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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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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暂充做摧沙堡驻军的后援,同时用以防备北面的突厥与吐蕃联手,从西、北两面同时发动入侵。
  骆元奇沉吟良久,方勉强答应将左军中的两支步兵队、一支弓弩队和一支轻装骑兵队分拔给鄯州刺使统辖,留在州城驻扎。而他本人,则率领由一支强弩队、两支重骑兵队、一支陌刀步兵队连同一支跳荡队、一支斥候、补给队组成的共三千精锐连夜进驻摧沙堡,并把堡中原有的四五百名爷孙军尽数赶至隘口把守。


第一百三十章 两军相接
  若说从未亲临过战阵的骆元奇面对强大的吐蕃军队,心中一点都不害怕,的确是高估了他。他之所以下令将当地百姓应征入伍组成的爷孙军调至隘口把守,实则是出于试探吐蕃军队战力的考虑。这几个月来,他跟随在芙蓉身边,从芙蓉身上学到的最大本领便是刺探敌方虚实。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嘛。在他的心目中,这支半兵半民的爷孙军就是他用来试探敌方虚实投出的一枚石子。
  近一个月过去了,出乎骆元奇和随同他一同进驻至摧沙堡的六名带兵校尉的意料,星宿川隘口方向竟是平静如水,即连往日常见的吐蕃军队的小股部队侵扰都不见了。联想起半个月前从后方接到的消息,吐蕃派至长安的使节已与朝廷达成了协议,骆元奇悬着的一颗心渐渐放松了下来:看来,这仗一时半会儿是打不起来了。心气一放松,骆元奇忍不住酒瘾重发,整日呼兵聚将,吆五喝六,借酒寻欢起来,浑似忘记了他率军驻扎的这座摧沙堡距两国边界仅仅不过十里的距离。
  终于有那么一天,从南面的郓州传来了惊人的消息,吐蕃出动号称战力最强的天蝎军主力共计五万之众,从南至北向郓州发动猛攻,仅用了一天时间,就攻占了郓州城。
  还未等骆元奇从宿醉当中完全醒过神来,一连串的坏消息接踵而至,直令他感到失足坠入了万丈深渊一般。另一支吐蕃天蝎军在吐蕃大将军纳悉摩的亲自率领下,接连攻克了鄯、郓两州东南的瓜、沙、伊、西四座州城,正朝着泾州方向进军。
  这一回,吐蕃人采取了舍西打南的策略,一改往日从西线发动进攻,突破星宿川隘口,进入陇右道的打法,而是分兵两路,首先切断了鄯州与后方的联系,并在两军汇合后继续向纵深挺进,兵锋直指堪称长安西边门户的重镇泾州。
  整个西疆的形势在朝廷与吐蕃达成协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骆元奇驻守的鄯州则完全变成了一座四面受敌的飞地,形势尤其严峻。
  好在鄯州城的方向还算平静,北面的突厥还没有趁火打劫,与吐蕃共同出兵,总算给了骆元奇一丝安慰。
  既然西面的星宿川隘口风平浪静,未见有吐蕃的大股军队入侵,骆元奇酒醒之后下达的第一道军令就是,撤回把守隘口的全部兵力,令爷孙军向南移驻至与郓州交界处,以防备占领郓州之后,吐蕃军队从南向鄯州发起进攻。
  可是,派去隘口传令的亲兵一去便音讯皆无,与摧沙堡失去了联系。及至当天的掌灯时分,闷坐于营帐中的骆元奇就听到帐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紧接着一名派往隘口打探军情的斥候浑身是血地闯了进来,冲着骆元奇声嘶力竭地禀报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吐蕃,吐蕃人打过来了。”
  骆元奇霍地站起身,向那斥候逼问道:“你把话说得清楚些,吐蕃人从哪个方向打过来了?距此还有多远。”
  那斥候本已身受重伤,拚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赶回摧沙堡报信的,此时已成强弩之末,向前扑倒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骆元奇见他如此,情知前方有变,忙冲帐外高喊一声:“抬枪备马,全军集合,随我出堡迎敌。”随即大踏步地走出了营帐。
  待骆元奇提枪上马,尽率三千神鹤军冲出摧沙堡,在堡门外刚刚布列下阵势,就见远处尘土飞扬,从星宿川隘口的方向风驰电掣般杀过来一支人马。
  “弓弩队听我号令,向前五十步,列队张弓预备。”骆元奇将手中大枪笔直地举起,下令道。
  五百名弓弩手随着他的话音齐步向前,排列在众军的最前沿,扎好了架势。
  “将军,末将瞧这阵势,对方来的应是支骑兵队,待他们到了百步开外,就应射箭阻拦了。”骆元奇身旁的一名校尉好意提醒他道。
  “本将军自有区处,用得着你在一旁聒噪?”骆元奇有生以来头一回领军上阵,与敌对垒,自是不愿自已的将威受到半点损害,截口喝斥道。
  然而,在他二人说话的空儿,对面急驰而来的那支军队已冲至了距列于阵前的弓弩队不足百步的地方。到了此事,骆元奇才算是瞧明白,一路冲杀而至的竟是吐蕃军中罕见的一支重骑兵。
  一个月前在泾州接到率军驻防鄯州的军令后,骆元奇预感到即将对阵吐蕃最精锐的天蝎军。为此,他专门对天蝎军的兵种构成、兵力配备等方面做过全面而细致的了解,知道由于吐蕃才从连年战乱中恢复不久,国用匮乏,因此在十万天蝎军中,仅有不到一万名重装骑兵。并且,因为一名重装骑兵连人带马装备下来,抵得上五名轻骑兵的花费,所以不到十分紧要关头,吐蕃人是断不舍得出动重装骑兵来攻城略地的。
  眼前奔着自己冲杀过来的不仅是连人带马都严丝合缝地用重甲包裹着,手擎斩云天蝎长剑的重装骑兵,而且观他们的兵力,足足有两三千之多。也就是说,此一役,吐蕃几乎出动了他们所有重骑兵的三分之一兵力,由此可见,他们一举攻下摧沙堡的决心是多么大。
  “弓弩队,放箭。陌刀队上前,列阵拦下他们。”骆元奇来不及多想,依平时操演的成式下达了他的作战指令。
  可是已经晚了。天蝎军的重装骑兵不仅在单兵的防护力要强过轻骑兵十倍,而且论行进的速度也丝毫不逊于向以快速突袭见长的轻骑兵。
  神鹤军左军五百人组成的弓弩队中,第一拔二百多人的一通箭放过,对面猛冲而来的吐蕃军中,仅仅只有四五匹战马嘶鸣着向前扑倒在地,绝大多数发射出去的箭支都未能穿透厚厚的铁甲,伤及对方的人或马。大队的吐蕃重骑兵几乎未做任何停顿,呼啸着继续冲杀过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血色残阳
  饶是如此,弓弩队带队的校尉不愧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勇士,一见已方射出的箭不足以阻挡住敌方的冲锋,果断地命令第二拔弓弩手发箭的同时,冲第一拔刚退后的军士大声喝道:“弃弓拔刀,斫他们的马腿。”说罢,率先拔出用以近搏防身的短刀,怪叫一声,迎面冲了上去。
  前后不到一碗茶的功夫,源源不断猛冲而至的吐蕃重骑兵纷纷冲入了弓弩队中,如同恶狼进了羊群,一道道夺人心魄的剑光凌空划过,神鹤军的弓弩队毫无招架之力,大半军士都死在了吐蕃重骑兵的斩云长剑之下,而吐蕃人只付出了二三十人骑的代价。
  横刀立于骆元奇身前的陌刀队校尉眼前得自己的老伙计惨死在吐蕃重骑兵的剑下,不由得血贯瞳仁,气撞顶梁,也顾不得听骆元奇下令,把掌中一丈二尺长的陌刀一挥,大喝道:“杀光他们,为兄弟们报仇啊。”
  五百名陌刀手以一百人为一队,排列成五行,行与行保持二十步的间距,挥舞着手中的陌刀冲疾驰而至的吐蕃重骑兵迎了上去。
  陌刀步军又被称为重装步军,是专门用来对付敌方骑兵的强力军种。即使是号称无敌的吐蕃天蝎军重装骑兵遇到了陌刀军,立时便落了下风。
  一柄柄长刀挥舞开来,方才还犹入无人之境的吐蕃重装骑兵立时便人仰马翻,仆倒了一片。
  “前军驻马,列队迎敌。”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号令,吐蕃重骑兵纷纷勒住战马,呈雁翅状分列两厢,当中一前两后,跑来三匹战马,头前的一匹马上端坐着一位少年将军,不是别人,正是纳悉摩的儿子纳扎。
  纳扎此次率领天蝎军三千重装骑兵,担负着突破星宿川隘口,攻占鄯州的重任。没想到出师不利,早些时在突破星宿川隘口时受到了那支被骆元奇派去把守隘口,充当炮灰的爷孙军的殊死抵抗。按照纳扎的设想,本想在天黑之前就拿下摧沙堡,进抵至鄯州城下的,谁知直到天将擦黑时才将隘口守军击溃。对于一向自视甚高的纳扎而言,这简直就是一件无法容忍的事情。
  对于敌方军队中专一用来克制骑兵的陌刀军,纳扎可谓是有备而来,一见已方的冲锋为其所阻,遂当即命令麾下停止进攻,暗地里吩咐自己的二百名亲兵下马隐藏在阵中,这才带着军中的两名神射手来至两军阵前。
  “敢问,是哪位将军率军在此驻扎啊?能否请至近前来答话。”纳扎用并不熟练的汉话向骆元奇阵中喊话道。
  骆元奇虽从没上阵打过仗,平时却没少听人说起,两军对垒时,首先比拚的便是为将者的能耐和胆略。因此,一见对方的将军现身,并向自己邀战,一提马缰,便欲纵马至阵前与纳扎单挑。
  “将军不可。”骆元奇身边的跳荡队校尉见状,争忙拦在了骆元奇面前,“这吐蕃军与危不全手下的叛军不同,两军对垒时只以全军强弱论胜负,从不讲究将与将之间的单独较量,将军切莫上了他们的当。”
  骆元奇唯恐自己不肯向前,会因此失了军心、士气,正要命令那校尉闪开,却听到阵前传来陌刀队校尉响亮的回答:“老子便是带兵在此驻守的校尉,贼蛮子,可敢上前与老子一较生死。”
  纳扎见对方的陌刀队中果然走出一位身材魁梧、手持一柄长杆陌刀的校尉,低声向身后的两位神射手嘱咐道:“射倒他。”
  话音未落,两只利箭同时从纳扎的身后射出,直飞向陌刀校尉的面门。那陌刀校尉见对方竟然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意图暗算自己,不由得大怒,挥刀嗑飞了两只羽箭,纵身向前,便欲找纳扎拚命。
  纳扎不待他迈步,早已纵马挥剑,直奔他杀了过来。陌刀校尉舞动陌刀,当先砍向纳扎坐骑的马腿,谁知纳扎根本不躲不闪,正面迎着他便冲了过来,竟然摆出了一副拚命的架势。陌刀校尉眼见得自己倘若一刀斩断纳扎的马腿,自己的首级只怕要被纳扎一剑取下,慌忙撤刀,变攻为守,想要护住自身。可是,纳扎来得太快了,校尉手中的陌刀尚未及撤回,纳扎就冲至了他的近前,举剑就砍,只听“噗”地一声,陌刀校尉一颗硕大的人头早已滚落在了纳扎马前。
  陌刀队的军士们眼瞅着带队校尉遭了对方的暗算,顿时炸了窝,也顾不得列阵,纷纷挥动陌刀朝着纳扎冲了过来,人人都想一刀劈了纳扎,替校尉报仇。
  纳扎见状,把手中的长剑向空中一举,大声喝令道:“天蝎勇士向前,灭了这帮陌刀兵,攻占摧沙堡。”
  二百名埋伏在吐蕃阵中的亲兵闻声而出,左手藤牌,右手穿云天蝎短剑,刹那间就冲至了陌刀军的近前,与五百名陌刀军军士展开了贴身肉搏。
  陌刀军专为克制敌方的骑兵而建,其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当敌方的骑兵迎面冲来时,不待对方的兵器够得着自己,便可发挥陌刀长杆的威力,将对方的马腿斩断,待骑兵落马后再将其制服,或斩杀。
  纳扎随其父纳悉摩多年征战,屡屡见识过陌刀军在对付天蝎军骑兵时的厉害,也由此琢磨出了一种对付陌刀军的战法。那就是在与陌刀军对阵时,不急于用骑兵冲锋,而是在骑兵队中暗伏足够数量的技击勇士,想方设法贴近陌刀军,与其展开肉搏,如此一来,陌刀军的优势尽消,战力必然也将大打折扣。
  纳扎虽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却因其骁勇善战,且智计过人,随同纳悉摩南征北战,屡建奇功,被吐蕃朝野上下公认为是接替纳悉摩,执掌天蝎军的头号猛将。此刻,他面对着数百陌刀军士不顾一切地向自己冲来,竟然毫无惧色,飞身从马上跃下,迎头也冲了过去,但见他剑锋过处,几名陌刀军士已呼号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骑马伫立于已方阵中的骆元奇被纳扎突然爆发出的威猛和神力给惊呆了,尚在犹豫着要不要派出骑兵,去冲垮对方的阵脚,以期挽回颓势,战场上的形势已变得无法挽回了。
  数百名陌刀军士在二百名吐蕃技击勇士的贴身搏杀下已无招架之力,纷纷转身奔回已方阵中,与列阵以待的已方骑兵混杂在一起,使得神鹤军的骑兵难以向前发起冲锋,遏制住吐蕃步军的进攻。
  当此危急时刻,最需经受考验的便是为将者掌控战局的能力和克敌制胜的胆略。偏偏这位骆元奇将军在这时做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决定:放弃摧沙堡,全军撤向鄯州城。
  如果骆元奇和他麾下的这支神鹤军面对的不是吐蕃的重装骑兵,他的这一决定尚不算得愚蠢。毕竟,在已方最能克制对手的陌刀军溃不成军之际,果断放弃难以固守的要塞,至少还能为已方保留下一些军力,以期将来寻机再战。可是,当幸存的两千多名军士服从骆元奇的将令,开始向后撤退时,即连骆元奇本人立马就发觉,他犯下了个致命的错误。
  以贴身搏杀战法打败陌刀队的二百名吐蕃步军虽然不足以对败退的神鹤军展开追击、掩杀,可是,对于列阵于他们身后、早已虎视眈眈,必欲报方才陌刀队一击之仇而后快的两千多名重装骑兵来说,从后追击、掩杀败退的敌军乃是最能发挥出他们强大战力的事情。
  于是,令骆元奇多年以后都不愿再回忆起的惨烈一幕出现在了摧沙堡。
  神鹤军的骑兵论平时的战力,虽无把握战胜吐蕃的重装骑兵,可也不致于像摧沙堡之役中这般窝囊。两名骑兵校尉还在为他们的队形被已方败退下来的陌刀军冲乱,而大声吆喝着重新整队迎敌时,却突然接到了骆元奇下达的全军撤退的命令。乱军之中,他俩无法迅速靠近骆元奇,请求他收回军令,只能勒转马头,指挥着各自手下的骑兵遵将令向后撤退。恰在这时,纳扎瞅准神鹤军步骑混杂在一起的有利时机,断然下令全军突击。两千多名吐蕃的重装骑兵像扑向羊群的饿狼一般呼啸着掩杀了过来……
  两队共一千名神鹤军骑兵的身下坐骑被陌刀军士所阻,进无可进,退也难退,几乎未能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便尽皆沦落为吐蕃人的剑下之鬼……
  骆元奇将军值得为自己感到庆幸的是,他身边始终跟随着一百名神鹤军的跳荡勇士。在已方两队骑兵眨眼间全军覆没,敌方近乎疯狂地掩杀至近前之时,这一百名跳荡勇士在他们的校尉带领下,舍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奋力全歼了最先冲来的三十多骑吐蕃军士,迫使敌方暂缓了追杀的势头,从而为骆元奇赢得了最终得以脱身的宝贵时间。
  夜色笼罩了四野,也遮挡住了一切血腥。身心俱疲的骆元奇带领不足十名亲兵驻马于一处高岗之上,眼望摧沙堡的方向,紧咬牙关,暗自发誓: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妒火中烧
  当吐蕃军队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河西、陇右两道,一步步逼近长安的西大门泾州时,长安城内却因内侍省监尚敬的瞒报军情,仍沉浸在平叛取得节节胜利的喜悦气氛之中。
  然而,身为贵妃,又有孕在身的独孤婉容,近几天心里却颇不痛快。
  皇帝大行封建,将几乎所有的皇子都封做了王,或远或近地赏下了封地,唯独落下了自己所生的幼子吉祥。尽管婉容替儿子在皇帝面前苦苦相求,可皇帝依然不改初衷,坚持要过上几年再封赏吉祥。单单如此也还罢了,毕竟吉祥还不到三岁,真要是封王就藩,离开自己身边的话,芙蓉心里难免舍不得。可是,就在官军攻占蒲州的捷报传入长安的第三天,皇帝竟破例地将景暄的女儿雪晴封为了公主。这一来,婉容可就不答应了。
  随着李进忠的神秘被杀,皇帝重掌了朝中大权,宫中的权力格局也潜移默化地发生着改变:两位贵妃共同执掌后宫,日子久了,宫人、宦者,甚至是朝臣们都不免怀揣着自己的小盘算,有意接近其中的一位,从而逐渐形成了两派。
  由于景暄素来不在意名利,在与婉容的相处过程中处处相让,不欲与她产生纷争,因此,从表面上看,尽管宫中的各色人等,甚至朝中的某些大臣无形之中已分成了两派,但相互之间对待彼此还算是客气,并没有发生像前朝张皇后执掌后宫时那样的激烈争斗。
  可景暄越是淡然处之,婉容就越发觉得自己不如景暄,心里暗憋着一肚子的火,无从发泄。
  李进忠死后,皇帝在任命尚敬担任内侍省监的同时,有意重用禄光庭来与尚敬相互制衡,而禄光庭早在李进忠被杀之前,暗里地就投向了婉容。待到尚敬发觉不妙,试图引景暄为后宫靠山,借以压制禄光庭的膨胀势头,由此,两位内侍省大员的相互倾轧多多少少也给两位贵妃间带来了些争斗的苗头。
  除此之外,还有两件事令婉容闷闷不乐。
  这第一件嘛,关乎她和景暄的兄弟。皇帝出于培植朝中新势力的考虑,同时任命婉容的哥哥独孤浑和景暄的弟弟景昭为禁军将领,协助吴弼执掌京兆府、维持京城治安。可两人到任后,表现却迥然不同:短短的十几天时间,景昭就连破大案,取得不斐的政绩,被朝野誉为神探国舅;而自己的胞兄则碌碌无为,终日只知到东、西两市向富商大贾们索要些财物,拿回家中度日,被商贾们暗地里戏称为揩油国舅。婉容自己落于景暄的下风也就算了,偏偏两人的兄弟差别如此之大,直叫婉容感到羞于见人。
  另一件事则更叫婉容心恼。自从她有了身子,不方便侍寝,为了固宠,避免皇帝移情别恋,不惜把体已的侍女樱儿进献给皇帝,以求他能长宿于瑶华宫中。可谁知,这以往瞧着温顺、柔弱的樱儿狐猸起人来,竟是丝毫不逊于旁人。皇帝自从宠幸了她之后,居然隔三岔五地便会找个借口到瑶华宫盘桓一晚,名义上是来看望她和两个娃儿的,可每每不到二更天就急着要唤樱儿前来侍寝。前些日子,婉容还为樱儿甘愿舍弃皇上赐予的才人名号,而留在自己身边感到欣慰,可随着樱儿的恩宠日隆,婉容见她整日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反而心生起嫌恶来了。
  顾惜朝来到瑶华宫当差的第五天,也就是婉容从娘家来人嘴里得知他送了一整船的金银财货给自己娘家的第二天,婉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烦闷,借着樱儿服侍她梳洗时,失手将皇帝赏赐下的一支簪花步摇打碎的错儿,对她陡然发作起来。
  “本宫原本瞧着你虽是个下人,平日的言谈举止,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因此,抬举你去侍奉皇上。没承想,你却越发得张狂起来。这支簪花步摇还是皇帝册封本宫为贵妃时特地赏下的,今天就这么毁在你的手里,改天皇上要是问起,岂不是本宫的一项罪过?”婉容看着吓得面容失色、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樱儿,越说越气,伸手在樱儿的脸上狠狠拧了一把。
  “娘娘饶命,都是婢子的错,要打要罚,但凭娘娘就是。”樱儿吃痛不起,哽咽着求饶道,“但求娘娘别打坏了婢子的脸面,免得皇上今晚发现问起,婢子不好回话。”
  婉容听她居然敢搬出皇帝来压制自己,更如同火上浇油,由恼转恨,劈面便扇了樱儿一记响亮的耳光,抬高了嗓门骂道:“我把你个不要脸的浪货,你这话说得倒是乖巧,敢情本宫如今就打不得你了!有本事,你去求皇上封你做个妃子,再来如此与本宫讲话!”
  樱儿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跪在婉容面前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啜泣着申辩道:“娘娘息怒,婢子一心替娘娘打算,却笨嘴拙舌,话说得有欠思量,还请娘娘恕罪才是。樱儿打在东宫时就在娘娘身边侍奉,早已将娘娘视为自己的亲人一样,哪儿敢有冒犯娘娘的心思,更不敢存有一星半点的非分之想。”
  婉容见她哭得可怜,念及她毕竟是自己身边最体已的宫人,心下一软,却依然紧绷着脸问道:“一心替本宫打算?本宫倒想听听,你是怎么个替本宫打算的?本宫又何须你来替本宫打算?”
  樱儿抬起头,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怯生生地答道:“婢子日夜守在娘娘身边,自不会瞧不出这些日子娘娘的烦心事多,便欲拉扯着,想要皇上多多眷顾咱瑶华宫,也好使娘娘多些与皇上说话解闷儿的机会……”
  婉容听她说得牵强,禁不住冷冷笑道:“你拉扯着皇上,替本宫解闷儿?只怕你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还瞒不过本宫的眼睛,想必是你自己眼见得本宫事事都落在人后,起了嫌弃之心,后悔不该做你的才人去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兴风作浪
  樱儿瞪大了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婉容,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委屈,良久,才自嘲地一笑,面露哀怨之色,低声说道:“娘娘对婢子误会如此之深,婢子本无话可说。可樱儿不能眼瞅着娘娘身边连一个能为娘娘分忧解烦的体已人都没有,而置若罔闻哪,那样的话,岂不有负娘娘这些年来对樱儿的信任和栽培?”
  “本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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