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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纵横-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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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手道:“这证据不一定是真的。”
    他加了一句:“何况,道义要比证据更重要。”
    那少年依然没有回头,却似是怔了一怔,才蓦的笑道:
    “道义?道义只在人心,人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你有你的道义,我有我的道义;你的道义可能在我看来是不义,而我的不义在他人看来却很道义。人人都有不同的道义,你又如何执法?”
    这回,铁手也呆了半晌。然后才道:“你的说法也很有理,这确不易决定。历来昏君贪官,借法律屠杀异己,便是对法的不同解说和运用之故。不过,法规其实是为正义而定出来了,人为主持正义而订法则,所以无论如何,正义都比法规更重要。”
    然后他才说:“所以,我们不能看到一地死人,听到片面之辞,就定孙青霞于死罪——我们总要问一他,这事是不是他干的?要是他干的,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要不是他做的,那么无论大家对此人风评如何,我都决不能治他的罪。”
    那背向少年抬头峻然道:“可是他本来就足个杀人狂魔。”
    铁手头也不抬便道:“你也杀过人吧?我也杀过人。在一些罪犯心中,我也是杀人狂。至于‘叫天王’,恐怕在大多数人心目中,形同‘杀人王’无异。”
    他义一次出言“侵犯”查叫天。
    奇怪的是,那巨无霸只闷哼一声,异吼裂研,真的喷出一股烟来。
    但他却没有发作。
    ——仿佛只要那背向诸人的少年在说话,就轮不到他来说话,他来发作。
    那少年依然紧迫钉人的道,“可是他也是个淫魔。”
    铁手眼也不抬,“给奸杀过的女人都死了,准证实这些案子都是他作的?”
    少年忽道:“有。”
    铁手一震:“谁!?”
    只听一人道:“我。”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
    声音有点燥。
    但很好听。
    人也很好看。
    奇怪的是:她好看在哪里,可让人一时说不上来。可是,只让人看了一眼,便连相当正直的铁手也不禁动心。
    她的年纪应该很小,但她的风情却是女人的。
    说她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吧,她的味道却又十分少女,非常清纯。
    风情和纯洁都是可以感觉得出来的,但却不容易混在一起:就像蜂蜜和蛋,非黄和肉,蒸鱼和葱,铁手和冷血,他和她。
    但她偏偏每一样都有一些。
    她的唇让人想起吻。
    她的眼波令人想醉酒。
    她穿的衣是那不经意但令人动意,她的笑是那么不经心却让人动心。
    她在风里不动,却像一条水里的鱼。她就像风情千万种,连慵懒也是一种娇丽的美人蕉,却也像一位露出水面的白莲。
    她是她。
    她其实一直站在那几:就处身于巴巴子和回家家之间。
    她无所谓的站在那儿,随随便便的说话,本来她的存在至多只应像是桌底下一只猫打了个呵欠。
    可是,只要她一动、一颦、一笑、一说话,都把人给吸引了过去,焦点重行落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是让一个书生突然听到他;上的笔叫了他一声一样。
    ——感觉意外,但又理所当然。
    她的脸有点方。
    但很白。
    以致在阳光影映之下,她的脸就像一朵白花。
    大白花。
    铁手一怔。
    “你是……?”
    她的答案令铁手大出意料之外?
    但却在情理之中。
    “我是苏眉。”
    她个子不高,就因为不高,所以特别“娇”。
    她的唇好像也有点“塌”:
    像一朵花开尽了、开完了、开得快耍谢了似的。
    ——如果花蕊是花的性器,那么,她的唇一张一合丁香半吐间,就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到:
    性。
    苏眉忽笑道:“你真坏。”
    铁手不解:“坏?”
    苏眉笑得花枝微颤,又好像不是她笑颤的,而是给风吹颤的:
    “我听说铁二名捕是个正直的人,但而今……这样色迷迷的看着人,像要一口把我吸进肚子里去了,岂得正人君子所为?”
    铁手道:“正直的人就不看女人?看女人的就不是正人君子?我只持正办案,不是君子,何况你确是个漂亮的女人。”
    苏眉嬉然一笑道:“原来刚正不阿的铁手也有一张花腔滑舌的咀巴。”
    铁手淡淡地道:“我认真,但不古板;我维护正义,但无意严肃。”
    苏眉喷喷叹道:“这样一条双子,若为一个淫贼而耗上了,多不值得!”
    铁手道:“我说过了:没有值不值得,只看他值不值我保,该不该由我来抓,一切都只看他有没有犯事。”
    苏眉忽然静了下来,秀眉一只高、一只低的凝在脸上,半晌才着语音,斜斜邪邪的说:“只、看、他,有、没、有、犯、事晤?”
    然后,她的语调突然提高,尖锐、剧烈、颤哆了起来,狂怒得像一个突然给人无缘无故正正反反掴了几十巴掌女的女子,通红了脸,睁大了眼,咬牙切齿地道。
    他是我爹的友朋至交,但诱奸了我,还强暴了娘,更砍了她的脑袋——你说,他有没有犯事!?”
    铁手迄此,惟有一声长叹,深深的望着她,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苏眉唇一撇,亮刀也似的一笑。
    “这种事,可有假的?而今我的好朋友龙舌兰也落入他手里。你不补救追辑,反而还为孙青霞那种淫魔说话!?”
    “好。”铁手握着拳头,一字一句地道:“假如孙青霞是这样的人,做了样的事,我若抓拿不了他归案,也要他血溅三阳!”
    然后他铁着脸问麻三斤问道。
    “到底情形怎样!?”
    麻三斤望向那少年和巨汉,眼里也洋溢着光:
    一种异光。
    那背向大家的少年道:“而今铁捕头已跟我们同一阵线,有话不妨直说。只不过……”说到这里,停了不语。
    只听马龙冷冽的接道:“他的怀疑已告一段落,但我们对他是不是孙青霞的同党依然感到可疑。”
    余乐乐接道:“这种情形,为安全计,理应将铁游夏还押候审!”
    陈贵人道:“若为脱嫌,还你清白,铁捕头理应束手就擒才是。”
    李财神道:“当然,拒捕是滔夭大罪,我们大可将之斩而立决。”
    马龙长抽垂地,双目深深注视铁手,语重深长地道:“这些律法,铁捕头当然都已深明。你维护刺客洪汉在先,又为淫贼孙某掩过在后,这山上的血案,也跟你朋不了嫌,而今,我看你要束手主逮?还是顽抗到底了?”
    说罢,他的视线转移了。
    不再望铁手。
    而是望他自己“那边”的人。
    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那背向的神秘少年、那气虎虎洪烈烈的彪形大汉、“东天一棍”余乐乐、“朝天一脚”詹通通、“财神”李老未、“贵人”陈大纹、“天狼神刀”巴巴子、“天狼神枪”回家家、“狂菊”苏眉、“袋袋平安”麻三斤……另外还有三顶轿子
    铁手呢?
    他身边有什么人?
    可能支持他?
    足以支持他么?
    要是你,你怎么应付?
    ——你只一个人。
    对方却是全人类。
    对敌一事,常如寂寞。
    寂寞恒常是你自己一人,孤单面对。
    热闹时却是与全部的人共处。
    但寂寞也不是只有你一人时发生:就算有很多很多的人在身边,但他们跟你心灵没有契合,看法也不一致,那么,这种在大热闹里心中的落寞,才是真正的寂寞。
    排除寂寞只有两种方式:
    享受它。
    遗弃它。
    你说铁手此际会用哪一种方式?
    他只是平静的,对大家平心静气的道:
    你们回去吧,这几的事,是我的事,不关你们的事。我可心解决,没你们的事。”
    然后他不等他们回话,已霍然回头向那巨汉、少年翟然的道:“你们可以因怀疑我是参与害死这山上无辜百姓而拘捉我,但我也一样要指控‘叫天王’叫他的手:杀死苦耳神僧,烧毁‘抱石寺’!”
    “什——么!”?
    那巨无霸怒嘶起来,从咽喉到骨骼都腾腾有声,像一口气吞下了十几颗旱天雷。
    “胡说!那‘飞来石’上明明写着是孙青霞干的——!”
    此语一出,大家脸上都变了色。
    只听铁手缓缓的道:“‘抱石寺’出事的时候,马军师刚刚不是说过没上过抱石寺么!你们不正在这不文山上的吗?怎么连寺前石上刻了什么文字,你都能这般一清二楚呢?”
    大家也望着“叫天王”,就连涵养最好的马龙,也不禁流露出一种不相识的神情来。
    的确,“叫天王”这句活一出,跟“抱石寺”惨案便脱不了关系了。
    出口的话一如脱弦的箭,不是瞄准了靶子,便不该发射。
    因为箭头一旦离弦,就迫不回了。
    失控的箭,要是伤了人,其代价之大,一如伤了自己。
    可是话一出口,往往尤甚于此。
    盖因箭头至多只伤杀一人,但一句话,往往可以打杀一大群人,贻祸一生,遗恨千年。
    马龙马上道:“就算天王到过抱石寺,看过案发环境,那也不能证明他就跟凶案有关。他本来就是奉皇上之密令,加上朱励大人之所托,徽服出巡,明查暗访,整顿治安,理所当然。”
    铁手这次还没说话,何孤单已道:“你说的对。不过铁捕头的身份也跟天王有异曲同工之妙、殊途同归之处。他同样怀有密令、任务,曾出现于不文山,不见得就跟这山上的凶案有纠葛。”
    陈贵人突问:“何副总,你的捕快不想当了?”
    何孤单道:“想。”
    陈贵人斥道:“想干下去还敢这般说话!”
    何孤单疾道:“就是因为想一辈子干下去,干到老,干到底,于到退休,我才要这样把话说清楚。”
    詹通通嘿嘿的说、“我看他不是不想干,而是不想活了。”
    老乌突一步窜出来。
    一窜就窜到詹通通身前,沉声道:“你说什么!?”
    詹通通也陡然变了脸:“我说他,关你屁事!”
    老乌摆出了架式:“你威胁官差,我就要办你!”
    詹通通整个人又给斗志充满,甚至给斗志燃烧得几乎痛叫出声来:
    “就凭你!”
    两人眼看要打,却听马龙向查叫天疾呼道:“天王,别让他们瞎捣乱,该下令,斩立决,不得延迟。”
    查叫人愣了愣,说:“是啊。”
    陈贵人疾行向前,揭开一口锦盒,垂着双手奉于李央前。
    巨汉一手抓了下去,拎起一方手掌大小黄澄澄的青铜印,大喝道:
    “我吠!这是‘代御驾亲临观察兵马吏’印信,有此物在,执掌杀权,谁敢抗命,如同造反!”
    他说得有点结舌,但这印一亮,老乌,陈风、何孤单都只有退了下去,垂手而立的份儿。
    只洪汉强撑大声喊道:“别气坏了!他有此物,铁二爷也有御赐‘平乱阙’呀——”
    铁手手一掣,亮出一方古印,向众人前一量,喝道:“印在这儿。”
    忽听那背向少年猛哼了一声、
    那巨无霸睁大了双眼,虬髯戟竖,吼道:“你的印怎及我的大!”
    铁手冷然道:“印不比大,只看是什么印;拳不怕小,只看够不够力。”
    陈贵人振声扬威的道:“‘平乱阙’,论理镇不住我门这口‘御驾承平主印’。”
    陈风也是熟悉官场班辈的“老手”,站出来便说:“可是这‘御驾承平主印’也驾御不了皇上亲赐的‘平乱阙’!”
    洪鞋而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喃喃地道:“当今皇上也真多印!”
    老乌在一旁的接了一句:“圣上岂止多印,官也多得很呢!”
    何孤单也冷不防的接道:“三百两,得小官。三千两,官大不可管。三万两,天下又多一大狗官!官犹可买,何况是印!”
    只听马龙沉声道:“天王,只怕今回要硬底一棍打死了!”
    巨无霸虎吼一声,往锦盒一抄,又抓住了一口海碗大的金印咆哮道:
    “这就是‘金紫应奉宝鉴’,印在权在,印下令下,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这次他不仅说得响亮,也顺口多了。那背向少年却叹了一声:
    洪鞋而脱口:“这回确是翻脸了。”
    何孤单道:“只怕铁二爷罩上住了。”
    洪汉道:“他当对手上的印是个卵子不就得了!”
    何孤单道:“不得,不得,”
    洪鞋而不解:“怎么不得?像我,才不管他有印没印、金印铜印!”
    何孤单道:“不行。铁手说什么也是名捕快,好歹也是个‘官’,既入六扇门来,这行有这行的规矩!”
    洪汉苦恼的道:“还是像我好,死都不当官,了无牵挂!”
    只听马龙尖锐地叱道:“铁捕头,你还守不守法规?”
    铁手截然道:“守。”
    马龙望向“叫天王”,查叫天吼道:“既知法规,还不跪下受死!?”
    铁手道:“慢看。”
    查叫天道:“你想拖延时间,等同党、淫贼来救不成!?”
    铁手道:“我没有同谋,我不听令,你要杀我,我听令,你也要杀我,是不?”
    查叫天也决然道:“是!”
    马龙道,“你要是还守法规,我们也许会宽大处置。你若不守法律,我们都在这儿,你也无法逃命,只是死得不光采,我们会上报你是拒捕丧命,恐怕还得连累诸葛小花!”
    铁手冷笑道:“好,反正我横死竖死:听印也死,不听印也死了。
    李财神笑道:“你刚才在山腰肯听我的话那就好了。”
    铁手雄声道:“那我不听令!”
    马龙变脸狞狰地道:“那你的作为如同造反,就算能苟全,这辈子也当不成官差了!”
    铁手道:“我不听令不是要造反,而是你根本就不是‘叫天王’!”
    他铁一般的手伸出铁一般的指铁一般的戟指,铁手以铁一般的语音和铁铸般的坚定与坚决,一字一句地道:
    “你不是查叫夭,却拿了叫天王的印鉴招摇撞骗,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洪鞋而突然吐了一口血。
    血箭。
    血迸喷而出,打得在地上一个窟窿,泥泞一时吸收不尽的血水,又涌了上来,填满了那窟窿。
    ——仿佛大地在冒血。
    他本来已受了内伤,强自仰住,而今乍听之下。惊愕无已,心神一散,血冲喉而出。
    震动。
    “叫天王”的人全都变了脸。
    变了色。
    三个三阳县的名捕也全变了模样:
    而且震!
    ——‘叫天王”居然不是查叫天,那他是谁!?
    查叫天又在哪里!?
    至重要的是:
    铣手怎么知道他不是“叫天王”!?
    “你不是‘叫天王’。”铁手铁崩崩地道,“因为查叫天至少拥有这两枚御赐的印鉴逾十年,他下会把前一枚才是‘金紫应奉宝鉴’和后一枚方才是‘承平主印’错调了!”
    他冷峻地补了一句,且扬了扬手上的印章,“我拿的也不是‘平乱阙’,只是我私人的印鉴,”
    三个捕快定睛望去,果见那印章上刻着的是:“铁游二夏”四个字。
    ——四大名捕是:盛崖一余、铁游二夏、崔略三商、冷凌四弃四师兄弟。
    只听铁手铁定定地道:“‘叫天王’出入朝廷,当车练达,治事精明,刀笔娴熟,他会连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印都照不出来?”
    大家都静了下去。
    好一阵难堪的寂静。
    还是马龙先涩声道:“你也投看过‘金紫宝鉴’和‘承平主印’却来混水摸鱼,胡说八道,不肯伏法,还来耍赖——”
    铁手讥消的接道,“你不是要告诉我:叫天王一向自称是天子门生,原来是个文盲,连自己手上印章的刻字都看不懂吧?”
    巨无霸手上还拿着两枚印章。
    左手一只。
    右手一只。
    愣在那儿。
    印面字样还隐约可见,对这些眉精眼企的武林人而言,简直是一目了然:
    果然错了。
    ——对调了。
    如果这“叫天王”不是文盲,难道是瞎子?
    ——不然,他只好是假冒的了。
    可是,为什么要找人来“假冒”叫天王?
    真的呢?
    在哪里?
    陈风、老乌、何孤单都禁不住偷看那三顶轿子:
    轿子里还有没有人?
    ——真的查天王是不是就窝在里边?
    没见过“平乱”、“紫金”、“承平”三印的人,分辨不出来,这不希奇。
    铁手道:“要说还能看得出我拿的不是‘平乱阙’,而这位大块头老兄错调了印鉴的人,在场只有一个——”
    他悠悠地道:“你。”
    他看定了一人说这话。
    然而这人却没望他。
    这人谁都没有看。
    “一眼也不看。
    ——从一上场起,他就谁也不望。
    因为他背对众人而坐,无论场中发生了什么事,他说话或静默,他都不曾回首。
    未回头。
    不回头。
    他就是他。
    那少年。
    背向大家的少年人。
    他不回头:
    仿佛世间一切他不屑回顾。
    又像他没面目去看世上种种。
    他是傲慢还是自卑?
    ——坚忍还是散漫?
    无奈抑或狂妄?
    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
    “你是谁?”
    铁手铁铮铮的问。
    “我?”那少年淡淡地道,“只不过是一个不面对着你的人而已。”
    铁手又回复他那铸出般的语句:“好一个,一个没转过身来的人。”
    他的语音铿锵有力;掷地可作金声。
    “你不曾回头,却因这位巨人错拿了印鉴而一震;你不回目,却在我扬起假印章时令哼一声。你不同意,这位巨人老哥不敢称是;我听得出来,在我未上山前,跟我说话的,是你而不是这位巨无霸;看业这儿真正能拿得了主意的,也是你,而不是把前朝官衔说成今朝的诸位仁兄。”
    他像铁锤似的哐啷一声笑道:“如果说你是“叫天五’,你又形体大瘦,年纪大轻——”
    “可是,”他问,“你不转身能知巨细无遗、难道你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他问了这个带着铁锈味的问题。
    然后像铁镌的塑像一般等待答复。
    “也许,我不回头是因为我长得难看。”
    “或许,我不转身是因为我不要看你.”
    “‘叫天王’就不可以是我这年纪的吗?我长相年少些,就不是‘查天王’了么?我不是还有个外号‘一线王’吗?许是因我长得瘦才这样称呼吧?这也合理吧?”
    “谁说背后不能长眼睛?观音菩萨还千手千眼呢!修为高的,能开天通眼,既有人睁目而盲,视而不见,我也可以无目视物,秋毫可察,这又有何出奇处!”
    那少年,这样说。
    依然没转身。
    不回头。
    铁手沉着地道:“是不出奇,只十分佩服。”
    少年只淡淡的说:“能有铁二名捕这句话,已感莫大殊荣。”
    铁手道:“不过,‘叫天王’名震朝野三、四十年,决不是阁下这个年纪。”
    少年道:“我不是说过吗?可能是我长得年轻些,且我仍未回共,你岂能因而就确定我非查叫天?你见过他?”
    铁手道:“见过,但未尝面对面。”
    少年道:“我却正面见过你,只你不觉察而已。”
    铁手道:“哦?”
    少年:“有次在国子监议事,王夫子年迈目花,给你们倒酒时手颤,一壶酒水全往你手上倾,你却为保他情面,不让他自责内疚,仍照样举空杯倦饮而尽,既不缩手,也不叫痛,果然不愧为铁手。”
    铁手哦然道:“原来你也在现场,失敬了……不过,无论怎么说,查叫天与你年纪仍相去大远,若你是他,殊不合理。”
    少年道:“说不定我精通易容术……”
    铁手截道:“易容?易得了面容,也改变不了朝气和才气。”
    少年道:“请恕我直言:我是不是查叫天,实在干卿何事?”
    铁手道:“关系重大,因为我是捕快。你若非查叫天,为何叫这巨人假冒叫天王?如你是查叫天,可有证据证明?如非,叫天王是不是出了事?你是帮凶,还是主谋,你冒充一线王,又有何目的?你擅自动用御赐查天王的印鉴,该当何罪?”
    少年似乎怔住了。
    好一会,马龙才故意哈哈笑道:“他若不是叫天王,谁才是叫天王?我们是查叫天身边亲信,我们都说是,还轮到你说不吗?”
    大家都陡然笑了起来。
    此起彼落。
    参差不齐。
    ——笑得像强叫了几声。
    铁手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你们大家都认定他是叫天王,那么,他就是叫天王了。”
    马龙闷哼道:“当然。”
    ‘难怪有人说过:谎话说了一千次、就成了真理;”铁手也冷哼道,“只要大家都认为你是错的,纵然你是对的,也只好是错的了。”
    马龙一点也不惭愧,只说:“这次算你悟得快。”
    少年迄此突道:“我看,大敌当前,我们这两队人马就不要再相互对抗,彼此抵制了。我们身上各负有一桩悬案:我怀疑这山上的血案跟你有关,你也以为我们与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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