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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家的小娘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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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的刺激让他从昏迷中睁了睁眼睛。
他先看到一道极温暖的光。慢慢地那光凝定成一双明澄澄的眼睛,和如夕阳照水般温煦的容颜。那眼睛极关切地看着他,嫣红的嘴唇一动一动,温柔的声音如同天籁:“是不是很疼?吹一吹就不疼了哦……”
叫她这么一说,满身的剧痛似乎真的减轻许多呢……
不过转瞬时间,傅晏再次陷入昏迷。
“爹啊你怎么这么粗心了。”虞楠裳已经夺下碗,又抽出袖中手帕给“燕娘”擦拭。还好,“她”脖子上缠着厚重纱布,大部分药洒在了纱布上,并没有浸透。下巴被烫到的肌肤也没有起燎泡,甚至红肿也不曾,依旧白皙细腻。虞楠裳看看帕子上擦到的厚重脂粉,恍然大悟:原来是脂粉擦的厚,烫都烫不穿?!
虞老爷此时顾不上理会闺女的责怪。他思及一事暗松一口气:荻陆说给殿下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先用了一层特制的膏脂,再擦普通脂粉。那层膏脂,会使殿下的肌肤看起来如女子般白嫩,且即便水洗也不怕的。现在看来倒是所言非虚。
“殿下这张脸本就生的桃李丽质,美若女子。再经我的调弄,保准没人能看穿!”又想到当时荻陆的促狭样儿,虞老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虞楠裳注意到了自己爹爹的神情,她疑惑地眨眨眼睛,扭头朝窗外喊:“苏子,再端碗药来!”
这碗药虞楠裳不敢叫她爹喂了。“我来喂她吧。”她说着就动手把傅晏往自己身上靠。嚯,被子挡着看不出来,这燕娘脸不大,身上倒是一副大骨头架子,沉的很!
虞老爷忙不迭地阻挡:“别别别,你别……还是爹爹来,爹爹来!”
“哎呀爹你别捣乱了。我看刚才燕娘给你烫的好痛的。她本来就够可怜了……”虞楠裳坚定地推开她爹的手:“要不爹你去包饺子吧,眼看着天都黑了,还有一半没包出来呢。”
虞老爷平素对自己闺女娇惯惯了,此时竟没法违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只胳膊搂住那死猪一样的小子,一只手拿着勺子舀起药汁送到自己唇边细吹吹,再小心地用勺子拨开他紧闭的嘴唇,极慢极慢地一点点喂进去,又柔柔地说:“来,张嘴吃药了,吃药了就不难受了。”;又时不时放下勺子拿起帕子擦拭流到唇外的药汁……闺女的脸几乎要贴到那死小子脸上……虞老爷脸沉的要下雨了!
然而虞老爷即打定了主意不把自己闺女牵扯到他筹谋的这件惊天之事中来,少不得得认了。只沉着声儿道:“等喂完了药咱们一起包。”
距离这么近,虞楠裳此时才看清了这“燕娘”的容貌。自己爹的审美果然不同凡响。这燕娘眉目精致也是精致的,但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因为她面部线条极大气,有种男子的英俊洒脱。这让她看起来美的惊心动魄……虞楠裳心里不由自主就比较上了,终忍不住问她爹:“爹爹,是燕娘好看还是囡囡好看?”
“自然是囡囡好看!谁也不如我囡囡好看!”虞老爷回答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到底是自己的亲爹。虞楠裳甜甜一笑。
慢慢腾腾足有一刻钟才喂完。虞老爷忙把傅晏按回炕上:“不用管他了,让他睡会儿,他现在需要静养。咱们去包饺子。”
虞楠裳一边下炕穿鞋,忽又想起一事:“晚饭给她做点什么吃?熬些米油可合适?”
饿死省事儿。虞老爷思及许多不为人知的前尘往事,不由得有些气闷。“随便弄点就行了。她刚吃了药,不着急吃饭。”
父女俩一起下厨包饺子,小苏并宣叔也一起来帮忙。宣叔是从虞老爷年轻时伺候到现在的老人儿。原本他也成了家搬出去独住来着,前两年他娘子下世;他的两个女儿都已嫁了人,一个儿子做了捕快经常不着家,他干脆就搬回虞家来住,一是人多热闹些,二是一些浆洗缝补的细碎活计有大姑娘给张罗着他也省心。
才高八斗的虞老爷包起饺子来也是一把好手,丝毫不逊色他闺女。他有个绝活儿,一次取用的饺子馅不多不少绝不做二次增减,刚刚好能包出一个圆鼓鼓又精致又结实的饺子来。
饺子刚包完,门口传来脚步声,大汪亲热地跑了过去。大家就知道,宣叔的儿子宣轩来了。
“这小子真会掐时候。”宣叔出去给他开门。
宣轩走了进来。这是一个眉目周正一身正气的年轻人,他和虞楠裳同年,但月份比虞楠裳大几个月,因此虞楠裳称他二哥。他手里提着个大包小包,有给虞家的节礼,有给自己爹扯的布匹和棉花,好叫囡囡给做一身棉袄——囡囡那针线活可是没的说!还有给大汪带的肉骨头——因此大汪最喜欢他了。他进屋先恭恭敬敬问候了虞老爷,又道:“才听说老爷新纳姨娘,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嗐,别听他们胡说,别听他们胡说!”虞老爷连连摆手。
一转头他又拉了虞楠裳到无人处私语:“囡囡,若是往后这妾室敢欺负你,你尽管跟二哥说!这种人,二哥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哦?”虞楠裳故作惊奇道:“二哥都有什么办法?”
“办法多了,比如说,找个无赖闹上门,只说是她在青楼时的旧情人,如今死灰复燃。老爷一准儿把她赶出门。”宣轩恶狠狠道。
“哎呀!”虞楠裳惊讶道:“二哥你越来越像个官家人了!”
“我本来就是官家人,什么叫像。”宣轩骄傲地道。
大锅里煮起沸水,不多时饺子就下好了。这样的冬日,往常他们会在炕上摆上炕桌,一家人坐上炕吃。热乎乎的火炕,热乎乎的吃食,三个爷们少不得要喝上几两小酒,虞楠裳也会陪一杯半杯。今儿个因为“燕娘”在那儿,堂屋又太冷,只好在厨房里吃。
宣轩和所有人一样,对虞老爷突然纳个妾这事儿心怀好奇,偏虞老爷口风又紧,他便殷殷向虞老爷劝酒,希望虞老爷酒后吐真言。
吃的喝的正热闹的时候,突然停院子里的大汪狂吠了起来,接着又是附近人家的狗子们接二连三地叫了起来。
虞家众人一怔,都侧起了耳朵往外看;不久就听到人喧马嘶的声音。宣轩先道:“我出去看看。”
然而不等他走出房门,就听一个洪亮声音道:“北衙兵马追捕盗贼,各户百姓不许鼠窜外出,安坐家中等待搜查!”
北衙兵马,负责皇城守卫,直接听命于皇帝。宣轩惊疑道:“什么盗贼用得着北衙来追捕?更何况这事儿我怎么半丝风声也没听闻啊?”
“囡囡,你去内室陪伴燕娘,她现在受不得惊吓。”虞老爷淡定自若地吩咐虞楠裳。
虞楠裳答应一声,带着苏子去了。
“咱们继续吃继续喝,反正和咱们不相干的。”虞老爷又招呼宣叔和宣轩。
宣叔跟虞老爷跟久了,早学会他主人的处变不惊。宣轩却是不行,瞅着外面哪里还能吃喝的下去。
虞楠裳带着苏子进了内室上了炕,紧挨着傅晏坐下。看看他还是那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伸手试试他额头,倒是温热了些——之前她喂药那会儿冷冰冰的,好不让人悬心。
不多时,就听大门被砰砰敲响。
外面似乎来了不少人,火把映亮了窗棂。就听到有人厉声询问着虞老爷:“谁是户主?姓甚名谁?你呢?……你是京兆尹捕快来这里做客的?腰牌何在?……”
苏子从窗户缝里往外瞅瞅,告诉虞楠裳:“他们拿着张画像和老爷比对……”
一时外面的人往屋里走来。就听见虞梅仁道:“屋子里有生病卧床的女眷,不便见人……”
“便是生孩子的,今儿个也得见!”
门帘被粗暴地扯开,苏子吓的一头钻入虞楠裳怀里。
进来的是几个人高马大的兵士。全付铠甲与兵器让他们看起来煞气逼人。然而等他们看清灯下的虞楠裳,眼神儿顿时直了直,浑身的煞气也收了一收。“咳咳,”为首的兵丁清清嗓子,勉强把目光从虞楠裳脸上挪开,看看户簿,道:“虞楠裳?”
“是我。”虞楠裳轻声应答。
“苏子?”
苏子却吓得不敢出声儿。虞楠裳替她回答:“是她。”
“怎么还有一个女人?户簿上可没有!”
“大人容禀。”虞老爷不慌不忙道:“这是我买的一个妾室,是我疏忽了,还没来得及去里正处登录入户簿。哦,她的卖身契等我取出来请大人过目。”
“不必了!”为首的兵丁装作是在打量床上那人,实际眼角余光又黏到了虞楠裳脸上——对于床上那妇人他只大概有个印象,高耸的发髻、雪白的小脸儿,依稀也是个美人儿。
虞楠裳则一直大大方方地扑闪着眼睛看着他们,兵丁们却给看的有些腿软,也有些自惭形愧,觉着多接近这女子一步都是冒犯……
“行了,去其他屋舍再看看!”他们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第4章 傅晏的忍
前前后后折腾了有一刻钟,屋里屋外都看过,甚至马厩都去转了一头,这群人终于离开去了别家。街巷中的骚动一直持续了有半个时辰,才彻底安静下来。宣轩早坐不住了,等外面封禁一解除他立刻告辞离去。
苏子收拾厨房,虞楠裳已将一锅米粥煮的稀烂,把最上面的米油舀了满满一碗,端去正房。
傅晏依旧没一点醒的迹象。喂他吃后虞楠裳和爹爹商量:“她来到咱家也没带什么衣服箱笼,我明天先去扯几块布给她做几件衣裳。后面再慢慢地置办些起居物什。娘留下的东西,我私心是不想给别人用的……”
“他病成这样,哪里用得着什么衣服物什。”虞老爷说:“这些你都不用操心,他需要的时候爹爹会置办的。”
虞楠裳想想也对。又道:“那今晚,女儿和她一起睡,也好照顾她。”
“不行!我和他一起睡!”虞老爷失声道。
虞楠裳给自己爹爹这迫切劲儿惊了一惊:这一边说着不要不要一边急切成这个样子,哎呀爹啊,原来你是这样的爹!
虞老爷回过神来,看看女儿惊异并戏谑的眼神儿,一张老脸顿时涨的通红,想要解释却又没法解释。只能捏了额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屋去睡吧。”
虞楠裳笑着应是,收了碗筷回厨房。
苏子已烧出满满一大锅热水。虞楠裳冷热水掺和,调的温度合适,用两个大盆盛了,端到正房中供爹爹和燕娘洗漱,这才回自己屋。
虞家五间正房之后,还有一个后院。后院也和前院一样,东西各两间厢房。东边的厢房是虞楠裳和苏子一起住,西边的厢房放置一些杂物。北墙根下,建着马厩。至于宣叔,他睡在前院的西厢房内,以便看家护院。
虞楠裳的闺房连着厨房,和厨房之间有一道小门贯通。挨着厨房的墙下有一铺小炕,厨房的炉灶烟道正从炕下经过。这半天煮饺子烧热水已经把炕烧的热乎乎,一点都不冷。虞楠裳和苏子洗漱一番上了炕,苏子今天受了惊吓,很快就睡去了。虞楠裳却就着烛火做绣活做到三更天,才歇了。
那边虞老爷净了面漱了口濯了足,施施然开了柜子另取了一床被褥铺设到傅晏旁边——他家里这铺炕大,睡他们俩人绰绰有余。刚想睡突然想到一事,心下不由得膈应的慌。
虞老爷生性/爱洁。每天上午吃完早餐后雷打不动到隔壁街上南边人开的汤馆泡汤。可是眼下躺在自己炕上,用着自己被卧的傅晏,自被谋害以来应是没有好生洗漱过……别的倒也罢了,可是那双脚……一路夺命疾跑,多么高贵的玉趾也免不了沾染凡尘脏臭……虞老爷纠结许久,到底亲自拧了手巾把子,闭了气儿捧了贵人玉足细细伺候。
这双脚粗粝开裂,还长着厚厚的茧子,宛如那乡下老农的脚。虞老爷却知道,这是傅晏在北疆七年,风霜雨雪刀山火海里磨炼出来的。想到他以皇子之尊,十三岁奔赴北疆前线,从无一兵一卒可用,到收服北疆人心、把北方蛮族原逐千里,虞老爷到底是生了几分敬佩之心,擦拭的动作也轻柔细致许多。
毫无预兆地,那大足突然从他手中挣开,冲着他面门踢去!
这一脚凌厉狠绝,用劲儿十足。好在虞老爷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也是练过的,当即仰身后倒,又一个利落的翻滚躲开。
然而身形还没稳,眼角余光中傅晏矫捷地蹂身而上,五指怒张,直掐向他的喉咙!
“殿下,自己人!”虞老爷吃力地挡住傅晏的手。
傅晏听闻这一声,动作略缓,却还是格开虞老爷的手,捏住他喉咙才停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虞老爷感觉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殿下,我是虞梅仁。是荻陆将殿下交于我,这里是我的家中。”虞老爷镇定道。
“虞梅仁,虞先生?”傅晏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儿,只是用气在说话。他眼瞳里的警惕光芒微散,手缓缓从虞老爷喉咙上放下:“得罪了。”
他即中毒又受伤,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心气一松,身子也跟着软了下去。虞老爷忙扶了他躺下:“殿下现在不能动!哎呀呀,身上伤口一定裂开了,我闻见血腥味了……”
的确裂开了好几处,疼的入骨。不过傅晏毫不在意,只打量着四周问:“我怎么在这儿?”
“殿下可还记得自己怎么弄成了这么一副样子?”虞老爷边解开他衣服查看伤口边问。
“记得。”傅晏几近无声地道。关于那场谋杀,他不想多提及一字。
“殿下从宫中逃出后,躲避到了荻陆的月里楼。可是很快月里楼就被盯上了。荻陆就把我找去,把殿下装扮成女子,让我以纳妾的名义把殿下带回了我家。”虞老爷简明扼要地跟傅晏解释。
装扮成女子?恰此时虞老爷解开了他中衣,露出了最里面的水红肚兜儿,上面绣着的折枝牡丹在烛火下葳蕤放光。
荻陆你够狠。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
傅晏一把把那肚兜儿从身上撕下,又看到身上其他的衣服,绷紧了脸道:“烦请先生,帮我寻男子衣物来。”
“这可不能从命。”虞老爷忍着笑,解他小腹上缠着的纱布:“现在城里搜你搜的紧:九门加派人手看守,出入人员一一核对;南北衙倾巢而出,挨家挨户盘查;还有那龙鳞卫在暗中行事,侦探查找。如若是以本来面目出现,风险太大。唯有装扮成女子,以我妾室的名义在我家中潜伏待机,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傅晏知道自己的幕僚下属们私下常取笑他男生女相,扮作女子必然精彩,哪天能作弄他穿上女装看看才好——嗯,这番总算是如了他们的愿。不过他也知道外面的情况只会比虞梅仁说的更严峻。没奈何,虽说这法子太伤面子,与性命相比,面子也算不了什么。“就依先生。只是带累先生入险境,我心不安。”他说。
“殿下客气了,虞某既然择殿下为主,自当殚精竭虑辅佐殿下、粉身碎骨护卫殿下。”虞梅仁边给傅晏重新上药边说:“只是有一事,还望殿下成全。”
“先生请说。”
“殿下即以女子身份避祸于我家中,少不得与我的家人有所接触。”虞梅仁道:“我家中人口倒也简单,只有一顽劣小女。我怕她人小不懂事走露了风声,故而没有把殿下的真实身份跟她言明,她只当殿下真是我纳的妾室。所以还请殿下在她面前委屈一二。”
“我明白。”傅晏点头:“明天你就去跟荻陆传我的命令,万一你我大事不成,则不计一切代价护虞先生的千金安好。”
果然会收买人心!虞老爷连连拜谢。当下处理好伤口,又闲话两句,各自歇息。
虞老爷很快就呼吸平稳陷入沉睡,傅晏却还在黑暗中瞪着眼睛。他睡不着,他想着进京前的部署,想着各处的人马,想着勾心斗角的朝堂……
他是当今皇帝皇后的唯一嫡子。按说身份再贵重也没有,偏偏命途多舛。
他生下来的时候,皇帝还只是一个普通皇子。先帝,他的皇爷爷,先取中他,再取中他父亲。
也就是说,先帝为了把皇位传给他,册了他父亲为太子。
册立太子和册立太孙的仪式是同时同地进行的——这本就不合礼制。先帝还特赐封号“熙成”与他。
这倒不是什么制衡之策。先帝性格使然。爱之欲之生,恨之欲之死。先帝宠他宠到天上,同时漠视他父亲如无物。
这就种下了他父亲厌恶他的因。
据说先帝晚年的时候是有动过直接传位于他的念头的。
先帝驾崩后三年,皇帝站稳了脚,立刻废了他的太子位。那时他继续留在京城的话,怕是熬不过那年的冬天。多亏先帝给他留下的太傅王显给他出了主意。北疆战事激烈,他自请从军。
那时他才十三岁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可能活下来。
偏他就活下来了,还活到了今天,碍了许多人的眼。
……
想着想着,就觉着小腹隐隐作痛起来。不是受伤那处,是,膀胱那处。
他晚上喝了一大碗药一大碗米汤,全是水。
傅晏挪动身体想爬起来。岂料他中的那种毒,恰是在深夜时分发作的最厉害。虽是早有预料,提前吃下灵丹妙药消去了大部分毒性,到底还是有些影响的。现在他手脚麻痹,想动,然而无法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街上打更的声音一次次响起。傅晏咬着唇,烦虞先生扶我去小解,这句话几度涌到嘴边偏偏就是说不出来。
而虞老爷睡的那么香甜,丝毫不察。
等傅晏忍到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直淌的时候,天边终于亮起鱼肚白,而傅晏可以动了。
傅晏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到房里屏风后,果然那里放着马桶。
终于释放掉,傅晏直接瘫倒在地。
好一会儿才有力气重新爬起,爬回炕上。
虞老爷还在酣睡,睡的面色绯红口水横流。
唉,还指望着你来护卫我?傅晏面无表情地给虞老爷把踢开的被子盖盖好。
便在此时,屋子外面有声响响起。
傅晏从窗户缝隙里望出去,就见外面天空晨曦已现,一个女孩儿从旁边屋中走出,迎着朝霞伸了个懒腰。
朝霞映亮她的眉目,傅晏恍惚觉着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似乎是在梦里。。。。。。
“小仙女。。。。。。”他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
第5章 傅晏的脾气
虞楠裳站在院子里,迎着朝霞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打一套五禽戏。
她出生时早产,幼时身体极弱。等她略大点虞老爷就教她一些拳法,也请了人教她习舞,几年下来,到底是练的活蹦乱跳,比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强健几分。
以往虞老爷都会和她差不离时间起,陪她一起晨练的。可是今日,她一套拳打完了也不见爹出来。她便取了热水放到他卧室门外,然后自去洗漱。
屋里虞老爷倒是已经起了,只是他顾不得着衣洗漱,先给傅晏装扮起来。傅晏绷了半晚上,此时半睡不醒蔫蔫撘搭的,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殿下脸型,适合梳个堕马髻。”他竟亲自动手梳理傅晏头发,熟练地挽发结髻——傅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头上原是顶了一晚上女子的发髻,还有钗环……虞老爷梳发功力了得,片刻功夫便得了。又把拆下来的钗环绢花细细地簪上。
傅晏:……装扮成女子我认了,可是这些个,可以省了吧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这些小事上,他向来不擅长拒绝别人。
虞老爷又去外面取了水,拧了手巾伺候傅晏擦脸漱口。傅晏道看着水影中白花花的脸,道:“这给我涂抹的什么?油腻腻的糊的慌。”
“这是荻陆特制的膏脂,能让殿下的肌肤看起来与女子一般。抹一次可以顶许多天,便是遇水也不会化。”虞老爷答道:“殿下且按捺一二吧,我倒是觉着涂的不够多,得补上一些才行!”
说着也不管傅晏意下如何,自去取了荻陆给的那个膏脂来,用指甲剜了豌豆大小一块,翘着兰花指在傅晏脸上涂抹。那个细致劲儿,便是比起皇宫中伺候梳妆的女史也不遑多让。
涂抹完了,虞老爷还两眼发光,意犹未尽地道:“待我今天出去的时候买些胭脂水粉回来。”
傅晏:好、好诡异的虞先生!
外面虞家的早晨还是很热闹的。
宣叔打扫庭院,喂马,浇花浇树。苏子捅开炉子、清理炉灰、喂大汪,虞楠裳生火做早饭。又有巷子头林大娘把她新开坛的咸菜拿与他们吃,又有左邻赵小哥帮他家挑水来,又有右邻王铁匠送些劈柴来——这皆是受过虞老爷恩惠的,没什么能回报,便在这些日常小事儿上用心。
以往他们来不过和虞老爷虞楠裳问声好扯点邻里闲话,今天却一个个拉了虞楠裳低声叫她不要害怕,有事儿找他们。
虞楠裳只得笑领了。
屋子里一时梳洗妥当,虞老爷把傅晏按回被中遮掩妥当,这才把房门开了。
虞楠裳走进来,跟自己爹爹问了早安,又看向傅晏。
她一出现傅晏就觉着精神一振:啊,小仙女来了!但待她双目凌波、梨涡带笑地看向他,傅晏却避开了与她目光接触。她不知道他是男子,他却自当守礼慎行。
“这就是我的女儿楠裳。”虞老爷算是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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