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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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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盯准了她远嫁,家中亲人都不在身边,自己柔弱女子带着两个丫鬟,随便怎么欺负都还不了手,出言很是不逊。话里话外都告诉她,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你就乖乖吃了这个闷亏罢!
  讲到这里,胡安和手指攥着袖子,看着韦翠娘的眼神有些同情。毕竟同病相怜,不免惺惺相惜。
  韦翠娘半眯着眼,问,“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胡安和尴尬笑了笑,道,“没事,你继续说。”
  韦翠娘懒得理他,理了理袖子,继续道,“我能咽下这口气吗?不可能!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但有时候道理讲不通,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我砸了他的家,闹了他和新嫂子的洞房,然后收拾了行李,带着两个丫鬟就骑马回了家。”
  胡安和眼里的悲悯渐渐散去,转成了惊恐,“你一女儿家,怎么砸的?”
  韦翠娘道,“我小时候体弱,我爹请了个师傅教我习武,后来身子才渐渐好起来。”
  胡安和喉头有些涩,“你习的什么武,能这么大能耐?”
  “无非刀枪棍棒一类,但我使的不太好,愧对师门。”韦翠娘忽而笑了,“可也没什么关系,我力气比较大,一掌下去能拍断两块青石板。”
  胡安和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接她这单生意,早知如此,就该好好在家里待着。
  薛延脾气再爆,好歹有阿梨在旁看着,不能对他下太大狠手,现在看着对面这个冷美人,胡安和心中不无绝望地想着,怕是就算他死在这里,也没人来给他收尸了。
  韦翠娘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胡安和深吸一口气,眼神左右乱瞟,却是不敢再落在韦翠娘身上。
  看他终于老实了,韦翠娘稍显满意,才又道,“我这次回来是借着三日回门的名义,但却是不会再回去了,只寄一封和离书给他们,从此一别两宽,江湖不见。只是怕我爹会不允,所以先斩后奏,你可懂?”
  胡安和仍旧懵懵的,仰着脸“啊”了声。
  韦翠娘看着他那个半晌缓不过神来的表情,“嘶”了口气,猛地一拍桌子道,“你到底能不能写?不写我换人了。”
  胡安和说,“我,我以前也没写过这东西,我不太会。”他舔舔唇,问,“这种书信,该是自己写更方便,你怎么找别人代笔?”
  韦翠娘被气笑了,她问,“你是蠢吗?我若是认得字,还用得着和你在这里叽叽歪歪?”
  胡安和眨眨眼,也意识到自己瞎说话,踩了人家的禁区,他想道歉,但韦翠娘眼神刀子一样,杀得胡安和无所遁形,他两张唇又开又合好半晌,最后小羊一样咩出了句,“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也不必太难过……”
  韦翠娘伸手就扯了一张纸,揉成一团后狠狠掷在了胡安和脸上,骂道,“滚!”
  胡安和一脸茫然,好一会没反应过来这次又是哪里说错了。
  但那一个“滚”字简直像是圣旨,胡安和如蒙大赦,赶紧站起来,手忙脚乱收拾东西。韦翠娘坐在一边看着,气的胸口疼,她在心底里咬牙切齿地骂,“书呆子,穷书生,又酸又笨……”
  胡安和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顾着把笔墨纸砚都往包里塞,但卷纸的时候动作太大,不小心将韦翠娘放在桌上的那个钱袋子给甩到了地上。
  银子与地面相撞,嘭的一声闷响,韦翠娘以为他挑衅,冷哼一声站了起来。胡安和听在耳里,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左思右想,还是没敢直接拎着东西走人,他看了看韦翠娘不善面色,壮了壮胆子,弯腰去给她捡。
  钱袋子落的位置不大好,就在韦翠娘脚尖前三寸地方,胡安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再出什么错。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忽然一阵大风吹过来,胡安和弯着身子重心不稳,冲着前头就栽了过去,他急急想要撑着地面稳住,但好巧不巧,摸到了韦翠娘的脚。
  红底绣鞋,上头缠枝莲纹栩栩如生,胡安和眼一闭,心里想着,这哪是缠枝莲啊,这缠的是他的命啊。
  果不其然,韦翠娘大怒,她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狠狠一脚就踩上去,胡安和痛的惊叫,他抽出手站起来,又一头撞在了韦翠娘的胸上。韦翠娘气得胸脯直跳,反手就是一巴掌,指甲没收,刀刃一样划过了胡安和的下巴和脖颈。
  劲儿大的女人果真惹不起,胡安和瞬间就肿了半边脸,他摸了把脖子上,指头上红艳艳都是血。
  韦翠娘往地上“呸”了口,咬牙切齿看着他,“登徒子,别让我再看见你!”
  一路上,胡安和是含着泪回去的。
  他这副样子,也不敢回胡家,径直去了薛家,想着在厨房再凑合一晚算了。
  小结巴身子已经稳定,阿梨也终于能放下心,她给小结巴做了晚饭后,便就和薛延一起回了家。几日不见,冯氏担忧得很,但看着他们都还挺好,又高兴起来,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饭,又说了会子话,都回屋歇下了。
  胡安和可怜巴巴地敲大门时,阿梨正和薛延一起给兔子洗澡。
  外头天冷,但是屋里烧着炕,倒是很暖和,穿一件薄衫便就行。阿梨打了盆热水来,和薛延一起按着阿黄到盆里,把那一身长毛给里里外外搓了遍,又赶紧用布巾给擦干,塞到被窝里。
  阿黄长了一身懒肉,平日里不爱动,一洗澡就欢实起来,蹦蹦跳跳想要脱离掌控。薛延按着它两条后腿,废了挺大力气,但还是给溅了一身的水,他把湿衣裳脱下来,冲着阿梨抱怨,“以后再不给它弄这个了,脏死算了。”
  “那可不行。”阿梨笑着指了指桌上茶壶,“没茶水了,厨房里还有热水,你去泡壶茶来,然后咱们就能睡了。”
  薛延应了声,披了件外衣,拎着茶壶往外走,视线扫过大门口的时候,被唬了一跳。
  他顺手从墙角捞了根棍子在手里,眯着眼走过去,低喝了声,“谁?”
  胡安和唉声叹气,“是我啊。”
  薛延认出他的声音,松了口气,他把棍子扔到一边,过去开门,不满道,“大晚上来我家干什么?还不敲门,站在那里装死吗。你就庆幸着是我看见了你,要是吓着了阿梨,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我看见阿嬷屋里灯灭了,不敢喊。”门开一条缝儿,胡安和委委屈屈地挤进来,哭道,“薛延,我被人打了。”


第48章 章四十八
  胡安和的模样实在太过凄惨; 薛延到底没再忍心骂他; 拽着袖子给拉进了屋。
  进门前,薛延低低威胁,“把你那张脸挡的严实点; 别吓着阿梨。”
  胡安和抽抽噎噎地说好; 薛延满意点头,指了指厨房门口; “你先在这等一下; 我去沏壶茶,待会一起进去。”
  “行。”胡安和眼神闪躲; 小声问,“但能给我做点饭吃吗?我饿。”
  薛延吸了口气,骂了句“麻烦精”,转头就进了厨房; 没搭理他。胡安和肚子咕咕咕的叫,但是他又不敢再去招惹薛延了; 只能靠着墙角默默忍着,想着待会去求阿梨。
  热水早烧好,沏壶清茶也没多费事,薛延很快就拎着壶出来,两人一起进屋子。
  外头冷风嗖嗖; 里头热意融融,不大的地方,满满当当摆了许多家用之物; 但是井井有条,不显杂乱。墙角处悬了一盆绿葱葱的银边吊兰,蓬勃繁茂,水灵灵的好看。
  胡安和暗地里吧嗒两下嘴,心里想着,你看看人家,人家那才叫家。
  阿梨肩上披了件外衣,正跪坐在炕头逗兔子,她听不见声音,但瞧见了地面上影子由远及近,便就知道是薛延回来了。阿黄困得直点头,阿梨揉揉它屁股,将它抱到炕尾的小篮子里,欢欢喜喜回头想和薛延说话,却对上了胡安和那张被猫抓过一样的脸。
  阿梨眨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胡安和努力地用袖摆挡着脖子,但还是露出一小半,脸色还带着惊恐过后的苍白,加上姿势滑稽,犹如唱戏的小生。
  阿梨起身下地,走近去打量了他一圈,轻声问,“怎么弄成这样,是有谁欺负你了吗?”
  阿梨的声音小心翼翼的,生怕再吓着他,胡安和眼圈一红,心中委屈更盛,张嘴就想要诉苦。薛延给他倒了杯水,又拉着阿梨坐到一边,听胡安和连说带比划地将整件事都讲了一遍。
  不愧是读过圣贤书的人,讲的那是一个如泣如诉,简直让人身临其境。
  薛延在心里想着,当初不该说胡安和嘴笨人傻的,就凭他这口才,若是到天桥底下说书的话,以后绝对是个人物。
  说到最后,胡安和用手背拭了拭眼角,“亏我当时还同情她,一片真心喂了狗,那就是个女魔头。”
  阿梨咬着唇和薛延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她柔声安慰了胡安和几句,看他还是抽抽搭搭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就起身去柜里拿了些伤药递给薛延,嘱咐着,“你给他擦擦罢,伤虽小,总不要留了疤。”
  薛延点头,说好。
  胡安和一感动,眼眶又有些泛红。
  阿梨被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你别哭了,别哭了。”她转身去拿了件厚袄子穿上,温声道,“我去给你弄些吃的吧,晚饭没吃饿不饿?”
  胡安和双手捧着杯子,肩胛缩着像只小狗,拼命点头,“我饿。”
  阿梨笑了。
  薛延端了盏蜡烛要送她过去,阿梨摇头拒绝,小声道,“你还是陪陪他吧,多劝劝。晚上包的饺子还剩了点,我去给煮了,很快就能好。”
  薛延看了眼伏在桌上的胡安和,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他把阿梨的领口拢好,道,“随便弄弄就行,你别冻着,他又不挑食,不用太精细。”说完,又拎着阿黄的耳朵把它弄出来,拍拍屁股道,“别睡了,去陪姐姐。”
  阿梨笑嗔,“你吵它做什么,待会闹起来,晚上又不爱睡了。”
  薛延说,“我就是看不惯它那懒洋洋的样子。”
  阿梨搡他一下,不再多说,带着阿黄出了门。
  胡安和目睹一切,觉得自己那颗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心好像伤得更重了些,他又回想了下傍晚遇见的那个泼辣疯女人,“嘶”了一声,觉得脖子好像更疼了。
  薛延揉了揉腕子走过去,骨节咔吧咔吧地响,胡安和从打击中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看着他,“你……你想做什么?”
  薛延低骂了句,按着他的头让他趴在桌上,一把将肩头的衣裳扯下来,冷冷道,“上药!”
  整个过程惊心动魄,鬼哭狼嚎。
  本来挺简单一件事,但做完后,薛延的头都要炸了,胡安和抱着一边肩膀瘫在椅子里,一个劲地问,“我会毁容吗?会变丑吗?”薛延实在懒得搭理他,脱了鞋子上了炕,被子往上拉到耳朵,装作听不见。
  这磨磨唧唧直到阿梨端着饺子回屋才停止。
  猪肉三鲜馅蒸饺,馅里还掺了一点花雕酒,皮儿嫩而薄,透过皮能瞧见里头饱满的馅子,颤巍巍地立在盘子里,旁边是调好的油蒜碟。
  胡安和眼巴巴盯着那个盘子,没心思叫疼了。
  阿梨把筷子带给他,笑道,“你吃吧。看你这样子也回不去家了,我把被子找出来,你再去厨房凑合着住一夜罢。”
  胡安和泪眼汪汪,诚挚道,“小梨花,你实在是太好了。苟富贵,勿相忘,等我以后有钱了,我肯定会对你好的,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薛延再忍不住,他腾的一声从被里坐起来,咬牙切齿地骂,“你放的什么五花屁,真当我死了?”
  胡安和一脸茫然,“我怎么了……”
  薛延眯着眼看他,“我家阿梨爱吃什么,关你屁事,用得着你在那巴巴地献殷勤?”
  说完,薛延也激不起自己那点残存的怜悯心了,趿拉着鞋下地,一手端起盘子,一手拽住胡安和的后衣领,三两下就将他给踹出去,而后将饺子塞回到胡安和怀里,摔门上锁一气呵成。
  阿梨根本没看懂刚才他俩你来我往在说些什么,呆呆地抱着阿黄站在原地,薛延低头亲亲她脸颊,柔声说,“咱们睡觉去。”
  阿梨弯出个笑,柔柔答了句好。
  薛延看着她躺好了,又给掖了掖被子,才偏头吹熄了灯。
  胡安和站在门外,眼盯着骤然黑暗的窗口,心里凉飕飕像间四面漏风的破屋子。
  ……
  接下来两日,阿梨一得空就要往小结巴那里跑,带上一盅排骨汤,她手艺好,换着花样做,让人吃不腻。
  习过武的女人果真不好惹,胡安和脖子上那四道抓痕一直没落疤,显眼得很,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出门,天天赖在薛家蹭吃蹭喝。阿梨脾气好,冯氏疼小辈,两人都不嫌他烦,薛延却气得个半死,总寻着机会要撵他出门。
  好在胡安和反应迟钝,脸皮又厚,仍旧舒舒服服地待着,半点没受影响。
  转眼第二日晚上,正是换季时节,冯氏腰腿总疼着,吃过晚饭后就关灯歇下了。晚上天凉,薛延怕阿梨体弱惹上病,也早早催着她回了房,又支使着胡安和把碗筷都刷好,跟着进了屋。
  阿梨靠在枕头上,正绣被面儿,冯氏亲手选的正红色,入目喜气洋洋,明明九月底,看着却像是就要过年。老人家就爱这种吉利又热烈的颜色,阿梨也顺着她,不忤逆。
  花样早画好,绣球牡丹,大朵大朵簇在一起,开得正盛,阿梨把被面放在腿上,一针针绣得仔细。
  薛延洗脸洗脚,什么都弄好了之后终于上床,舒服的长叹了一口气。
  他一双长腿不好好放,非要往阿梨脚底下钻,上身歪扭着躺成一只虾,见阿梨终于肯看他了,挤了挤眼。
  白日里凶巴巴一副不好说话样子,可到了夜深人静时候,就黏腻的像个孩子。
  阿梨无奈拍了拍他手背,道,“你往外头挪一点,不要总是欺我。”
  薛延不肯,抓着她手腕不肯松,不高兴道,“大晚上不要弄这些,费眼睛,白天再说。”
  阿梨说,“总得先把头开好,我今晚绣出第一朵来,弄个样式,以后就好弄了。”
  薛延还是不同意,他坐起来,把阿梨手里的针抢过来插到针板上,按着她的肩道,“你想一想,你都多久没和我好好说过话了。”
  阿梨的头发在肩侧绑成一根麻花辫,眉眼弯弯,不施粉黛,却更显得清丽精致。
  她眨眨眼,不解问,“我不是每天都在和你讲话?”
  薛延说,“不是让我吃饭就是叫我洗脚,哪里像是夫妻间的样子。”
  阿梨笑了,她摸摸绣了一半的牡丹,小声说了句,“幼稚。”
  薛延也没说错,这两日他一直忙着联系木匠修缮店面,很晚才回家,两人确实好些个时辰没亲昵了。
  阿梨对胡安和说的话,都比对他说的多。
  薛延觉着委屈,他把被面扯过来扔到一边,又看了阿梨一会,赌气躺下了。
  他动静弄得挺大,阿黄都惊醒,从篮子里露出一颗头,疑惑望着那边方向。
  阿梨叹气,拍了拍薛延的肩膀,“那咱们聊聊天罢。”
  薛延将眼皮掀开一条缝,好似漫不经心道,“行吧。”
  看着他那副样子,阿梨哑然,但又不能不给他面子,只得默默忍着。
  她本也没想好要和薛延说什么,歪着头想半天,问,“韦掌柜当初是说三日后给咱们答复吗,那岂不就是明日?”
  薛延“嗯”了声,然后盯着阿梨眼睛,见她闭口不言了,惊讶道,“没了?”
  “没了呀。”阿梨搞不清他在想什么,咬着唇道,“我问了你一个问题,要是想聊天,下一个不是该你问了吗?”
  薛延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最后一拍枕头道,“不说了,睡觉!”
  阿梨如蒙大赦,赶紧吹了灯,躺下睡觉。
  薛延辗转反侧许久才睡着,在心里后悔着自己怎么如此别扭,实在有失体面。
  到最后,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将胡安和给赶出去。
  第二日晏春楼的伙计来时,薛延正坐在炕上穿衣裳。


第49章 章四十九
  木质门窗几乎不隔声; 大门一响; 他就得听得清楚。
  冯氏在厨房做饭,阿黄跑到后院去啃菜园里的菜,胡安和受命去看着; 院子里就剩一个阿梨。
  她今个癸水第一日; 身子有些不适,冯氏不让她干活; 只要她到一边歇着。
  伙计瞧见在房檐下看书的阿梨; 喊了声,“姑娘; 我是宴春楼的伙计,来寻薛公子和胡公子,我们韦掌柜有事相商,方便开个门吗?”
  家里就阿梨一个姑娘; 薛延立马就反应过来他唤的是阿梨,怕阿梨吓着; 他腰带都来不及系,急匆匆地跑出了门。
  伙计站在门口,看着衣衫不整的薛延,一时错愕。
  薛延回头拍拍阿梨的肩让她进屋子,这才去给他开门; 但没让进,只倚着门框问,“什么事?”
  伙计垂着脑袋; 目不斜视,“我们掌柜的说,今个第三日,这生意成与不成都该撂个话,但是他还有些疑虑,希望您能配合着解决一番。”
  薛延捏了捏鼻梁,心里有些预感,皱眉问,“什么疑虑?”
  伙计恭恭敬敬答,“韦掌柜说,您所提出的方法确实有效,但有一点,酱料在途中运送时会不会损了味道,使得最后做出的肠粉不够鲜。所以,我们掌柜的想请您去一趟宴春楼,当场试验一次。”
  这番话和薛延意料之中的一样,他气得哼笑一声,但又不能和一个小伙计讲什么,只能颔首道,“成。”
  伙计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宴春楼里等着您们。”
  薛延目送着他出去,而后嘭的一声甩上了门。
  早饭是冯氏做的玉米疙瘩汤,漂亮的黄色,入口软烂,极为养胃。
  饭桌上,薛延将刚才伙计说的话与胡安和都讲了一遍,而后阴着脸道,“韦利来那个老滑头,他一撅撅那两撇小胡子我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这么慢吞吞地让我们等答复,现在又搞这种幺蛾子,无非是想要磨光我们的耐性,然后在咱们急躁的时候趁机压价。”
  胡安和“啊”了声,呆呆道,“那这个糟老头子可真是坏得很。”
  他搓了搓手,又问,“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薛延冷冷道,“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看最后谁能赢得过谁。”
  胡安和瞧着薛延不善面色,心里有点发怵,他搅了搅碗里的面疙瘩,忽然道,“你也别着急,谅他也不敢对咱们做多过分的事。”说到这,胡安和底气足了些,伸手拍了拍薛延的肩,“我爹可是胡县令!”
  被他这样大力一拍,薛延手猛地一抖,勺子里的东西洒了出来,溅到了手背上。
  阿梨看看两人,虽不知胡安和喋喋地说了什么,也乐得弯了唇。
  薛延抹了把手上黏糊糊的面汤,低声骂了句蠢瓜,但这样一闹,心里那股郁气竟散了不少。
  到了宴春楼的时候,辰时刚过,迎他们的还是那个伙计,韦掌柜故作神秘躲起来,不肯露面。
  伙计笑盈盈地弯身指了个方向,“油盐酱醋都给您们准备好了,劳驾移步厨房。”
  薛延点了点头,牵着阿梨走过去,瞧着两人背影,胡安和觉着自己实在多余,但又无处可去,也颠颠跟上去。
  宴春楼是个大酒楼,厨房就分大小两个,大厨房做热菜,小厨房做凉菜。韦掌柜还算是个讲究人,将小厨房清了场,单独留给他们。薛延谨记着冯氏嘱咐,说女儿家这段日子不能沾凉水,要落毛病,他不敢让阿梨操劳,洗菜切菜活计都自己包了,阿梨在旁指点,薛延动作笨拙,但也凑合着像是那么一回事。
  胡安和站在一边,瞧着两人忙前忙后,自己手脚都没地放。他本也想帮忙,可切个萝卜都哆哆嗦嗦怕割着手,薛延嫌弃得要死,三两下给他撵了出去。
  胡安和看着紧闭的门,摸摸鼻子,又摸摸兜里仅剩了几文钱,转身往大堂里走,准备点壶最便宜的茉莉花。
  但屁股刚挨着板凳,他就瞧见了从门口走来的那个他这辈子都不想见着的人。
  侯才良。
  侯才良还是那副青年才俊、风流倜傥的样子,一把折扇一身白袍,看着人模人样的。身旁跟着个模样明艳的女人,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白脸红唇,大冷天的穿一身纱裙,肩上却又披了个羊毛小披肩,走起路来扭臀摆腰,摇曳生姿。
  她一手挽着侯才良胳膊,轻声细语娇滴滴地说着话,两人低头窃语,瞧着很恩爱。
  这女人胡安和知道,侯才良几月前抬进家门的三姨娘,姓石,是当地有名的美人。
  侯才良二十四岁的老男人,废了好多银钱才娶了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妾,自然是宠得如珠如宝,要啥给啥。
  胡安和低头用手挡住脸,假装看不见,他想起了前几日见着的那个女子,再对比了下眼前的石姨娘,心里暗暗腹诽,都是有钱的姑娘,又都爱浓妆艳抹的打扮,但这气质怎么差的那么大呢。
  一个像妖精,一个像猴子。
  但侯才良还那么喜欢那个猴子,果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可即便胡安和尽力地埋着头去躲了,还是被侯才良一眼给揪出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冷笑一声,拽着石姨娘的腕子往胡安和那边走,而后毫不客气地坐下,敲了敲桌子道,“哟,这不是胡公子吗,怎么在这儿?”
  石姨娘一颗七巧玲珑心,见着侯才良发难,赶紧附和着道,“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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