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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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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情紧急,从京城择将出征将使战机贻误,不如暂令傅奕以本职摄各路兵马行军总管事,就近调动各路人马,展开反击。其余诸事,容后再议。而今宫内隐患尚存,西南边陲吐蕃侵扰不断,清理完宫务之后,朕即欲行和藩之事,指着晋国公和景公替朕出力的地方还多着呢,不必急在这一时。”
  景云丛也瞧破了皇帝与林树合演的这场苦肉计,他只觉自己的一片忠忱受到了戏弄,感到一阵心灰意懒,不愿再多说什么。而李进忠却公然反驳道:“主将缺位,军心必定不稳,皇上如此安排岂不犯了兵法大忌?老臣纵人不出京,也可遥领三军,殄灭贼叛,恳请皇上早日择定平叛主将才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皇帝已无计可施,正暗自思量着如何尽快摆脱李进忠的纠缠。一旁跪着的林树陡地大喝一声:“老儿不得无礼!一再对皇上苦苦相逼,有悖人臣本分,我岂能容你?”说着,竟跳将起来扑向李进忠。
  李进忠不防一介书生的林树会对自己施以拳脚,仓促间来不及躲闪,头上、身上已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他不由得勃然大怒,抡起手中的佛珠狠命地朝林树砸了下去,两人顿时扭做一团。
  殿外的柳毅等三人听到殿内动静不对,急忙跑进殿,见到这副场景,既觉不可思议,又感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坐在一旁冷眼观瞧的景云丛不慌不忙地走至二人跟前,双手分别抓住两人的衣领,微一用力,即将两人生生地拉开了。再瞧李、林二人,皆是鼻青脸肿,一副狼狈之相。
  李进忠顺势扑倒在地,大声哭叫道:“求皇上为老臣做主,治林树不敬之罪。”
  林树抬起手,边擦抹着嘴角的血迹,边恨恨地骂道:“你这奸贼,人人均可殴之。”他本生得相貌粗陋,因气恼面露狰狞,看起来着实令人心生恐怖。
  皇帝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想叫殿外的禁军进来护驾,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斗殴的双方一个是扶保自己登上皇位的有功之臣,一个是昔日的东宫僚属,当朝的宰相,两人在自己面前撕打斗殴,这件事传将出去,皇帝的颜面要往哪里去放?
  待景云丛出手将两人拉开,他才稍稍感到心安,又不禁暗自庆幸:经这一打,李进忠怕是再想不起逼自己拜他为将的事了。这样想着,皇帝面色一沉,冲着林树斥道:“大胆林树,晋国公三朝元勋,你竟敢拳脚相加,自行到大理寺听勘去吧。”又向刚刚跑进来的来兴儿吩咐道:“好生扶晋国公回府歇息,传太医到府诊视。”
  李进忠哼哼唧唧地由来兴儿搀扶着站了起来,朝皇帝欠欠身,恶狠狠地说道:“老臣这就告退,还望皇上及早答允老臣所请,老臣就在家中候着旨意啦。”说罢,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来兴儿扶着他走到殿外,李进忠甩手挣开来兴儿,低声嘱咐道:“回去给我盯住了,但有风吹草动,速报我知。”


第二十二章 不速之客(一)
  送皇帝离开延英殿,又候着韦敞草拟了发往前方军中的诏命,将诏命送往中书省覆校备案,来兴儿回到宿处已是午后时分。
  他心中惦记着尽快将张皇后的埋尸地点告诉芙蓉,好完成自己的承诺,自此便和他们再无纠葛,即便是从早上起来就粒米未进也没觉得肚饥。
  打开房门走进屋中,来兴儿忽然发觉房间里有些异样,像是有人进来过似的。他站在门边,紧张地用目光扫视着房中的一切,这才发现,对面的墙根下赫然放着一个盖着布的提篮。他先是返身跑到门外,见门边的小石子仍一块不少地并排摆在那儿,而后才重入房中,走过去一把扯去了提篮上的盖布,只见提篮里整齐地码放着香烛纸钱等一应祭奠所用物事,至此,来兴儿方明白过来:原来是吴弼派人送来了晚上要用的东西。可是,来人竟趁自己不在,偷偷潜至房中,这不像是禁军做事的一贯风格啊!
  他正暗自纳闷儿着,只听房外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提篮是我放进去的,大白天的,门外放着一堆纸钱,多晦气呀!”
  来兴儿霍然回身,见门外站着一个身形袅娜的女子,她头上戴着一副宫中女子早已不时兴戴的幕笠,遮住了整个头脸,让人瞧不出她什么模样。
  “姑娘在宫里哪处当差?我们这儿平时是不准旁人进来的。”来兴儿预感到面前的蒙面女子就是芙蓉派来取走消息的宫内眼线,心里激动地呯呯直跳。
  “你已经猜到了我的来意,又何必多问呢?”那女子咯咯笑着,向来兴儿摊开一只修长的玉手,手掌中竟是一块来兴儿并不眼生的绿玉牌,“说吧,什么地方?”
  “大明宫东侧夹城内龙首渠畔一块大青石旁,石上有箭头指示着尸身所埋的位置。”尽管那女子的嗓音格外婉转动听,令人过耳不忘,但来兴儿此刻恨不得她得了消息立即便从自己眼前消失,因此不再多话,直接说出了张皇后的埋身方位。
  “多谢,告辞。”那女子显然也不愿在此多留片刻,一俟来兴儿说出地点,即冲他拱手道别,转身就走。
  来兴儿目送着她离开,见她走出几步,又突然折了回来,不禁一阵紧张,开口问道:“我没说清楚吗?姑娘还有何事?”
  “不,说得很清楚。只是我有些好奇:今天莫非是小公公家人的忌日,要这许多纸钱香烛做什么?”
  “没,没什么,确是我家中的事,与旁人无关,姑娘不需要知道。”来兴儿一时寻不出更好的借口,只好顺着她的话谎称道。
  那女子见来兴儿神色有异,疑心顿起,追问道:“小公公不会在延英殿旁烧纸祭拜吧?我自入宫后就不曾祭拜过家中先人,烦请小公公告知宫内哪里是允准祭拜的所在,到时我也好为先人尽些身后的孝心。”
  来兴儿被她问得情急,只好胡乱说道:“我才入宫不久,私下祭拜先人,只能在此处,哪知道有什么别的地方?姑娘快走吧,小心被人撞见。”
  那女子哪儿肯轻信他说的话,冷冷道:“小公公既不愿说,今晚我只得再来一趟,瞧个究竟了。”说罢,转身飘然离去。
  来兴儿暗自叫苦,心想:若是她当真再来,不幸被吴弼捉到,岂不是自己的过错?他昨儿半夜所以摆出石子,想将消息提前报知芙蓉,无非皆因心中的一份善念,不希望她落入吴弼布下的圈套,惨遭屠戮。而今眼瞅着这女子行将入瓮,他来不及多想,尾随在那女子身后追了下去。
  来兴儿进入大明宫当差不过月余,平时的活动范围又仅限于延英殿到中书省里许的方圆,被那女子左弯右绕,不一会儿就迷失了方向,只觉这大明宫中殿阁巍巍、林木森森、流水觞觞,好一派皇家宫苑的壮美气象。
  他远远地望见那女子闪身进了一处院落,忙加快脚步赶至门前,仰面看门上嵌着的匾额题写着“尚服局”三个金漆大字,他抬脚就要闯将进去,可心中又一想:自己进宫前见到的芙蓉是一身道士装束,不当匿身宫中,这蒙面女子得了消息没有立马出宫,难道其中另有关节?他这么想着,便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见正对着院门约十几步开外的林子边竖着一块太湖石,既可遮荫,又能匿身,便跑过去躲在石后,想要守株待兔,见机而动。
  午后的日头正毒,来兴儿自早起便没吃没喝,在太湖石后站了小半个时辰,就觉得一阵阵头晕眼花,有些支撑不住,但一想到自己倘若不能向芙蓉她们及时发出警示,过了今晚,不知有多少人头要落地,就只得咬紧牙关坚持着。
  到了此时,他开始后悔自己只想着完成承诺,没有当面向那女子提示出危险所在,反而惹她起了疑心。他甚至在想,再过一会儿,如果不见那女子出来,或是有人前来,自己要不要闯进尚服局,直接找到她发出警告。这样胡乱琢磨着,他在脑子里不禁暗暗回忆着那女子的身姿、嗓音……
  正当来兴儿满腔焦急、一身疲惫的躲在石后暗暗窥视着尚服局小院周围的动静时,由远至近,传来了一群女子的谈笑声,来兴儿的精神登时一振,连忙竖起双耳,仔细聆听来的是什么人。
  “彩鸾,你带着她们几个进去瞧瞧,我和樱儿且在门外候着。”刹时便分辨出说这话的分明是锦屏,这令来兴儿大吃一惊。
  “别介儿,两位娘娘的仪服,咱们马虎不得。妹妹要是走累了,我同她们几个进去便是。”樱儿做事一向谨小慎微,不似锦屏那般大大咧咧。
  “不就是两件衣裳嘛,要不是今晚皇上宴见新人,娘娘们着急着穿,赶明儿叫她们送到宫里,也省得咱们跑这趟腿啦。你来之前向我打听什么来着?趁她们进去拿衣服,我说给你听听?”锦屏好像故意憋着什么话要避开众人,单独对樱儿说。


第二十二章 不速之客(二)
  樱儿听了这话,果真来了兴趣,不再坚持着要亲自进去,只对随行而来的一名宫女叮嘱道:“杉儿,千万瞧仔细了,但凡有一星半点儿的瑕疵,也要盯着她们当面补好了才行。”
  说话间,几名小宫女已答应着走进了院子,院门外只剩下锦屏和樱儿两人。樱儿迭声催促锦屏道:“要不是今儿一早吉祥有点儿窜稀,我定要随着娘娘去麟德殿长长见识。快说来听听,是什么人家的小姐,刚一入宫,就破例议定了昭仪、婕妤的品秩?如今才过了不到半天,整个后宫都传开了,人人都想一睹这几位新贵人的芳容呢。”
  锦屏有意抻着她,指着来兴儿躲在后面的那块太湖石说道:“这院门前不是说话的地儿,那块大石头后面一定阴凉,咱俩到那儿说去。”
  来兴儿听了这话,额上霎时急出一层细汗:要是她俩发现自己藏在石后,自是免不了一场盘问,如此一来,岂不要耽误大事?他急切间转头四顾,惊喜地发现距太湖石约五、六丈开外,静静地淌着一条小溪,溪边长满了半人多高的蒿草,遂拔腿飞奔过去,一矮身蹲在了草丛之中。
  锦屏待到了石后的阴凉地儿,方嘻笑着对樱儿说道:“姐姐莫急,且听我细细地说来便是:要说我们娘娘真不愧是出身将门,心里藏着恁大的事,把个见多识广的晋国公都弄得当场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这小妮子,最爱吊人的胃口。”樱儿假装恼了,转身便要走,“说得不清不楚的,干脆我还是进去看看吧。”
  锦屏忙扯住她,赔礼道:“好姐姐,妹妹再不敢了。我这就从头说起还不行吗?”
  樱儿一再提出要进尚服局,这让隐身不远处草丛中的来兴儿心念一动:莫非她急着去见那蒙面女子不成?旋即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樱儿与锦屏不同,自小生长在东宫,她怎么可能是芙蓉安插的眼线呢?
  只听锦屏兴奋地继续说道:“姐姐也知道,往年新人选入宫中,所议品秩最多不过五品的才人而已,因此今儿一早在麟德殿上,晋国公向两位娘娘呈上的议封名册上列的各人品秩俱按往年成例,本无什么特殊之处。我依稀记得议封才人的有三十七人,余下的尽为宝林、御女,统共二百多人。我家娘娘当时看了议封名册,并没说话,只待众新人入殿引见过后,方命议封才人品佚的三十七人留下,其余众人退下,对晋国公言道:‘今年遴选新人入宫,与往年不同,事涉宫掖安宁,本宫不得不谨慎行事,且令留下各人一一上前,自陈家世、出身,待本宫和丽妃妹妹面察后再议品秩。’那晋国公倒似早知有此一节,唤过那三十几位新人低声叮嘱了一番,便命各人依次上前,自报家门。
  头前上来的十几人中尽管有姿容出众、家世显赫的,我家娘娘见过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只不住的点头。我站在娘娘身边,发现你家娘娘倒是对其中有两三位颇为关注,问了些才艺什么的话。直到一位高鼻深目、身材颀长的新人走近前来,报出姓名、家世,我家娘娘才开口问道:‘阿史那云韶?你是继往绝可汗的什么人?’阿史那云韶施礼答道:‘继往绝可汗是先五世叔祖。’我家娘娘笑谓晋国公道:‘原来是东突厥可汗的后人。既如此,原议品秩甚是不妥,依本宫看,此女可议封婕妤。’晋国公听了,也不觉意外,只笑着提醒娘娘道:‘嫔妃晋位三品,须皇上亲定。’我家娘娘答道:‘咱们不过先议一议,到时自然要皇上亲自定夺。’接着,又有一位出身天下五大高姓之一荥阳郑家的女子郑姻被娘娘点名议封婕妤,至此,已有两人被破格议封高品嫔妃……”
  来兴儿在草丛中听得甚是无趣,张着双眼向尚服局门前观瞧,并不见里面有人出来,心里不禁暗暗起急。


第二十二章 不速之客(三)
  “最奇的是排在众人之末上来的这位,她初时身处众人行列尚没有引起注意,待到独自走近,我听到你家娘娘当时便惊叹道:‘太像了!’我家娘娘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报上你的姓名、家世?’那女子长着一张瓜子脸,细眉纤目、脸颊上隐隐可见几粒淡淡的麻点,姿色着实地算不得出众,听到娘娘问话,她矮身轻声答道:‘小女名唤夏海棠,家兄是云州刺史夏存信。’”
  耳畔听锦屏说到云州刺史夏存信,来兴儿顿时来了兴趣:他曾听夏嬷嬷说起过,自已唯一的儿子就叫夏存信,“听到她的回答,我家娘娘还未说话,你家娘娘却脱口问道:‘怎么?你不姓杨,姓夏?’那女子一脸惊讶神情,不知该如何回话,站在一旁的晋国公忙上前解释道:‘怪不道贵妃娘娘瞧得眼熟,夏氏生得与已故太子妃确有几分相似,说起来,娘娘对她也并不陌生,她姑母便是原先太子妃身边的夏嬷嬷。’你家娘娘抚着胸口道:‘本宫也只是在东宫时见过两次故太子妃的画像,乍见此女,眉眼婉若杨妃重生,一时惊诧罢了,现下细瞧,愈发地不似之处更多了些呢。’”
  樱儿忍不住打断锦屏道:“我听来听去,难道那唯一一位议封昭仪的便是这夏姓女子?她的家世、出身非但不能与突厥可汗和荥阳郑氏相比,即同寻常的公卿官宦人家相较,也显不出有何高贵之处,莫非……”
  锦屏笑道:“你先别乱猜,听我接着说:这时,我家娘娘才开口说道:‘夏氏一门,昔日对东宫恩重,自与旁人不同,理应格外优叙……’话说到此,晋国公忙不迭地插言道:‘按夏氏的出身,议封才人已是优叙,娘娘既如此说,老臣以为,夏氏也可议封婕妤。’我家娘娘知他年轻时曾受过夏嬷嬷的举荐,心存感激,遂抿嘴一笑,说道:‘前儿皇上特意嘱咐本宫,此番议定新人品秩,不必拘于常礼。如今后宫之中只有妹妹和我两人服侍皇上,未免过于萧疏了些,方才阿史那氏与郑氏议封婕妤皆因其出身高贵,而夏氏实出太后家门,倘论起恩亲来,又非旁人可堪比拟,因此,本宫觉得,议封夏氏为昭仪更为妥贴。’我家娘娘这番话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即连晋国公这样在宫中当了大半辈子差的人都惊得瞠目结舌,半晌没回过神来。倒是你家娘娘率先开口道:‘本宫往日也曾受过夏嬷嬷的好处,按说不应驳姐姐的话,但新人甫一入宫便议封二品昭仪,实在是前所未闻,若她不姓夏,而姓吴,或姓杨,话还有得说,只是……’我家娘娘见你家娘娘满面狐疑不解之色,便起身走至她面前,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你家娘娘恍然道:‘果真有这样的事,难为了皇上至今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樱儿听到此处,鼓掌叫道:“我猜中了吧。这夏氏并不姓夏……”
  锦屏生怕她贸然道破其中的玄机,忙去捂她的嘴,正在这时,就听见有人“唉哟”了一声,两人都唬了一跳,寻声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宦者正从离她们不远的草丛中窜将起来,一只手竟高举着条二尺多长的青蛇。
  “来兴儿!”锦屏既惊且喜,冲着来兴儿喊道。
  来兴儿抡起胳膊,把手中的蛇远远地抛了出去,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到锦屏和樱儿跟前,嬉皮笑脸地说道:“两位姐姐,这么巧!我才打了个盹儿,梦到被这长虫叮了一口,就碰上了两位姐姐。”
  锦屏啐了一口,骂道:“鬼才信呢!你什么时候进了大明宫当差,没来由的,竟躲在草丛里偷听我们说话!”
  樱儿到底比他们年长两岁,上前抓起来兴儿的胳膊关切地问道:“真被蛇咬了吗?当不当紧?”
  来兴儿向与锦屏嘻笑打骂惯了,边抬起胳膊任由樱儿察看伤口,边冲着锦屏噘嘴说道:“还是樱儿姐姐待人好,不似你这般不顾别人死活!”
  锦屏显见刚才两人说的话已被来兴儿偷听了去,不由得又恼又怕,赌气说道:“偷听别人说话,活该被蛇咬,咬死了才好!”
  樱儿看到来兴儿胳膊上米粒大小的伤口渗出的血色鲜红,方才放下心来,她掏出方罗帕,边为来兴儿包裹着伤口,边轻声埋怨道:“你也是,好端端地躲在草丛中做什么?”
  来兴儿明知躲不过她们的盘问,只得顺口胡诹道:“我奉皇上的圣旨送李大人回府,回来时走错了宫门,误打误撞到此,不想碰巧遇到了两位姐姐,本想和你俩开个玩笑,结果被蛇咬了一口。唉,人要倒起霉来,大白天都能撞见鬼!”
  “你骂谁是鬼?”锦屏被他激得越发恼怒起来,冲过来抬手就要打。
  来兴儿赶忙躲到樱儿身后,举起双手告饶道:“好姐姐,别打,我说的是个蒙面鬼,不是说你们!”
  樱儿听他说得真切,拦住锦屏好奇地问来兴儿道:“什么蒙面鬼?你在哪里见到的?”
  来兴儿眼珠儿一转,心想:何不趁机要她俩帮自己找出那蒙面女子?于是信口便道:“不敢欺瞒两位姐姐,小弟确比姐姐早来了片刻的功夫,当小弟行至距那尚服局院门尚有百步的所在时,突然看到一个幕笠蒙面的女鬼打斜刺里飘了过来,飘啊飘的,最后飘进了尚服局……”
  “鬼话连篇!”锦屏趁来兴儿一个不备,窜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一只耳朵,“它既蒙着面,你怎么知道是女鬼?我瞧你分明是在故意偷听我们说话,呆会儿且随我们回宫面见娘娘,看你到时不说实话!”
  来兴儿连声哀求道:“姐姐请放手!你若不信,咱们进去找找如何?”
  樱儿听他如此说,也道:“杉儿她们去了这许久,怎么还不出来?不如咱们一同进去瞧瞧的好。”


第二十二章 不速之客(四)
  锦屏松开手,冲来兴儿命令道:“你且在院门外候着,待我们进去取了娘娘们的仪服,再带你去见娘娘把话说清楚。”说罢,和樱儿两人转身就往尚服局门里走。
  来兴儿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讪笑着紧跟在两人身后边走边说道:“小弟着实放心不下,还是随姐姐们一起进去才好。”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了院中,锦屏抬高声音问道:“里面有人吗?彩鸾,你在哪儿?”
  来兴儿脚一踏进尚服局的院子,目光就不停地四下逡巡,时刻提防着那蒙面女子突然出现在面前。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一处小小的院落里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外,竟显得格外的安静,不象是有人在内的样子。
  锦屏见无人答腔儿,也有些心急起来,抬脚就要往正房里闯,而此时,正房虚掩着的房门却“吱扭”一声打开了,从房里走出个五十岁开外、身材瘦削的嬷嬷来,险些和锦屏迎面撞了个满怀。
  “钟掌衣,今儿尚服局怎么如此冷落,害我在院中叫了许久,竟是无人答腔儿?”锦屏一眼认出这嬷嬷乃是尚服局的掌衣钟氏,遂奇怪地问道。
  钟嬷嬷显然和锦屏、樱儿十分熟络,一边向屋里让着两人,一边解释道:“姑娘们有所不知,这几天尚服局里外放的宫人走了有一多半,留下的又都到才人宫为新入宫的娘娘们赶制面君的仪服去了,只剩下老婆子和果儿两个,果儿又是个从不出声的,可叫姑娘们久等了。咦,这位小公公面生的很,不知是哪位贵妃娘娘跟前侍候的?”
  锦屏故意挑理道:“你先莫问他,我且问你:那些个新入宫的才人们金贵还是两位娘娘的仪服重要?怪道是彩鸾、杉儿进来这么长时间不见出来,原来钟掌衣把人都派到才人宫去巴结新主子去了。娘娘们的仪服要是耽搁了,该当如何?”
  樱儿素知锦屏生性顽皮,生怕她言语莽撞,吓着钟嬷嬷,遂急忙上前笑着问钟嬷嬷:“我们来了已有一会子功夫了,嬷嬷没见着杉儿她们吗?”
  钟嬷嬷将他们三人让到正房厅堂内坐下,向锦屏二人赔笑道:“我老婆子哪敢怠慢了贵妃娘娘呢。二位贵妃娘娘的仪服昨儿便做齐了,我叫果儿连夜熨烫平整,就等着姑娘们今儿来取了去呢。可你说这事怪也不怪,今儿一早,果儿跑来对我说,丽贵妃仪服领口上的孔雀金丝线不知因何脱落了两行,这可吓坏了老婆子。姑娘们有所不知,这孔雀金丝线原是西南蛮邦进贡之物,宫内也不易得。没奈何我只得叫果儿赶到南内去向太妃娘娘再讨些来应急,这一来一回的,少不了误了些时辰,现下果儿正在那边织房里赶着补上那两行金线,几位姑娘也在……”
  樱儿听她说是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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