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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世荣华:婢女上位史-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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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将士接风洗尘。”
“丰参军言重了,微末之功,何来褒奖。”纪忘川容色如常,不喜不怒,照旧是冷冷清清的一派样子。“既然参军来此,我倒是想问一问,本将军苔菉镇遇袭之事,是何人所为,有何进展?”
丰咸禄早知怀化大将军为人审慎,不好相与,但他以为男人不外乎食色性,美酒美食美女一窝端上,还怕搞不好关系。他这热乎乎的心,被纪忘川冷水一盆,当头浇得透心凉。可额头上冒出一阵阵冷汗。“那个……全力追查中,暂时,没有头绪。”
“参军,何故如此紧张?”纪忘川瞥了他一眼,眉目舒展,道,“既然暂时没有头绪,还望参军再落力几分,替本将来个心安。”
“必定必定,是在下办事不利,办事不利,还望大将军海涵。”丰咸禄的头捣蒜似的点,他复看纪忘川岳峙渊渟,不敢轻易得罪,已经布下了宴席,也不知道怀化大将军会不会赏脸,只能硬着头皮贴上笑脸。“大将军,在海上呆久了,怕是吃不好,在下备了一席,请大将军赏面出席。”
纪忘川倏忽一笑,说道:“哪里的话,参军客气,请参军带路。”
丰咸禄差点不敢相信这和颜悦色的口吻出自眼前的怀化大将军,连忙伸出一臂向前引导,随从士兵夹道开路,引出一条通顺的大路来。
纪忘川混迹庙堂,虽清高自傲,倒也懂得与朝臣周旋的经纬尺度,不近不远,绝不拉帮结派,亦不拒人千里,故而为官多年仕途坦荡。同朝为官之人只当他性子寡淡,难与人亲近,不至于与他针锋相对上书弹劾。
琳琅遥遥望见赤红披风跨上高头大马,福州参军随侧陪同领路,都尉以及其他官员都跟在怀化大将军身后,看来必定是接风洗尘的一通宴请。她心里头有点不称意,但是男人出仕为官总少不得客套应酬,就像洗尘宴上必定少不得美酒佳肴,美人笙箫。
他走得头也不回,绝尘而去,琳琅失望地咬了下嘴角,不动声色地跟着列队继续走下五牙大舰。
锦素捏了下琳琅的手,细声在琳琅耳后叮嘱道:“小心点走,别崴了脚。”
琳琅不欲被锦素看出端倪,毕竟侍婢恋上主子不是美谈佳话,她也不想给老爷添堵。
怀化大将军一走,夹道欢迎的老百姓渐渐退散,纪忘川临行前交代了副将莫连安排好锦素的下处。
琳琅以为纪忘川一向不喜陌生人,会把锦素的住处安排在很偏远的地方,没想到莫连领着锦素一路入了雅集轩西首偏房,门上提了块匾,写着“丛雅”二字,日落西晒的位置,除了有点闷热,寻不出其他不妥之处。
正文 第八十九章雅集宁(一)
因照旧住在市舶司衙门内,琳琅一直是男装打扮,人前人后都是大将军府上副总管的身份,住在雅集轩也算合情合理。只是锦素是倭寇岛上救下的人质,大家都清楚她的来历,暗中数落着她低鄙的出身,可免不了一大通的羡慕。能入雅集轩居住的女子,必定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升仙了。
锦素惧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窝在丛雅里。琳琅担着大将军府上副总管的职责,少不得忙前忙后的走动,走动得多了,听到的风声谣言甚重,堆积在心里垒了一大摞。侍婢仆从之间传闻最甚的就是大将军金屋藏娇,藏什么不好,偏偏藏了个东瀛倭寇玩腻了的女人,有些更缺德的说法,大将军不仅喜好女色,还专拣脏的上。琳琅听得火头直顶上天灵盖,恨不得劈头盖脑削那群没眼色的。
她刚走到厨房门口,听人暗落落地交头接耳。她这回再不隐忍,猛然抬腿一脚踹门,扯着嗓子一顿嗷。“你们这些没眼色,没见识的,都胡说些什么,还要不要命了!大将军的是非你们也敢乱传!今儿我把话明说了,那些脏七八污的话,全部子虚乌有!那姑娘是我的私交,有什么脏水冲我泼!那些脏话最好别传到大将军耳朵里,不然通通把你们削成人彘!”
林副总管逢人都是眉开眼笑的,今天一反常态,训斥起来架势全开,众人一通惊醒,冷不防被人当头棒喝,吓得弯腰躬身,忙不迭赔礼道歉。
厨子老冯手上的大汤勺也扔一边了,连身矮下去赔罪。“再也不敢了,还请林副总管给咱们留条活路!”
琳琅横眉,笑得阴冷。“脸是别人给的,命是自己丢的。擎着脖子,等收拾呗。”
厨娘陈婆子怯怯挪到琳琅边上赔了一堆笑脸。“林副总管,咱们以后嘴巴都缝上线,再也不乱嚼嚼,您给咱一条活路吧。”
琳琅压根儿连敷衍的笑容都挤不出来,她简直塞心死了。她一心一意要帮锦素置归一个好的去处,没想到却搭上了怀化大将军的名声。“罢了,以后长点记心。宁神汤炖好了吗?”
陈婆子哈着腰,说道:“还差些火候,副总管您先回去,一会儿咱给锦素姑娘送去。”
“顺便备上点酸梅汤。”琳琅嘱咐了句,抬脚跨出厨房。
这一路走,脑子转得飞快。老爷清白淡雅的好名声,几乎要毁在她手上,锦素住在从雅方便她日夜照看陪伴,但是在外人眼里锦素就成了老爷的心头好。锦素岂能跟老爷扯上暧昧的传闻,即便只是听人漫天胡地的谣传,都让她撕心裂肺得难受。一旦回到长安城,锦素入住怀化大将军府上,更是坐实了传闻,到让她有种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时近炎夏,丛雅门口挂上了竹帘,竹帘一撩开,热浪立刻从撩开的空隙处涌入。侍婢跨进门槛,端上了一碗宁神汤,两碗祛热清凉的酸梅汤。
琳琅接过侍婢的托盘,把人遣了出去。搁下了一碗酸梅汤和宁神汤,端着托盘上的另一碗酸梅汤,单手去撩竹帘子。
锦素叫住了琳琅,问道:“琳琅,你这是去哪儿?”
琳琅说道:“暑气渐盛,给老爷送碗酸梅汤去败败火。”
锦素见她一手托盘,一手撩帘子不稳,酸梅汤颤颤巍巍地晃,就过来搭了把手替琳琅撩开竹帘子。“我看你跟大将军不一般。”
琳琅腼腆说道:“锦素,别胡说,他是我主子,我担了将军府的差事,尽心尽力伺候就是了。”
锦素一针见血问道:“只是办差事,红什么脸?”
“天热,容易出汗,我就这毛病。”琳琅照旧打着马虎眼,她脸皮薄,只是在老爷面前脸皮厚而已。
“你不认就算了,就当我多心了。”琳琅跨出门口,午后烈日临空,晒得脚下一阵晃悠,锦素还冷不防补上一句。“琳琅,不中听我也要在说一句。男人呐,我见多了,都不是好东西,心贼坏,他面上待你好,可能心里有别的成算。”
琳琅脸上一黑,心里不悦。“越扯越没谱了,我走了。”
从雅到纪忘川雅集轩正厅不过半百米的路,琳琅顶着日头快步走,晃得碗内的酸梅汤翻涌,她的心又何尝不翻涌浪叠。锦素看出她跟纪忘川之间的端倪,她不忍心向锦素捅破这层窗户纸,锦素因之前的遭遇对男人深恶痛绝,现在告诉她自己对大将军已经情根深种,怕再刺激到她,不利于她病情康复。
自从海战全胜回福州城,纪忘川照旧日日操劳军务,演练海军,设计战船与阵法,偶尔还要应付朝中同僚的宴请。
这日,正好退宴归来,难得饮酒有些微醺,躺在床上小憩。琳琅晓得他疲累,偷得浮生半日闲,只是静坐着不打搅他午睡。
架子床蚕丝床帏透气轻薄,遮蔽出一个白茫茫雾杳杳的世界。琳琅坐在楠木八仙桌旁,双手托着下颌,目光怔怔地望着弥合的床帏。
纪忘川给过她承诺,但他们之间身份犹如横亘着天堑鸿沟难以逾越,只望他一生安好。眼眶边汩汩涌出些潮湿,如同晨曦中染了露水的苔藓,她掖了掖眼角,自己都不太清楚在矫情些什么。眼下的日子,朝夕相对,已经是最好的日子。
“琳琅,你来了。”纪忘川悠悠唤了声,从床帏里伸出一只手。
琳琅走到床边,嗯了声。“天热,给您送碗酸梅汤。”床帏掀开一角,一股飘散浓香的酒气曲曲折折地漾出来,熏上琳琅的脸。“您喝酒了吗?上头吗?我去厨房煮碗醒酒汤来吧。”
“不忙。”他一把抓起琳琅细白的手腕。“头有点疼,但是不碍事。”
琳琅察觉到纪忘川稍有些别样,问道:“老爷,您素来谨慎,从不贪杯,今日是有事发生?”
“琳琅,进来。”
朗朗白日之下,窗纱透着日光泛着亮,尤其锦素住在从雅里,她略有点心慌。“老爷,有话您吩咐,我站在外头听也一样。”
正文 第九十章雅集宁(二)
“那好。”纪忘川清了口嗓子,说道,“进来,让我抱抱。”
琳琅斜睃了纱窗,问道:“老爷,我给您打盆水洗个脸,好不好?”
“不好。”他不由分说撩开床帏,把琳琅把床上一拉,任琳琅再是谨慎扭捏,也不得不屈从在他的淫威之下。他指点着琳琅文细的鼻子,嗔怪道:“你怕什么?以往抱得,今日抱不得?莫不是你怕隔窗有眼?”
纪忘川眼饧耳热,色如素霓,齐整方楚的美人胚子。“老爷,您别调戏我,要不这样,您亲我一下,就放我下去吧。天热,您酒气不好发散,我给您背下香汤,您紧着沐浴散发散发。”
纪忘川问道:“亲一口,就放你下去,这算什么话?”
琳琅见他神色迷惘,知道他一定心有不悦,轻轻按着老爷的太阳穴,问道:“老爷,您心里有话就跟我说,别堵在心里难受。”
他平躺在床上,仰望着头顶上雕刻着灵芝麒麟的床板。“琳琅。”
“嗳。”
他低低问道:“要回长安城了,你高兴吗?”
“我……”琳琅一时哽咽,迟早要回去的,只是听到这个消息一时半会儿脑袋有点发懵。“高兴。”
朝廷的嘉许公文送达福州城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早了半个月。
扫清倭患,定海有功,怀化大将军刻日班师回朝。
福州城里的大小官员收到怀化大将军得到皇命,克日班师回朝的消息后,福州参军丰咸禄立刻奉上请帖,全城排的上号的官员一同为怀化大将军践行。
举杯敬贺的官员走马灯似的在纪忘川眼前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他再好的耐力,也抵不住人多势众地邀杯。
换作往日,酒过三巡,决不再添,偏生这阵子锦素出现,让他心烦意乱,朝廷的文书催他回城,他心里多少有些抵触的情绪。一旦回到长安城,在怀化大将军府上,精明的纪青岚压在上头,他跟琳琅也许无形中又会徒生出尊卑主仆的烦恼来。
睡至朦朦胧胧中,听到琳琅的脚步声辗转入房,一直坐在八仙桌边望着他。两人絮絮地说了几句,直到说起回长安之事,琳琅眼眸红了一圈,倏然收敛起抵在心头的不悦。
发了一阵子酒汗,人潮腻腻的,琳琅替他擦了圈颈项,而后出门去制备沐浴香汤。
琳琅前脚一走,纪忘川嘴唇抿起僵硬的弧线。“进来。”
绣衣使项斯拱手上前。“主上。锦素并无异动,一直安分守己地住在从雅里,素日来只有琳琅送三餐饮食,她绝不踏出门口一步。”
纪忘川冷若冰霜,说道:“没有异动才是最大的问题。”
项斯附言道:“若论人之常性,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总会生出些好奇心,那锦素过于冷静,反而让人怀疑。”
他继续问道:“有没有查出这十年来,她去了哪里,以何为生?”
项斯回复道:“属下无能,月海山庄一役,她好像凭空消失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一直隐匿行踪,如今突然出现,必有所图。”纪忘川靠坐在床背上,“继续盯着,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项斯本想转身离开,但碍于近来听到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不得不警醒下纪忘川。“不知主上有否听到一些谣言?”
纪忘川讥笑道:“谣言?关于我的谣言一直不少,说。”
项斯把传闻说辞稍微婉转美化了些。“怀化大将军不近女色,却破格收留倭寇岛上的人质,关系匪浅。”
“琳琅听说了吗?”
项斯忆起琳琅在厨房内训斥人的场面,不由脸泛笑色。“琳琅姑娘听说了,狠狠训斥了那些嚼舌根的婆子们,威胁要把他们削成人彘,那架势,真让人刮目相看!”
纪忘川不由嘴角含笑,想象着温温吞吞的琳琅一下子爆发成母老虎的架势,那该是多好笑的一副场景。
项斯问道:“主上,要不要去封了那些人的口?”
他戏谑道:“不必。琳琅既然已经训斥过了,我倒好奇她怎么把他们削成人彘?”
项斯侧耳倾听,三四个人从雅集轩门外走来,他朝纪忘川长揖一下,轻快倏然翻出窗外。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琳琅差了两个仆从抬着浴桶,另一仆从提着两大桶热水。琳琅吩咐人把七座折叠屏风沿墙围拢成半圆,热水倒入浴桶中蒸腾起缭绕的雾气,仿佛置身云端,看着就舒心,待一切沐浴前置工作准备妥当后,琳琅遣走了仆从,以手试了试水温。
琳琅行至架子床边,撩起床帏挂在床钩子上。“老爷,请更衣沐浴。”
纪忘川嗯了声,琳琅垂首等候在边上岿然不动。“你这是要伺候我沐浴?”
琳琅觑了眼纪忘川从寝衣中深露出白璧无瑕的胸肌,说道:“琳琅伺候老爷那是应分的。”
他留意到琳琅不规矩的眼色,连忙敛了敛领子。“好你个小妮子,眼神这般不规矩,信不信我罚你?”
他作势来扯琳琅的左衽圆领,琳琅吓得一声,推到八仙桌旁。“老爷,再不更衣沐浴,水可就凉了。虽说时近三伏天,可身上发了汗,还是泡个温水浴更解乏。”
纪忘川下床往折叠屏风后走,听到琳琅关上了隔扇门,才脱下了月白色寝衣挂在屏风上。纪忘川打发琳琅出去自然有他的顾虑,肩膀上至今留着十年前的牙印。十年过去了,手掌上结成的茧子都磨去了几层,唯有这一口缺了大门牙的牙印留存至今,好像隐隐之中在提醒着他不能忘怀自己造下的孽。他一手擦了擦那片留痕的皮肤,再怎么擦拭都是徒劳无功,只怕被琳琅瞧见后,会勾起她已经淡忘的回忆。
冰肌玉骨,骨骼奇俊,真是少有的美男子。他浸润在白蒙蒙的水雾中,额头和鼻翼上冒出薄薄的汗层,眼界中雾里看花似的,凭生出空乏好眠的情致。
绿树阴浓,夏日渐长,浓烈的日色正好不偏不倚地晒在从雅上,门口的竹帘子随着夏风一摆,就有股子热气漫涌进房。
正文 第九十一章忆莲花(一)
从老爷房里出来,就莫名犯困,人坐在床沿上,头抵着床围子。“你绣什么呢?”
锦素拿针在头上篦了篦,针尖沾了点头油,穿针走线更顺溜。“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你还拽文呐。”
锦素笑道:“我可记得这是你教我的,五岁开蒙后学《爱莲说》,每天来来回回背这几句,连我都晓得了。”
琳琅讷讷地看锦素,眼神迟缓。“五岁时候的事,连我都忘了,亏你还记得。”
锦素在杌子上绣莲花,抬头抿着笑,看琳琅歪着头倚在床边,呆坐着直打哈欠。“怎么这般困,索性躺上去打个盹儿。”
琳琅两指撑着眼皮,摇头说道:“老爷正沐浴呢,等会儿怕还要唤我,我得等着。”
锦素惘然若失,叹了口气。“好好一个身娇肉贵的大小姐,如今落得如斯田地,哎……”
“都过去了。”琳琅抱着床围子,劝慰锦素,“老爷待我很好,等咱们一起回到长安城,我求老爷预支三年工钱,咱们去置个小宅子,单门独户的过日子。”
锦素复抬头正视琳琅,问道:“你要单过?不回大将军府了?”
“都说了预支工钱,以后我清早去府上伺候老爷,等晚上老爷就寝后就回来。”口没遮拦的人太多,乱七八糟的传闻便如春风野草烧之不尽,若把锦素接回大将军府,无疑会让谣言传播益发肆虐。琳琅决不允许在她心上玉洁冰清的老爷,沾染上尘世俗语的污垢。宁可自己辛苦些,也不能让老爷明珠蒙尘。
锦素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绣针和绣布扔进笸箩里。“大将军把我从寇匪手中救下已是再造之恩,你就随他回长安城,不必计较我的事了。”
琳琅知锦素心思玲珑,怕让她自怨自艾,忙不迭劝说,道:“你别误会,我没旁的意思,我们好不容易才能重遇,我只想好好照顾你。大将军府上,难免有些陌生人,怕惊扰到你。”
锦素坐在琳琅身边,托起琳琅的手握在手里。“琳琅,这世上我唯一信的只有你,月海山庄被屠杀的那一夜,你都忘记了吗?无数黑衣人手里拿着刀,见人就杀,他们是杀红了眼的禽兽,漫天无光,血流成河……我看上山庄里的人睁着恐惧的眼睛,眸子里血管爆裂,他们都死了,就死在我们身边,我躲在死人堆里装死,才能幸免于难。”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滚落在琳琅的手背上,那夜的血腥的场面把她从瞌睡中强行拉出来。“琳琅,你想报仇吗?”
“仇人是谁?”琳琅压抑着胸口滚动地悲愤,摇了摇头。“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报仇?”
琳琅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锦素抽了口气,邻里那个遭受了灭门之祸,心中的苦一点都不会少她半分,她屡屡提起过去,反而是让琳琅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好了好了,忘性大,也是件好事。乐天知命,多活几天,就当赚回来了。至少咱俩在一起,再艰难都不分开,好吗?”
琳琅瞌睡彻底醒了,点头跟锦素说道:“说好了,不分开。”
锦素撇头看了看靠西窗外的穹窿,说道:“时候差不多了,你再不去瞧瞧,你家老爷该要罚你了。”
“我这就去,你慢慢绣你的莲花呗。”
琳琅起身捋平袍角上的褶皱,碎步就跑出从雅。小跑了一步,气喘吁吁地候着隔扇门外顺气,等到呼吸平和了,掏出手绢擦了脸上的薄汗。琳琅轻轻叩了三声,屋里没人应,琳琅再叩了三声,依然没有回应,这下心里有些着急。老爷喝酒上头发了虚汗,浸浴了大半个时辰,温水早就变成凉水了,这寒凉入体要作病,那就是她办事不利。
她越想越心急,只能推门硬闯,顾不得礼数和尊卑,快步跨进门内就往折叠屏风后跑。
“老爷,您怎么了?”
话音未落,陷入浴桶中沉睡的纪忘川突然睁开双眸,眸色阴狠,迸发洞彻人心的光芒,挂在屏风上的寝衣瞬间飞赴他手中,旋身之际,寝衣已覆盖在他若隐若现的胴体上。
琳琅迷惘地眨了下眼,来不及细看,已经遭到了纪忘川厉言训斥。“何人许你这般没规矩!未得通传不得入内!”
她抬眸与他相视,复又低头退至折叠屏风外。纪忘川一时情急,出言鲁莽,这才意识到之前态度欠奉,缓言说道:“下去吧。”
琳琅朝他屈膝一福,走出雅集轩外,穹窿顶上明晃晃的日光晒在她脑心,双腿拖不住疲软的身子,连忙抱住身边一棵巨大的银杏树。
她闭上眼想起刚才的画面,纪忘川睡在浴桶内,双臂张开搁在壁沿上,见到她的一瞬突然睁开眼,一刹那的神色竟然是慌张,他疾言厉色的训斥都在掩饰那一刹那的慌张,他害怕什么?细白如玉的肩膀上有一块暗沉的痕迹,到底是什么伤疤?
在五牙大舰上缱绻的一夜,他们本应该更加亲密,可当琳琅的手触摸到他肩膀上的疤痕,他的热情便如同在冰窟中翻滚了一遭。
他一定在掩饰些什么,也许从肩膀上的疤痕处,可以找出他掩饰的真相。
锦素取下了支摘窗的叉干,若无其事地坐在杌子上继续绣莲花,直到琳琅失魂落魄地走进来,一言不发靠在门沿上。
她放下笸箩,快步上前扶住琳琅。“琳琅,你怎么了,可别吓我,怎么脸色这般僵白?”
琳琅忍住酸楚的情绪,“初伏天气,走得快了发虚汗,明日随军启程回长安城,你这一身女装打扮唯恐不便,等会儿我送套男装过来。”
锦素看琳琅嘴角僵硬,大抵心情受了大的波动。既然琳琅缄口不语,必定尚在怀疑。她故意问道:“怎么才刚去了大将军那头,就颓丧了脸回来,将军给你脸色了?”
正文 第九十二章忆莲花(二)
“老爷……”琳琅扬起水漾的眸子,对上锦素探究的眼色,话头硬塞进喉咙里。一切只是她恍惚之间的一瞥,此时与锦素说起心中的疑虑还为时尚早。“我先去了,怕老爷找。”
日色逐渐混倦而下,透过鲛纱窗朦胧的光晕,纪忘川蹙眉凝神,生人勿近。
他嗅着水中暗暗浮上来的曼陀罗香,不禁暗自生笑,堂堂绣衣司主上,竟然着了江湖上下三滥蒙汗药的道。
今日诸事不巧,暑气烦扰,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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