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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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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梨看着他一双眼晶亮亮的缀着光,总觉得那笑底下藏着点什么不为人知的意思,但生姜助眠,她越闻越困,没一会就连眼皮都睁不开,抱着来宝睡下了。
  来宝皱着小眉头,扭着屁股不让抱,阿梨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亲亲他脸蛋,很快睡着。
  真正猜到薛延的意图,是在半夜时候,来宝因着饿醒过来。薛延轻车熟路地下去点了灯,阿梨拍拍来宝的背,掀了衣裳要给他喂奶,但来宝却哭得更厉害,脑袋一偏,不肯吃。
  阿梨惊讶又着急,换了一边喂,但他仍旧不肯吃。
  薛延早有准备,披着衣裳去厨房盛了一碗小米粥的粥油,小心给喂下,来宝吃饱了,终于安静下来。他以往时候最黏阿梨,没事就往阿梨怀里凑,但今日却极为反常,不仅不吃奶,更是不让抱了。
  阿梨几次想要摸摸他的脸,都被来宝躲开,那哭唧唧的样子让阿梨心疼极了,她虽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不敢再尝试,赶紧让薛延哄着他睡好,安顿到一边。
  桌子上一盏微弱的烛火,阿梨肩上裹着被子,抱臂坐在一旁看着来宝,有些苦恼,“他怎么突然就不喜欢我了呢?”
  薛延明知故问,“怎么不喜欢了?”
  阿梨说,“来宝怎么宁愿吃粥都不肯吃奶呢?”
  薛延说,“我不知道呀。”他笑了笑,探身亲亲阿梨的鼻尖,抚慰道,“许是你今日洗了澡,身上的那股子奶香气没了,来宝不适应,等再过一段时间,他习惯了你现在的味道,便就又肯亲近你了。”
  阿梨半信半疑,又沉闷一会,被薛延搂着哄着说了许多好话,终于又躺下睡着。
  第二日,来宝还是那副委屈无辜的样子,他想亲近阿梨,总是伸小手要碰她,但是阿梨一走过去,他便就立刻翻了脸,山雨欲来之势。阿梨筋疲力尽,干脆离得他远远的,坐在炕边探着身子望着摇篮方向。
  薛延故作生气地骂,“这臭小子真的是不识好歹,看他现在年纪小,咱们原谅他一次,等他再长大些,便就给他换到别的屋子去,看他还敢不敢像现在这样使脸色!”
  阿梨叹气,没说话。
  薛延趁机道,“今日天气好,难得暖和,咱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出去玩一玩?”
  阿梨说,“来宝太小,还要吃奶,离不开我的。”
  薛延过去搂着她,小声说,“一日没关系的,况且你看来宝现在那个样子,也不亲近你了,咱们出去一日,等再回来时候,他知道想你,便就又开始黏你了。”
  阿梨想了想,点头道,“好罢。”
  冯氏喝了几日的药,昨日又好好睡了一觉,现在咳嗽好了不少,薛延将来宝交给她,而后牵了匹马来,带着阿梨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小香山位于宁安的西郊,山顶有一座百年古寺,名叫云水寺,旁边是一片极为漂亮的腊梅林。
  薛延是不信神佛一说的,但也心存敬畏,投了些香火钱,又给冯氏和来宝都请了平安符。现在本就是严寒时候,山上更冷,又不是什么节日,寺里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几个小沙弥提着大扫帚在扫落雪。
  古庙里檀香浓浓,佛祖金身面前,青烟萦萦盘旋着上升,让人心静。
  寺庙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力量,能让浮躁的心安静,不自主便就谨言慎行。
  薛延站在一边,看着阿梨虔诚地跪拜焚香,在这之前,薛延还不知道她竟然也信这个。佛祖宝相端庄肃穆,外头钟声冥冥,阿梨把香插在面前香炉上,双手合十于胸前,嘴唇翕动,不知说些什么。
  薛延安静等着,他缓缓舒了口气,眼光瞟到对面屋檐上皑皑的落雪,红与白交相映衬,显得极为庄严。
  屋内,佛祖面带微笑,似是慈悲俯瞰众生。
  过了良久,阿梨终于起来,薛延听见动静,过去搀了把,两人迈过高高门槛,外头松树挺拔,泛着股清香气。
  薛延把帽子给她戴上,笑问,“和佛祖求了什么?”
  阿梨认真道,“希望来宝可以健康地长大,阿嬷能长命百岁,弟弟明年能顺利中举,小胡和翠娘可以早生贵子白头偕老,还有小结巴……”
  薛延打断她,指了指自己,状似不高兴问,“我呢?”
  阿梨说,“给你求得最多,什么好听的话我都想了遍,现在都记不清了。”
  薛延被逗笑,手搭在她颈后,玩笑捏了捏,“你这可不行,心不诚。”
  阿梨偏头看他,小声反驳,“诚的!”
  天太冷,一呼气便就成一串白雾,薛延站定,把她领口往上拉,挡住鼻子,附和道,“成成成,”说完,他又问,“那你给自己许了什么呢?”
  阿梨眨眨眼,好一会才慢慢道,“我忘记我自己啦。”
  薛延笑了声,隔着厚厚布料,低头咬她的鼻尖,“小蠢蛋,傻不傻啊你……”
  出了寺庙,两人到旁边的腊梅林又转了圈,采了些枝条,准备回家后装在花瓶里。顺路走了几个成衣铺子,阿梨看了看他们的衣裳,好看还是好看的,但是还是那几个字,平平无奇,没什么辨识度。薛延对这方面半点不懂,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改进的主意,干脆回了家。
  到家时候午时刚过,冯氏给来宝喂了些粥油,哄他睡着了,饭菜也给他们留了些,在锅里温着。
  阿梨掀开盖子看了看,熘肝尖和一道拌黄瓜,薛延盛了些饭端到桌子上,两人坐下,刚拿了筷子准备吃,外头却风风火火闯进来个韦翠娘,胡安和被她扯着袖子,愁眉苦脸跟在后头,一脸小媳妇的样子。
  阿梨不明所以,招呼他们坐下,问,“吃饭吗?”
  韦翠娘恨恨拍了拍桌子,骂道,“吃什么吃,气都饱了!”
  薛延说,“怎么着了?”
  韦翠娘咬着牙道,“刚才伙计和我说,胡安和他在店里不老实,偷偷看外头的小姑娘!”


第92章 章九十二
  厨房门口被厚重的棉帘遮挡着; 里头光线昏暗; 点了一盏小壁灯,薛延一边给阿梨夹菜哄她吃饭,一边听着旁边的韦翠娘和胡安和吵架。
  韦翠娘性子强悍霸道; 说话时候一张嘴能吐出一串儿; 胡安和根本争辩不过,与其说是吵架; 更像是见缝插针的喊冤。阿梨本还有些担心; 怕他俩闹出什么缓和不了的别扭,但听着听着; 便就笑了。
  韦翠娘说,“胡安和你不要脸,你一大把年纪了有家有口,还敢看街上漂亮小姑娘!怎么着啊你是; 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你还飘了厉害了; 准备着纳妾了!你信不信我拆了你的房子,砸了你的锅,让你带着小狐狸精到街上去喝西北风!”
  胡安和两手揣进袖子里,瑟瑟地坐在一边,唉声叹气道; “哪儿和哪儿的事呀,你不要乱讲。”
  韦翠娘冷哼一声,瞪着眼睛道; “你就说,你看没看!”
  “……”胡安和无语凝噎,“我看是看了,我也没打算要娶她啊,人家姑娘才十四五岁,还是个小妹妹。”
  胡安和脑子是真的笨,很多事情想不明白,说出来就更是一团糟。他本来是想表面自己对那个女孩子没感觉,就是随便瞧一眼,但听在别人耳里,再配上他那副酸秀才的样子,就像是个老色鬼在觊觎妙龄少女,想要强取豪夺却又有心无力。
  韦翠娘一听这话更觉得生气,站起身看了一圈,而后随手在灶台上抽了把锅铲,追着胡安和就要揍。
  阿梨傻了眼,赶紧搡着薛延去劝架,薛延没成想韦翠娘要动真格的,也被吓了一跳,扔了筷子去护着胡安和。
  阿梨拽着韦翠娘的袖子要她消气,无奈道,“翠娘,你别着急,你听他解释下。”
  韦翠娘挑着一双眉,铲尖直对着胡安和的鼻尖,冷声道,“那你说!”
  胡安和到现在也还没弄明白重点,他苦思冥想了半晌,最后道,“我真的没想娶别的女人,我不喜欢她,我也没看她,就是瞧个热闹。再说了,就算我想娶,我也没有钱呀,钱都在你那里,我吃根烤玉米都要找薛延借……”
  他说前半段的时候,韦翠娘还能强迫自己冷静,到了后来,她眼里都要冒火,冲上去就想撕胡安和的嘴,但是阿梨在她面前,韦翠娘又不敢碰着她,吵吵闹闹的,她干脆一把扔了那个锅铲,砸向胡安和的方向。
  胡安和已经被雷霆大怒的韦翠娘吓傻了,动都不能动,薛延眼疾手快,带着他往旁边一躲,锅铲甩在墙角,砸下一大块土。
  阿梨真的呆住了,她以前从未想过,夫妻间吵架竟会吵成这样,还要扔东西的。
  厨房这边太闹,冯氏在正屋都听得见,她把来宝安顿好,急匆匆地出来劝,“怎么了?”
  韦翠娘恨恨道,“阿嬷,你要给我评评理,胡安和他太过分了!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就想方设法要纳妾,他偷偷藏私房钱,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但是他暗地里花就算了,还要跟人家污蔑我!”
  胡安和终于喘上一口气,小声反驳道,“我怎么诬蔑你了?”
  韦翠娘一个眼刀扫过去,指着他道,“你凭什么和阿梨说我不给你买烤玉米的钱?”
  胡安和哑然,嘴张张合合,好一会没说出话。
  韦翠娘又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自己干什么了你心里清楚!看你会读书,温文尔雅的像个好男人,好似知书达理,其实心里小九九还蛮多,你藏私房钱别以为我不知道,还往鞋后跟藏,你倒不怕得鸡眼!和谁学的呀你?”
  胡安和闷闷道,“苛政猛于虎……”
  韦翠娘没听懂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但下意识就觉得这是在骂她,心里的火窜到喉咙口,上前一步又想和胡安和理论。冯氏怕她又动手,唉呀一声,拽着她的腕子往后扯,安抚道,“翠娘你别动气,咱们好好说。”
  韦翠娘拍拍手上不存在的尘土,冷脸随着冯氏坐到一边,眯着眼道,“那就让他说,若是说不出个花来,我就把他塞到鸡窝里去!”
  冯氏哭笑不得,摆手道,“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桌上饭菜都有些冷了,阿梨把它们都撤下去,桌子擦干净,而后坐在薛延身边听胡安和期期艾艾地解释。
  他委屈又无辜,一句话三叹气,“我真的没有那样啊,我是看着街上姐妹两个吵架,觉着很有意思,才搬了个小凳子出去看的……”
  韦翠娘一拍桌子道,“你竟然还搬凳子出去看了!”
  胡安和后半句还含在嘴里,被这猛地一声吓着,差点咬了舌头。
  冯氏给薛延使了个眼色,让他护着点胡安和,又拍拍韦翠娘手背,温声道,“你继续说。”
  “……我听伙计说,那是宁安知府邱雨生的两个女儿,大的那个是嫡出,娇生惯养、蛮横不讲理。小的那个是姨娘所出,听说是邱知府当初犯错,被贬到大凉山那边做小官的时候,和那里的彝寨姑娘生的,后来彝寨姑娘死了,小女儿就跟着邱知府回家了,她名字怪怪的,好像叫……阿约?”
  胡安和看了眼韦翠娘的脸色,咽了口唾沫,才继续道,“但邱夫人厉害得很,一直将这事视为心里的一根刺,不肯给好脸,邱知府的大千金名叫邱美云,也不是善茬,反正弄得一家子鸡飞狗跳,整个宁安的人都知晓了。今日上午时候,邱美云又把她小妹妹堵在路上,叉着腰骂了好一通,许多人都在看,我也就凑个热闹……”
  韦翠娘脸色稍霁,但仍旧冷冰冰,“你怎的就这么爱凑热闹。”
  “可有意思了,比话本还要有意思得多,人家说灵感来源于生活,我这下算是信了。”胡安越说越高兴,舔了舔嘴唇,又道,“邱知府他喜欢小女儿,可又惧内,不敢明面上表示,暗地里塞钱塞物件,现在阿约到了适婚年纪,邱知府还给找了门好亲事。但是邱夫人和邱美云就不高兴了,到处使坏,正赶上邱美云也要嫁人,她便就抢了府里所有的绣娘,不肯让阿约做衣裳。”
  冯氏听着听着,便笑了,“这大宅院里的事情,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都这么像。”
  胡安和说,“可不是吗,当时我就在想,若是阿约姑娘要做的那几十件衣裳,都找咱们家,那可该多好。”
  薛延打断他道,“你还是算了罢,这种官家的私密事,咱们还是不要掺和,赚不了几个钱还要惹上一身腥,不值当。”
  胡安和想了想,也点头道,“说的也是,听说邱家的大女儿嫁了个可好的人家呢,城北宋家,也是个有钱人,财大气粗不说,宋家的二姑娘前些日子还被新皇纳进后宫里去了,封了妃,光耀门楣了。邱美云若是嫁进去,那可就是皇亲国戚,沾了金边的,不好惹!”
  他眉眼生动,说话时候极富有感情,铿锵顿挫的,逗笑了屋里的人。
  冯氏说,“好了,这不就说清楚了,小胡还是本本分分的,他就是爱看热闹了些,翠娘别怪他。”
  韦翠娘也笑了,她站起身,云淡风轻道,“成吧,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但若有下次,咱们再一起算账!”
  胡安和摸摸鼻子,回身偷偷与阿梨和薛延都打了招呼,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高高兴兴准备回家。但他前脚刚踏出门,忽然又想起什么,犹疑道,“不对!你是怎么知晓我在店里的事的?”
  韦翠娘说,“店里那么多伙计,我随便找个人问一下,不就成了。”
  胡安和瞪圆双目,颤巍巍道,“你,你监视我?”
  韦翠娘蹙眉道,“没有。给钱了才叫监视,我又没收买别人,随便问问而已,谁让你做了亏心事。”
  胡安和鼻子都气红了,“你确实没给钱,但是你用威严胁迫别人了!还是监视!”
  韦翠娘在门外等他,冻的直跺脚,现看着他叽叽歪歪半晌不出门,也生了气,指着家的方向道,“胡安和,我数三个数,你回不回去?”
  胡安和说,“我不回去!”
  韦翠娘吼道,“你若是不回去,便就去睡鸡窝吧!”
  “……”阿梨靠在薛延身边,指尖从袖子里探出摸着鼻尖,暗暗想着,夫妻俩吵架也可以是这个样子的,幼稚又好笑。
  到了最后,胡安和还是像是条小尾巴一样,跟着韦翠娘回了家。
  菜冷了又热,已经不好吃,冯氏下厨又给炒了两个新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午晚饭,而后便回了屋。阿梨在外头吹了半日的风,姜味散了不少,来宝终于又肯让抱,薛延躺在榻上,翘着腿看书,眼睛不时往炕边瞟,看着阿梨撅着唇亲来宝的脸,哼哼呀呀给他唱小曲。
  家和万事兴,有妻有子,生活和睦,做什么都能提得起劲儿来。
  第二日中午,薛延下厨做了顿午饭,盛出来送去给冯氏和阿梨,而后穿好衣裳正准备出门,就见胡安和捂着唇跑进来。薛延现在一看见他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而他又是这幅一看就闯了祸的样子,更让人头疼。
  薛延靠着门,抿唇问,“怎么了?”
  胡安和说,“……我一不小心就参与了邱知府的家宅秘辛了。”


第93章 章九十三
  薛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抬手挡了挡阳光; 眯着眼问,“什么秘辛?”
  “就昨天和你说的那个,邱美云和她的小妹妹阿约; 都要成亲; 抢绣娘。”胡安和靠在薛延的肩膀上,痛心疾首道; “我那时在街上见到她; 看她面貌纯净样子,唯唯诺诺不谙世事; 还以为是个被欺负的小白菜,谁成想,竟然披着羊皮是头狼!”
  薛延越来越糊涂,他伸出两根指头; 拎着胡安和的耳朵将他丢出去,有些不耐烦道; “你能不能一次说明白?”
  “……”胡安和说,“我接了她要做八十八件陪嫁衣裳的活儿。”
  薛延慢慢挺直腰,他看着皱着鼻子一脸兔子样的胡安和,想张口骂他两句,但又不知该说什么。薛延按了按额角; 过了好半晌,终于咬牙切齿道,“不是说让你避开这件事; 不要碰吗!”
  胡安和委屈道,“所以说邱府的那个二姑娘一肚子花花肠子啊,我又斗不过她。邱美云今日一早就派小厮到各个成衣铺子去通了气,说谁也不准接她妹妹的活儿,可是小厮前脚刚走,妹妹后脚就到了。但她没有自己来,而是弄了个老嬷嬷,满脸皱纹看着挺慈祥,笑眯眯说她要嫁孙女,想做衣裳。我也没把两件事往一起想呐,就笑着说好啊,你要多少件,她说要八十八!”
  薛延戳了戳胡安和的肩膀,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没起疑心?普通人家成亲,谁要做那么多衣裳的。”
  胡安和说,“我起了呀,我又不傻。我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多,那个老嬷说,她孙女要嫁去大户人家冲喜,人家不差钱,给了几百两银子。她还说,若是这八十八件做成了,除去手工与针线,还另给咱们一百两的赏钱。”
  薛延问,“那她怎么不去找夫家做衣裳,那么有钱的府邸,都是养着绣娘的,一个冲喜的妾室,自己带那么多嫁妆干什么。”
  胡安和哭唧唧说,“我问了呀,我又不傻。但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她孙女嫁去的那户人家的爹爹要死了,府里绣娘忙着缝丧服,没人理她,而且时间紧,四日就得要,但若是咱们动作快,三日内做成了,就还多给八十两!她要的布料本就贵,不是锦缎就是丝,这一单生意下来,咱们利润少说也要三百两。天呢,三百两呢,我嘴皮子就那么一哆嗦……就答应了。”
  薛延拧着眉头,“那个二姑娘,为了做几件衣裳,她就这么编谎话骂自己?”
  胡安和两只袖子缩在一起,靠着墙叹气,“可不是么,就是姐妹间争风吃醋,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发起疯来这么吓人。女人真可怕。”
  薛延看他一眼,舔舔唇,而后赶紧拉着他袖子往外走,“不行,这家子脑子都玄乎乎的,咱不能要这钱。”
  胡安和从后头拽着他小指,可怜巴巴道,“晚了……薛延,我们都签了契约了,违约要赔三倍定金的。”
  薛延停住脚,他站在门口,抬手抹了把脸,过了好一会,回头冲他笑了下,“胡安和,若是我现在将你卖了,够不够赔得起?”
  到了店里的时候,伙计们都因着不小心接了这笔烂生意而唉声叹气,薛延冷着脸进去,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寻了个位置坐下。胡安和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妄言,只小心翼翼地给薛延撩门帘,端茶倒水,而后赔着笑站在他身后,还想要给他捏肩。
  薛延头疼,将他的手扒走,问,“契约呢?”
  胡安和“啊”了声,这才想起来,赶紧去账台把那张纸翻出来,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他。
  薛延都不知该气还是笑,他现在特别想拽着胡安和的脖领子揍一顿,但是瞧着那无辜的眼神,又下不去手了。
  他喝了口水,从上至下将那张契约扫了遍,沉思一会,忽然道,“宁安说的上名字的成衣店一共三十家左右,你待会叫上几个伙计,把这些衣裳都分下去,一家做两三件,价钱就按着正常的来,别提嫁妆的事情,也别说要给谁,三日内做完后,要他们自己送到邱家去,咱们不要掺和。”
  胡安和一直忧心忡忡,他担心的不只是接了这笔生意后,邱知府家的大姑娘会不会生气,而是他们能不能在四天内将这些衣裳都做完。签契约的时候他被钱给迷了眼,现在心静下来,他才想明白,这八十八件衣裳,那得做多久哇?一个好绣娘没日没夜,一天也就缝两件,他们一共也就七个绣娘,根本做不出的。
  现在听了薛延这话,胡安和只觉豁然开朗,天都变亮了,他兴奋地绕着薛延转了两圈,拍着他肩膀道,“薛延,你可真是厉害着,我就知道你能给我兜得住!”
  说完,他想起什么,急忙忙又道,“那一百八十两的赏银可怎么办?”
  薛延说,“咱们陪着她折腾了那么一大通,猴子一样团团转,难道还要白忙活?契约在这里,她又没有提到不许外包这一条,咱们合法合理,按时交货,赏银是该得的。”
  胡安和问,“可是,她不会告诉她爹爹,要来找我们的麻烦罢?”
  薛延咬着下唇笑,“她不敢的,当初她敢对着咱们说那一大通乌七八糟的话,就是打准主意咱们惧怕她爹爹的身份,不会乱说。现在出了这种丢人的事,她便也是不敢对着别人说的,要不然怎么办?哭着去求邱知府,说有个小裁缝铺子骗了她,把她的嫁妆单子揉碎了丢出去,还昧了几百两的赏钱吗。邱美云定是会洋洋洒洒告知整个宁安的。”
  胡安和眼睛亮起来,往前一扑搂住薛延的脖子,高高兴兴道,“薛延,你可真是个在世小诸葛!”
  薛延闭着眼骂,“你能不能滚远点?”
  胡安和连声应着,“成成成,”他跑到账台边,翻翻找找,扯了两个本子出来,嘟囔着道,“我刚才想起来,那个老嬷还留下了本衣裳样子的,说要照着这个做。我待会将这些纸撕下来,让伙计一并送到那些店里罢。”
  薛延慢悠悠地喝茶,漫不经心扫了眼,瞧着了书封上《彝家琳琅》四个字,忽而生出些兴味,勾勾手指道,“拿过来我看看。”
  胡安和颠颠地给他送过去,边解释道,“那个阿约姑娘的娘亲是大凉山的彝寨人,她便就想要做些这样的衣裳,带到夫家去穿。”
  薛延“唔”了声,随手翻了翻,问,“你那还有一本?”
  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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