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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门娇-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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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念头来得突兀而不合时宜。

    陆念稚错开视线不再垂眸看杜振熙,暗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还不是放手“欺负”杜振熙的时候。

    且再等一等。

    他一面平复旖念,一面心猿意马地回应杜振熙天马行空的问题,待得轿子停驻码头时,心思已经放到了正事上。

    码头远离广羊府背靠岭南海域,虽临近年关,但如他们这样来往的轿子并不少,或是商船东家亲来巡视、或是官府衙役露面巡查,除了赚辛苦钱的老少码头苦工,另有驻守库房的看门人各自负责一片区域,时不时来回走动。

    比起各大商铺渐次收摊的西市,码头依旧人来人往嘈杂而热闹,倒也不显得他们的到来打眼。

    杜振熙摘下风帽,不再刻意掩藏行踪,坦坦荡荡的跟着陆念稚七拐八绕,走向码头库房群一角,站定在自家库房前。

    杜府库房尘封已久,早就腾挪到不阻碍别家商船出入的偏僻角落,丈余高的厚重双扇木门紧闭多年,又巨型又沉重的锁头已有斑驳锈迹。

    杜振熙上前捧着大锁,听陆念稚咔哒一声打开锁,当先就跨进库房里,潮湿的空气混合着飞尘扑面而来,透着股常年缺失人气的霉味,呛得杜振熙忙掩住口鼻,陆念稚不受影响,只反手关上木门,不忘提醒道,“别弄出太大的动静,省得引来码头库房的看门人。”

    杜振熙了然,折身帮陆念稚一起推厚重得嘎吱乱响的木门,只当关起门来好办事,全不知她才一转身,陆念稚的目光就顺着将将合上的门缝,透过光束看定门外一处,嘴角翘起个得逞的弧度。

    目光触及之处种着阻挡海风的参天大树,树下露出一块熟悉的衣角。

    明忠掐着衣角,将刻意暴露的身形重新隐入树后,心知陆念稚已经看见了他,晓得他照着吩咐落后一步跟来,遂也不再往库房跟前凑,只专心藏在树后,望着渐渐西斜的日头发起呆来。

    杜振熙却没空发呆,直奔罩着油布的废旧商船而去,和陆念稚合力扯下大得吓人的油布,顾不上又被尘土呛了一脸,抬脚跨上商船,径直循着商船格局,矮身就钻进驾驶舱。

    当年杜府大爷遭遇海难的事江氏最清楚,杜振熙又仔细看过商船名册,要找对地方不难,不过翻了片刻,就找出当年的行船日志。

    破旧的日志几乎快要散架,上头的墨迹却没有随着光阴褪色。

    “四叔,真叫您说中了!行船日志后头附带的名册,才是当年跟船的完整名单!”杜振熙摸出陆念稚交给她的名册对比,指腹划过一行行墨迹,小脸先是一亮,“闽南唐家、柳家……怪道我们的人查不出唐家的真实祖籍,原来两家祖上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户,以打鱼起家,后来才改做贩货生意的……”

    随即小脸一凝,语气转而沉重而疑惑起来,“照着上头记载的行船内容,当年是大伯父下错指示,才导致航路有误,撞进海上凤眼连累一船的人都葬身大海的?这里还收藏着一份文书上,盖的是曾祖父的私印……”

    既然有老太爷的明文黑字,就代表杜府认下杜府大爷的失误,担起连累商船遭遇海难的责任,详细列着合伙跑船的各家损失,人命没法赔,能做的无非是出财物聊做弥补,安抚家人一去不回的遗孤。

    怪道老祖宗去后,杜府再经杜府大爷这一茬大难后,几近赔付泰半家底,很是青黄不接了一段时日。

    而唐家、柳家搭上杜府大爷的商船,几乎倾尽家财,如此大手笔的生意,唐柳两家出面跟船跟货的全是家中顶立门户的男丁,遭难后柳家至今名声不显,连查都查不出丁点风声,可见家中男人遇难之后,柳家就彻底败落了。

    而唐家只剩唐加明一个小辈男丁,唐加佳是遗腹子,迁居来广羊府才出生,柳氏能靠着孤儿寡母一步步在广羊府站稳脚跟,跻身十三行立起唐家门楣,靠的不光是自己和唐加明的生意头脑,只怕还有当年杜府赔付的不菲抚恤金,甚至可能融资了娘家柳家那一份财物,才能有这样厚的本金做唐家的立足根本。

    唐家一门老的老小的小,十几年内里艰难可想而知。

    但是……

    “但是唐老太太暗地里针对我们,不惜拿唐七小姐的亲事名声做筏子,引我们入瓮就为了蚕食杜府家业,十倍讨回当年的损失,好给家中丧命海上的男丁报仇讨公道?”杜振熙翻看着日志文书,哪里还猜不透柳氏的想法,此刻吐出公道二字,登时觉出不对来,“祥安院小佛堂里供奉的空白牌位,想来对应的就是唐、柳两家当年遇难的人命了。

    掌舵下指示的是身为船长的大伯父,就算大伯父有错,也不是有心带着满船人和货送死。唐老太太这是将一腔恨意都算在大伯父头上了?隐忍这么多年,如今暗地里小动作不断,只怕不单是想要我们家的生意、钱财……”

    柳氏藏得越深越久,心中恨意就有多深多重。

    哪里是只想要财,恐怕还想要杜府的人命。

    当年唐、柳两家死了多少条人命,柳氏大概想一条不错的都讨要回来,一命抵一命!

    杜振熙不可谓不心惊,更多的却是唏嘘,竟有些哭笑不得起来,“天灾本就不是人力可预料控制的,大伯父再有错,曾祖父已经替大伯父担起后事和责任,该赔付的一个子没少,甚至还比寻常海难后的处置更厚了几分。”

    她能理解柳氏的怨和恨,却无法苟同柳氏的想法和做法。

    人死如灯灭,大伯父同样葬身大海,柳氏即便放不下悲恸,也不该将天灾转嫁到杜府其他人身上。

    只是人一旦被仇恨迷了眼,真是说理都没地方去说。

    杜振熙哑然,陆念稚也没作声,沉吟着接过日志文书细看一遍,忽然挑眉道,“老太爷立下的赔付文书,只有私印没有官印……何况海难事出后,这么些年从没见其他遗孤家属找上我们家门。怎么别人不恨杜府,只有唐老太太恨了这么多年都不肯放下?”

    柳氏执念成魔先不论,只说文书没有官印,就说明当年事发后种种后事处理并未闹到官府跟前,不过是杜府私下了断。

    杜振熙立时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文书做不得准,海难也许另有隐情?”

    否则怎么就柳氏揪着不放,其他的合伙人家属半点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陆念稚微微颔首,“我给你的商船名册是留给家里人看的,库房里留底的这份行船日志是给当年受牵连的合伙家属看的,也许……还有另一份记录海难前后事体的日志。”

    如果真有这样一份日志,上头记录的定然是只有当时在船上的人才知道的海难真相,不然江氏听闻唐家包藏祸心的举止后,不会一头雾水,只觉莫名其妙不觉应当应分。

    杜振熙精神一震,和陆念稚交换了个眼色,默契的分头行动,仔细翻找起驾驶舱外的其他地方来。

    杜府大爷当年起坐的舱房还保留着原样。

    牢牢固定的狭长卧榻之下翘出一块松动的木板,隔断外界尘土的暗格里,翻出一本杜府大爷亲笔写就的日志。

    杜振熙和陆念稚头凑着头一页页默读,目光停在遇难前夕,忍不住伸手扶着卧榻稳住身形,失声道,“竟然是这样……当年坚持改变航路,叫嚣着多走一处边境多倒卖一份货物的,根本不是大伯父……”

    意料之外的真相,越发令杜振熙哭笑不得。

    她眼睛发直的看向陆念稚,苦笑道,“四叔,唐老太太的仇视,果然来的……莫名其妙!”

 第127章 说好的被困密室呢

    “不仅莫名巧妙,还不知所谓。”陆念稚亦是啼笑皆非,眸底浮现的笑意却没有半点温度,“唐老太太自以为躲在暗处占据主动,多年来认定的真相却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她恨大哥,进而恨上杜府,不过是个恨错人的笑话。”

    杜府大爷留下的私人日志厚而皱,纸张已经发黄,又黄又旧脆弱得似乎一动就会破碎成片,其中记载的内容却仿佛历历在目,事无巨细的还原了当年行船始末的真相。

    杜振熙闻言面露怅然,突然不想再多加讨论,更不想再多说唐家如何,目光依旧有些愣神的发直,落在陆念稚脸上,却似透过陆念稚看向虚空,声线也有些低,“既然更改航路,导致商船遭遇海难不是大伯父造成的,总要让唐老太太知道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四叔,等禀过曾祖母后,就找机会把这事了结了吧。

    唐三少虽是唐老太太的爪牙,但行事作派还算爽利,想来好好说的话,他能听得进去。何况还有大伯父的私人日志作证。不妨将事情都摊开来说清楚,也省得唐家暗中铺排的后手闹开来,我们还要费力应付。”

    “自然要和唐家说清楚。不过怎么说,什么时候说,得由我们来决定。总不能白陪唐老太太做了这么久的戏,多少要收点利息回来。”陆念稚眸底笑意越发深邃,闪烁着刁钻的亮芒,“你虽然顺水推舟,保下死伤家属的性命,但瓷窑事故已经了结,再找回人证,唐家一句治下不严,将过错推到哪个下人身上,照样不痛不痒。

    就由唐家将铺排好的后手闹开来。他们不正式发难,我们又怎么好和他们正经理论?空口白牙,从来不如事实道理兼占来得有效、有震慑力。唐老太太想吞噬杜府家业,我少不得也动一动她唐家的根本。”

    以绝后患是一,二则他正好能利用唐家,成就他于生意上调整过的盘算。

    杜振熙听得半知不解,眼神渐渐聚焦,盯着陆念稚讶然道,“四叔,您想怎么对付唐家?”

    “展眼就是腊月,唐家和安家下小定的日子,不是快到了?”陆念稚轻声笑,凑近杜振熙咬耳朵,“唐老太太喜欢在暗地里玩手段,我们就把手段玩到明面上来。等唐加明和安小姐定亲的那天,我们就……”

    渐说渐低的声音微带冷意,依稀卷带着瓷窑、皇商、安家等零星字眼。

    杜振熙听罢情不自禁笑起来,抬眼对上陆念稚近在眼前的黑黝目光,不由咬唇嘟囔道,“四叔,您可真……坏!自己不想要的东西,就趁机甩出手,还叫人挑不出错来,说不定回头还要感谢您……”

    论起算计人,她再次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拍马都赶不上陆念稚。

    陆念稚低声耳语的“计划”,简直一箭好几雕。

    杜振熙简直想给陆念稚跪了,残留着怔忪的小脸真正松快起来,只咬着唇没有笑出声,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样子。

    “不替大哥不值,不为大哥被人错恨而难过了?”陆念稚岂会看不出杜振熙的小情绪,拂过杜府大爷的私人日志,将印着苍劲字迹的小册子合上,长指在杜振熙微微弯起的眉眼前晃了晃,“等事成之后,即便广羊府还有唐家的容身之处,唐家也再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到时候,也算替大哥正名了。”

    杜振熙点头,笑意发自心底的散发出来,“四叔,这事我都听您的。”

    她虽然没见过大伯父,但常听江氏提起大伯父,心中早已勾勒出大伯父即豪爽又刚正的形象,既有敬畏也有向往,乍然得知柳氏凭白错恨大伯父的事由,总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现在听罢陆念稚一番话并那个“计划”,只觉如释重负,身心都重新轻快起来。

    “你刚才还说我很……坏。现在又肯都听我的了?”陆念稚的指尖点上杜振熙的鼻头,顺手捏了杜振熙的小鼻子一下,又耸了耸肩道,“真的不难过了?要不要借我的肩膀给你靠一下?”

    之前他才借过杜振熙的肩膀,靠着打过瞌睡。

    这话透着些许安抚之意,还有些许戏谑之意,杜振熙心头暖暖的,立时想到那日在庐隐居,陆念稚枕在她肩窝小憩的画面,她也不扭捏,顺着陆念稚的话茬就靠上他耸起的一侧肩头,笑道,“不难过了。四叔,谢谢您。”

    大概是不习惯主动亲近陆念稚,这一下靠过去的力道略有些重,撞得陆念稚肩头一声闷响。

    杜振熙先就赧然的笑起来,此时此刻乖觉的小模样,真似只暖人心窝的小猫咪。

    陆念稚忍着没趁机吃豆腐,咳,趁机动手动脚,暗笑杜振熙虽然是个傻小子,但只要顺着毛哄好了,就会变得十足乖巧听话。

    比小时候又倔犟又粘人的样子,更令人觉得可爱……

    他脑中晃着杜振熙小时候的影子,垂眸看着杜振熙笑盈盈的小脸,有些心不在焉的道,“我不过是为了死去的大哥,和杜府的将来,你不必谢我。这事你也不必再管,唐老太太记的是旧仇,我这里也有些旧事……和唐老太太有关。今天来库房发现和议定的事,由我来和老太太说罢。”

    什么旧事?

    和柳氏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陆念稚察觉唐家来历有异,并不是从她想和唐家联姻开始,而是更早之前?

    杜振熙抬起头来,见陆念稚无意多说,似乎还有些不确定的样子,也不再追问,只将杜府大爷的私人日志交给陆念稚收好,拉着陆念稚出舱房,“四叔,那我们快些回祖坟,赶在天黑前回府,正好能和曾祖母坐下好好说话。”

    天已经黑了。

    陆念稚抬眼看屋顶,一瞬收回的目光微微一闪,不动声色的跟着杜振熙走向库房大门。

    “怎么推不开?”杜振熙双手抵着木门,一推再推,看向慢她一步上手推门的陆念稚,愕然道,“四叔,刚才关门的时候明明只是虚掩上门板而已,怎么这会儿倒像是从外头锁住了?”

    她推不动可能是力道太小,但连陆念稚都推不动,可见她猜测不假,大门被人从外头锁住了!

    陆念稚眨了眨眼,似不确定的反问道,“难道是码头看守库房的看门人锁上的?”

    码头库房不知安置着多少人家的货物、商船,看门人可不是做样子的摆设,每过半个时辰都会巡视一次负责的区域,确保防火防盗防飞毛贼。

    他们是私下进出库房的,并没有正经和看门人打过招呼,兼之杜府库房经年尘封,锁头都快长蘑菇了,看门人如果路过瞧见门关着锁头挂着,还当锁头坏了松脱,顺手重新锁上也说不定。

    杜振熙一脸错愕。

    而陆念稚口中的“看门人”——明忠正隔着厚重的木门,隐约听清二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忍不住吁出一口气,兜好备份钥匙,轻手轻脚的却行退远。

    心中想不明白,四爷交待他暗中动库房的手脚,又交待他等到日头西落天色一黑,就偷偷从外头把大门锁上,这样将自己和七少困在库房里,究竟是想干什么?

    不过有一点他看得明白,四爷算的时机丝毫不差,他要是再晚一点动手,这门说不定就叫七少推开了。

    他站定方才藏身的树后,默默看了眼笼罩在夜色中的库房,摇摇头不再多管闲事,只照着陆念稚的吩咐,再次闪身出码头地界,照着原路返回祖坟。

    四爷让他明天一早再来开锁,那他就明天一早再来好了,祖坟里现等着老家丁和竹开,他还得回去继续做戏,一为四爷、七少打掩护,二为拖住安抚竹开。

    明忠的身影窜得飞快。

    陆念稚的动作却很慢,划亮打火石打出光亮来,缓缓举高手照亮转眼就黑沉下来的库房,语气极其无可奈何,“枉费我还交待你别弄出太大动静,原来这库房造得这样密不透风又坚实,外头根本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刚才杜振熙喊了几声,也不见惊动看门人,闻言不由颓丧的表示赞同。

    陆念稚窃窃的笑。

    不是库房隔音太好,而是他特意交待过明忠,锁好门后务必重金“收买”看门人,今天晚上都别来这片区域晃荡,坏他的好事。

    他眼底藏着笑意,语气里的无奈之意更甚,“看来,我们得在这里过一夜了……”

    话音未落,暗自留意着杜振熙的眼中没能捕捉倒一丝慌乱,反而见杜振熙一扫方才的颓丧,小手一拍道,“四叔!不怕!我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的不是他吗?

    杜振熙有什么准备!

    陆念稚眼皮一跳,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正待开口,就见杜振熙折身走进库房墙角隔出的小小理事处,从薄薄木板搭建的简易厢房里抱出大包小包,一气丢到二人站定的干净地面上,拍拍手道,“自从您之前把商船名册交给我后,我就盘算开了——将来我经手海贸生意,总要常来常往码头库房的。在发现唐家不对劲之前,我就叫桂开来过几趟,帮我先把理事处收拾出来……”

    简易厢房里不仅有被子绒毯,还有炭盆霜炭,甚至还有能长久存放的干粮。

    果然是早有准备!

    陆念稚好险没黑脸。

    说好的被困密室呢!

    他命明忠暗中行事,倒不曾问过看门人,这之前杜府是否还有别人出入过库房!

    枉费他特意让明忠搜罗来杜振熙爱看的闲书,照着武人侠客行走江湖的套路,暗搓搓制造他和杜振熙独处一室,共度一夜的机会!

    更枉费起先他雇轿子时,特意拿赶时间做借口拉着杜振熙共乘一轿,“卖弄”过内力取暖的本事,做足了铺垫。

    杜振熙不是最爱提江湖传说吗!

    江湖传说,不是该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孤独寂寞冷之下只得搂搂抱抱互相取暖,然后互诉衷肠,天一亮感情就突飞猛进吗!

    杜振熙居然早有准备!

    陆念稚简直不知道该气自己的大意,还是该气杜振熙的误打误撞。

    他睁大双眼,换他一脸错愕的偷偷瞪杜振熙——这不开窍的傻小子,是不是真的想气死他!

    杜振熙接收到陆念稚的眼神,只当自己的“早有准备”让陆念稚很惊喜,小下巴一扬,错眼就对上高而尖的库房屋顶,顿时咽下求表扬的话,呐呐道,“四叔,您看,下雪了……”

 第128章 她能我也能

    连接海天的苍穹比别处更显幽蓝,点点星子嵌在夜空中,也比别处更显灿亮,映衬得簌簌飘落的初雪光华稍弱,仿佛无限放慢下落的势头,轻而柔的点缀着幽蓝中白点闪现的视野。

    美则美矣,气温也跟着猛然骤降,尤其是大门紧闭的库房,周身空气越发泛起阵阵寒意。

    杜振熙顿时冷得一抖,脑中灵光乍现,收回望向尖顶小小琉璃天窗的视线,转而看向三面高墙上的窗扇,她单手拎袍摆,单手伸得又长又直,努力去推窗扇。

    尖顶天窗遥不可及,但开在高墙里的窗扇她踮着脚,勉强能够着,一发觉窗扇推不开,就又循着记忆,照着之前看过的商船图册,转向库房后门。

    码头库房多用来收敛船只,为方便船只下水,各个库房都另开有直接通向河道的后门,顺着河道出船下水,不过片刻就能汇入海路。

    杜振熙再推后门,发现同样推不开,不由转头看向陆念稚,皱眉道,“果然是尘封多年,平时府里也鲜少派人来洒扫,多半是看门人将后门、窗扇都封死了。”

    除了大门没有可供人进出的地方,也就不用时时巡查这处约等于废弃的库房,看门人倒是一劳永逸,省事儿了,现在却把她和陆念稚彻底困死了。

    杜振熙摊手,语气里有意外有无奈,唯独没有担忧和惊慌。

    陆念稚没作声,他懒得作声。

    哪里是看门人偷懒做的手脚,而是他吩咐明忠做成的手笔,早前来踩点时带着木板长钉,暗搓搓封死门窗,为的就是造就个完美的密室。

    密室确实完美,但杜振熙不慌不乱,根本不需要他挺身而出,安慰杜振熙。

    出师未捷身虽未死,但英雄已无用武之地。

    他费尽心思,却如一拳打在棉花上。

    好气。

    好挫败。

    陆念稚心绪复杂的再次偷瞪杜振熙一眼,目光转而往天窗飘,同样呐呐道,“广羊府都多少年没下过雪了。今晚……怕是个少有的寒夜……”

    也罢,总归天公作美站在他这一头,雪夜寒冷,就算他不能照搬江湖传说来个体温取暖,至少还有和杜振熙孤夜共处的机会。

    那件事,那些话他照样能依计划行事。

    陆念稚很快调整好略挫败的心情,肚子里转着坏水,耳朵就悄悄红起来。

    杜振熙错眼一看,只觉陆念稚反应慢了半拍,她都把库房探个底儿掉了,陆念稚才接上她刚才的话茬,一时又想起陆念稚起居穿用其实很讲究,忙又飘到陆念稚跟前,弯身去抱大包小包,提议道,“四叔说的是,气温一降下来这青砖地是不能待了。不如我们去船上凑合一夜吧?”

    不见他们回转,明忠和竹开八成以为他们被绊住脚了,至多守在祖坟等他们一晚,明早定然会找过来,到时候就能出去了。

    杜振熙一行说,一行抱好东西,商量陆念稚,“四叔,您看有没有趁手的东西,把商船扫块干净地方出来?”

    陆念稚见她一副安心过夜的模样,有多少脾气都没处发,暗暗苦笑的颔首,顺手抄起门后架着的笤帚,随杜振熙重新踏上商船,选定块还算结实的范围,三两下扫去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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