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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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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辖的这片苦寒高原土地所出已远远无法供养众生。打前年起,我朝廷就只能依靠向周边各邦输出武士铠甲等物换取粮食来填饱军士和百姓的肚皮啦。我此次出巡南境各邦,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了寻找新的粮食来源,可上师您也知道,南境各邦间连年战火不息,土地大量落荒,自给犹不足,哪儿会有大量的余粮进贡给我们?而向北则大有不同,中土所辖河陇两道九州拥有千里沃野,直至蓟北的大燕国树旗建国之前,向为长安朝廷的赋税重地,若能将河陇间一半土地划入我吐蕃疆域,大举移民垦殖,不出三五年,则我数百万吐蕃人可衣食无忧矣。为吐蕃众生计,弟子恳请上师就不要再阻拦对中土用兵了吧。”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又字字入理,帐内吐蕃众臣听了,纷纷点首称是,大多数人都眼巴巴地盼着贡布上师不再开口反对与中土毁约交兵。
  多措不顾众人反对,强行反驳道:“大将军这几年也曾率军攻城略地,占下过中土许多城池。可结果呢,不是因补给不足,就是遭到当地汉人的袭扰,旬月间只得无功而返,撤了回来。大论要施行移民垦殖,谈何容易!”
  “这倒无妨。”朗格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解说道,“二十年前昆阳公主自长安出降吐蕃,使我吐蕃受中土文明影响颇深,可称做是吐蕃汉化阶段。如今形势倒转,咱们正可反其道而行之,在河陇一带力推蕃汉融合,以蕃化汉,强令当地汉人赭面易服,改其种姓,以结其心,长此以往,又何愁不能长久立足呢?方才,我劝林大人留在我吐蕃朝中为官,为的就是蕃汉融合的大计。”
  眼瞅着多措被朗格驳得无言以对,林树心知今日之事已难挽回,于是向朗格慨然问道:“如果林某情愿留在逻些城,大论能否放尚大人和使团其余众人回长安去?”
  贡布上师闻言,正要开口阻止,朗格已呵呵笑道:“大将军欲先礼后兵,眼下正缺少一位到长安的信使,这位尚大人如愿代劳,又有何不可?”


第五十章 独柳巷口
  来兴儿抄近道从大明宫西南侧的延禧门出了宫,走不多远就是长宁长公主府所在的独柳巷。他才一拐入巷内,只觉肩头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身不由已向前趔趄几步差点儿跌倒,几乎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兄弟,你怎么才来?哥哥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来兴儿稳住身形,回过头,见身后立着个身量魁梧的大汉,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结义兄长骆三儿。
  “大哥,怎么是你?”
  来兴儿话音未落,即被骆三儿不由分说,顺势一把拉进了街旁一户人家的院子。
  这是长安城中一处极普通的百姓人家,五六米见方的天井院四周三间上房,两侧厢房,一间灶房一应俱全。来兴儿正张着眼打量院内的布局,不防骆三儿伸手指捅了他肋下一下,玩笑道:“你这个假宦者还想再做多久?不如随大哥走吧,从此再也不用受这么多的拘束啦。”
  “这是你在长安城里的藏身之所吗?你要走,去哪里呀?”来兴儿不答反问道。
  “这个嘛,就不劳兄弟你多问了。”骆三儿迟疑了一下,这才收起笑,说道,“今天我来见你,为的是两件事,其一是专为向兄弟你道个别,二来也为奉命向你传达一则讯息,用芙蓉司正的话说,权且做为你告知皇后娘娘葬身所在的酬劳吧。”
  “你果真要走?长安城呆不下去了吗?”来兴儿与骆三儿虽是当初被骆三儿的老娘几乎是强逼着结义成了兄弟,可自打到了京城以后,两个人几年相处下来,倒也还算是投缘。此刻乍闻骆三儿即将离开长安,心中委实生出几分不舍之情来。
  骆三儿叹了口气,恨恨地说道:“兄弟你刚从千里之外的逻些回京,对这段日子长安城里发生的诸多事情一无所知。李进忠这条老狗在宫中大开杀戒,短短三天之内便有四五百人死在了他的手里,我们再要不走,不知还要连累多少无辜的宫人、宦者哪。”
  来兴儿听他始终不肯向自己说明今后的去处,体谅他目下的处境,也没再问,只默默等着听他带给自己怎样的讯息。
  岂料骆三儿并不急于继续说下去,反而试探着向他问道:“兄弟,这回到千里之外的逻些城走了一遭,在那里可曾见过张大将军?”
  来兴儿见原先那个呆头呆脑的大哥竟也变得如此刁钻奸滑,抿嘴一笑,答道:“见到了啊。不过这位张大将军如今已成了吐蕃人,也没有再回中土的打算啦。”
  “哦?快说说,你是在哪儿见到大将军的?你怎知他没有再回中土的打算啦?”骆三儿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就不想问问我,被你们派作信使的钱大顺如今身在何处吗?”来兴儿不满地回了他一句。
  骆三儿尴尬地笑着,答不上话来。
  “张谅托钱大顺带口信儿给你们,可惜长宁长公主的死讯一传至逻些,他极有可能连同使团的其他众人一道被吐蕃人扣在了城内,短期内难以脱身。”来兴儿见他不经意显露出原先那副呆头呆脑的模样,心下一软,径直说道,“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你也快说吧。”
  骆三儿敛起笑容,神色郑重地从随身携带的褡裢里掏出个布囊,双手捧给来兴儿,说道:“这就是芙蓉司正交待我给你的东西,她还说倘若你见了东西,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去问九成宫的掌事宦者董老成就是。”
  来兴儿听骆三儿嘴里说出九成宫三个字,浑身一颤,急忙接过布囊,解开来一瞧,只见布囊中装着的赫然竟是一盘女子的头发。
  “这是谁的头发?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来兴儿心乱如麻,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盯着骆三儿问道。
  骆三儿被他盯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芙蓉司正只说这是你心中极为挂念之人的东西,你见了自然认得此物。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来兴儿小心翼翼地捧着头发,眼前仿佛浮现出母亲温婉亲切的面容。不知不觉间,一颗颗泪珠儿扑蔌蔌从他眼眶中滑落,滴在了手中浓密细软的头发上,纷纷凝挂在发间发稍,晶莹闪烁着,好像母亲慈爱地凝望着他的眼神。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我要相信你们哪个说的话?”半晌,来兴儿喉咙里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吼问。
  骆三儿不安地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嗫嚅着说道:“芙蓉司正当时还吟唱过几句诗来着,说什么‘仙尊只问因,众生皆为果,若问因和果,上阳董老成’。兄弟你是有学问的人,听过这几句,心里头一定比哥哥明白……”
  “芙蓉,她在哪里?你带我去见她,我要当面问个究竟。”来兴儿心中仍残存有一丝希望,抓住骆三儿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骆三儿趁来兴儿转身不备之际,双手张开,紧紧箍住来兴儿的身子,左手拇指和中指勾起,冲上一弹,一缕淡紫色的烟雾直奔来兴儿的两个鼻孔而来。
  他口中劝道:“兄弟,哥哥得罪了。分明已告诉了你去问谁,你还非要去找她作甚?”边说边用双手抱起被他使迷药麻翻的来兴儿,将他轻轻放在小院当中的石凳上,又把那盘头发仔细地收入布囊,摆放在来兴儿手边,这才喟然叹息一声:“但愿今后你我兄弟二人还有重逢的那一天。”说罢,转身径自走出了院子,扬长而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来兴儿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大哥……”
  来兴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迭声呼唤,却再也见不到骆三儿的踪影了。
  蓦地,他不经意间一低头,发现了骆三儿留下的那盘头发,脑子里“轰”地一声,联想到那极有可能是母亲的头发,不由得俯身拾起盛装头发的锦囊,发疯也似地撒开腿冲出了小院。
  “九成宫,董老成。”
  此时,在来兴儿的头脑中不停闪过的只有这六个字。他冲上独柳巷不算宽阔的街道,只朝巷子深处的长公主府凝望了一眼,随即调头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于承恩赠与他的那匹小白龙就系在承天门外,来兴儿沿着皇城飞也似地跑到了承天门前,解开栓马的缰绳,翻身上马,朝小白龙的后胯上狠拍了一掌。那匹马仰首发出一声长嘶,翻蹄亮掌,如同离弦的利箭,朝着长安城北的安远门方向冲了出去……


第五十一章 孤露笑梅(一)
  九成宫座落在长安城西北约三百里外的天台山上,原本是作为皇帝夏季避暑用的一座离宫,自建成距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早在当今皇帝爷爷当政的前期,由于突厥寇边,经常侵入到天台山附近,出于安全考虑,朝廷就改变了夏季到九成宫避暑的成例。此后,又因边将危不全谋反,策动了一场至今尚未平息的大叛乱,九成宫更是沦为了一座废宫。
  几十年间,被发遣到九成宫当差的虽然多为一些在宫中不得势的宫人、宦者,但对于那些罪臣的眷属们来说,能够远离京城,被罚至九成宫中做苦役,总好似在皇帝眼皮底下的掖庭宫,稍一不留神,即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来兴儿赶路心切,不时地用手掌击拍小白龙的后胯,恨不得立时就到九成宫,去见那位名唤董老成的宦者探问个究竟。
  这小白龙的脚力也着实了得,才从泾州马不停蹄地赶回长安,其间不过吃了顿饱料,就又不歇气儿地驮着来兴儿奔向九成宫。饶是如此,它也仅仅用了不到六个时辰就跑了三百里的路程。初更天没过,来兴儿已站在了九成宫的门外。
  董老成是一位年近六旬、生就一副慈眉善目的老宦者。当他坐在九成宫监署的值房中,听来兴儿问及程梅心的下落时,撩起眼皮,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站着的这位同样是一身宦者装束的英俊少年,沉下脸问道:“你是奉何人之命赶来九成宫面见咱家的?”
  来兴儿双手捧上盛装着母亲头发的锦囊,恳切地答道:“实不相瞒,程梅心乃是在下的亲生母亲。今天日间在长安城独柳巷中,有人将这一盘头发交给在下,并告知只有您才知道我母亲如今确切的下落……”
  “你是程夫人的儿子?那么,咱家且问你,你父亲是哪位呀?”董老成用质疑的眼神盯着来兴儿,问道。
  “家父来慎行,因附逆于五年前被腰斩于长安城独柳树下。在下来兴儿,和母亲同受父亲牵连,母亲被罚至此处苦役,我则入闲厩院做了一名宦者。”
  “你母亲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董老成淡淡的一句话,却像一把无比锋利的尖刀,瞬间刺破了来兴儿心中残留的一丝希望。
  最近几年,无论是从芙蓉那里,还是李进忠口中,甚至是从吴弼转述皇帝的话中,来兴儿都一直坚信母亲还好好地活着,只等着不远的将来有那么一天能够和他重聚。为了这一天早日到来,他不惜跋涉万里,远赴苦寒之地逻些去寻找母亲的下落,可今晚从董老成口中得到的,却是母亲早已辞世的噩耗。
  来兴儿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上前紧紧按住董老成的双肩,语调急促地问道:“我母亲是什么时候死的,你快说,快说呀?”
  董老成眼瞅着来兴儿的泪珠象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扑蔌蔌洒落在自己身长,喟然长叹一声,说道:“孩子,是前朝张皇后的人要你来找咱家的吧。现在回想起来,程夫人故去已有将近三年时间了。今日天色已晚,明儿一早,咱家再带你到令慈坟前祭扫吧。”
  来兴儿听说母亲的坟墓就在九成宫附近,一把便将董老成从座中拽了起来,强拉着就要往外走。
  董老成不防来兴儿会有恁大的气力,踉跄着被他带出了几步,急忙奋力挣开他的手,用长辈的口吻训斥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无礼!要不是为了你,程夫人何至于年纪轻轻就寻了短见,你不问情由,便要胡作乱来,岂不辜负了你母亲一片良苦用心?”
  来兴儿被他这话重新唤起了心中的疑问,止住泪水,停下脚步,回身拱手致歉道:“晚辈思母心切,行事难免过于操切,请董大人见谅。只是晚辈与母亲自父亲死后便失散两处,大人为何会说母亲为了晚辈才轻生的呢?个中详情,还请大人明示。”
  董老成劝来兴儿坐下,朝房外呼唤一声:“来人哪。”
  一名宦者应者而入。
  “叫小厨房做一份汤饼送过来,再到宫门外把来大人的马牵进来,用泉水精料好生喂着。”
  那宦者朝来兴儿瞄了一眼,见他一身深绿色锦服,显然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自是不敢怠慢,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董老成这才对来兴儿说道:“这九成宫已荒废多年,你既然找到了这里,长夜无事,待咱家慢慢说给你听。”
  来兴儿早已是急不可耐,双手据案,身体前倾,催促道:“大人快说。”
  “咱家二十年前便来到九成宫当差,十年前随同宫监大人回京述职时,有幸结识了当时太子身边的张良娣,也就是先朝已故的张皇后,蒙她一路提携,不出两年就升做了五品的九成宫监。”
  “这么说来,你竟也是张氏的人?”来兴儿警惕地问道。
  董老成苦笑道:“咱家之所以先向你表明身份,是想告诉你,为什么张氏手下的人会要你到九成宫来找我?他们的用心也许只有咱家才体会的出来。”
  来兴儿听他开口即开诚布公地告诉自己他是张氏的旧人,心中反而对董老成多了两分信任,不再打断他的话,只静静地坐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大约在五年前吧,你母亲和其他二十几位附逆官员家眷一同被发落到九成宫充做宫奴。不久后,清宁宫即派人传话给咱家,要咱家格外留意你母亲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不准你母亲和九成宫外的人有任何接触。
  当时咱家还觉得纳闷:这一批来的二十几人中,论出身、论地位,你母亲都算不得出类拔萃,清宁宫为何会单单对她另眼相看呢?
  直到两年以后,我才隐约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记得那年上元佳节刚过,李进忠大人突然来到了九成宫,指名要咱家速带你母亲前来见他……”
  来兴儿暗自盘算:三年前,可不正是太子避祸出镇同州的那年吗?如此说来,李进忠那时就已知道母亲的确切下落了。难道是他把母亲流放到了辽东?


第五十一章 孤露笑梅(二)
  “咱家虽奉有清宁宫的严令,不准宫外的任何人入宫见你母亲。无奈当时李大人口口声声说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有要紧公务要向你母亲当面求证,他是先帝爷跟前头一位得用的宦者,他的话咱家不敢不信,遂亲自带了你母亲来这间值房中见他。
  咱家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李进忠屏退了所有人,单独和你母亲关在这间屋子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定更时分,咱家才见你母亲两眼通红地出了值房。李进忠见过你母亲之后,更是一刻都未再多留,连夜便返回了京城。
  事后,无论咱家如何盘问,你母亲都矢口不提她与李进忠会面时谈话的内容。咱家思虑再三,终于决定还是把这件事向清宁宫做了禀报。
  令咱家万万没想到的是,清宁宫得到禀报后,芙蓉司正竟亲自带了一队人马即刻赶到了九成宫,将九成宫中知晓你母亲底细的人,除了咱家之外,一律处死,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说到此处,董老成用衣袖擦拭着眼眶,显然心中充满了悲伤和凄惶。来兴儿也听得心头为之一震:母亲身上难道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不然,芙蓉何以会如此滥杀。
  “芙蓉一番屠戮之后,特地叮嘱咱家监看好你母亲,第二天她就要把你母亲从九成宫给带走。
  咱家当时又惊又怕,无奈之下只好亲自去监守你母亲。也就是在那个晚上,你母亲她吞银自尽了……”
  来兴儿听得心如刀绞,又觉心有不甘,连忙问道:“不是有您亲自监守着吗,母亲何以会突然自尽?”
  恰在这时,有宦者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饼走进房来。董老成唉了一声,指着那碗汤饼劝来兴儿道:“孩子,赶了一天的路,先吃完汤饼垫垫饥吧。剩下的事你不听也罢。”
  来兴儿此时哪儿还吃得下任何东西,将碗推在一边,焦急地催促道:“您说母亲是因我而死,这倒底是为了什么呀?”
  “说起来,你母亲不愧是名门闺秀,装着一肚子的心腹事,表面竟一点儿也瞧不出有异样来。
  那天晚上,她见咱家守着她不肯离开半步,其实心中已存了轻生的念头,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有意和咱家拉呱起了家常。
  咱家自她来九成宫后,从未见她这么健谈过,也是好奇她的家世来历有何与众不同之处,竟招引得京城中当朝的权贵们为了她而来此大开杀戒。于是,便按捺下心中的惶恐,专心听她说了起来。
  她先是说起了你父亲,继而又向咱家特别说到了你。当时据她说,前不久李进忠特地从京城给她带来了你的音讯。得知你从闲厩院调入了东宫,到太子身边当差,她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从你身上仿佛看到了恢复家门声誉,重振来氏家风的希望。
  最使咱家感到追悔莫及的是,你母亲说着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面发黄的绢帕,含着笑对咱家说:‘罪妇听到小儿有了出息,惊喜交加,当夜即赋诗一首,写在这面绢帕之上,烦请大人今后如有机会到长安,不妨去找见我那孩儿,将罪妇的这首小诗交给他,算是为娘的对他的一点鼓励吧。’
  她这么一说,咱家当时陡起警觉,生怕她借机向外传递讯息,遂从她手中接过绢帕,随口诵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一朝化身鹰和犬,孤露枝头笑梅花。’
  来兴儿倾耳聆听母亲留下的这首遗作,不禁暗自揣摩道:这首小诗前两句借用的是前人名句,暗含家门中落之意,自不待言;第三句似乎指的是自己两年前被李进忠带出闲厩院,作为张皇后的眼线潜入东宫之事;唯独这末一句大有深意,孤露意指遭父母弃养的孤儿,母亲的名讳中带一梅字,梅花即是自谓,孤露和梅花连在一起,似有不祥的意味,但笑字用在这儿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他正胡乱猜想着,只听董老成继续说道:“怪只坚咱家孤陋寡闻哪。当时见诗中末尾有一个笑字在,误以为是母亲对儿子抱有期望,却不料笑与孝同音相谐,蕴含的实为托孤之意……”
  来兴儿幡然醒悟:原来母亲自从见到李进忠之后,就萌生了去意!
  “正是这一字之误,使咱家的戒备之心消去了大半,而你母亲趁咱家凝神琢磨诗意之机,悄悄吞下了手上戴着的银戒……
  张氏手下的人要你来九成宫见咱家,听咱家述说你母亲自尽的前后经过。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真正的用意何在?”
  来兴儿回想起李进忠诓骗自己的一幕幕场景,咬紧牙关说道:“他们是想告诉我,是李进忠一手造成了家母的死!”
  董老成赞许地点了点头,感叹道:“看你年不及弱冠,遇事倒是一点也不糊涂啊!将近三年了,他们留着咱家不杀,为的就是要咱家亲口告诉你,三年前你母亲已不在人世了。”
  来兴儿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哪里顾得上细细品味董老成何以会如此说话。听罢母亲自尽的前后经过,只呆呆地坐在那里出神,脑子里一片空白。
  “行了,孩子,今晚见到你,该说的咱家都说了。时辰不早了,你暂且在这间值房中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咱家再带你到母亲坟前祭扫。年轻人,你今后的路还长,千万记住,凡事要三思而行,切不可莽撞行事啊。”
  董老成说着,站了起来。
  来兴儿激凌凌打了个冷战,惊醒过来,见董老成站起身要走,忙问道:“您方才所说的写有家慈遗诗的那方绢帕可还在?在下想讨来作个纪念。”
  “你以为芙蓉会把它留在咱家这里吗?”董老成冷冷地反问一句,迈步走出了值房。
  虽然自骆三儿在长安独柳巷口突然出现,将他拦下,交给他那盘头发时起,来兴儿凭着直觉预感到母亲极有可能已不在人世。可到了九成宫,一经从董老成嘴里得到母亲确切的死讯,他仍不免万念俱灰,久久不能抑制住心中的悲伤和痛苦。


第五十二章 破绽百出(一)
  好容易盼到鸡叫头遍,窗外的天际出现了第一抹晨曦,来兴迫不及待地推门走出了值房,想去催促董老成快些带自己去母亲坟前祭奠。
  昨晚送来汤饼的那名宦者竟起得比来兴儿还早,正拿着一把扫帚在清扫院落。
  他见到来兴儿,忙上前招呼道:“大人可是急着要去后山祭拜先人?”
  来兴儿只道是董老成昨晚曾向他交待下什么,遂拱手道:“正是。烦劳公公去向董大人通禀一声,在下思亲心切,等不得天光大亮了。”
  “那么请大人在此稍候片刻,容小的去唤醒董大人。”
  不承想那宦者一去便是一个多时辰未回。
  眼瞅着太阳已升起了老高,来兴儿心中万分焦急,正要出院亲自去找董老成,却见董老成和那宦者一前一后走进院来。
  “后山距此约有十多里路程,咱家已命人将马匹和一应物事备好,咱们这就走吧。”董老成了解来兴儿此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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