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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门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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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话。

    所谓同行相争,私交和利益是两回事。

    有人事不关己,有人则不愿看杜唐两家强强联手,遂附和道,“四爷这话倒是不错。这亲事,也要讲究先后尊长的。”

    陆念稚笑而不语。

    气氛略古怪。

    却听候在房外的小龟奴扬声道,“曲大家来了。”

 第06章 美人当如斯

    话音落下,香氛先至。

    熏香清甜,身姿婀娜,一袭曳地红裙艳丽无匹,甫一闯入众人视野就令人眼前一亮,跪坐矮几旁的花娘们齐齐起身,又齐齐福礼,“曲大家。”

    曲清蝉颔首,鹅颈半垂,冲上首一矮身,“四爷。”

    她先问主宾的安,再问候他人本无不妥,十三行几位爷却爆出一阵假作不满、实则暧昧的调笑。

    几位都是年长资深的长辈,和陆念稚乃平辈之交,又有意缓和气氛,便打趣道,“四爷一走半年,可苦了曲大家独守空闺。今晚四爷有情,曲大家女为悦己者容,盛装打扮耽搁这半晌没得说。凭白让大家伙盼着等着,却得罚四爷代喝三杯才行。”

    广羊府谁人不知,陆念稚是曲清蝉唯一的入幕之宾,曲清蝉是陆念稚一手捧起来的大家。

    一如堪称大家的文人骚客,花楼红尘中能称大家的,自有让人敬服的过人之处。

    卖艺不卖身是基本条件,四艺造诣非凡是必备条件,双商皆高是加分项,否则曲清蝉空降庆元堂,短短三年声名鹊起,岂是单靠陆念稚抬举,就能成就今日超然地位的。

    再看陆念稚出外巡视生意,一回广羊府就直奔庆元堂,可不正是小别胜新婚?

    难怪众人口出戏言。

    曲清蝉闻言不扭捏,接过小丫鬟奉上的月琴,半遮面巧笑道,“清蝉先为诸位献上一曲告罪,再来论罚如何?”

    一行说,指尖已按上月琴,也不见她如何卖弄技巧,指下已泄出悦耳音律。

    琴弦铮铮,曲高时如怒涛拍岸,曲低时如浅溪低吟,或雄浑或婉转,以乐作画,奏出一副变幻巧妙、沁人耳目的瑰丽景象。

    杜振熙侧耳聆听,情不自禁打起节拍,曲指轻敲膝头。

    忽见曲清蝉抱琴旋身,以舞和曲,翻飞裙裾滚出一层层炫目红浪,忍不住暗赞一声好。

    这般折腰甩袖,更显曲清蝉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却艳而不媚、雅而不俗,反而越发突显大家风范,彰显轻易不外露的妙处。

    饶是杜振熙同为女子,也不禁看得出神。

    美人当如斯。

    是个正常男人都抵挡不住。

    杜振熙扫过几位爷如痴似醉的神色,正暗暗慨叹,就觉对面同样扫过来一道视线,转眼正对上唐加佳一张哀怨俏脸,撞上杜振熙的目光慌忙避开,随即又理直气壮地瞪回来,仿佛在指责杜振熙:怎么可以当着她的面,就这样盯着曲清蝉不错眼的看!

    杜振熙哭笑不得,对唐加佳的性情已有几分了然。

    简单直接,还有点霸道。

    心中如是想,原本想举杯示好的动作一顿,只随手刮着茶沫,不看唐加佳,也不再看曲清蝉。

    唐加佳见她不安抚自己,也不看自己,神色越发哀怨,幽幽目光一转,改而瞪向曲清蝉,只见曲清蝉一曲舞毕走向上首,执壶倒酒如行云流水,弹曲献舞后气息不见紊乱,掩袖自干三杯,亮出杯底道,“不劳四爷代罚,清蝉自罚三杯。”

    动作妍丽,笑语爽快。

    几位爷还沉浸在舞曲余韵中,闻言随口虚应几声,轻易放过了曲清蝉。

    唐加佳暗骂狐媚,看向悠然旁观的陆念稚,突然眼睛一亮,自带酒壶酒杯上前,“曲大家果然名不虚传,刚才真是令人大饱眼福,我敬曲大家一杯。”

    说着满上三杯酒,推到陆念稚和曲清蝉跟前,双手举杯道,“四爷和曲大家郎才女貌,我今天敬二位一杯水酒,说不定改天就能换回两杯喜酒呢?曲大家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看得起她,就识趣点顺着她的话茬把敬酒喝了,顺便坐实她话里的好兆头。

    唐加佳笑眯眯地盯着曲清蝉。

    曲清蝉却不见惊喜,也没有半点娇羞,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清蝉不敢当。”

    唐加佳一愣。

    这曲清蝉是不是傻?

    她都递上梯子了,居然不晓得顺杆爬?

    难道曲清蝉宁愿待在庆元堂,不想趁早赎身换个清白身份,嫁给陆念稚?

    她不信。

 第07章 容不得她反抗

    “唐七小姐是什么身份,曲大家是什么身份,这句不敢当倒是没说错。”陆念稚低笑一声,闲闲开口道,“唐七小姐就这么急着想喝我的喜酒?可惜,敬错了人。”

    敬错了人?

    唐加佳又是一愣,陆念稚这话看似替曲清蝉解围,实则谁的情面都没给,不仅驳了她的话,也当众落了曲清蝉的脸。

    只差没明说,他和曲清蝉不过逢场作戏,花酒变喜酒什么的,不可能。

    曲清蝉却纹风不动,依旧面带浅笑,不经意看向陆念稚抚上酒杯的手,视线随着他摩挲杯口的长指流转,垂眸间,目光微闪。

    唐加佳越发觉得曲清蝉是个傻的,而陆念稚是个疯的。

    刚才还拿杜唐联姻的事调侃她,现在又半点不给她脸面,态度阴晴不定,忽热忽冷。

    她举着酒杯,微笑中透露着僵硬。

    她听得出陆念稚的话外之意,几位爷自然也听得懂,只不肯信,笑骂陆念稚有曲清蝉这样的美人在侧,还身在福中不知福,说话太不怜香惜玉。

    闹归闹,却没能解除唐加佳自讨没趣的尴尬,想敬的酒没敬成,又不能干巴巴的收回,一时进退不得。

    “小七。”陆念稚瞥一眼唐加佳,握着酒杯转向杜振熙,“唐七小姐一片’好意’,我和曲大家受不起,这杯酒……你来喝才合适。”

    唐加佳的“美好祝福”,曲清蝉不敢当,陆念稚不想当,果断把锅甩给杜振熙,晚辈对晚辈,正合适。

    好歹没再晾着唐加佳,话说得却不客气。

    唐加佳先恼后喜,目露委屈的看向杜振熙。

    杜振熙心下暗叹。

    她比谁都清楚陆念稚的脾气,他想要什么,不会放着等着,只会主动争取握在手里,比如杜府的话事权,比如杜府的生意。

    如果他有心收用曲清蝉,岂会浪费三年光阴,放任曲清蝉名声在外。

    唐加佳挖错了坑。

    杜振熙认命填坑,上前无声接过酒杯,偏头冲唐加佳安抚一笑,掖着袖子仰杯。

    她的笑貌举止晃得唐加佳心神一荡,一时忘了杜振熙病中不宜喝酒,回过神想阻止,就见杜振熙胡乱丢开酒杯,捂着汗巾一阵狂咳。

    供给雅间的酒自然是上品佳酿,不想入口十分烧喉,辣得杜振熙险些涕泪横流,喉咙又痛又痒。

    唐加佳又心疼又无措,解下香帕正要靠过去,斜刺里突然伸出两条横跨矮几的大长腿,只见陆念稚弯身一捞,将咳得弓成虾子状的杜振熙圈进臂弯,轻而易举抱抱举高高,大手一下下轻拍着杜振熙的背。

    唐加佳呆住。

    众人静止。

    杜振熙懵了,她正靠在陆念稚肩头,二人离得这样近,她的口鼻隔着汗巾擦过陆念稚的脖颈,触感微凉,熏香宜人。

    是她从小到大早已闻惯了的熟悉味道。

    她呼吸一滞喉咙更痒,又是一阵猛咳,才直起身想挣脱,就对上陆念稚微偏侧脸,面上神色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能不能喝酒自己不知道?我让你喝你就喝?你就是不逞这个强,我和唐七小姐还会怪你不成?”

    杜振熙给陆念稚倒打一耙的本事跪了,张口想怼回去,身下忽然不轻不重挨了一下,耳听陆念稚满是无奈地又道,“别乱动。还嫌咳得不够难受?真是小孩子脾气。”

    杜振熙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陆念稚打她哪里?!

    他居然当众打她的屁股?!

    她正羞愤欲绝,却听不知谁噗嗤一声,随即响起几位爷善意的哄笑——陆念稚这般又抱又哄打屁股,可不正是家长教训小孩子?

    小孩子就该乖乖听大人的话,不该急着谈婚论嫁,不该急着出头。

    杜振熙回过味来,再次生出想拔下玉簪怒戳陆念稚的冲动。

    他算准了天时地利人和,容不得她反抗。

    她要是闹腾着挣扎,落在众人眼中,不仅不雅失态,还颇为古怪。

    叔父抱侄儿,要不要反应这么激烈?

    反而更加坐实她的“小孩子脾气”。

    杜振熙有苦难言,只能任陆念稚单臂抱稳她,按着她的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间。

 第08章 空穴不来风

    陆念稚垂眸,看清杜振熙露出的半边脸颊似咳得猛了,已然绯红一片,不由嘴角微翘,语气越发柔和,“好些了?”

    杜振熙还能怎么办?

    只能继续装病娇,做出副不胜交际无力多说多看的模样,含糊嗯了一声。

    “小七无状,扰了各位雅兴,我先送他回去。”陆念稚一锤定音,仿佛没察觉怀中杜振熙身形微僵,自顾看向唐加佳,挑眉笑道,“唐七小姐要是不放心,不如跟我一起送送小七?”

    唐加佳攥紧香帕,眼看她心中温润如玉的准未婚夫趴在陆念稚肩头,顷刻间叫陆念稚“哄”得如乖顺宠物一般,心头滋味一时异样难言,张了张口,就觉袖口被人暗暗一扯。

    拽她的人是在座几位爷中的一位,和陆念稚交好,和唐家亦有交情,今晚受唐家所托带唐加佳进出庆元堂,此刻正暗搓搓冲唐加佳打眼色,表示女儿家该矜持点。

    且陆念稚的态度捉摸不定,杜唐两家的亲事,只能徐徐图之。

    唐加佳虽不甘愿,也只能闭嘴摇头,放弃和杜振熙一起离开、私下独处的机会。

    “四叔,您放我下去。”杜振熙一出雅间,确定廊下无人后,就怒而抬头开口,“您往那杯酒里掺了什么东西?”

    那股辣到她险些咳出老肺的劲头,不单是酒味。

    “嗯?我想想……”陆念稚没有半点被人质问的心虚,也没有半点放人落地的意思,长腿迈得稳健,站定长廊拐角,将杜振熙架上围栏坐好,双手抵着围栏,圈着杜振熙笑得十分懊恼,“可能是我疏忽,吃席时手指沾了辣油,拿酒杯的时候抹着杯口了?”

    无赖!

    故意使坏,假作无辜的无赖!

    杜振熙气极反笑,偏身后夜风习习,退一步就会摔下楼去,只得进一步靠向陆念稚,盯着他的双眸道,“您是看不上唐七小姐,还是见不得我好?您几次三番拿唐七小姐做筏子,巴不得我早些离席,您就这么不想我和唐家议亲?

    是不是真如外头传言说的一样,您不想我成家立业,怕我把持杜府内宅,等将来接管杜府所有庶务后,会威胁到您这个’家主’的地位,会夺了您手中的权柄,令您处境尴尬?”

    “哦?外头竟有这样的传言?”陆念稚剑眉一扬,对着杜振熙近在咫尺的红润小脸,不见不虞,懊恼更甚,“想来是我外出半年,离开得太久消息滞后,你跟我仔细说说,外头是谁传的话,又是怎么传的?”

    杜振熙心神一凛。

    传言源头不可考,最早起于杜府名下商铺,后来传入十三行,暗地里说她年岁渐大心思也大了,和陆念稚面和心不和,一旦叔侄相争,杜府必生乱象。

    空穴不来风。

    传这话的人居心叵测,见不得杜府好,巴不得杜府不好。

    她心里有鬼不假,疑虑旁生也是真——谁知道到底是谁放的传言,难保陆念稚不是贼喊捉贼。

    传言所说,她不得不防,对上陆念稚,由不得她不心生戒备。

    只是这话谁传都行,不该由她当面挑破。

    杜振熙噎得肺疼,但输人不输阵,遂直视陆念稚嗤笑道,“刚才我不过咳了几声,您就’紧张’得拿我当’孩子’哄,您对我这样’好’,传言不攻自破,还有什么好在意追究的?”

    陆念稚一回城就截走唐家拜帖,居然有脸装什么消息滞后!

    她信了才有鬼。

    那些传言,只怕他比她知道得更早更清楚。

    他想做戏,她就陪他做戏。

    杜振熙暗暗磨牙,将“紧张、孩子、好”几个字眼咬得极重。

    陆念稚似乎没听出她话中带刺,闻言轻轻放过杜振熙,不再追问传言如何,俊朗五官透出不容错辨的伤怀,“原来你说的记挂我,是这么个记挂法?小七,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无赖!

    扮猪吃老虎的无赖!

    外人说的不错,陆念稚就是只老狐狸,不过她的脸皮没陆念稚厚,担不起小狐狸的“美名”。

    杜振熙只觉得肺更疼了,垂下眼睑道,“不敢。”

    不敢,而不是不是。

    陆念稚似不满意杜振熙的回答,撑在她两侧的手臂微微一紧,挨近杜振熙身前,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道,“小七生气了。”

    语气笃定。

    随即玩味笑道,“又生气了。”

 第09章 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念稚的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

    杜振熙闻言一怔,抿了抿唇道,“没有。”

    回答的声音又轻又低,脑中却走马灯似的,滚过一段不太美好的记忆。

    小时候,她确实常和陆念稚闹性子生闷气,彼时年幼懵懂,为人处事自有一股“小男孩式的”独特执拗,做错事挨训受罚偏还自以为是,总不服气陆念稚笑话她脾气别扭,直到有个黑心下人钻了她拧脾气的空子,引她走歪路,被陆念稚当着她的面打杀,才算彻底扭转了她的左性。

    那血腥场景,至今记忆犹新,当下她就大病一场,陆念稚亲自过问她的用药起居,病好后又带她去湖边喂鱼,抱着她坐在凉亭围栏上,和风美景下,温声细语地教她做人做事。

    自启蒙起,他对她的管教极严,奉行的是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

    一如今晚,他的一言一行,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一句“又生气了”,轻易令她赫然。

    往事什么的,果然不堪回首。

    “四叔,我没有生您的气。”杜振熙自省完毕,暗暗警醒之余,果断转移话题,“您还是和我一起回杜府吧?明天曾祖母问起来,要是知道您只惦记着庆元堂的姘头,她老人家该伤心了。”

    “姘头?你懂的果真不少。外人拿我和曲大家玩笑,你跟着混说什么?”陆念稚笑斥一句,忽然福至心灵,“怎么?你想和唐家联姻的事,老太太知道却不同意?所以你才自己出面,连今晚都等不得,急着找到庆元堂来?”

    杜振熙不作声。

    这就是默认了。

    陆念稚失笑,见她微偏着脸不肯和自己对视,不由眸色微闪,沉吟着曼声道,“老太太吃过的盐,比你我吃过的米还多。她老人家若不同意,总有她老人家的道理。且唐家是外来的商贾新秀,短短几年就能跻身十三行,来历只怕不简单。”

    老太太不同意,根本不是因为唐家不好。

    杜振熙无法解释,只皱眉道,“您觉得唐家的来历有问题?我查过唐家……”

    “你查得到的东西,大家都查得到,也许,也是唐家想让外人查到的。”陆念稚无谓一笑,打断道,“你既然提起传言,我不妨问你一句,你起意和唐家联姻,可是在传言之后?唐家有意为唐七小姐择婿是在传言前后,这世上哪有一拍即合的巧合?唐家这样主动,真的只是趁势而为,想和杜府强强联手?”

    无论是亲事还是传言,他果然早就一清二楚!

    不仅清楚,似乎还暗指唐家和传言有关。

    杜振熙眉心皱出个“川”字,抬眼看向陆念稚,“您查过唐家?您知道些什么?”

    陆念稚摇头,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唐家是黑是白,现在还不好说。我要是已经拿住什么把柄,岂会任唐加佳在你我跟前晃悠?”

    杜振熙无语,顿觉眼前这张俊美笑容略欠揍。

    陆念稚的话里有钩,她却不想上钓,和他联手,求他相助。

    她已经开始接手杜府生意,不想也不能再像小时候,事事都经过他、依赖他。

    遂正色道,“多谢四叔提醒。终身大事,我会谨慎。”

    “是该谨慎。你与其因为传言,而防备我这个没有血缘的四叔,不如多用心查查外人是否另有所图。”陆念稚长指一挑,按上杜振熙微蹙眉间,轻笑道,“你该知道,对于不知根底的人或事,我向来宁可错杀不愿放过。今晚,我针对的只是唐家。”

    他随口戳破她的心思,杜振熙略尴尬,眉眼一动,只觉他揉开她眉心的动作轻柔,指腹却透着微冷的凉意。

    她下意识后退,腰间却叫陆念稚伸手箍住,随即眼前一暗,陆念稚放大的笑颜近在咫尺,低语道,“现在明白我不是针对你了?不生气了?”

    怎么又回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杜振熙苦笑,正要开口,就见陆念稚偏了偏脸颊,送上一边侧脸道,“小七不生气了,就亲我一下?”

    亲个鬼!

    杜振熙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可忍,叔不可忍。

    杜振熙怒瞪她家四叔,“四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难道还要像小时候闹脾气那样,被他训完哄好,再来个亲亲以示和好吗?

    她是十五岁,不是五岁!

 第10章 富贵险中求

    “怎么不是小孩子?”陆念稚接的顺口,偏着脸又凑近几分,半叹半笑道,“别说你只有十五岁,你就是五十岁,在我眼里依旧是个孩子。小七,你怎么越长大,越无趣了?”

    离得太近,气息也近。

    原本刻意忽略的距离感,此刻越发令杜振熙如坐针毡,陆念稚却似毫无所觉,皱眉惋惜道,“你小时候最爱缠着我,最爱我把你抱得高高的,欢喜了闹够脾气了,不用我多说,就会主动亲我的脸。现在怎么生分了?小七,你变了。”

    这人理直气壮反咬人的本事,真心没谁了!

    杜振熙气笑不得,偏不好拉拉扯扯又无从下手,只得攥着汗巾抵上陆念稚的肩,继续怒瞪,“您也说是小时候,今时不同幼时,哪有半大侄儿再亲叔父的道理?”

    说着轻轻一推陆念稚,微眯着眼又道,“您这样一再逼近,就不怕一个不慎,害我坠下楼去?”

    悬空的身后,是花楼围成的天井,又高又深,如果他蓄意,只需松开箍着她后腰的手,就能令她葬身楼底。

    “害你?我不信那些传言,你也别被传言左右。好歹你我在同一个屋檐下处了十数年,别轻易被人挑拨离间,落得个亲者痛、仇者快的下场。”陆念稚神色微敛,箍在杜振熙腰上的手跟着一紧,“我说的可对?小七,我不会害你。”

    他郑重其事的话中孰真孰假,杜振熙无心细究,说话间已被陆念稚抱下围栏,安全着地的触感却不太对,低头一看才发现,陆念稚抱她出来时没穿木屐,她的粉底短靴正正踩在他一双裸足上,整个人几乎偎进他怀中。

    他揽着她腰的手似放未放,二人如此姿态,也不知他是无心造就,还是有意而为。

    杜振熙整个人又不好了,忙抬脚退开,盯着自己留在陆念稚脚背上的一双轻浅鞋印,尴尬道,“四叔……”

    “无妨。该说的都说了,你回去好好养病,两天后再来庆元堂见我。”陆念稚一振袍摆,随意盖住光裸双足,垂眸看向杜振熙,“刚才我说有生意上的事要你去办,并非敷衍唐加佳,过几天有你忙的时候。我留在庆元堂自有用意,老太太那里你照实说就是。”

    话交待得正经,眉眼却含着笑,似被杜振熙的窘迫所取悦。

    杜振熙全无将被委以“重任”的欢喜,只觉半年不见,这位便宜四叔的脾气,越发难捉摸了。

    她果断告辞,却听身后陆念稚又幽幽追加了一句,“还有私下找我领家法的事,别忘了。”

    杜振熙险些趔趄,扶稳楼梯默默飘走。

    殊不知原以为无人的廊下,雅间朝外开的门扇后,隐着一道瘦小身影,正是随侍杜振熙的小龟奴。

    他无声屏息,眼见脚下压上一道渐近的人影,忙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很快就听那人影低声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可知道?”

    语气不见情绪起伏,似问非问。

    小龟奴忙点头,“知道。”

    说罢脚下人影一晃,再入耳的,已是雅间内重新响起的喧阗人声。

    小龟奴猫着腰转出门扇后的死角,一路下楼七拐八绕,找上负责雅间事宜的老龟奴,拽到无人处张口就问,“曲大家那位恩客四爷,和七少一个姓陆一个姓杜,怎么就成叔侄了?”

    老龟奴是领他入行的半个师父,有意提点他,遂讲起古来,“你初来乍到,又是头一晚当差,难怪不清楚——杜府是广羊府数一数二的巨贾,可惜人丁凋零,男丁更是少得可怜。早在七少出生之前,四爷就被杜府收做养子,那会儿啊……”

    老龟奴说着一顿,竖起三根手指,弹舌道,“四爷才三岁大,那可是从小当作下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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