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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家的小娘子-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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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私下传书!这姓成的,果真厚颜无耻!傅晏一时拳头紧紧握起,一时却又按捺自己:她爱怎样便怎样……
  “阿晏,我和你说件事儿哈,你不许告诉爹爹。”偏虞楠裳又要娇滴滴地问到他跟前!


第32章 
  “有什么不好跟你爹爹说的。”傅晏心中呐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他已然预料到了虞楠裳要说什么……
  “是,唔,成校尉邀我,明日到荆园踏雪寻梅。”虞楠裳果然说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睫毛颤啊颤,眼波明媚如同染了霞光的春水——踏雪寻梅,还有什么梅娇艳芬芳过眼前这一朵。
  “哦。”傅晏面无表情地哼一声,翻身背对她。
  哦是个什么鬼?“阿晏!”虞楠裳上手用力把他翻过来,让他看着自己:“我让你给我出主意呀,你说我要不要去呀!”
  “随你便。”傅晏又翻过去。
  虞楠裳不依不饶地又把他翻过来:“阿晏,你是不高兴吗?你是不想我去吗?”
  她这话又带上了委屈和撒娇。却是有什么好委屈的!傅晏磨了磨牙,到底忍不住道:“现今的礼法虽不比前朝那般迂腐苛刻,然而便如你和那姓成的那小子相会这种事儿,总也该规规矩矩的禀告大人才是——姓成的这般偷偷摸摸传信算是怎么回事?”
  虞楠裳给他说的一愣:“咦,阿晏,你这话说的像个老夫子一样呢。”
  傅晏又翻过身去:“听不听随你。”
  “哎哟,我又没说不听。”虞楠裳干脆扑他身上按住他:“我听你的话!我会告诉爹爹的……”
  “是该他求到府上来。”傅晏不客气地纠正。
  “好好好,我会让他去跟爹爹说的。”虞楠裳蹭蹭他:“你别生气了——你为什么老动不动就生气?我表姐告诉我,姑娘家不能轻易生气,会老的快的。”
  轻易生气?我竟轻易生气?傅晏心生无力:苍天为证,在北疆时,他的脾气是最好不过,最镇定不过的。他立志要做大师兄那样若千万年冰雪般冷酷无情坚不可摧的男儿——如何到了这儿不过短短数日就浑似变了个人?
  都怪眼前这个小没心肝儿的!她还笑,还笑!
  傅晏一时恨的牙根痒痒,伸手在虞楠裳额上弹了一下。
  他自忖用力很轻很轻的,岂料虞楠裳呲牙咧嘴的叫:“哎哟!好痛~”
  她也伸手去弹傅晏。
  “好了,别闹。”傅晏伸手架住她。
  然而虞楠裳童心大起,一定要去弹傅晏。她咯咯笑着,拉开他的手——她左手和手臂上的划伤还没好,还包着纱布,傅晏怕碰着她伤口,只好略作抵抗便乖乖投降。
  “嘿嘿嘿,还往哪儿跑。”她兴高采烈地在他额上连弹三下。
  “够了没有?”傅晏无奈极了。
  “不够不够!”今天的虞楠裳显然极兴奋,她突然又出手,捧住傅晏脸像揉面一样好一通揉搓。
  傅晏心中的火给她挑拨的瞬间窜起丈高的焰烽!
  他抓住虞楠裳肩膀轻巧一带,虞楠裳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天翻地覆,自己人已经翻了个个儿,被傅晏压在身下。
  傅晏看着她,眼睛亮的可怕,宛若盯住猎物的猛兽。他慢慢地低下头去,准备撕咬进食……
  猛然他回过神来:我、我在做什么?
  他慌张地想放开她。
  然而虞楠裳还沉浸在自己幼童般的乐趣里,并因傅晏的回应而愈发疯癫。先于傅晏,她一仰头,吧唧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
  傅晏脑子里空白了许久。
  一直到晚上,虞梅仁回来了,他还神思恍惚的。
  然而虞梅仁却没觉察他的异状,因为他一回来,虞楠裳就蝴蝶儿一般扑上去,殷勤伺候他更衣用茶。又问他腿脚可是在外面冰天雪地里受了冻受了累,可要她捶一捶。又告诉他体恤他近来连日操劳,她今儿个炖了一个下午的红焖肘子
  虞梅仁何许人等,自然察觉她动机不纯:“你是做了什么坏事儿了吗?”
  “没有没有!囡囡最乖的。”虞楠裳嘿嘿笑道:“就是,就是有个小事儿想求爹爹。”
  “什么小事儿,值得你这般大费周章啊?”虞梅仁不慌不忙地问。
  “那个,那个,成校尉明天会来见您,让您允准他带我去荆园玩。”虞楠裳摇着他爹袖子道:“求您让我去呗。”
  肯定不让啊!一边磨着牙的傅晏心想。
  然而虞大名士的行事做派,岂是他这等俗人能够参悟的。但见虞大名士只微微一愣,随即面不改色道:“那就去吧。”
  傅晏:!!去什么去!虞先生你也老糊涂了不成!
  而虞楠裳已扑进她爹怀里欢欣雀跃:“就知道爹爹最好了!”
  “这般欢喜么。”虞梅仁把自己扑棱乱动的闺女按住:“那个成校尉,你很中意他?”
  这其实也是纠缠了傅晏许久的问题。只是他并不敢问虞楠裳,只一思及他就觉着心头无比的烦闷。现下被虞梅仁问了出来,傅晏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若是囡囡敢回个是字,他必,他必把那厚颜无耻的成碧辉劈了!
  等闲女儿家被父母问了这话,羞也羞死。可是虞家毕竟不同寻常。虞楠裳只捂了脸垂了头,细声细气跟她爹道:“囡囡不知道啦。只是那天的事囡囡好怕,但是只要一想到成校尉就会安心。那天他救囡囡出来,像个大英雄一样……囡囡就是想见他……”
  “哦?”虞梅仁拈须道:“若是如此,爹却有一事要告诉于你知……”
  “虞先生。”此时傅晏却开口打断了虞梅仁的话:“便让囡囡去吧。”
  虞梅仁没想到傅晏会开口。遂止住前言不提,道:“罢了,也无甚事,你便去吧。”
  虞楠裳欢喜地谢了他爹并傅晏。
  到得入寝时分,虞梅仁问傅晏:“殿下为何阻止我告诉囡囡实情?我原是想假托一位故友的名义,并不会暴露殿下的暗卫。”
  “先生处事妥当,我自然明白。”傅晏道:“我阻止先生说出实情,却是因为思及囡囡遭逢大难,想必现在还心有余悸。若是此时毫无预兆地告诉她她心中英雄成校尉原来是个骗子,只怕她会受不了。”
  虞梅仁深深看他一句,拱手谢道:“殿下宅心仁厚思虑周全,虞某感激不尽。”
  傅晏笑道:“先生不必如此客气。”
  ——天知道他这笑撑的有多勉强。阻止了虞梅仁之后他立刻就后悔了好吗!后悔的他五脏六腑都在打结!
  压了压这股郁气,傅晏又问虞梅仁:“不过我也奇怪,先生为何这般轻易允许她与成碧辉往来?先生连崔华予都尚嫌不足,这成碧辉,我看又比崔华予差远了。”
  “殿下不懂这当父母的心。”虞梅仁喟叹道:“孩子大了,当父母的不能什么事儿都替她做主。纵然做的了一时的主,也不能做一世的主。这些事情,总要她自己亲尝了其中滋味,才分辨的出良莠好赖。也只有她自己跌了跟头,才能长大。”
  “先生这话我可听不懂了。”傅晏睁大了眼睛:“依着先生这意思,她若是一时迷了眼,让那惫赖小子哄了去吃了亏,先生也认了?”
  “我的女儿自不会那般愚钝!”虞梅仁对自己有信心的很:“万一中的万一,最差的境况,若是她嫁作人妇,才看清夫君并非良人,便一拍两散、和离了去重觅新欢也就是了。一次不成两次,总要找到个合心合意的才好——虞某才不在意什么人伦礼法、人言可畏呢。”
  另觅新欢……一次不成两次……傅晏听了这话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危机感……
  于是这天夜里,傅晏的脑海里,虞楠裳又来入梦。
  这梦却有点一言难尽。
  先是大红的喜堂中,虞梅仁欢欢喜喜坐了正座,而虞楠裳豪迈地左手挽一个崔华予右手搭一个成碧辉来拜堂。傅晏一见火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烧。金戈铁马冲入喜堂中,把人劫走……一时又入了洞房,大红的绸缎下,肌肤白的耀眼……虞楠裳在他身下扭来扭去,抬头给他吧唧一口……
  于是梦醒后的半夜三更,傅晏又苦哈哈地摸黑搓裤子。
  搓着搓着,傅晏福至心灵,骤然抬头——和梁上的两点亮光打了个对眼。
  “属下听凭殿下吩咐。”玄初落下来,跪倒在他身旁道。
  傅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是。”玄初应了,然而一时半会儿还不滚:“属下还有一事望殿下成全。”
  什么事儿一定要现在说?玄初少有提出请求的时候,傅晏少不得得按捺了,郑重以待:“讲!”
  “属下的墓碑上,还是不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属下觉着‘吾之英雄’四字更好。当然,还要请主母亲题、落款。”
  “……”
  一夜飞快过去了。虞楠裳这一夜兴奋难免,第二天天不亮便起来梳妆打扮——却是如那次去源明寺那般,穿了男装。然后饭也不顾得吃,就立在房门口引颈而望。到得辰时中,就听外面马蹄响,成碧辉来了。他今儿特特穿上了虞楠裳给他做的那套水蓝衣袍,衬的他格外英武不凡。
  傅晏此时后悔的胃中直冒酸水。却也没后悔药吃了,只能再三叮嘱虞楠裳:
  “且别叫这小子占了便宜去。”
  “嗳。”
  “不许拉手。”
  “哎哟……”
  “也不许摸脸。”
  “我怎会?!”
  “更不许扑到人身上去!”
  “阿晏你这说什么呢!”
  阿晏真是的,她怎么会跟一个男子做那种事情!不要理他了!虞楠裳嘟着嘴往外走,而他爹喊住她:“把苏子带上,苏子也一块去玩。”
  “哎!”苏子欢天喜地地跟上了。
  虞楠裳避开她爹视线跟苏子做个鬼脸:谁要带你!
  等他们走了,虞梅仁也出去了。然而没一会儿却又回转回来。“殿下,接到新消息!”他与傅晏展示手中的纸条:“上次随州来的那批兵器去向已查清,康王谋逆的人马已经找到了——是怀恩寺!”
  “哦?”傅晏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把造反人马藏在了寺庙中?难不成是装扮成了和尚?”
  “是。”虞梅仁答道:“月前,便是在与这兵器进京差不离时候,怀恩寺以方丈圆寂的缘由,开了三天三夜的水陆法会,当时有不少外地僧人闻声而至。想来,便是此时安插的人手。”
  傅晏点头:“果然高明。怀恩寺离帝阙足有三十里之遥,他定是要把人诱进寺庙中扑杀吧。不过那是皇爷爷晚年常去参禅静修的寺庙,自陛下登基后,从无踏足,老二是准备怎么把人引过去呢……”
  “就是这个没有头绪。”虞梅仁道:“正想请教殿下,这怀恩寺既是与先帝有关,请殿下细想,先帝在时,最近这些时日可有会去怀恩寺吗?”
  傅晏想了一下,慢慢道:“每年的腊月十八,皇爷爷都要去怀恩寺诵经祈福……”
  “可有何缘由?”虞梅仁问。
  傅晏低垂了眼眸:“那日,是我的生辰。”
  虞梅仁脑中灵光一现:“这便是了!”


第33章 恭贺新春
  荆园原是先朝权臣闵氏的私园,内藏上千株珍品梅花。闵氏大厦倾塌后,先帝恶其奢靡,便把这园林充了公中,并下令百姓可随意进出赏玩。
  此时赏梅时间有点早。不过今冬天暖,最耐寒的寒梅已打起了花骨朵。
  虞楠裳兴致勃勃地仰头看着。成碧辉看她似是很喜爱的样子,便一伸手折下那枝花苞最盛的。“送给你。”他咧着大白牙递给她。
  啊,这花儿合该傲霜凌雪绽放于枝头才对啊。虞楠裳心中有些惋惜,却也不好拂成碧辉美意,便含笑接过。突然思及此情此景极应一首流传甚广的名诗,不由得破口而出:“当年腊月半,已觉梅花阑。不信今春晚,俱来雪里看。”
  吟罢这上半阙,她笑吟吟看向成碧辉。
  成碧辉大力鼓掌:“好诗!好诗!虞姑娘真是才女。”
  虞楠裳:“……”这不是我做的诗啊……我这是邀你联诗啊……
  不过人家是武艺高绝的大英雄啦,不通文墨也没什么。这样想着,虞楠裳便继续之前的话题:“你方才说,你追那神秘闯宫人追到这里,然后呢?”“对对对,然后呢然后呢?”他们身后跟着的小苏子硬插到他们中间问。
  “哦哦,然后那神秘人终于被我堵在一颗梅树下。”回归他熟悉的话题,成碧辉暗松了一口气:“我大喝一声,贼子!你哪里逃,还不束手就擒!”
  他嘴上说着手中比划着,两个小姑娘的心給高高吊起:“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那神秘人倒也不慌张,只呵呵冷笑,突然手掌一翻,几点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袭来!”
  “呀!”
  ……
  虞楠裳这里玩耍的乐不思蜀,家里的傅晏却牵肠挂肚,时刻竖着耳朵听那屋外动静,一整天毫无睡意。
  虞梅仁下午没出去。见傅晏这般有精神,便搬了棋坪来与他对弈。
  傅晏心烦意乱,却又不得不应付。于是便一局一个输,溃不成军。
  等到输到第五局之时,终于听到敲门声传来。傅晏手中棋子便是一颤:终于回来啦。
  宣叔出去开了门,随即有人声传来,却是一个男子声音,并非虞楠裳她们回来。
  傅晏恹恹把那棋子随便一扔。
  “这倒是一步好棋!”虞梅仁抚掌。
  “老爷,是二爷那里派人送信来了。”不一会儿,宣叔引了来者进来了,候在正堂里。
  虞梅仁出去见人。傅晏没精打采的,也没注意听他们外面说什么,直到被被虞梅仁一声大喊吓了一跳:“什么?明天就来了?!”
  等日头西斜,虞楠裳回到家中,就见正房卧室里不见了傅晏,他爹和宣叔正忙的团团转,把正房立的拟古花瓶、素竹屏风,书房供的菖蒲小景、博山香炉,梁上悬的百结水晶珠子灯、壁上挂的字画……一应陈设一一收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要搬家吗爹?”虞楠裳奇怪问道。
  “嗐!”虞梅仁挽着袖子扎着手,难得的显露一丝狼狈之态:“刚有人来送信,你祖母和二叔一家上京来了!”
  “啊?真的?怎么事先也没个信儿,突然就来了?”虞楠裳也吃了一惊。
  虞梅仁的父亲早逝,母亲虞老太一手拉扯大他们兄弟姐妹四个。其中两个姐妹皆嫁在他们老家北疆那边,一个兄弟,名虞梅义的,在豫州地方上出任一届小官。虞老太一直随他虞梅义一家而居,这总也有五六年没见了,冷不丁的,就来信说虞梅义调了京职,他们合家进京来了!
  “可不是嘛。”虞梅仁一边接下宣叔递来的东阳木雕一边道:“这都快到了才想起给咱们送信——便是明天一早许他们就能进城了。”
  “啊!”虞楠裳大惊失色:“明天就来了……那,那我也回去收拾去!”
  “哦,燕娘我又搬你屋里去了,怕你祖母挑刺!”虞梅仁又道。
  “哎!我知道了!”虞楠裳边走边应一声。
  一边的苏子不明所以然:“姐姐,为什么他们来了我们要收拾?难不成,老太太和二老爷一家要在我们家住下?这似乎也住不下啊。”
  “不是给他们腾房子,他们应该不会在这里住——主要你没见过我祖母,你不知道。”虞楠裳心有余悸地道:“我祖母那人可厉害了,便是我爹,也拿她没奈何。并且不仅厉害,她还……呃,怎么说呢,注重实用吧,就像爹收起来的这些摆设装饰,叫她见了,通通是‘有甚用?浪费银两!’送当铺的送当铺,卖破烂的卖破烂!”
  “啊,这样啊?”苏子惊道。
  虞楠裳目视虚空陷入回忆中:“曾几何时,爹有一盆极心爱的菖蒲,点缀了爹游历名山时偶得的奇石,盆子是一位和他相交甚久的烧陶老匠人的心血之作,那菖蒲倒是没什么可说的,精心养的葳蕤可爱——结果我们只是半天不在,那菖蒲给薅了扔进灶里烧了火,盆子添了土,重新栽了小葱苗,石头说是大小材质正合当磨刀石……”
  “……”便是苏子都知道:“这可不是老爷常说的焚琴煮鹤?咱们赶紧收拾!”
  她们边说着边回了闺房。
  屋里的傅晏已经听到了她们的话,忍俊不禁地笑出声。见了他们进来收了收笑意,问:“今天玩的可尽兴?”
  岂料他这一问,两个姑娘一下子兴奋起来:“成校尉给我们讲了好多他的故事!”“成校尉真的好厉害的!”“他会轻功的,一下就飞上房顶!”“他一腿扫断一棵树!”……
  为什么要嘴贱……“你们刚才不是说要收拾东西吗?”傅晏强装若无其事道:“赶紧收拾吧。”
  “哦哦,对对。”“那串玉佩先拿下来。”“这架绣屏要收吗?”“收起收起赶紧收起。”俩人赶紧忙活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虞梅仁便出门迎人去了。因不知道几时能到,外面又冷,便叫虞楠裳在家里等着。虞楠裳便带着苏子把火炉烧的火旺,备下茶水,又去外面酒楼要了几个大菜。不过一直午时已过许久,才听到车轮声响。
  “来了来了!”虞楠裳和苏子忙迎出门去。就见虞梅仁在前,她二叔在后,骑马护着三辆马车来了。一时车子停下,虞梅仁下马,从第一辆马车上搀出一个鹤发鸡颜的老太太——这边是虞老太了。苏子已然被她的传闻镇住,此时小心觑着眼细看:浑身上下绫罗绸缎,配上那足有二斤的金银首饰,果然实用。这般金光闪闪花团锦簇之中,那干巴瘦小的一个人倒不显了。
  虞楠裳已迎到跟前,连连蹲福:“祖母来啦,囡囡给祖母请安!祖母万安!”
  “哎呀,这是囡囡啊,再近些,我眼睛不好用啦……唔,好似长大了。”虞老太向虞楠裳伸出手去。
  “是是,囡囡长大啦。”虞楠裳忙扶着人。
  岂料虞老太并不用她扶,那瘦削然而有力的干枯老手瞬间顺着她胳膊就摸到了身上:“哎呀,咋这瘦呢?你爹不舍得给你吃咋地?”
  虞楠裳/虞梅仁:“……”
  “我不瘦的,不瘦的。”虞楠裳窘迫地撕开她手:“祖母快进屋吧。外面冷。二叔二婶,还有兄弟姐妹们,咱们进屋叙话。”
  虞楠裳二叔家倒是人丁兴旺。虞梅义在正妻之外,还纳了两房妾室,生了男女共有六人。
  苏子观这二叔,敦实精明的模样,和他哥简直一个凤凰一个田鼠,无论如何不像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那二婶,和这二叔是一脸夫妻相,咋一看浑似兄妹。
  入屋坐定,苏子忙着奉茶,众人各依身份,重新郑重见礼。
  她二婶笑吟吟地拉了虞楠裳的手:“囡囡真是好模样……”
  虞老太闻言又用力看了虞楠裳两眼:“长的依稀是不丑,就是这年轻姑娘家,穿的怎么这么丧气。你且跟你楠珰、楠玥妹妹好好学学,这样穿才好看!”
  虞楠裳、苏子闻言看向她二叔家的两个女儿楠珰、楠玥:果然一个比一个圆滚滚,红乎乎,金灿灿……
  “囡囡知道了。”虞楠裳装出一副恭谨认真神色回应她祖母。
  虞老太心不在焉地嗯一声,扭头看向虞梅仁:“老大啊,我听说你纳了个妾室?怎也不出来见礼?”
  咦?这事儿才几日,虞老太怎得到消息的?虞梅仁觉着头有点疼:“回母亲,原就是看人可怜救回家中,算不得什么妾室……”
  “不用拿这些话糊弄我,人在哪儿?”杨老太顿着拐杖问。
  “他身体有病,下不了炕,故而无法来拜见娘,还请娘恕他不敬。”虞梅仁道。
  “啊,这怎还纳个有病的……既然她不能来见我,那老婆子我去见她就是了。”虞老太说着就站了起来:“人在哪儿,在哪儿?哦,我知道了,肯定在囡囡屋里。”脑子转的还挺快。说着便抖着小脚一阵风似地往外走。虞氏父女紧赶着去扶都扶不到:“祖母/娘啊,你慢些!”
  于是本以为没他什么事儿的傅晏,就听蹦登一声门给撞开了,一个小老太以超越她年龄的敏捷身手冲到他面前。
  后面虞氏父女隔了片刻才赶到。“娘啊,这就是燕娘了。”虞梅仁赶紧挡到他娘身前。
  然而给他娘一把搡开:“这后宅老娘们儿的事儿,你掺和什么。”
  他娘这手劲儿委实迷之有力,这一掌下来,虞梅仁这八尺男儿连退三步,差点摔倒。虞楠裳扶了一把他才踉跄站稳了身形,再抬头一看,他娘已然麻溜儿地上了炕,并大无畏地揪了傅晏头发把他从炕上揪起:“真是个不知礼数的,没见婆母大人到了吗?便是有病,也合该起一起——这就是欠打了。”
  傅晏:“……”
  虞楠裳赶紧扑上去,掰开她祖母的魔爪:“祖母,他委实病的厉害,您饶了她罢……放手放手……”
  然而虞老太并不轻易罢休:“想来是家中无主母,没人给这小蹄子立规矩,让他孟浪惯了。你们且一边儿去,让我好好管教管教他……”
  “娘啊,您老这旅途劳顿的,先歇息歇息,不急着管教……”
  “祖母,他有规矩的,有规矩的……”
  虞氏父女左一个右一个架住虞老太,苦苦规劝。
  “好好好,放开我!我是吃人的老虎婆吗?这就一个妾,看把你们宝贝的。”虞老太想着今儿初来乍到算了吧,以后再打。于是在虞氏父女的服侍下在炕上盘膝作下,斜着眼问傅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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