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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女提刑-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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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当初易长安刚来易家,一枚铜钱都要盯着看上几眼的那副穷措像,再想想如今这人已经能够大手大脚地如此花销了,而梁儿却……沐氏心里头就不舒服。
易长安竟然在短短时间里,攒了这么多私房钱了,而且还一点儿都没有跟她说过!沐氏抿了抿嘴,睁开了眼:“阿宛,你去看看何氏那边挑了哪几个人过去服侍,既然我管着这内宅,还是得上些心……”
宛嬷嬷连忙应声下去了。
宅院大了,主子的院子总没有名字也不好,易长安正在何云娘的院子里,跟她讨论着院子起个什么名儿:“你名字中有个‘云’字,要不然就叫‘云舒’院?让云娘住得舒舒心心的院子——”
何云娘忙不迭地点头:“我听长安的,长安说这个好,我就用这个院名!”又脉脉看了她片刻,放轻了声音,“这几天你都忙坏了吧,我瞧着你下巴都尖了。”
易长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吗?我怎么摸着还是二层呀!”
何云娘“噗”地笑了出来,听到易长安说到个“二”字,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来:“对了,有位叫胡二杏的姑娘,前几天过来找你。”
易长安脸色不由一正:“胡二杏?她可说了她姐姐胡大杏怎么样了?”
“那姑娘年纪不大,倒是个有志气的。她说顾大夫跟她说了,她姐病情虽然稳定了,但是在这里再诊下去也醒不过来,听说西南夏依府那边有夏依族秘药,对胡大杏这情形可以一试,那姑娘已经变卖了家中的田产,买了马车拖着她姐往西南夏依府去了。”
何云娘显然对胡二杏也是大有好感的:“临行前说你帮她姐主持了公道,特意过来谢谢你,还留下好些土仪才走呢。我想着她一个小姑娘家要带着昏迷不醒的姐姐跑那么远的路,就以你的名义送了她二十两程仪……”
这会儿说到二十两,何云娘想着倒有些肉疼了,不过并没有后悔,人生谁没个三起三落的,小姑娘跟她姐姐姐妹情深,她能帮的就帮上一把,也是她对这对苦命的姐妹尽了一份心。
就是有些担心易长安会不会嫌她大手大脚的,毕竟上次易长安卖了她娘家送的香料,交给她两百两,这一大方就花了十分之一,也不是一个小数!
何云娘老老实实地低了头先认错:“长安,我以后不这么手大了,我们才搬到滁州府来,租了这么好的房子,还添了那么多下人,样事都要用钱,我、我一会儿把我这儿剩下的银钱都给你——”
易长安哪里还看不出何云娘的小心思?笑着轻拍了拍她的手:“给我做什么?那是你的私房钱,这件事你做得好,行善积德是好事,而且胡二杏那姑娘确实是个值得帮的。一会儿我取二十两票过来给你补上,你都说了,那程仪是我送的,我怎么能花用妻子的嫁妆钱呢?”
何云娘抬头看了易长安一眼,不由嫣然一笑。
第69章 安园
家里既然都安顿好了,正月二十八的时候,一大早易长安就带着调令去滁州府衙门报道了。
易长安这份调令来得不比寻常,滁州知府顾维申心里有些揣测,自然不会跟对待平常下属僚官一样;见易长安过来报道,带着滁州府的属官们一起,笑眯眯地接见了,很是平易近人的样子,寒暄了几句就说了意思:
“早就听说长安的大名了,我正想着属县中出了此等后起俊彦,什么时候召来见上一见才好;没想到我和长安真是有缘,这翻过年长安就来了滁州府了。
哎呀,有了长安你过来,可真是让我高枕无忧了啊,以后刑案一事,我是再也不用发愁了。难得今天天气也这么晴好,我这里作东,一众同僚们一起过来,给长安好好接接风,洗洗尘!”
大家轰然应好,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易长安连忙谦逊了几句:“顾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什么‘大名’两字,真是让下官汗颜之极,今日拜见顾大人,与诸位同僚相见,合该下官请客才是……”
易长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维申一口打断了:“嗳,长安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初来乍到的,难不成还不能让我尽一尽这地主之谊了?你要请客,以后再说,以后你就算天天请都行!”
一位同僚笑着打趣起来:“我等倒是愿意天天都有口福,就怕到时易大人这钱袋子捂得不紧,家里那葡萄架隔三岔五就要倒上几回了!”
大家哈哈大笑,站在旁边一人却连应景凑趣儿都懒得弯嘴角,依然板着一张脸斜睨着易长安这边;易长安笑着应和了几句,目光在那人身上一扫而过,脸上表情未变分毫。
早就有会捧哏的一人凑到顾维申跟前:“上回下官在安园用了一回饭食,只觉得味道妙不可言,竟是回去后食肉都觉得三日无味,借着这回给易大人接风洗尘的机会,不如大人再成全成全我们罢!”
有一个人开了头,其他的人也纷纷应是。
如果这安园只是单纯的一个味道好的馆子,这一众同僚们的神色未必都会这么……很有几分深意的样子……
易长安暗自琢磨了片刻,一脸好奇地看向顾维申:“一人说好,未必真佳,众人说好,口碑凿凿啊!说得下官都恨不得生了翅膀飞过去看看了——顾大人,你可真得成全下我们啊!”
顾维申捋着胡子“呵呵”笑得开心,欣然点头:“既然大家都这么想去,行,那就去安园吧!”
易长安注意到在其他人隐约对她露出“你很上道”的表情时,先前板着脸的那人眼中明显掠过一抹鄙夷;好在大家分头上了马车,易长安被通判关江热情请了他的马车同坐,先前心里的一些疑惑都得到了释疑。
关江年纪不到四旬,面色微黑,身形很是强壮,性格大方健谈;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看在易长安年纪轻轻就能跳级擢升的分上。
“安园园景优美,这会儿早早过去,正好欣赏欣赏园景,品评一二;且园内的菜肴确实味道不错。”
谈论食物是比较容易拉近两人关系的一个好话题,易长安一坐上马车,关江的一番话就很是有效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除了滁州府的几道特色菜,还有不少燕京名菜,虽然价格不菲,滁州虽然是下州,但是有钱人也有不少,安园向来食客不绝,”关江冲易长安和蔼地笑笑,笑容中却带了几分意味深长,“不过长安老弟可知道安园这背后的主人是谁?”
易长安茫然摇头。她确实是第一次来滁州府,连安园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听到,更别提知道安园背后的主人了。
关江身子往前倾了两分,压低了些声音,却是点到即止:“听说安园的大掌柜是顾大人的内弟……”
易长安立时就明白了;这个“听说”,应该就是实际。
大燕官员不得经商,但是谁也没规定官员的亲戚不能经商啊,特别是妻子嫁妆里的一些商铺,总要有人打理吧;至于这里头的股份到底是亲戚的还是官员自己的,除了锦衣卫要办案,谁又会去查呢?
“哦——难怪如此,”易长安长长地“哦”了一声,带了几分了悟,眼中又浮出了几分不解,“不过我怎么瞧着先前站在最左边那位容长脸、脸上有几粒白麻子的兄台倒是不怎么高兴?”
关江略一想就明白了易长安指的是哪一个,看着易长安的眼神顿时有些微妙起来:“长安老弟不知道他是谁?”
易长安很诚实地摇了摇头:“我自去年到太平县任职以来,一直都没怎么往滁州府里走过,确实不认识那位兄台。”
“他姓李,名简,”关江倒是坦诚地不卖关子,“是滁州府的主簿,听说跟太平县令李泰是同族——听说去年他一力想帮他那位族兄的考绩报一个‘上’的,结果你的考绩由‘中’变成了‘上’,而李泰的只批下来一个‘中平’……”
易长安懵然不懂。李泰的考绩是“中平”,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换的?怎么李简瞧着倒像是她抢了李泰的风头似的,有种仇恨感?
“不过——”关江却突然语气一转,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自从州府推官出缺以后,我听说他私下打点了不少……”
原来李简是想着要州府推官这个位置?易长安低低“啊”了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州府的主簿是正七品,也是个有实权的,不过要想在官场上再进一步,自然还是往上升一升品级才好。
想来李简一早就瞄好了从六品的州府推官这个位置,却没料到被她横插了一脚,居然一跃两级跳起来把这桃子给摘了,难怪会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
对了,李简既然打点了不少,自然也少不了送给顾维申的,不过今天瞧着,顾维申那里却是滴水不漏的样子,莫非是忌惮着能一跳两级擢升她的人?
心念一动想到陈岳,易长安目光微闪又觉得有些头疼,陈岳可是一直想着把她弄进锦衣卫里去呢,自己现在这处境,绝对不能得罪他,不然像李简这些人,一旦找到机会,还不得把她撕碎了去?
还有前倨后恭的李泰,城府深沉的顾维申,甚至包括面前这位自来熟的关江关通判,如果知道她并没有什么后台,只怕都会变了一副嘴脸吧……
见易长安安静坐着不说话,只目中露出些许深思,关江也知机地关了话闸子,一双眼睛不着痕迹地睨了易长安几次,略有些放松地往车壁上靠了靠。
第70章 味道
几辆马车很快就到了地方。一下车,易长安就感觉到了安园的不同。
与外面的酒楼饭馆相比,安园更像是一个私人园林,让易长安不由想起了现代那些有些圈子才能进的私房菜馆。
事实上,安园也确实如此。整个安园并不显得喧闹,而是静中取幽,山石草木的布置莫不清雅怡人。
不知从何处引来的一股活水,沿着一条铺满了鹅卵石的人工小溪弯弯曲曲绕园流过,几株早春玉兰临水欲发,倒影水中倩影亭亭。
易长安忍不住赞了一声:“好景!”
顾维申听她夸赞,扬扬与有荣焉,兴致颇高地给她介绍起来:“等再些过日子,这园子另外一处还有一片桃林,到时临水对酌,倚窗赏红,再叫上几个清倌儿在旁边弹词唱曲,这才叫过日子!”
易长安笑着应是,见前面有一名红衣丽人急步前来,知趣地停了步伐,落后了顾维申几步。
红衣丽人年纪不过二十许,大红织金妆花缎宽袖通袄上应景地绣了一枝斜伸欲放的白玉兰,下面一条深黛色湘裙上则绣着几片新绿的玉兰树叶,错落有致地长在一条横枝上,随着丽人裙裾如浪滚动,仿佛在春风中轻扬;让人心情也随之荡漾起来。
不等丽人深福下去,顾维申已经一脸笑容地扶住了她的手:“来来,丽娘,快来见过我们州府新到的推官易大人,这可是难得的年轻俊彦啊,你这会儿不趁着机会好好巴结巴结易大人,以后易大人一飞冲天的时候,你可就没地方买后悔药了。”
“顾大人好。”鄢丽娘借着顾维申那一扶起身,含笑跟他打了招呼,这才看向顾维申伸手引向的易长安,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来,“请易大人安;易大人竟是如此年青就任了州府推官,真是少年有为啊!
难怪一大早喜鹊就在枝上喳喳叫,原来今儿是易大人得暇过来,一会儿鄢丽娘一定过来跟易大人好好敬上几杯。”
这位鄢丽娘一看就是安园中极善处理人际关系的知客一类,相当于现代的公关经理,这份看起来真诚无比的热情实在是让易长安只有惊叹的份儿。
易长安应景地微红了脸:“顾大人谬赞了。鄢娘子可千万别当真,易某也喝不得酒,一会儿鄢娘子真要敬酒,我就得丢丑了——”
顾维申哈哈一笑:“丽娘你可不能看着易大人年轻俊美就手下留情,这酒可是一定要敬的!”
易长安心里暗暗叫苦,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三十六种躲酒方法一会儿自己怎么灵活运用了。
鄢丽娘风情万种地冲顾维申抛了个媚眼:“顾大人放心,一会儿丽娘要敬易大人,更要好好敬敬顾大人才是。”一边身姿款款地前面带路,绕过一条墙上嵌了廊窗的走廊,将顾维申一行人带进了一间门头题着“蕉院”两个字的小院里。
进门就是一架小巧的七步扶栏木桥横跨在蜿蜒的小溪上,一头通着院门的石阶,一头通向院中的敞轩。
轩中正对着院门的一排落地镂空雕花镶玻璃的长窗俱都打开,因为玻璃窗户的运用,看起来四周通透明亮。
即使刚踏进蕉院,也能透过那些窗户看到院角一隅种了几树碧绿的芭蕉,经冬不衰,此刻正卷着几片新叶将展未展。
一进敞轩,易长安立即感觉到了脚下有一股热气传来,不由暗自惊叹了一声:这敞轩竟然还设了地暖!
鄢丽娘请了众人入座,令人关了大半的落地长窗,站到顾维申身后请他点菜,言笑顾盼间竟是将座中的每个人都照顾到了;见菜品酒水俱已点妥,这才躬身一福要退下去。
顾维申连忙唤住了她:“丽娘,难得易大人第一回 来安园,还不快先把清清请过来弹唱一曲?”
这么早过来,还没到用午食的时间,大家不就是想着赏上几曲歌舞吗?顾维申自然很会顾及下属们的心思。
鄢丽娘连忙赔了笑:“清清前些日子请了假说要回家看看,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呢;不如奴把莺莺唤来吧,她近来习得一曲扇舞,就让她在那片芭蕉下给诸位大人跳上一曲,红粉绿叶,绝不会污了诸位大人的眼睛。”
关江坐在易长安上手,听说清清不在,不由有些失望地低低嘟哝了一句:“这清清可是安园清倌里的台柱子,一手琵琶弹得极好,那把嗓子也极妙;往日不是说她家里没什么人了吗,怎么一个年假倒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顾维申也是有些不悦,本来带了易长安过来,就是想着好好让她开开眼的,没想到清清竟然不在,不过这人不在也没办法变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也罢,那你去把莺莺叫来吧。”
鄢丽娘连忙下去了。
菜肴还没有上来,易长安品了一口香茶,一边跟同僚们闲聊着,一边四下打量起这间蕉院来。
见她目光落在西窗外那堵写了诗词的粉墙上,顾维申笑问了一句:“长安觉得如何?”
粉墙上写的是一首有名的《菩萨蛮》:绿阴寂寂樱桃下盆池劣照蔷薇架。帘影假山前映阶红叶翻。芭蕉笼碧砌猧子中庭睡。香径没人来拂墙花又开。
这词既然不是顾维申写的,他这么积极地问“觉得如何”……
易长安仔细看了两眼,不由“咦”了一声:“这墙上的词……”
见她起身往那堵粉墙走去,顾维申也笑吟吟地负手跟在了后面。
易长安直到走近了那堵墙,才“啧啧”叹了一声:“下官正想着这墙上的词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没想到竟然是雕出来的!
这一笔字俊秀倜傥,写意风流,更难得的是这雕工,一字字从黑石中雕出,竟能如此雕出原字的神韵,更多了几分石之硬朗入内,说是天工也不为过啊!”
顾维申不由捋着胡子大笑起来:“长安啊长安,你这张嘴啊——”
易长安瞧着他那愉悦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用黑石雕出来又粘到墙上还特意有模有样设了个木框框起来的这幅字,肯定就是出自顾维申之手了。
没想到这位上司确实字写得好,还有这么一项雕刻的特长,易长安倒也不全然是拍马屁;这么一手要放现代,也是大家之作了。
顾维申得了易长安这么一捧,心里畅快,指着墙上的雕字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隔墙院落传出了一名男子的声音:“这蔷薇没开花光长刺儿,还伤了小小你的手——来人,把这片蔷薇给我薅了!”
很快一名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邱公子,这蔷薇可是园里才栽的呢;你要这么薅了,回头丽娘姐姐可不依”
“怕什么,爷多赔丽娘些银子就是!谁让这刺儿伤了小小的小手呢?”
随着隔墙薅草的响动,一股奇怪的味道淡淡传了过来。易长安吸了吸鼻子,脸色微变:这种味道——
第71章 巨人观女尸
隔墙突然传出了一声女子的尖叫:“手!那是人手!啊——”
易长安轻叹了一声,那种味道——是她熟悉的尸臭味!本来还想着或许是老鼠之类的动物被埋在地里做了花肥,没想到竟然是人……
听到隔墙慌乱的一片响动,顾维申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自己占了股份大头的安园里出现了这么一桩事,换谁心里都会不舒服。
闹都闹出来了,不仅隔墙的客人看到了,就是这边的一众同僚们也听到了那一声尖叫,顾维申没打算掩着私下解决,看了易长安一眼,抬步先走了出去:“过去看看!”
府衙里的一众僚属面面相觑,都跟着走了过去。
蕉院隔壁是竹院,院角几杆翠竹修长挺拔,只是东墙墙脚下,被薅掉的蔷薇根茎断裂,带翻了一大片泥土,泥土中赫然出现了一只青黑的手。
那名姓邱的公子紧紧搂着一名身形玲珑的女子退得远远的,脸色发白地看着这边,见顾维申一行进来,忙忍住害怕上前行礼:“顾、顾大人,这里……”
顾维申摆手打断了邱公子的话,脸色发黑地盯着那只人手,转头吩咐了下去:“来人,把这里给我挖开!”
很快就有持着锄头的壮丁赶了过来,刚刚扬了锄头要挖下去,易长安急忙叫住了:“等等!”
见顾维申皱着眉头看过来,易长安连忙解释了一句:“大人,尸体已经腐臭,这样挖下,只怕会有损坏——”
人群里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易大人身为推官,想来对这类事件颇有所得,不如就由易大人亲自来掘尸吧!”
易长安回头看了正一脸嘲讽的李简一眼,出人意料地点了下头:“李主簿这话说得不错,仵作还没有过来,这里还是我先来吧。不过这锄头不行,得换只栽花用的小铁锹过来。”
安园里种了这么多花草树木,栽花用的小铁锹自然是不少,很快就有人把小铁锹送了过来。
没有仪器辅助,易长安怕丢失线索,不敢用姜丸含在嘴里,只能用帕子蒙了鼻子,稍微遮挡一下尸臭,一撩袍角蹲来,小心地顺着那只黑绿色的手慢慢铲开土。
土里埋的是一具女尸,身上穿着一件银红色的镶皮毛袄子,下着一条玉色八幅裙,衣料精致,绣纹精美,只是现在都被泥污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泥渍。
与精致的衣裙相比,女尸本身就显得极为可怖了。因为尸体的,整具女尸像一只放发霉了的猪尿脬一样,偏偏还是那种被吹胀了的。
整张脸已经看不清楚原来的容貌,黑绿得有些油亮,眼珠子暴凸,似乎要脱离眼眶,嘴巴大张,嘴唇外翻,一截舌头样的东西拖在外面,胸腔和腹腔处也是高高隆起,另外一只手的皮肤像手套一样脱落在一边……
巨人观!尸体扩展到全身,产生的气体充盈人体而形成的巨人观!
女子的尖叫几乎响遏云宵,然后嘎然而止。那名叫小小的清倌儿软软晕倒在地上,而先前为着一根蔷薇刺刺伤了小小的手就义愤填膺的邱公子,这会儿根本就顾不上接住美人,而是捂着鼻子,背转身几步冲到墙脚大吐起来。
仿佛开了闸门似的,竹院里的众人都遑急地转身扑到角落处呕吐着。一片呕吐声中,一个声音抖抖索索地传来:“这、这不是清、清清姑娘么?”
发声的是先前拿了锄头过来的一名安园的院丁。
易长安侧转了身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认得?”
那名院丁抖着手指着尸体眉间正中的一粒朱砂红痣:“这痣……还有小人、小人见过她穿过这衣服……”
大概是想到以前清清穿着这衣服时的窈窕模样,与眼前的惨怖对比刺激太过强烈,院丁说完这句话,也忍不住捂着嘴冲到院门外吐了起来。
衣服倒也罢了,不过身体特征还是要求证一下的。瞥见站在几名院丁身后的鄢丽娘,见她一脸惨白,摇摇欲坠,怔怔看着这边,明显也是受到了巨大惊吓的模样,易长安想了想,还是出了声:“鄢娘子,你能认得出人吗?”
鄢丽娘半晌才回过神来,捂着嘴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清清……清清的眉心正中是有一粒朱砂红痣,这衣服、这衣服也是她请假那日穿的……可是清清、清清怎么会……”
女尸眉心的那粒朱砂痣虽然早已失去了以往的红艳,但是还现出一点暗红色,倒是很明显的一处生理特征。
只是鄢丽娘泣不成声,易长安的话一时半会儿也是问不下去了。正好府衙的仵作程四合赶了过来,易长安起身让他接了手。
程四合带着徒弟彭英含了姜丸,拿浸了香料的布条捂了鼻子,戴上羊肠衣缝的手套,上前将那具女尸小心翼翼地从坑里搬了出来,放在地上铺好的一张白布上。
有虫蚁惊惶地从尸身上四散遁走,因为移动,尸身上还有些地方表皮也脱落了下来。
大概彭英以前也没有见过巨人观,强忍住恶心指了指女尸伸出口腔的舌头,瓮声瓮气地问道:“师父,她是被勒死的吗?”
因为尸体高度膨胀,加上皮肤全都变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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