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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见闻录-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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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中的泪水便似冲破堤岸的洪水,汹涌而出,冲击着她脆弱的心房,王家小姐趴伏在自家表哥肩头,毫无形象地失声痛哭着,间或夹杂着那么一两句含糊不清的词儿。
王家表哥楞了一下,接着便手足无措起来,僵硬地抬起手在表妹背上轻拍着,片刻后,王家小姐发泄得差不多了,哭声渐渐小起来,而王家表哥轻拍地动作也熟练不少。
许是哭出声来了,王家小姐心里的那股难受劲儿也渐渐消散,她打了个嗝,抬起头,沙哑着声音问道:“表哥,你不会把这事和我娘说,对吧!”
这事儿指的是哪件事儿,支开他偷溜走,还是脚踝受伤?思及此,王家表哥很是严肃地看着她:“表妹,你先老实告诉表哥,你溜走是不是为了见刚才那人?”
虽说他不曾留意旁人的去离,可晏祁与谢安娘男俊女俏,站在一起的存在感不要太明显,纵使只有匆匆一瞥,也足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闻言,王家小姐动作一滞,这一刻的她不大敢与眼前的人对视,便顾左右而言他:“我脚疼,表哥,我们快走吧!”
她这支支吾吾的态度,王家表哥还有甚么不明白的,心中微微钝痛,就算早已麻木,到底还是会受伤,他垂眸,隐下心中那股难以言喻地小心思,只是默默将人背起。
“我带你去看大夫。”
趴在他宽厚的背上,见他开始不发一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王家小姐又怎会不知他这是在生闷气呢!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告饶:“表哥,别生气了!我下回再也不甩开你独自溜走了,不要生气了,好么?”
“放心,不会和舅母说的!”对于她的保证,他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回了,可下一回永远会到来,尽管如此,可他就是见不得她不开心,一旦她乖乖认错便开始心软,他心下叹息,就这样罢!
王家小姐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她似是累了,便轻轻枕靠在他的肩头:“那要是娘问起来我怎么受伤的,你就说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崴着了,好不好?”
王家表哥点了点头,后来反应过来她看不到,便粗哑着应了一声:“嗯。”
那头出了食肆的谢安娘他们,恰好在食肆门口遇到了刚要进门的南欢,只见他手中捧着一个油纸袋,走进了还能闻到从里面散发出香而甜润的食物香气。
“糖炒栗子?!”谢安娘惊喜地望了晏祁一眼,接过南欢手中递过来的油纸袋,那糖炒栗子的温度直接透过油纸袋,传到了她手心,热而不烫,剥开一粒放入嘴中,香甜而不腻。
她眯了眯眼,享受味蕾中遗存的美好,只觉胸中积压的郁闷消散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当然得分享,她将这些分给了云珰与南欢,略微想了想,便又动手剥了一粒给晏祁:“喏,吃吧!”
“你怎么不问我食肆里发生的事儿?”晏祁接过,很是随意地问道,可眼中却有着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小失落,许是谢安娘不闻不问的态度,多少令他受挫,不曾将一个人放在心上,才不会在乎他身上发生了甚么事儿。
倒是谢安娘闻言怔了一下,十分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这语气中隐隐透着小委屈,便像个闹别扭的孩子,明明想在乎却又竭力装作不在意,不该像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她又剥了一粒递过去,语气淡淡地开口:“我信你!便足够了。”
这话一出,饶是素来镇定自若的晏祁,也出现了稍纵即逝地怔愣,继而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往上挑,由内而外传递出来的高兴无以言语。
向来遵循沉默是金原则的他,这次却破例解释起来,将惊马事件全须全尾的道来,谢安娘听得心惊胆战的,尔后不由感慨,幸而有惊无险!
便连跟随在两人身后的云珰与南欢,也纷纷义愤填膺起来,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的共同讨伐着王家小姐。
边走边聊着,既是散步又是散心,谢安娘便发现晏祁带她走的这青石窄巷,很是眼熟呐!
果不其然,晏祁在深巷里的一间铺子前停了下来,对着闭目养神,躺在藤椅上的老人恭敬道:“贺老,上回托您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老人眼睛睁也不睁,很是随意地指了指里面:“西边货架上放着呢!”
趁着晏祁走进去找东西的时间,谢安娘上前与奇珍阁门前的贺老打招呼:“贺老,倒是好久没来您这儿了,可还安好?”
话落,便见贺老倏地睁开眼,抹了把自己花白的胡须,笑眯眯地开着玩笑:“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能有哪儿好,哪儿都不好咯!”
“您净会说笑,我瞧你这身子骨硬朗着呢!再活个十年、二十年那都只是小意思。”谢安娘微微笑着接口。
“哈哈,就你这小姑娘嘴甜!好东西我都给你留着呢,走,老头我带你去看看!”说罢,贺老便从舒适的藤椅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走到里间一阵倒腾,扒拉出了两株恹不拉几的小苗子,顺带还有一枚素色锦囊,里面装着一些种子,贺老这动静晏祁自然是瞧在了眼里,便也走了过来。
绷直着唇线,晏祁上回来此便叮嘱过贺老,想让他帮忙带些花草种子回来,这回来便是取东西来了,可眼下瞧这情形,谢安娘似乎也是这里的常客。
贺老自是瞧见了谢安娘挽起的乌发,整个一新妇的打扮,再一看她与晏祁的眼神交流,无形中隐含着一股亲热,这其中定是有猫腻。
遂老顽童附体般,连声大呼道:“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小姑娘啊,你咋这么快就出阁了,老头子我还想着豁出去一张老脸,替我那不成器的孙子保媒呢!”
接着又特别夸张地睨了眼晏祁:“也不知是谁家臭小子捡了个便宜,竟是这般眼疾手快地将你定下了?!”
谢安娘被贺老打趣得红了脸,怪不好意思地低垂着眼睫,脸上红晕乍现。
“咳咳”晏祁低咳了两声,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上前两步正好为谢安娘挡住了贺老打趣的目光,总算是得以让她脱离窘境。
继而便见他迎着贺老戏谑的目光,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回道:“区区不才,正是在下。贺老,您真是过奖了!”
“行了,不逗你们这小夫妻俩了。”语毕,便又返回里间,待再出来,手上便拿了一个小檀木盒。
“拿着罢,算是补上你俩的新婚贺礼。”他将这个盒子随手塞给了晏祁,便又重新躺回了藤椅上,藤椅一摇一晃的,很快便又闭上了眼。
知晓他喜闭目养神,并不是真正睡着了,谢安娘俩人便又陪着他聊了一会儿,这才满载而归的起身告辞。
见这小夫妻带着人走远了,贺老睁开眼,轻叹一声,他倒是真的想过为自家不开窍的孙子保媒,如此伶俐乖顺的小姑娘,他瞧着便是打心眼里的喜爱,奈何与他家孙子没有缘分呐!
而谢安娘小两口子回到晏府后,打开小檀木盒一看,竟是一对形状怪异的玉璧,上面雕刻着繁复图案,有着一股迎面而来的气势,晏祁眼神暗了暗,不解贺老为何送他们这个。
乍眼一瞧,他总觉得自己好似在哪儿见过类似的图案。
☆、第69章 出城
晏府孟仁居住的方阁中,堆放着大批量的药材,这些都是准备运往城外的,晏祁正在庭院中指挥调度着府中下人,冷然地盯着进进出出的下人,倒是吓得帮工的大家伙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家伙儿皆是来回不停地忙碌着,仿佛自己手头没事可做,便会被主子盯上似得,就晏祁身上那股不近人情的气势,若是被叫去训话,那岂不是得少活很多年,这么一想,太不划算,便卵足了劲儿地拼命干活。
待到谢安娘过来院子里关心进展时,该搬的药物已是搬得差不多,剩下的便是些米粮,倒是比估计完工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
“怎么了?”晏祁再次核对了一遍手中的账目,一目十行地将里面的数字扫过,便见谢安娘站在他旁侧良久,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纠结,欲语还休地样子却是少有,见状他便率先问出口了。
谢安娘细细思虑一番,忧心忡忡地道:“听说最近城外不太平,我……”她本想说她担心他,可这种过于露骨的话语,她还是不大好意思宣之于口。
话到嘴中转了一圈,最终变成了:“我想和你一块儿去。”
晏祁望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满是坚定,权衡再三,终是点头应下了。难得她主动提一次要求,他却是不忍拂了她心意,到时候便多安排些人手,确保万无一失罢!
云珰随着谢安娘来到这方阁之中,见自家小姐竟然要出城,满是不可思议,在云起居可不是这么说的,不就是过来关心一下姑爷,怎的变成陪同前往了,这可不是外出郊游,轻松自在,现今城外难民聚集,人蛇混杂的,可不是甚么好去处。
只是小姐既然决定动身前往了,她必然是一路跟随的,小姐身娇体弱,弱不禁风的,她若是不在旁看顾着些,总是放心不下的。
而随着马车一路驶向城外,越到城门关卡越严,城防处驻守的士兵是往日的十倍有余,也算是武力威慑城外流离失所的民众,免得一些居心不良的人混迹其中,煽风点火,带动无辜民众闹事,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晏府这些药材与粮食皆是与上头通过气的,这种多灾多难的特殊关头,能有人主动捐款捐粮,那真是多多益善,官府便是查得再严,遇上这等款爷也是会稍微通融的,给与些许权利范围内的方便。
故而晏祁一行人很快便出了城,一扇厚重的朱红漆色城门,将墙里墙外的世界隔绝开来,形成了天壤之别,谢安娘只觉自己的感官受到了极大冲击,若真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她所看到的景象,那必然是人间炼狱。
以往栽植在官道两旁的依依杨柳,正该是绿意盎然之际,此时却只剩光秃秃地细瘦柳条,无力地低垂着,夹杂着热意的大风吹过,被剥去绿叶的柳枝在风中胡乱抽打,凌乱而不堪。
这柳树嫩芽用滚烫热水过一遍,可以凉拌着吃,这个她知道,以往在一本小食记中看过,但如今早已入夏,便连叶也早已清嫩不再,却还是被饥不择食的难民们争先恐后的强摘。
微微掀起车帘,还能看见那半大的孩子,面黄肌瘦,游荡在大树的旁边,眼神麻木,机械地用力扒拉着树皮,只为在自家桌上再添点能垫肚子的东西。
还有那些隐藏在阴暗中,蠢蠢欲动,用贪狼而热切的目光,盯着他们这一群人,若不是有官兵开道,再者他们本身护卫众多,那群饿得两眼发昏的难民,必定是二话不说便蜂拥而上,将这一辆辆车中所载物资劫掠精光。
“吃点这个,早晨让厨房特意蒸的。”晏祁直接将她那头的车帘放下,隔断外界晦涩不明的目光,将一小碟糕点推至她眼前。
此时此刻谢安娘却是没有心思进食任何东西,她摇了摇头,将其推开:“我不饿,先放着吧!”
晏祁将尚有余温的糕点推至她跟前,坚持劝道:“多少吃点罢,到了那里怕是赶不上饭点,好歹垫垫肚子,别让自己饿着。”
他有句话没说的是,那些粗糙的东西她未必能咽下,他前头两次来这里,便发现在这里帮工的人忙得都快飞起来了,哪还有时间再开小灶自个儿弄,皆是与民同食,非要说有甚么不同,大概便是帮工的还能有几份咸菜下饭。
接着便又倒了杯放到她眼前,谢安娘想了想,勉强用了两块,便摆手说不用了,晏祁见她才那么点食量,固执地让她将剩下的三块解决了,这才略微放心。
糕点虽软糯可口,到底接连吃了好几块,谢安娘只觉有点噎得慌,便拿起茶盏浅酌了几口,这才算是告一段落,眼看就快抵达营地了,谢安娘却是接连咳了几声。
谢安娘喉头一阵奇痒,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清了清嗓子,她这撕心裂肺地咳嗽声,便似是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才罢休,晏祁见她脸色都憋红了,眉头动了动,这都有好几日了,喝了药怎的还不见好?
“回去让孟大夫把把脉吧,你这都已经咳了好几天了,怎的越来越严重?”晏祁轻拍着她后背,给她顺了顺气,接着便将倒了七分满的茶杯递进她手边。
接连饮了好几大口,总算是将那股痒意压了下去,缓过神来的谢安娘见他一脸凝重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没事儿,哪有这般严重,许是天气燥得慌,有点火气外溢,过几日便能好了。”
两人说话间便已经到了营地,这个话题也就不了了之。
谢安娘随着晏祁下了马车,另一辆车上的云珰也随即跟了过来,晏祁因着要去与人交接带来的物资,便找人将谢安娘安置在了一顶无人的营帐中,吩咐她别乱跑,尔后又拨了四名护卫随身在侧,这才向外走去。
静坐了半个时辰的谢安娘,见晏祁还未回来,便起身去外头探了探,发现这片皆是排列有序的青灰色营帐,往来穿梭的皆是些胳膊上绑着红布条的青年壮汉。
再远些便是一排排用木头临时搭建的简易小棚屋,基本就是四根柱子支撑着,再用零碎布片缝合而成的整布将其围上,也算是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庇护之所。
幸而时值溽暑,雨水连绵不断的雨季已然过去,不用害怕刮风下雨天会让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失去现下临时搭建的栖息之所。
只是温度的持续升高,却加剧了另一个问题,这样烈日暴晒的环境下,极易使人中暑,再者用水短缺的问题也初现倪端,若是被淹的地区,洪水再不褪去,既粮食不够之后,寻找水源便应提上日程了。
又在帐内枯等了一会儿,谢安娘决定还是出去走走,总这样无所事事的闲着,不若出去尽一份绵薄之力。
☆、第70章 母子
“小姐,您这是去哪儿?”
云珰眼瞧着谢安娘越走越趋向边缘化,再走下去怕是要出了营区,走进难民营地带了,内心涌起一阵担忧。
闻言,谢安娘止步,转向云珰道:“这闲着也是闲着,不若去那边帮下忙。”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人,举着盛满食物的大盆,汗液淋漓地跑上跑下,连个擦汗的空隙都抽不出来。
云珰朝那边瞥了一眼,那些人都忙得跟陀螺似得,累得要命,便欲言又止的看着谢安娘。
“吞吞吐吐地是要干嘛!有话就直说吧!”谢安娘见她一副有话说的样子,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开口,便直接问了。
犹犹豫豫地云珰,再次瞧了眼谢安娘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这才鼓起勇气,不无担忧地出声:“可是,小姐,您这身板也端不起那么重的盆呀!”这过去了不是添乱么,还不如在营帐里好生待着!当然,最后一句话她很有眼力见地留在了嘴边。
谢安娘见云珰一脸我好似说重话了,会不会伤了小姐的心的内疚表情,简直哭笑不得,遂解释道:“不是去帮那份重工,那儿定然有我做得了的事儿,即是力所能及,何不去帮忙?!”
凡事量力而行,这个道理她自是懂的,就她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样儿,便是主动提出去干那活儿,管事的怕也不会应允罢,没得给他们添乱。
如此想着,她便找了那边管事的,中年管事先是见她娇娇弱弱地,不愿揽这起子事儿,在他看来,这位穿着不俗的夫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别是兴致突来想要体验民间疾苦,倘若到时候累着了、摔着了,不还得他担责任。
可见谢安娘神色坚定,语气中的诚恳请求不似作伪,再者身后还有几个体格健硕的大汉守护着,他眼珠子一转,便为其指派了一处稍事清闲的地儿。
谢安娘拿着牌子,便按照管事指明的路线走着,此时正烈日当头,明晃晃的太阳刺得人眼花,只周围那些蓬头垢面、面容憔悴的人,他们行动中的机械,眼中所散发出的麻木与茫然,却依旧清晰的辨别得出。
途中,经过一处粥棚,恰是晏府下人在帮工,在这等地方见得谢安娘亲临,脸上闪过几分惊讶,几息后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上前躬身问候着:“少夫人好。”
谢安娘扫了眼一长串的队伍,从粥棚这儿一路延伸,隐隐地似是望不到尽头,那些排在前头的人,见得打粥的人突地跑开了,一双双无神地眼爆发出几分焦急,朝着谢安娘这处齐刷刷望了过来。
“你快回去忙罢,我这儿不用招呼。”谢安娘对着晏府下人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开。
这一路越走越偏,人渐渐稀少起来,不似主营人潮涌动,拥挤不堪,一个拐角,却有一名妇人向她迎面摔来,似有撞上之势,说时迟那时快,她身后一直默默跟随的护卫迅敏地拉了她一把,那妇人便只兀自扑倒在地。
“小姐,您没事儿吧?”云珰吓了一跳,连忙上下打量了一眼谢安娘,见谢安娘摇了摇头,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随即便有一名身高八尺有余的壮汉走上前来,看似随意地打量了眼谢安娘等人,接着便粗鲁地将地上的人一把扯起来,恶声恶气骂道:“你这臭婆娘,还敢逃?!”
“放开我!”妇人尖声惊叫着,奈何力气小挣扎不过,眼看自个儿就要被人拖走了,无意中瞥见怔愣在那儿的谢安娘,身后站着几名孔武有力的护卫,本是绝望的眼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期望。
她一边死死拽紧手中的碎布包,不让壮汉抢走,枯瘦的手背上青筋尽显,一边朝着谢安娘大声求助道:“夫人,求您救救我!我根本不认识这人!”
谢安娘定了定神,倒是将场面情况瞧了个分明,便使个了眼色,让身后一位护卫上前制止,那壮汉狠狠瞪了眼谢安娘,凶声恶煞地道:“少多管闲事!”
表面气焰嚣张的壮汉,不难看出他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企图以自个儿的满脸横肉,吓退谢安娘等人,可谢安娘他们这边人多势众,倒也不怕。
那名壮汉眼见得情势对自个儿不利,便本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想法,眼睛一转溜,撒腿就跑了。
感觉自己劫后余生的妇人,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身浆洗得泛白的青布衣裳,在右肩处还打着补丁,但被一双巧手给巧妙修饰过,倒也不觉显眼,与那些流落在外蓬头垢面的难民不同,一眼瞧过去,只觉她将自己收拾得朴素而整洁。
她的鬓发些许散乱,眼中氤氲着水汽,满是感激地望向谢安娘,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扑通一声跪下,叩头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芸娘此生不忘,惟愿来生衔环结草,以报恩德。”
这位夫人瞧着便是衣食无忧的,她现下的境况也无力报答,只愿这位良善的夫人,一辈子都用不上她帮忙,永远活得安稳康健才是!
“快快起来,当不得,当不得!”谢安娘赶忙将还欲叩头的妇人扶起,此事于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如此大礼。
倒是云珰,见这人如此知礼,先前对此人差点撞倒小姐的些许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散,指着芸娘手中宝贝般护着的碎布包,好奇地问道:“这里面有甚么重要的东西么?你这么拼了命的护着?”
“云珰!”谢安娘低声轻斥,对着紧了紧手中布包的芸娘,颇为歉意的笑了笑,她心中无奈地直叹着,云珰这性子,真是直来直往,半分不懂转弯。
意识到自家恩人似有误会,芸娘便连忙打开布包的开口,腼腆的笑了笑,解释道:“这里头也不是甚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几口能给小儿填肚用的饼粮,幸好没被那恶人抢走。”
谢安娘闻言,瞧着那碎布口袋中露出的粗糙饼粮,还有芸娘尚且年轻的脸上所呈现的欣慰,怔愣了一下,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地酸涩。
芸娘心中念着自己年幼的儿子,再一次郑重地道谢过后,便率先提出了告辞。
谢安娘望着她疾走的匆匆背影,顿了顿,便也继续朝着医帐走,只是到了医帐,却是再次遇见了芸娘,以及芸娘口中的孩子。
那个孩子甚为乖巧,就那么依偎在芸娘怀中,小口小口地啃着难以下咽的饼粮,时不时便将大饼递到芸娘嘴边,奶声奶气地道:“娘也吃。”
“娘在外面吃饱了,不饿,童童吃!”芸娘看着自家瘦得皮包骨的小孩,眼眶一下便红了,为了不让孩子看见她眼中涌出的泪花,便抬头望向别处,正好看见掀帘而进的谢安娘。
她小声惊呼道:“夫人,您怎么来了?”
“我来送药。”谢安娘捧着熬制好的汤药,走了进来,在这里遇上那位坚强的母亲,她也诧异不已。
拿着牌子去了主医帐中,里面也就三位老大夫,正忙得不可开交,她领到的事情,也就是做做登记之类的事儿,这还是管事的见她着实执着才给的,但她见众人忙得无暇□□,便自告奋勇地前来送药了。
便连身旁带着的三名护卫,也有两名被她遣去帮忙了,只余一名在身旁护着以防万一,至于另一名没有来的,则是被留在了原先的营帐,免得晏祁回来了找不着人。
“夫人,您坐,我来就成。”芸娘接过谢安娘手中端着的药,搬了张简易矮凳过来,拿干净帕子擦拭了一遍,才请谢安娘坐下。
谢安娘稍微打量了眼这里,空间逼仄而狭小,却也收拾得井井有条,就母子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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