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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宿敌成亲了-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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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颜神情复杂,心中好不容易平复的焦躁又因程温的出现而勾起。她重新坐回书案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朝程温离去的方向望了望,准备提笔继续。
  而后,她不经意看到了旁边书案上的一本陈旧厚书。
  方才还未曾看到有这书,想必是程温带过来放在桌上的,却忘了带走。如此想着,姜颜好奇地起身走过去,拿起那本陈旧的书翻看起来。
  是本大同府的地方志,记载了大同府四州百年来的人物风俗……书中有一页折了角,姜颜便额外留神多看了两眼。
  忽的,她指尖一顿,目光停留在某行小字上:
  【……弘昌十四年,大同府有滁州私商与西境交易白糖四万石,查之,无果而返。】
  仅是《大同府方志》中提到的只言片语,可姜颜敏锐地嗅到了些许反常:糖类并非必需品,且利润不高,往年汉人卖给西境异族的白糖最多时也不过三四千石,而这三年每年流通的白糖却有四万石之多,足足比平时多了十倍!
  等等,滁州私商?
  滁州私盐案,滁州私商贩糖……太巧了!莫非是有人借着贩糖夹带私盐,卖给西境异族?
  粮草食盐是行军打仗的必备,怪不得这几年鞑靼有胆子屡屡进犯!
  想通了这一点,姜颜握着笔的手都在微微发颤。不过,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揣测,若要证实,还需要借助锦衣卫的力量。
  找苻离谈谈?不,此事危险,最好不要连累于他。
  且孙彰已死,薛长庆和张炎回狼狈为奸,正是疯狗乱咬之际,也不能贸然同顾珍珠见面,怕被薛家查到端倪……
  这书……莫不是程温故意落下的罢?他到底是何意思?
  姜颜心绪复杂地合拢方志,独自在屋中久久伫立,仿佛以前笃定的一些事——譬如背叛,犹如水月镜花,越□□缈看不真切。
  她猜不透程温。
  忙到酉时才回去,出乎意料的,姜颜在宫门外见到了一辆马车,车中坐着的人撩起车帘,急匆匆地唤住姜颜:“姜编修。”
  雨水哗哗从伞檐淌下,视线水汽朦胧,姜颜定了定神才看清来人,讶然道:“珍珠?”
  来人正是锦衣卫同知孟归德的正妻,顾珍珠。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想必是即将临盆,坐着都能看到其身形的臃肿。姜颜左右四顾一番,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不是让你近来别和我见面么?我身边眼线众多,太过危险!”
  “孙彰死了,线索中断,我实在不忍再受丈夫的迁怒,只好来找你。”顾珍珠面色不太好,眼底一圈乌青,恳求道,“我差人往你家中递了拜帖,可屡屡不见回音,便冒险来这等候……”
  见姜颜面色一变,顾珍珠忙道:“你放心,我差人做事十分谨慎,不会让外人查出端倪。”
  顾珍珠沉不住气,果然只适合在后宅舞文弄墨、勾心斗角,难成大事。和这样的人合作着实危险,姜颜叹了声,决定再信她最后一次,“这三年内,大同府有数万石白糖流入境外,私商皆为滁州人,多半与大理寺私盐一案有关……至于怎么说服孟大人查案,就看你的了。”
  “你确定此事与大理寺贩卖私盐有关?”顾珍珠焦灼道。
  “不确定。”姜颜撑着雨伞,平静道,“但,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后一条线索。”
  闪电撕破阴沉的云墨,雷声轰鸣,震天动地。
  狂风骤雨中,苻离关上文华殿门,将雨声隔绝在外。
  朱文礼坐在棋盘边,正拧眉审读手中的供书。而未来的准太子妃邬苏月则坐在另一侧,指尖捻着一颗白玉棋子,做苦思状。
  “苻离,这事你如何看?”朱文礼合上带血的供书,问道。
  苻离站在一旁,下意识望了眼自顾自玩乐的邬苏月。
  朱文礼会意,解释道:“邬二姑娘和邬家都是我的人,不必回避。”
  “大理寺卿是谁的党羽,殿下不会不知。此事若彻查,势必牵连到皇后娘娘的母家和薛家。”又是闪电劈过,将屋内照得煞白,苻离一字一句沉稳道,“薛家尾大不掉,除还是不除,殿下该做决定了。”
  “杀!”邬苏月忽的一喜,吧嗒一声果决落子,毫不留情地绞杀黑龙。
  朱文礼的视线落回棋盘上,只见白子合围,将黑龙尽数绞死,不由摇头苦笑道:“我输了。”
  “这盘棋输了不要紧,朝堂的棋局却不能再举棋不定了,否则必输无疑。”邬苏月手撑在身后,双腿伸直,脚尖不断合拢又分开,坐姿不羁道,“朝中年年有新鲜人才涌进,此消彼长,何惧没有左臂右膀、肱股之臣?一个只会伤天害理的士族便如同身上的刀伤腐肉,如若不连皮带肉地削去,它迟早会危及性命。对殿下而言,薛家便是那恶臭生蛆的腐肉,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闻言,朱文礼和苻离俱是扭头望向她。
  “怎么?”邬苏月不惧反笑,稚嫩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大胆张扬,挑眉问道,“后宫不得议政,你们是要绑我还是要杀我?”
  “查罢。”朱文礼将供书往案几上一放,一锤定音,“只是此事暂且莫让母后知道。”
  七月初,锦衣卫密探快马加鞭从大同府境内赶回京师,带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大理寺卿张炎回涉嫌倒卖私盐,大量私盐流通境外,养得鞑靼人膘肥体壮,为祸边境!
  堂堂三品大员、五寺之首,掌管刑罚的大理寺卿竟然以身犯法、勾结通敌,此乃十数年来的第一大案,朝野上下为之震惊不已!
  七月十一,张炎回伏法认罪,将私盐案包揽于身,坚决否认有人幕后操纵。
  黄昏时辰,天空秾丽,姜颜坐在秋千上晃荡,扭头朝抱着绣春刀站立的苻离道:“查出大理寺篡改口供、销毁证据,包庇薛睿一案,我便能放心去找阿玉了。”
  “快了。”苻离伸手推了推秋千,安慰她,“你该好好睡上一觉。”
  “有什么办法,太子和邬二姑娘大婚在即,我忙着协助阮尚书撰写册宝文和祝词,已是焦头烂额。”姜颜后仰着身子,从下而上望着苻离道,“我怎么觉得大同府查案太过顺利?”
  苻离道:“朔州参将李广英帮了忙,说是为了报恩。”
  李广英……多么熟悉的名字,姜颜忘不了三年前朔州的动乱,以及李广英亲吻新生儿子时眼角的泪水。
  善有善果,原来这世间还有温情存在。
  “也不知他儿子现今如何了,应该能念诗了罢。”姜颜笑着说。


第80章 
  诏狱内石阶曲折; 阴寒无比,若是仔细瞧来,还能发现石砖墙壁上挂着斑驳的污渍,说不清是谁的碎肉谁的血; 风干了渗进墙砖中; 多少被押送进来提审的案犯光是走过这堵墙,便已是骇破了胆。。
  此时已是子时,狱中的火把仍然亮堂; 随着石阶路上的铁门层层被打开; 沉稳的脚步声靠近。睡在重犯牢中的张炎回惊醒; 立即睁眼起身; 连滚带爬地趴在铁栅栏处张望; 眼中满是希冀期盼。
  可他等来的并非亲友或是平津侯府的贵人; 而是四名按着刀快速走来; 分列两侧锦衣卫。接着,一身英气飞鱼服的千户苻离从黑暗中走出,站在火把的光亮中审视张炎回——这个以身试法、里通外敌的前大理寺卿。
  张炎回只穿着一身沾了污渍的白色里衣; 蓬头垢面; 散乱的发髻中甚至还粘着两根发了霉的稻草; 与平日那副仪表堂堂、趾高气昂的模样大不相同。见到来者并非熟人; 张炎回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下去,缓缓松开握着栅栏的手,又侧身躺回稻草堆中。
  “张大人还是不肯供出背后主谋?”有下属搬了椅子过来,苻离便按膝坐在太师椅上; 声音带着一丝惯有的冷意。
  到底是个弱冠的小年轻。虽是穿了一身锦衣卫的袍子,可张炎回却并不将苻离放在眼里,仍旧背对着他,嗤了一声道:“都革职了,还管我叫什么‘大人’?”
  “案犯张炎回!千户大人问你话,需如实回答,否则刑罚伺候!”一名下属喝道,抬起刀背将铁栅栏拍得哐哐作响,试图震慑张炎回。
  张炎回不为所动。
  下属便道:“大人,此人嘴硬,可要上笞刑?”
  苻离抬手,示意他先退至一旁。张炎回既是铁了心要揽下一切罪责,普通的刑罚是不管用的,若是用酷刑,以他的身体怕是撑不过两天。
  “上次来诏狱刺杀孙彰的刺客,就关在张大人的隔壁。刚开始进来的时候,他也是如同张大人这般不愿开口,后来想通了,也就什么都说了,包括他在为平津侯效力的事实。”苻离不急不缓地说着,隔着铁栅栏观察狱中的张炎回,只见他胳膊瑟缩了一下,显然是听了进去。
  苻离双目沉沉,继而道:“其实谁都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平津侯。平津侯此人野心勃勃,杀伐果断,上次折进来一个巡城御史,他便立即派人刺杀了此人,张大人又怎敢保证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孙彰?”
  “黄口小儿,休得污蔑朝中重臣!”听到这,张炎回总算有了反应,翻身望着苻离怒道,“我张炎回一人做事一人当!私盐是我让滁州知州做的,与平津侯无关!”
  他色厉内荏,只是眼神却闪着显而易见的惊疑和怯意。
  “张大人如此愚忠,自己死了不要紧,总归要顾及府中妻儿老小。平津侯的行事风格张大人最了解,如果你执意不说,对锦衣卫而言你便没了用处,无论刺杀也好、重判也罢,都不会再有人护你。”顿了顿,苻离道,“如若你将功折罪,我便加强诏狱戒备,使得刺客无法闯入,并命人护你妻儿,保你全家性命。”
  这一番话无疑刺痛了张炎回的软肋。他不是死士吴越,他贪财,更怕死,之所以包揽罪责也是因为平津侯曾向他许诺:会恳求皇后娘娘和太子,将他从轻发落……
  但若真如苻离所说,平津侯只需要一个替罪羊,而根本不想让他活着出诏狱呢?
  想通了这一点,张炎回不禁冷汗涔涔而下,猛然坐起攥住铁栅栏。
  蓬乱的发丝下,他张了张嘴,复又闭上,攥着铁栅栏的手青筋凸起,指节发白,却仍是有所犹疑。
  苻离也不催他,等了一会儿,便起身道:“看来,张大人不准备说了。”说罢,他转身就走,干脆利落地带走了所有下属。
  张炎回真的慌了,大声道:“你想要听什么!我都说!”他是真的害怕了,嗓子都破了音,脸颊紧紧地贴在冰冷生锈的栅栏上,仿佛这样就能从里头钻出来似的。
  苻离停住脚步,面对着火光站了片刻,方冷冷道:“供出私盐案的主使及你们的人员分配、买卖流程,并且将你去年如何篡改口供,掩盖薛睿逼得国子监女学生坠楼之事一一道来,为受害者……翻案!”
  张炎回颇为惊异,毕竟和私盐案比起来,阮玉的案子实在是不值一提。他道:“为平津侯世子销毁那封漏了字迹的信和篡改口供,是皇后娘娘默许授意的,你若是非要翻这桩旧案,势必会牵扯到皇后啊!”
  苻离回头,目光如刀,带着深深的警告意味。
  “你的意思是……”张炎回一颤,想到什么,他颓然跌坐,不明所以地笑了声,“我明白了。锦衣卫不愧为朝廷鹰犬,是天子手中最锋利的剑刃,既可剖开真相,又可抹杀一切……”
  苻离没有接话,只低声吩咐左右:“备纸墨。”
  七月十二凌晨,大理寺卿一案再起波澜,供出私自采盐倒卖西境的幕后主使平津侯,并顺带翻出了去年包庇薛睿一案,朝野为之震惊!
  七月十三,天子惊动,十年来难得上朝,当堂质问平津侯薛长庆,薛长庆抵死不认。
  又因太子朱文礼大义灭亲,主动请缨彻查此案,皇帝也不好责骂他什么,只迁怒于皇后,责骂她‘外戚揽权’。好在张炎回的供书上只提到是平津侯命他包庇薛睿,却并未提及皇后半字。因而皇帝即使猜疑到了什么,也始终抓不到皇后把柄。
  私盐案虽还在搜罗证据,但平津侯世子薛睿心术不正、为祸同窗之事却是再也纸包不住火,认罪书中也并未提及薛睿迫害坠楼的女子是谁,不过朝中上下早已心照不宣。
  ——涉及礼部尚书的女儿,皇帝迫于压力不敢不重视,命锦衣卫即刻搜捕逃犯薛睿,平津侯停职禁足府中。
  七月十五,准备逃亡凉州的薛睿在汝宁府渡口被抓归案,提交北镇抚司审问。
  七月十六,朝堂就如何处置薛睿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连姜颜这等七品小官都穿了朝服参与朝会——往常,她是没有资格议政的。
  按本朝律法:重伤他人者杖一百,赔款并徒五至十年;奸污良人,则刺配流三千里,奸污且致死者施以绞刑。薛睿的案件按重伤斗殴案来判则过轻,按后者来算,又只能算强占未遂……
  “太子殿下,臣以为平津侯世子虽是强占那女子未遂,但那女子是反抗之中不幸失足坠楼,当属意外,且世子也是爱之心切才出此下策占有她……因而,这种种皆不足以定平津侯世子的大罪。”说话的是薛家爪牙,刑部许尚书。
  “殿下,臣有异议!”冯祭酒出列,言辞铿锵道,“臣以为‘万恶淫为首’,薛世子虽为国子监学生,却不遵礼教、心生邪念,诓骗同窗赴约又意图强占,使其坠楼重伤,已是触犯律法!若不严惩,必将使天下寒心、使恶人肆意效仿!此害不除,难平民愤!”
  “冯祭酒言之过重,臣认为……”
  朝会从日出吵到日落,依旧不曾定论。
  朱文礼为此焦头烂额。
  正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姜颜手持笏板出列,道:“治国当儒法并重,内施仁德,外修严法。我朝律法沿袭唐律,对涉及妇女幼童之案总是量刑过轻。依臣拙见,不如完善明律,奸污未遂者当与得逞者同罪,施以绞刑!”
  她这番话无疑是引爆了□□桶,朝堂上瞬间炸开了锅。
  朱文礼数次命朝堂之上安静,最后是拍了案几,摔碎一只茶杯,堂上才勉强安静下来。朱文礼揉了揉眉心,疲倦道:“本朝对奸污良人及拐卖幼童罪确实量刑过轻,今年来奸者、人贩之案屡发,确然易使民心不稳。然祖宗之法不可擅变,按以往的规矩当与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商议。然如今大理寺卿锒铛入狱,五寺之首空缺无人,自是无法商议修订律法之事……”
  朝堂中一片肃静,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朱文礼,等待他的裁决。
  思忖许久,朱文礼方道:“苻首辅,依你看若是大理寺空缺却对律法疏漏有争议,该如何处置方为妥当?”
  一直在前方沉默不语的苻恪出列,执象牙笏躬身道:“回殿下,前朝亦曾修改法律,乃是由三公重臣或天子提议后,由文武百官共同裁决,若朝官赞同者则在联名书上签字画押,一月之后收归公布,签字画押者达到朝臣半数以上,则可修改本条律法。”
  “联名上书?”
  “少数服从多数,这倒是个好法子!”
  “关键是谁来起草修订?”
  “我来。”众臣正议论纷纷之际,朱文礼沉声打断,一字一句坚定道,“奸污良人未遂者,刺配流放千里;若未遂且致人重伤者,当杖一百,刺配流放三千里;致死者,绞刑!”
  掷地有声的话语,满堂肃然。
  沉寂中,朱文礼的目光越过众臣,落在最后一排的青袍翰林编修身上,道:“这份文书便交予翰林院姜编修主笔起草,从即日起至下月十六,诸位爱卿皆可参与联名上书,为完善我朝律法尽一份心力!”


第81章 
  坤宁宫人烟冷清; 张皇后身着凤冠礼衣; 神情严肃地望着跪在下方的朱文礼; “要动薛家并非不可; 只是为何要挑现在?如今你还未与邬家二姑娘成婚; 脚跟都不曾站稳; 就急着除去薛家; 岂非自断臂膀?”
  窗外盛夏的蝉鸣聒噪,朱文礼挺身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语气是少见的倔强; “母后,薛家瞒着我们卖官鬻爵、倒卖私盐兼里通外敌,致使朝中风气浑浊,桩桩件件皆是大罪; 再放任下去,迟早会牵连东宫,于我们已是百害而无一利; 何来臂膀之说?”
  “可至少要等到你成婚后,有了邬家的鼎力相助再动手也不迟!”
  “若是不趁热打铁彻查张炎回; 而是等到八月份大婚后再动手,我们便失了先机……”
  殿内正争执着,忽闻外头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 内侍和宫娥纷纷道:“邬二姑娘止步,娘娘和太子殿下正在议事,您不能进去!”
  然而已经晚了; 邬苏月已经一只脚踏入殿内。她隔着帷幔看到太子被罚跪的身影,顿觉气氛不对,忙又将脚缩了回去,蹑手蹑脚地溜了。
  彻查薛家一案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本宫虽皇后,却始终不得陛下承认;奉家族之命嫁为深宫妇人,亦不曾受过丈夫一日恩爱……是本宫没本事,连累我儿不受宠。二十余年了,本宫战战兢兢、殚精竭虑,唯恐陛下废黜我们母子,重用薛家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皇后长长地叹了声,说到自己是联姻的牺牲品,‘不曾受过丈夫一日恩爱’时,她眼眶湿红泛起泪意。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平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脆弱,方起身扶起朱文礼,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皇儿既已决意如此,便放手去做罢。”
  闻言,朱文礼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郑重道:“儿臣谢过母后谅解!”
  “母子之间,谈何谅解?不过是担心你罢了。”皇后鬓边又多了几缕霜白,想了想方道,“你慧眼识人,重用苻离也是好事,不过凡事要讲究个度,两年内便将其擢为五品千户已是罕见,过犹不及。”
  朱文礼笑道:“苻离立了多少功,您是知道的,莫说区区一个千户,若非他还年轻,便是镇抚使一职也担当得起。”
  皇后眉间的褶皱纾解了不少,温声道:“本宫自然知道,只是提醒你莫要操之过急,免得落人口舌。还有,邬苏月那丫头虽然野了点,但身手不错,脑子也灵活,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有她在你身边本宫才放心,今后对她亲近一点,切莫让她活得像本宫一样可笑。”
  想起方才那道不管不顾闯进来又缩头缩脑溜走的身影,朱文礼眼中也有了几分笑意,道:“儿臣谨记。”
  朱文礼出了坤宁宫大门,便见邬苏月在路边踢石子玩,嫣红的裙裾随着她的脚步荡开一道弧度。
  听到脚步声,邬苏月回过头来,望着朱文礼的眼神中有些许毫不掩饰的担忧,问:“殿下没事罢?”
  “没事。”朱文礼在离她三四尺远的地方站定,保持不疏离也不轻佻的距离,观摩着她的神色问,“二姑娘不开心?”
  “我有点儿想家了。方才想去御马监骑马散心,可是四卫营的人不许,说那是御马,只能给天子和皇子们调用。”邬苏月声音有些低落,与朱文礼边走边谈,“娘娘为什么要罚跪你?”
  “因为朝堂上的一些事,我没有同母后商量便擅自做主了。”怕邬苏月误解皇后,朱文礼又补充道,“母后是为我好。父皇素来偏爱二哥允王,立我为太子不过是看在母后和薛、张二家的份上,此时我剑走偏锋查处薛家,难免会让她不安。”
  “皇上十年不理朝政,此次却为了一个薛家上朝,实在怪异。我想了许久,他如此重视这桩案子,也许并不是为了整肃朝纲,而是想抓住殿下和娘娘的把柄,趁机扶植允王上位。”见朱文礼面上划过一丝无奈,邬苏月直言不讳道,“那允王我见过一次,身上戾气很重,相貌又油腻,无论外表还是内在都不如殿下。”
  难得受人夸奖,朱文礼颇为讶异,脸上浮起窘迫的红晕,有些局促地道:“二姑娘才认识我几日,便知我外表内在比二哥强?”
  “一个人的气质是掩盖不住的。”邬苏月锲而不舍地问,“所以,皇上为何不喜欢你?”
  朱文礼只是笑着摇头,笑容中有几分苦涩。
  他不回答这个问题,邬苏月便不再追问,自顾自道:“还好阿爹对我们姐弟三人都是一碗水端平,姐姐、弟弟有的,绝不短我分毫。之前我还不太想嫁给殿下,总觉得一辈子困顿深宫之中定会无聊,如此看来,我比殿下幸运万分。”
  朱文礼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茬,停住脚步问道:“二姑娘……不想嫁给我?”
  “之前的确这般想过,毕竟应天府离沧州太远。可是阿爹说殿下需要我,我便来了,结果一见殿下,倒也没有我想象中那般狰狞。”
  “你想象中的我,是何模样?”
  “殿下比我大五岁,有点儿老,应该长了胡子,不苟言笑。”
  头一次被姑娘说‘老’的二十一岁青年心中一梗,哑然失笑,噎了半晌方无奈道:“我带二姑娘去骑马。”
  邬苏月便展露笑颜,欢呼一声答应了,忙赶着回去换骑射服,嚷嚷着要好好与太子好好比试一场。
  翰林院,午后无人,姜颜望着律法修订文书上寥寥无几的二十来个名字,愁得直叹气。
  十天过去,朝中大小官员数百人,同意修补律法签字者不过十之一二,多数人或是忌惮薛家,或是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保持中立……照这样下去,这场轰轰烈烈的朝堂变革便要胎死腹中。
  正烦闷着,忽见两人并肩进门来,其中一人纸扇轻摇,眯着桃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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