章 出宫
  我从未如此庆幸; 在服下那麻沸散时; 临时起意; 为了能早些醒来,没有将那颗能假死十二个时辰的药丸全部服下去; 而是只服了三分之一。
  我也从未觉得时间过得竟是如此之慢; 简直如同停滞了一般,只能不停地祈祷这余下的三个多时辰和麻沸散的药效快些过去,让我能早些醒来,同卫恒说明这前后两世的一切,彼此之间再无任何误会与隔阂。
  天光渐渐黯淡下来; 暮色渐临; 殿内开始点上一盏又一盏烛火。
  卫恒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我的床边; 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而另一个我则飘在他身边; 凝视着他。
  我看着他时不时牵起“我”的手送到唇边亲吻; 替我擦脸擦手,甚至替我洗脚!
  最后他也匆匆抹了把脸,脱去外袍; 躺在我的身边; 怕我会冷一般; 紧紧地将我圈在怀里,脸儿贴着我的脸儿; 手握着我的手; 慢慢地也闭上了眼睛。
  吓得我盯着他看了半天; 见他胸口始终在微微起伏,有细微的呼吸声,才略放下了悬着的心。这才发现他看似合目而眠,实则压根就没有睡着过。
  好容易那滴漏终于指向了子时,麻沸散的药效当过去了才是,可床榻上的“我”却仍是双眼紧闭,看不出半丝快要苏醒的迹象。
  我一次又一次试图回到我那具假死的身体里去,可只要一靠近到一定距离,便会被一股极强大的推力给推开,无论如何也回不去。
  难道好巧不巧,我竟是那服下麻沸散会延迟醒来的少数人之一?
  我只能这般安慰自已,只是醒来的迟些,最多再过上一二时辰,那药效便说什么都该过去了,全当再睡上一夜,等第二天便能醒过来。
  哪知一夜过去了,甚至自我服药后整整过去了十二个时辰,我竟仍未醒来。
  我心中焦灼不已,为何竟会这样?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何我只服了三分之一的药量,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我竟仍是呼吸全无,还处在假死之中?
  比起我这抹魂魄的焦灼不安,在空中飘来飘去,卫恒倒是显得淡定多了。
  除了吩咐下去说他身体不适,要停朝几日外,他的言行举止和平日没什么两样,仍当“我”是活着一般,替“我”净面梳头,喂水喂饭,时不时的亲亲“我”的面颊唇瓣,同“我”亲呢无比的说着话,就好像我真的只是睡着了,而不是已经没了呼吸整整两日一夜。
  周围侍立的宫人见了他这般怪异的举动,初时面上是掩不住的惊诧害怕,到得后来,见“我”这个皇后都死了那许多个时辰了,他竟仍当皇后还活着一般,紧抱着不放,做什么都亲力亲为,连朝也不去上,就那样痴痴地守在皇后身边,给皇后喂水喂饭,他自己却是不饮不食,那眼中的惊诧和害怕便全都化为了不忍和难过。
  不光是那善感的小宫女,就连有些原是男儿身的内侍也会忍不住偷偷地抹些眼泪。
  尹平和我身边的采蓝、采绿自然是他们中最为难过之人,采蓝和采绿甚至好几次哭得晕了过去。而尹平虽然难过,但因卫恒此时除了守着我外,诸事不理,便替卫恒暂且打点宫内宫外的各种琐事。
  到了第二天晚上,尹平见卫恒仍是痴痴地抱“我”在怀中,不眠不休、不饮不食,终于忍不住冒死进言道:“陛下,请恕小奴斗胆,皇后娘娘她……她已然仙去,您便再是伤心难过,也当放娘娘入土为安才是啊!”
  卫恒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声道:“竟然连你也这样说,还要朕同你们解释多少遍?朕的皇后她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她会醒来的,一定会醒的,等她醒来就没事了!”
  尹平无奈之下,只得又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的陛下晚上又抱着皇后的“尸体”过了一夜。
  到了第三天,尹平无法,只得偷偷去请了荀渊前来劝说卫恒。
  哪知荀渊到了宫中,得知我的死讯,竟是也呆了好半晌,任尹平一连叫了他数声,好容易才将他的心神给叫回来。
  荀渊有些步履艰难地慢慢挪到卫恒身前,看着卫恒将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我”抱坐在梳妆台前,手拿玉梳,正一下一下,按照仓公先前教的那个法子,一丝不苟,极其认真地给我梳头,顿时眼睛就红了,大大的两颗泪珠从他眼中涌了出来。
  似是怕被人看见,荀渊飞快地拿手抹掉,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臣荀渊见过陛下。”
  卫恒的眼中仍是只有“我”一人,他手下不停,一边梳理我的长发,一边道:“是伯昭来了,朕这几日要陪着皇后,朝中若无大事,你便先替朕暂且料理着。”
  荀渊躬身应喏,颤声问道:“不知皇后娘娘她……”
  卫恒吻了吻“我”的额角,动作轻柔的似是怕将我吵醒。
  “皇后她只是睡着了,过些时候自然会醒来。”
  荀渊的喉结动了动,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可一看到卫恒眼里那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和眼底暗藏的恐慌,略一迟疑,还是将他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那……那臣就不打扰陛下和皇后娘娘了,臣……告退!”
  待得荀渊退开,尹平立刻凑到他身边,着急道:“荀尚书,您怎么不劝劝陛下呢?”
  荀渊摇了摇头道:“没用的,陛下如今这情状,任是谁来劝都是没有用的。”
  “那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再这样这去!自从皇后娘娘去后,陛下他已经整整三日不饮不食、不眠不休,再这样下去的话……只怕陛下的身子……”
  听到这里,我重又飘回到卫恒身前,痴痴地凝视着他。
  我自然不愿见他为了我这般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可若他不是这般爱我至深,只怕早就将“我”收殓入棺,那我便是过了麻沸散的药效醒过来,也无济于事,会被闷死在棺中。
  可尹平和荀渊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卫恒继续这样糟蹋他的身子的,若我还是不能醒来,若卫恒继续这样守着我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他们定会想出法子来让卫恒不再这样疯狂下去,怕是会设法将我和卫恒分开,然后赶紧让我早些入土为安,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
  不行,无论如何,我定要快些醒来才是,否则的话,卫恒和我只怕都会再次陷入绝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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