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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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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女人冷冷的声音传入了众人耳中:“他这条命,贫道怕是难于救活了。”


第九十二章 少年心性
  锦屏这些日子的心情很复杂。皇帝赐婚带来的惊喜很快就被对赶赴河中,报效沙场的未婚夫婿的牵挂和惦念所代替,整日里处在紧张不安的躁动之中,连景暄和她说起话来,她也常常会显得心不在焉,妤似丢了魂似的。
  景暄也没有想到皇帝会突然将锦屏指与来兴儿为妻。自从来兴儿冒牌宦者的身份暴露以后,她倒是认真地考虑过为锦屏和来兴儿二人撮合撮合的事,但思量着二人的年纪都还不大,便打算待过得一年半载跟皇帝说说情,准许来兴儿恢复书香门第后人的身份,走科举的路子,谋得个功名,再将锦屏许配给他。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锦屏今后的大半生就将过上顺心而幸福的生活,比起在勾心斗角的大明宫中任个女官要强多了。
  可如今来兴儿投笔从戎上了战场,眼瞅着锦屏整日介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景暄心里不禁暗暗起急,琢磨着什么时候见了睦王,跟他说说,尽快把来兴儿从前方调回元帅府办差,也好使得小两口不必再饱尝这相思之苦。
  说也凑巧,景暄心里正惦记着要见见睦王李启,这位新任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自己先就找上门来了。
  景暄得到朱双的禀报,说睦王将意进宫来给自己请安,不禁喜出望外,有意要锦屏到宝象宫的宫门外将睦王传请进宫。自己则忙换去了日常惯穿的短衫,换上了一身素雅的裙服,端坐在宝象宫的正殿内,静等睦王的到来。
  睦王李启就任大元帅后不久,即传命收复河中的傅奕立即挥师东进,与柳毅、曾庆则两路夹击颖王李舒率领的这一路叛军,以图一举解除叛军对关中的威胁。由于前些时奉旨出使吐蕃途中,李启被李舒软禁在江陵城中,结果连吐蕃境内都未曾涉足,便在巴州因意外地遇到了曾祖跟前的旧人如仙媛,而暴露了身份,被送回了长安,因此,至今李启对李舒软禁他这件事仍然耿耿于怀,必欲将李舒捉拿回朝,好好折辱一番,方解心头之恨。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同时也急于在父皇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干,李启传下将令后,即奏请皇帝允准,欲亲赴虢州督战。皇帝接奏后很是高兴,当即就答应下李启的请求。今天,李启征得皇帝的同意来到后宫,就是专一为向两位贵妃辞行的。
  李启论年纪,虽只比景暄小了三四岁,可随在锦屏身后一走入宝象宫的正殿,见到殿中端坐的景暄,表现得仍象儿子见了母亲般的恭敬,趋步上前撩衣跪倒,问候道:“儿子李启给母妃请安来了。愿母妃福寿安康。”
  当年,景暄嫁入东宫后不足一年,太子就受张皇后设局构陷,被迫离京避祸。太子走了以后,东宫上至嫔妃、世子,下至宫人、杂役,人人都心怀畏惧,相互间不敢妄自走动,生恐一不小心便会被张氏抓到图谋不轨的把柄,殃及太子本人,因为这个缘故,景暄与李启之间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更谈不上彼此熟悉了。
  此刻听李启入得殿来,竟用福寿安康这样老气横秋的词儿来向自己问安,景暄禁不住抿嘴儿一笑,开口吩咐道:“殿下无需多礼。锦屏,看座、奉茶。”
  由于近些时候,景暄时不时地也听到些宫内传言,说婉容私下里曾透露出对皇帝亲信自己的不满,故而一俟李启在一旁落座,景暄就随口问道:“殿下可去了瑶华宫,见过丽妃妹妹了吗?”
  李启忙起身答道:“回母妃的话,儿子今日入宫,名义上是辞行,实则专一为了向母妃致谢而来,在瑶华宫只坐了不到一碗茶的功夫便出来了。”
  景暄听说李启已先去瑶华宫见过了婉容,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辞行?殿下又要离开长安了吗?只不知这致谢二字从何谈起呀?”
  李启依旧站着答道:“儿子已听人说起,若非母妃在父皇面前建言,父皇怕是不会如此快地就任儿子为天下兵马元帅的。为不负母妃举荐之恩,儿子已奏明父皇,不日即将亲往沙场督战,此番定要将叛首李舒捉拿回朝,交父皇亲自发落。”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呀。本宫那日向你父皇建言任你为帅,遵循的是本朝成例,为的是举国兵马能有统一的号令,对殿下你并无特殊的眷顾之意,殿下大可不必为此专一入宫向本宫致谢,只管尽心尽力地做个称职的元帅便是。”
  李启听景暄说得郑重,言语之中并不掺杂一丝的私情,不由得心生敬意,拱手说道:“儿子谨遵母妃教诲就是。但儿子既承母妃知遇之恩,又得景公如此名将辅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竭力尽智以报大恩,临行前入宫来见母妃请安,不知母妃有什么嘱咐,需要儿子去办的,儿子必不教母妃失望。”
  景暄心念一动,眼望锦屏,正要开口托李启到了前方,多多关照来兴儿,就见朱双再一次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禀报道:“启奏娘娘,宫门外有九路观军容使于承恩于大人求见。”
  李启听朱双报称于承恩入宫求见景暄,眉棱一耸,若有所思地望着景暄,想看看她是见还是不见。他就任兵马元帅后,向皇帝提出的第一项建议就是将于承恩从泾州调往长安以东的陕州驻防,以防备其借吐蕃入侵之机,大肆向朝廷要兵要粮,将自己麾下的神鹤军无限扩大,到了那时,于承恩有先帝册封的九路观军容使的职衔在身,元帅府的号令不就要成了一纸空文了吗?
  令李启感到意外的是,于承恩接到调防的旨意后,竟如此迅速地就回到了长安,并且急急忙忙地赶着来求景暄,难道他和景暄之间有着他所未知的什么牵扯吗?
  与此同时,景暄也对于承恩的突然登门求见感到吃惊,若是在几天前,她会毫不犹豫地传见于承恩,无论他入宫求见自己是为了何事,首先就会命人将前些时他托来兴儿带入宫进献给自己的那件稀世珍宝“天蚕衣”原物奉还给他,好了结一桩心事。可是,如今那件“天蚕衣”自己已应吴弼之请求,交给了他变卖成钱,以补充长安羽林卫军晌之用,现在早就不知了去向。呆会儿,倘若于承恩见了自己,提出什么非分的请托之事来,自己该如何应答呢?
  可事到眼前,不由分说地将于承恩拒之门外自也不是个办法,景暄心底里带着一丝忐忑不安,吩咐朱双将于承恩请进殿来。


第九十三章 曲意逢迎
  其实,于承恩十几天前自泾州发回的那份要兵要晌的军报还真不是出自私意,想借机扩充自身实力的虚言。
  长宁长公主暴亡,非但令朝廷欲借和亲修好吐蕃的大政毁于一旦,而且给吐蕃出兵意图侵略创造了良机。赤德赞普急病在身,无法坐朝理政,暂行执政之权的大论朗格一改先前与中土修好的主张,四方派出使臣,欲联络多个异族藩邦,对他辖下的陇右、河西两道形成南、北、西三路围攻之势。
  其中,尤其使于承恩感到担心的是,据潜入吐蕃境内的斥候回报,吐蕃大将军纳悉摩麾下的十万“天蝎军”已尽数调往北境集结,大有一举荡平陇右、河西之势。以目前“神鹤军”区区的三万多兵力,想要抵挡住在吐蕃号称常胜军的十万“天蝎军”的进攻,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迫于无奈,在与左膀右臂项知非和王怀贞屡次会商无果之后,于承恩才向长安城中的皇帝发出了那份现在看来对他而言可谓是得不偿失的紧急军报。
  军报发出后不久,朝廷对此做出的一连串的反应简直令于承恩感到欲哭无泪、追悔莫及:他所讨要的兵、粮无一落下地很快就给他送来了,但是同这批兵、粮一道而来的却有二三十位朱紫在身的钦命封疆大吏,即连他监军使衙门的驻地泾州,皇帝也派了位鼎鼎大名的“百官楷模”,据说还是睦王救命恩人的官场老手汤宽来担任刺史,由此可见,朝廷对他于承恩的防范之心不言自明;这还不算,未过得几日,皇帝又趁着莫州叛军大本营发生内乱,危不全为乱军所杀之机,重建天下兵马大元帅府,任皇长子睦王李启为帅,以老对头景云丛作为副元帅兼元帅府长史,无形之中将自己这位先皇册封的九路观军容使手中的权力完全剥夺殆尽;紧接着,不待他从接踵而至的坏消息中醒过神来,一道调他率神鹤军中军前往陕州驻防的旨意又到了泾州。这回,于承恩算是彻底明白了:两年前发生在景云丛身上的一切报应似地如今都落到了自己头上,纵使自己不过是宦者之身,可一旦手握重兵,仍旧不可避免地会招致皇帝的高度戒备和没完没了的猜忌,更何况自己原先还曾和张氏之间有过那么一段密切的联系。
  于承恩在监军使衙门的正堂跪接圣旨之后,独自一人抱着脑袋苦苦思索了两三个时辰,终于想出了一个脚踏两只船,但求保全自身,再不求为国守土保疆的办法:他决定遵从新任大元帅睦王的调遣,当天就动身返回长安;同时,临行之前,他又用神鹤军监军使的名义下了一道军令:令骆元奇率领的神鹤军左军移驻鄯州,作为防备吐蕃入侵的先锋部队。张皇后的亲兄弟、芙蓉等张氏残党最后和唯一的指靠张谅如今不是在吐蕃吗,既然朝廷对他不仁,就别怪他于承恩要做出对不起朝廷的事来了。到时候,吐蕃人一旦越过星宿川隘口,发起进攻,芙蓉派至他军中的这位左军郎将骆元奇会率军成为哪个朝廷的先锋还真说不准呢?无论谁胜谁负,自己岂不是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于是,于承恩向随自己一同移驻陕州的神鹤军中军郎将交待下移防的一应事项后,不待大队人马从泾州启程,就只身一人返回了长安:他要尽快地求见皇帝,尽自己最大努力地消除他对自己的猜疑,试图劝说皇帝改变初衷,能让自己留在长安朝中。
  谁知一回到长安,皇帝却给于承恩来了个闭门不见,到丹凤门外来向他传旨的新任枢密使王保儿只简单地说了一句:“皇上口谕,于承恩不必入宫见朕,但遵元帅府将令行事即可。”
  迎面碰了一鼻子灰的于承恩自是不肯就此罢休,见不着皇帝本人,通过皇帝身边的人向皇帝传递自己的想法也不失为一条有效的途径。李进忠的死给了于承恩一个大大的警告:不能仅仅凭借一已之力谋求皇帝的恩宠,必须学会在皇帝周围找到能真正帮到自己的内援,否则即使是封了王,最终不还是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后宫当然是于承恩最先想到的寻求内援的地方。据于承恩安排在宫中的眼线向他报称,后宫嫔妃中地位最为尊荣的两位贵妃之中,婉容无疑是得皇帝专宠的一位,可是,若论起信任二字,景暄则远在婉容之上。由此,于承恩决定把寻求内援的目标首先定在景暄,而不是婉容身上。
  当然,于承恩不会糊涂到想不起他与景家曾有过掘坟之仇的地步。他之所以至今还敢在景暄身上打主意,皆因两年多前奉他秘令做下那见不得人勾当的一干军士景就被他灭了口,即使是他最为得力的两位心腹:项知非和王怀贞也不知道此事的端底,只要他本人不说,景云丛和景暄就永远不会了解事情的真相。
  站在宝象宫门外的于承恩听到贵妃娘娘请他入宫相见的回话,心底掠过一丝得意:多年前自己不经意间得来的那件旷世奇珍“天蚕衣”看来在景暄身上起了作用。他乐呵呵地紧随在朱双身后进了宫门,走进正殿,迎头却一眼看到睦王李启正陪坐在景暄身侧,用冷冷的眼光望着自己,不禁暗叫了声不妙。
  按说于承恩出身于东宫,是驾崩不久的先皇做太子时的伴当,与皇孙李启之间纵使谈不上十分亲近,也不致如此陌生和相互戒备,想当年他执掌太子内坊时,李启只不过是个正在咿呀学语的婴儿,后来皆因他棋错一着,当年过早地投向了张皇后一边,这些年来才和当今皇帝父子闹下了生分。现如今论说起来,他于承恩还算得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愣头小子的部属,真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第九十四章 心怀叵测
  眼瞅着两鬓斑白、身材臃肿的于承恩向景暄行过礼,又转身向自己欲行谒见之礼,睦王李启虽然极不情愿,仍然勉强起身,双手向前虚扶,开口劝道:“于大人是上了年纪的人啦,兼之多年在外辛劳办差,小王年纪轻轻,怎敢受您的礼?快请平身说话。”
  于承恩却仍坚持着向李启规规矩矩地行过礼,方才抬起头,目视李启,缓缓说道:“咱家早年奉先帝旨意,出京担任监军使,也算是入了行伍,如今见了大元帅,岂敢心存怠慢、倨持不恭?此次奉调移驻陕州,原想着进宫见过娘娘之后,就到元帅府应卯的,不承想竟在娘娘宫中得遇殿下,正好就此见过。殿下如有将令,尽管下给咱家就是。”
  景暄虽比李启年长不了几岁,但依辈份尚算得是他的庶母,眼见年过半百的于承恩恭恭敬敬地立在李启面前,不肯落座,遂笑着解说道:“启儿虽说是皇上新任的元帅,但眼下是在宝象宫中,不是在他的大元帅府,于大人不必拘束,坐下说话就是。”
  于承恩听景暄如此说,这才答了声“谨遵娘娘旨意”,在李启斜刺里下首落了座。
  景暄见李启在场,于承恩神色之间颇带有几分不自在,便有意挑些家常话来说:“本宫记得于大人与家父曾在河中军中共事经年,家父这几年奉旨在京荣养,前些日子进宫来还曾向本宫提起,说是身子大不如从前,于大人一直在外办差,鞍马劳顿,不知身子骨可还吃得消?”
  于承恩来宝象宫求见景暄,正为的是求景暄向皇帝说情,将自己留在长安朝中为官,总胜似到那前方算不得前方,京畿又算不得京畿的陕州赋闲,此时听景暄开口便问及自己的身子状况,正中了他的下怀,忙起身答道:“多承娘娘牵挂,咱家这些年在外监军,平日里多和将士们一起歇宿于营帐之中,积年累月,别的都还好,只这两只膝盖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症,每逢阴雨天就酸痛难耐,几至无法行走。如若不是数月前奉旨率军驻防西疆,面临强敌入寇的形势,咱家本想着上一道奏章给陛下,求陛下准咱家回京办差。现如今正是睦王殿下大元帅府新建之时,说不得咱家豁了这条老命,也要再勉力支撑些时日才是。”
  李启坐在一旁,听了于承恩这番话,忍不住鼻洞之中喷了两股冷气出来,他压根儿就不相信于承恩说的都是真的,尤其是听到于承恩想回长安之后,心中更是火起,遂抢在景暄之前冲于承恩一笑说道:“听于大人如此一说,岂不是都是小王的不是?于大人早年在先帝跟前侍候,与小王情同家人,小王岂忍心令于大人终年在外风餐露宿,饱尝风霜?故而,小王前几日才向父皇建言,调于大人率神鹤军中军移驻陕州,为的便是能使你有个安身荣养的机会。陕州虽比不得长安繁华,可也称得上物阜民丰,你到了那儿,既可颐养身心,又无长安朝中诸务缠身,岂不快哉;再者,于大人久在行伍,眼下南北两路仍不安宁,小王需仰仗于大人之处多矣,您想脱离行伍,回朝中办差,头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小王。所以,小王劝你再不必提起方才的那番话,只管到陕州赴任便是。”
  景暄初时还不甚明白于承恩今日入宫求见自己的目的何在,及至听了李启笑里藏刀的一番话,才恍然有所领悟,心底也暗自冷笑道:这于承恩早年在军中做父亲的监军时,就心怀叵测,觊觎父亲手中的军权,时常有不轨之举,如今被睦王一朝就任大元帅,首先就罢了他的军权,这回返京欲行干谒之事,竟首先请托到了自己头上,他必是想着有那件“天蚕衣”尚留在自己这里,因此才想着用它来换得自己向皇帝的说情,这样的居心,难免也过于可笑了些。
  思忖至此,景暄接着李启的话茬,对于承恩说道:“本宫听启儿方才所说,言语虽激切了些,却纯然出自一番好意,还望于大人三思而后行。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于大人上年纪的人了,家眷又都在长安城中,想着回朝办差,也是人之常情。本宫见了圣上,定会将于大人的心愿如实转奏就是,于大人放心即可。只是,今日当着启儿的面儿,本宫尚有一事,想请于大人见谅:前些时,于大人托原延英殿掌书、宦儿来兴儿带入宫要本宫品鉴的那件‘天蚕衣’如今已无法交还给于大人了……”
  于承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景暄竟会当着睦王李启的面儿公然说起他进献“天蚕衣”,以图攀附的旧事,刹那间恼羞成怒,心里暗骂道:这个小贱人,同她老子一样,端的是又臭又硬,不给人留一点儿情面。虽然真实的想法如此,他于承恩毕竟也是三朝老臣,宦海沉浮了大半辈子的人,眼前这点儿小小的尴尬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件‘天蚕衣’原就是咱家意外得来的一件宝物,思量着娘娘自幼习武,特地烦来兴儿带回宫进呈给娘娘的。娘娘是留在身边玩赏,还是赐予他人,尽由娘娘心意,今听娘娘还要将此衣归还给咱家,岂不是要羞臊死咱家了嘛?怎么,来兴儿如今已不在延英殿当差了吗,不知他去了哪里,肯请娘娘告知咱家。”
  看着于承恩听了自己的话,仍然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居然还大言不惭地一口承认下贿赂自己的事实,并且一门心思地想用探问来兴儿去处的方式把话题引向别处,景暄强忍着心头的厌恶,继续向他解释道:“不瞒于大人说,这件‘天蚕衣’就在几天前才被吴弼大将军讨了去,变换得钱,以补充禁军粮晌之用。本宫寻思着于大人定会体谅朝廷眼下的难处,不会心中埋怨本宫做事不周吧……”


第九十五章 直言拒奸
  于承恩前些时在泾州时曾眼见着汤宽等二三十位新任的大小州刺史押解着成千上万石粮草补充至神鹤军中,满心以为朝廷赋税殷实,今日听景暄说到即连皇帝身边的禁军,所用粮晌还要指靠着变换后宫嫔妃手中的宝物来加以筹措,不禁心下骇然:想不到堂堂朝廷,财政竟会困窘到这种地步!自己这回离开泾州,曾专门交待亲信之人将移防西疆后四处搜刮来的两箱瑟瑟日后带回长安自己的府中,以供他在朝中、宫中打点之用,看来这种在他眼中原是极为寻常的事如今竟也和两年前盗掘景氏祖坟一样,走不得半点风声了。
  “娘娘的这番话令咱家心中颇觉愧疚。娘娘,殿下,咱家这些年在军中办差,屡有缴获,其中不乏珍奇之物,咱家愿悉数奉献给殿下,充做朝廷军资之用。”
  于承恩紧咬牙关,当着景暄的面儿,向李启献上了一份大礼。
  果然,李启见于承恩居然主动奉献出自己多年收藏的宝物,以助军资,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带着几分歉意向他问道:“于大人识得来兴儿?”
  于承恩听睦王主动与自己搭讪,心知是自己这一招苦肉计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他于在泾州结识来兴儿之后,曾暗令宫中眼线查访过来兴儿在宫中的情形,知道他颇得景暄宠信,因此,方才才有意问及来兴儿的去处,想以此引起景暄的注意,将话题从“天蚕衣”上引开。
  稍稍使于承恩感到意外的是,景暄没有按照他的暗示说起来兴儿,反倒是睦王李启先开了口。
  “回殿下的话,咱家昔日在东宫侍奉先帝时,曾与来兴儿之父来慎行多有来往,相交莫逆,来兴儿算得是咱家的子侄晚辈。适才听娘娘称他为原延英殿掌书,想来他如今已离开延英殿,不知所往,故有此问。”
  来兴儿扮做睦王出使吐蕃,如今在宫中已算不得什么秘密了。但他并未净身就入宫为宦的真相,由于皇帝有命在先,知道的人还不算多。景暄见李启受到于承恩奉献宝物以助军资的影响,言语中似有告知于承恩来兴儿下落的意思,忙率先含混应道:“来兴儿得皇上钦命,出宫办差,返回长安尚有些时日。于大人倒不必替他操心。”
  李启因了来兴儿假冒做自己之事,对他颇感好奇;又因听了央宗当面夸赞来兴儿智勇双全,已在吐蕃百姓心中树立了威望,心中甚是不服,想寻下个机会与他一较高下,好让他领教领教真正睦王的本事。此时先是听于承恩说起与来兴儿一家的渊源,不待自己搭话,旋即又听到景暄如此作答,只得打消了向于承恩告知来兴儿已做了军中校尉,正在蒲州拚战沙场的念头,低头啜起茶来。
  景暄当面答应会向皇帝建言要自己留在长安,于承恩却不以为她会真的这样去做。当景暄毫不避讳地向他说起“天蚕衣”的去向后,于承恩立即就觉察出他不可能从景暄身上得到任何帮助了。于是,他一面不惜割肉舍财,以求获得睦王李启的好感,一面悄悄打起了婉容的主意:皇帝虽不如像景暄那样信任婉容,但留宿在瑶华宫的日子却远远超过宝象宫,倘若婉容答应为自己去向皇帝吹吹枕边风的话,也说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心中存了这样的心思,于承恩不再多留,与景暄、李启二人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离开了宝象宫。
  “母妃如果没有别的要吩咐的话,儿子也要告辞了。”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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